第五百六十七章 反攻,反攻,再反攻
王翦攻楚的时候,为了让士兵们心里没有包袱,轻松的上战场,特意在军营中让他们可劲儿的撒欢着玩,一直到士卒们无聊玩石子的时候,他才下令出兵,一鼓作气打到蔪南之地,楚国名将项燕战死。攻破首都荆地城邑,不出一年就生擒了楚王负刍。偌大一个楚国也被秦王吞并成为秦国的郡县。
与王翦不同,李承乾轮流让各部的收敛阵亡士卒的遗体,同时让前线下来的士卒轮流到各部去宣讲吐蕃人是如何凶狠残暴的,我军的士卒是如何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激得各部的士卒纷纷以血书请所部将军上呈太子,他们要和吐蕃人决死一战。
“营啸”是历来兵家所最忌惮的,行军长史苏世长曾不知一次的提醒李承乾,这么干万一出现了偏差,那不仅会搭上二十多万大军的性命,更是会让西南蜀地沦为敌手,所以还停手的好。
可太子呢,给他叫来了李道宗,牛进达两位副总管,让他们来详细的说说自个是怎么让人在军中“散布谣言”的,与此同时李承乾还给他介绍个新鲜的词汇“托儿”,弄着苏世长这位精通兵事的长史是一个头两个大。
“托儿”他勉强能理解,无非是散布谣言的引起公愤的者,可什么叫“有限制地引导”,人这思想怎么能控制的住。有鉴于此,苏世长毫不隐晦表示了他不能接受这种观点,哀兵必胜的道理他当然明白,可这都是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不得用的招,现在搬出来算什么啊!
在隆隆的战鼓声下,苏定方所部以敢死营为前锋,盾兵、一部弓弩手为掩护,大批工程凿、云梯、投石机,车架八牛弩为中,其部陌刀手、长枪兵及骑兵随后跟进,对吐蕃军所占领的亚松城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本来亚松是十分坚固的水泥城寨,可几经易手后,被成批的投石机仿佛的犁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就目前所拥有的防御力十分有限。
再加上唐军投石机不计成本的倾斜着猛火油,让穿着皮甲兽皮的吐蕃人遭了秧,城头上骤然升起冲天大伙,离着老远就闻道令人作呕的烤人肉的问道。
攻城的前锋部队由苏定方亲自担任,只见这家伙赤膊上阵,提着一柄陌刀带着亲兵就冲到城下,抓过攻城云梯,率先登城陷阵。离他不远处是谢映登的所率领的中军,除了压阵指挥外,他的主要任务就用尽可能压制城头上的敌军,为苏定方提供可靠的掩护和支撑。而站在最后的罗成则率部跃跃欲试地交集等着,城门一旦攻破,他就可以一锤定音率部巷战了。
唐军的将领在作战的时候往往都身先士卒,为了就是振奋军心,将部队的战斗力完全都发挥出来,这也就是符合将有必死之心,士无偷生之念头的理念。
可苏定方不一样,作为唐军的副大总管,攻城部队的统帅,按理说是应该在后面负责指挥的。但这个家伙随了他的老师李靖,都是喜欢亲自啃硬骨头的角色,当年阴山大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是以,凭一军副帅肉搏于一线也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距离亚松城不足五里的山坡上,李承乾和苏世长等人并排站在那里观看下面的战况。前面打的热闹,后面自然有坐不住的,李道宗和牛进达二人已经派了三波人来请示是否增援一下,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位老将也坐不住了。
“杀,杀,杀,杀光吐蕃人!”
“杀,杀,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杀,杀上高原让吐蕃人也知道下天朝的不可侵犯!”......
在无数的怒吼声中,看到攻城部队把全部的仇怨都聚集在三尺刀锋上,苏世长的嘴闭上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真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了,这也许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吧。
“太子殿下,老臣多少也是见过一些阵仗的,武德时从陛下也打过不少恶仗,可这么疯的兵倒还真是头一次看见,副帅都登先陷阵了,仗打到这份上要是还不赢,那可真说不过去了。”
呵呵......,“苏长史会说话了,你可比郑国公会做人多,要是换他在场肯定会参苏定方一本。”,话间,李承乾抖了抖甲胄席地而坐,又对苏世长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来说。
“王朝要想长久不衰,一要看君主、朝臣治理,二靠勇武绝伦的军队,二者缺一不可。秦汉以军伍夺天下,可就是因为太平日子国久了,从君主到军队都失去了血性,所以才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我朝同样也起于军伍,所以必须靠征伐保证军队强大的战斗力,以至于让邻国不敢窥测中原,如此方能让百姓安居而乐业。一味的以理服人,以德报怨,乃妾妇之道,不该成为治国之本。”
听到太子如此憎恨中庸之道,苏世长不由笑着頟首,年轻人嘛,就是应该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死气沉沉,一本正经的儒者治理不好国家。可以想象,让他治理一代,大唐肯定也会和贞观一样,胡人不下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据说魏王就是和面前这位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克己复礼为仁说的就是皇四子。事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陛下为何如此重视这位长子了,而把恩荣非常的四子外放藩地了。
就在二人聊得起兴的时候,亚松城的城门终于被攻破了,罗成所部就如一道闪电以迅雷般的速度跃马驰入城池。
左右的李道宗和牛进达部也反应奇快,直接把部队拉到了苏定方一开始的攻击位置上,只等他们肃清残敌后就展开追击,至此,算是真正拉开了吐蕃东征的溃败之局的大幕。
“太子殿下,老臣有一问,还请殿下赐教。如果把您和禄东赞调换位置,这一仗您会怎么反败为胜呢?”
呵呵......,“苏长史,说多无益,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话毕,对一旁时候李晦下令,护卫大纛的中军准备前移,大唐的战旗也该插在吐蕃的土地上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禄东赞的香饵儿
现实总是残酷的,苏定方部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攻克了重兵防御的亚松城,然后三位副总管各自率领所部拉开了架势对吐蕃军展开了潮水般的追击,唐军的士兵们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不停地用手中的武器,收割着吐蕃人不值钱的性命。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没有现场见识过得是不会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惨烈情景。马踏如泥算是好的了死了,起码落得一个干脆,那些断手断脚,无人帮护只能等着死才是真正的绝望。
一天一夜之后,在扎西曲附近吐蕃大将扎勒新带着五万人依托着草草建立起来的防线与苏定方三部展开了一场惨烈异常的阻击战。大大地迟滞了唐军的进攻速度和锋芒,让各部追击大军不得不停下来,拔下这个钉子。
在战场上转悠了一圈后,李承乾和长史苏世长回到了中军,吩咐了侍卫去准备点吃食,几人一点吃,一边商讨一下目前的战场上的态势和昨天一日的战果。
首先回话的是参军来济,他拿着从各部呈上来的战果进行了总结:亚松城一战,斩首一万八千余人,俘虏八千零二百人,各部追击时斩获四万六千余人,无俘虏,在此期间各部缴获的战马、牛、羊,帐篷等军需物资无算。
按照先前禄东赞手里的兵马计算,除去面前的五万人外,现在跟着老小子向色地逃窜地人马也就先前的一半了。
“太子爷,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吐蕃主帅禄东赞已经率领一部逃了,留下来这些只不过是替死鬼,拖延时间罢了。其目的必是和色地的军队汇合,然后再和北线的军队合击李大亮部,最后从容地退回国内。”
苏世长拿着羊腿,在沙盘前一边吃着,一边比划着。他原本是个讲究人,吃饭也很讲究的,可自从跟着太子,很多事都颠倒过来了,包括吃饭和睡觉,因为这位大总管从来都是随时有事,随时传唤,一点消停的时间都不给啊!
听苏世长分析的头头是道,李承乾点了点头,随即淡淡的回到:“借人三石谷子,还一石可以吗?禄东赞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孤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这家伙来了一招壮士断腕,把这些军队留给我们,拖住我们进攻的步伐。
然后他好从容地布置好第二条防线,保国存兵。恩,是个能屈能伸,狠辣地角色,这么一份厚礼送到嘴边了,吃与不吃都是问题。”
大量、有效的杀伤敌人当然是最好的,禄东赞反手也将了他一军,给李承乾的面前摆上了一条咸淡正好的鱼,反正菜是摆上来了,吃不吃就看你们大唐的意思了,这就是所谓的将计就计,也是让对手不得不按照他的计策行事。
“大哥,禄东赞那老狐狸太特么狡猾了,这么香的饵儿谁能不吃,按照我朝的规矩,斩首建功、庶民封侯,军功是以斩首数量衡量的,他这一手可正是拿捏到了七寸上了。”
待李佑的话说完,苏世长又把话接了回去:“没错,齐王所言极是,与色地相比,面前这股吐蕃军就是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肉,让人欲罢不能啊!
沉思了一会儿,李承乾又在沙盘前转了一圈,沉声说:“我军是很疲惫,可敌军更是疲惫,仗打到这个份上就是看谁能顶到最后一炷香。面前这条鱼,孤是要吃,可孤也不能让他从容退到色地休整,然后再攻击疲惫不堪的李大亮部。”
话间,李承乾转身对一边大口朵颐的薛家三兄弟说:“永安郡公是你们的亲兄弟,这样的活计交给你们去做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即刻把你们跑了一天的战马和中军进行调换,然后绕过扎西曲,经瓦松,进抵色地-吐蕃军的大本营,孤要让他们日夜不得消停,从而减轻李大亮、薛万均部的防守压力。”
恩?听到太子的如此说,三兄弟立刻放下手里的吃食,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躬身领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薛万均在麦洼守的已经很苦了,要是在不救援恐怕就赶不上了。可太子治军严苛,他要不说谁敢说些什么呢,现在拨开云雾了,精神要不抖擞就怪了。
就在薛家三兄弟要离开大帐的时候,齐王-李佑一本正经的站出来请命:“大哥,臣弟请求和三位将军一同执行奔袭追击任务。”,打了这么大一场战役,自己除了护卫中军,嘛都没干捞着。这要是回了长安,人家问起齐王在阵前斩杀多少人啊?咱就回句蹲在中军看热闹了,这不开玩笑呢吗?
“齐王殿下,老臣看你还是护卫好中军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老臣。”
还没等苏世长话说完,李佑不耐反的打断了他,梗着脖子回道:“老苏,你能不扯淡吗?我父兄都是亲历战阵,搏杀疆场的主儿,本王作为李家的子孙,难道不该为父兄尽一份忠心吗?”
“行了,在中军带一千精骑随行,记住凡事听薛万述将军的调度,否则可就没有下回了。”,李承乾挥了挥手,打发完四人后继续对盘子里的羊腿朵颐着,丝毫不再意苏世长的臭脸。
“我的太子爷,您是怎么想的,齐王上阵,这要是出了差错,您怎么和陛下交代啊!”
瞟了一眼急赤白脸的苏世长,李承乾淡淡说:“交代什么啊,老五又不是头一回上阵,既然选择当将军,那就得认这个命。你去六率看看,好几百宗室子弟呢,还不是一样搏命疆场,别人能做,孤的弟弟为什么不呢!”
话间,放下了手中的羊腿,一边擦手,一边说:“哎,老实说,孤都是挺羡慕他的,纵马驰骋,快意恩仇,怎么痛快怎么来。按照孤以往的脾气,肯定得上阵厮杀一番,可现在不行了,做了父亲,什么事都得三思而行。”
“来济,传孤的帅令让前方攻击的部队日夜不停的进攻,两日为限攻克扎西曲,全歼固守在那里的吐蕃军,否则四品以上将官一律以作战不利的罪名,军法从事。”.......
第五百六十九章 议和?诚意不够!
以唐军的战斗力要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两天时间攻破扎西曲那肯定是不成问题,可现在部队已经打了一天一夜,水米都没沾过牙,早都人困马乏了。
听到太子的严令后,三位副总管一合计,以一部继续佯攻,让主力先退下来,吃饱了,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在所有的本钱都投进去,一举干掉面前这股敌军。
太子帅令说的很明白,明日天黑之前,要是拿不下扎西曲,四品以上将官全部军法从事,这可让大将们都急红了眼睛,一个个都擦亮自己的横刀,准备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搏杀一阵。
翌日,午时,挡在唐军进攻路上的扎勒新被送到了中军,还没等这汉子说话,李承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侍卫中郎将李晦很识时务的把人揪了出去,一刀结果、干净了。
随后李承乾又下令苏定方等三部原地休息一日,改由秦怀玉率领休息了一夜的六率充当前锋,他自提中军随后跟进,终于在第三日-傍晚,与三薛所部汇聚于色地城外二十里。
休息了一夜后,李承乾把全部的仪仗都拿了出来,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就来到了城下,旌旗在咧咧的风中嘶嘶作响,把胜利者的角色扮演到了极致。
紧接着,中军阵中一骑策马而出,奔驰到城下高声喝道:“城上的吐蕃将领听着,我大唐太子以亲提大军应邀来此,特意备下一桌薄酒请贵国赞普出城一会,洽谈两国邦交事宜。”,话毕,李晦用马鞭指了指摆在后面的酒桌。
稍时,吞弥·桑布扎和支·塞汝贡敦两位出使过大唐的吐蕃将领来到城头之上,一看下面唐将原来是熟人,对视一眼后莞尔一笑。
吞弥·桑布扎俯在城头大声回话:“小王爷,好久不见越发的英武了。不过,贵国殿下的注意怕是打错了。早在三日前,我家赞普和大相,就在佯攻的麦洼的攻势中,带领主力返身回国了。太子殿下要是想朝见我家赞普就请到逻些朝见吧。至于喝酒嘛,本将看就不用了,咱们高原上的汉子,喝不惯你们唐人的酒。”
稍时,听到李晦的回报后,李承乾的面色不善,随即淡淡地说了句:“三日破城,封刀,孤要带着这两位的人头去会会松赞干布,有朋友自远方来,不知道出迎,太没有家教了。”.......
李承乾是个念旧的,既然吞弥·桑布扎和支·塞汝贡敦出使过天朝,即使兵败了,那咱们也得让人家吃饱了上路不是,赏了两条羊腿和两壶酒,让他们狼吞虎咽吃了后就让侍卫把他们的脑袋切下来用石灰腌制好了。
随后又引军前往了麦洼,至此唐军西征的所有部队就全部到齐了。休整了半个月后,疲惫不堪的部队终于缓过来一些精神头了,打了这么久总得让部队缓口气吧!
紧接着,又以李道宗、苏定方二人各引兵五万,钳形攻势为主,先后攻克湿隆、察怡、格英、阿木、瓦切、江源,六座吐蕃城寨,一直到军中的一些士卒因为高原反应无法继续作战,二人才不得不停下进攻的脚步。
可就在这时,失去了众多领土的松赞干布受不了了,连忙命禄东赞到江源与大唐议和,还打什么啊。虽然有地势的先天条件在这摆着呢,可人死光了还有什么用,再打下去吐蕃也就没人了,自己总不能做个光杆的赞普吧!
议和,呵呵,有意思,打不动了是吧,行,这个是你们自己找上门的,可别怪老子狮子大张口啊!其实,攻克江源后,李承乾就有罢兵的打算了,高原反应是会要人性命的,吐蕃人自小生活在这里习惯了,可唐军受不了啊。
之所以一路打在这里一是罢兵不能由大唐口中提出,二来抢占部分高原城寨,可以把在这里练兵,让士卒们早早的适应高原的气候,将来可以和侯君集所部一起干掉这个充满野心的国家。
议和确实正中李承乾的下怀,可这架子得摆足了,总不能急吼吼的上赶着,到时候不好讨价还价,于是这一拖就是十天,急的禄东赞是天天地跑去找李道宗问,大唐太子到底什么能到!
江源城寨,中军大帐,李承乾身着一身朝服坐在帅位之下,两侧分别坐着李道宗、牛进达、苏定方、秦怀玉四人。至于来议和的禄东赞连把椅子都没给,气的禄东赞脸都青了,可是没办法,谁让吐蕃是战败国呢!
唉,看完了吐蕃的国书后,李承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脸不情愿的说:“噶尔,前番贵国送往长安的国书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要攻破长安吗?还有贵国的赞普不是要和孤会猎于松州吗?孤是千里迢迢的赶来了,他呢,跑了,这就是你们吐蕃的待客之道吗?”
听到李承乾咬着腮帮子的话,禄东赞都特么想上吊去,是,战事是吐蕃挑起来的,可你们唐人该占的便宜都占了吧,这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吗?
压下心中的火气后,禄东赞躬身回道:“太子殿下,此次与天朝为敌是因为我家赞普受了奸臣的挑唆,所以才对天朝有所误会。对了,那二人就是前番出使长安的吞弥·桑布扎和支·塞汝贡敦,现在他们恐怕都在贵军手中吧。我家赞普说了,他们才是此战的罪魁祸首,听凭天朝的处罚。”
禄东赞这是一推六二五了,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弃子的身上,把政客的不要脸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帐中的李道宗四人听了也是直撇嘴、瞪眼,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有比朝中的腐儒们更不要脸的人。
呵呵.....,不屑的笑了几声后,李承乾便让李晦把盛着首级的盒子摆在禄东赞的面前,随即沉声说:“噶尔,你说的两位奸臣已经被孤斩杀了,可这道理不通啊,难道吐蕃和其他的国家不同,臣子可以当国君的家了?你们的诚意还是不够啊,回去吧,让松赞自己来,孤还想和他好好唠唠呢。”......
第五百七十章 永昌府的席面
就在李承乾和禄东赞扯嘴皮的同时,窦宽带着一千玄甲军浩浩荡荡的开进了永昌城,把上差的牌面摆到了极致,原永昌都督-韩奎带着大小官员在城外终于把这个在成都踯躅数月的专使迎回了府衙门。
看着一列列顶盔贯甲的玄甲军,韩奎嘴里的牙是一阵阵的疼,天子卫率担任护卫,一品亲王也没这排场吧,这位爷的谱儿也是够大的了。而且还听说这家伙深受太子的喜爱,以一下州从四品的刺史,短短几年时间一跃成为七部尚书之一、参知政事,怎么能不让他们这些苦巴巴守在地方的官员羡慕呢。
进了都督府,韩奎依着规矩上交了印信,然后以长史的身份向窦宽介绍了都督府的一众官员,及金齿诸部在永昌的驻员。朝廷大军在松州、色地一线打败吐蕃军,斩首十数万,威震西南。
所以这些原本蛮横无理的使者如今也都毕恭毕敬,他们那蠢蠢欲动的小动作都安奈了下去,谁知道杀红眼的唐军会不会挥兵南下,给他们也来上一下呢。
“诸位,窦某这次到永昌规制地方,全凭陛下的天恩,太子的抬爱,虽然只是临时性的差事,可还得按照规矩办不是,所以还请各位同僚多多关照。
咱们一道把差事办好,到时候本官就可以和朝廷交代了。只要永昌和各部落的无事,那陛下就安心了。陛下安心了,那本官自然也得跟着安心。本官安心了,那你们是不是也就跟着相安无事了。”
窦宽是多年的老吏,大半辈子都在地方州府混日子,下面的这些官员的那点小九九,他心里太清楚了,你要是上来就摆着清官能吏的架子,那啥也甭查了,尾巴一准收好了让你无功而返。
再说了,自己这几个月在暗中布置了那么一张网,要是打草惊蛇,仅仅抓些臭鱼烂虾,那也根治不了永昌和金齿诸部之间的问题啊!
而且窦宽刚才这番话那是有好几层意思的,其一,要让今儿大堂内的人都明白,自己是皇帝和太子亲信的重臣,不是每年派下来糊弄一下就可以过去的监察御史,所以你们在应付的时候要多加点小心。
其二,永昌地处莽荒之地,天高皇帝远,好吃的没有,好玩的也没有,本官也是不情愿来这的,只要是面上能过去绝不会与你们为难。你好我好大家好,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剑拔弩张的,只要能把皇帝糊弄过去就得了,咱们得过且过去吧!
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皇帝和你们都高兴了,那本官是不是也得高兴下,总不能让咱白白地跑几千里来做老好人吧,这嘴里要是没点嚼头儿,咱可不好给你们保证什么的。
听到窦宽这么一说,大堂里原本严肃的气氛顿时活络了,众官的脸上也都挂着“我懂得”的笑容。至于那些各部族的使者则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出在原地,得,大唐又来个刮地皮的官,没指望了。
“都督,您这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下官自掏腰包特意在府衙后院备下了一桌薄酒为您接风。至于州府事务还是休息一晚,明个养足了精神再打理也是可以的嘛!您看?”
已经被降到长史的韩奎上前躬身说话,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要是连这点话和眼色都没有,那他这官帽早特么没了。
恩,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抖了抖身上的袍子,一脸不在乎的说:“韩长史这是干什么嘛,你这不合适,太破费了,这独食本官怎么能吃得下呢!”
窦宽的本职是廉政部的尚书,他能开这个口子,那可是八辈子都赶不上的事,再说伺候好了还能巴结上东宫,花多大的本钱都是值得的,自己也就再不用在这闹不拉屎的地方苦熬了,也到长安去享受一下花花世界。
想通了这一点,韩奎笑着继续说:“都督,您多虑了,下官哪能那么不懂事,让您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今儿是咱们同僚之间小酌而已。玄甲军的兄弟,下官也让人给他们备下酒食了,他们常年守卫天子着实辛苦了,现在又千里迢迢的来了永昌,咱能不慰劳一二吗?”
哈哈......,看了一眼随声附和韩奎的一种大小官员,窦宽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随即说道:“好,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窦宽用手中的筷子敲了敲桌子,挺着微醺的红脸说:“诸位同僚的心意,本官是都知道了,咱们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来,都在酒里了。”,话毕,在窦宽的提杯示意下,永昌众官都起身敬了这位“平易近人”的都督一杯。
抬抬手示意大伙坐下来后,窦宽慢生说:“大伙儿的苦,那些监查御史那里了解啊,对下要征粮纳赋吧,对上要迎来送往吧。这手里不攥点钱儿,单凭着那点俸禄,别说当官了,就是婆娘、孩子也养不起吧!”
“本官自武德初就在山东为官,从一小小的县令做起,一年的俸禄银子只够特么吃咸菜来维持,这一干就是二十年。要不是受到了太子殿下的简拔,事到如今还只是一个下州刺史,这头发可特么都熬白了。”
“可既受君恩,那就得案牍劳形啊,修桥补路,赈济百姓,鼓励农桑,治学崇儒,用那点有限财帛办这么多事,还得担心被人弹劾,说自己心黑了,手油了。
每年吏部考核和接待巡查御史的时候,还得加上十二分的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落得赃官的名声,最后抄家灭族下场。唉,为官者,大不易啊!”
听了窦宽掏心窝子的话,堂下的官员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遮面小泣,有的则一脸苦闷的抓起酒壶灌了起来。不为别的,就凭这位钦差专使那句为官者、大不易。且不说俸禄多寡,就说这深不见底、机巧权谋的官场,想要把这官当下去,要忍受多少不恭,要不得不做出多少妥协了,也有多少不得以的同流合污啊!......
第五百七十一章 窦宽受贿
永昌虽然地处边陲,但物产还是挺丰富的,又比邻出产黄金的金齿等部,朝廷在这里不仅设置互市,用来互通有无,更是设立官矿监,帮助金齿等部开采金矿,所得黄金一家一半。按理说有了这么多便利条件,这里的不管官府还是百姓日子应该挺好过的。
可是接连两年,朝廷不仅没有收到过一两黄金,甚至还搭上了不少的赈灾款。更有匿名的奏本直接投到长安的御史台,说这里从都督到县令一板连的贪污金矿所产,侵吞赈灾款项,鱼肉百姓、横行州府,更与金齿等部暗中勾连,私相授受朝廷管控的盐铁等物资。
御史台接到这么个本子还得了,马周单独觐见奏闻之后,皇帝派遣了个追随魏征多年老吏以监察御史名义转了一圈。可结果不仅毛都没查出来,更是煎迫州府官吏太甚被人参了一本,一怒之下的皇帝直接就把他革职查办了。
这次西征之前,皇帝特意叮嘱了李承乾,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把事弄明白了,金齿诸部可是共有三条金矿呢,这特么不明不白的添了赈灾的窟窿,又有了那么一份本子,皇帝的心里不犯嘀咕就特么怪了。
金齿诸部拥有族兵数万,事关西南后方的稳定,一旦战事僵持不下,他们和吐蕃一勾结遥相呼应,那局势于大唐就大大地不利了,所以必须派一稳重的干吏前往才行。因为战事迫在眉睫,李承乾无暇兼顾所以就向皇帝举荐了窦宽,一来惩治贪污**是窦宽的本职,二来这老小子精于事故,在州府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样的角色他没办过,这事交给他正好。......
转眼间,窦宽来永昌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来除了官样文章的看了看账本,其余的时间就是和长史韩奎留恋于风月之场喝花酒。二位人到中年的朝廷官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就差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了。
云霞楼,永昌最大的青楼,窦宽和韩奎弄了一桌菜小酌着,喝到一半的时候,韩奎拍了拍手,外面的侍者抬进来两个箱子,放下后低着脑袋转身出去,可以看的出来韩奎要么是这里的东家,要么就和这里有莫大的关系,这些东西下午来的时候可没带着啊!
看着韩奎打开了箱子,里面道道金光闪过,原来这两口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块块金砖。合上了手里的扇子,窦宽指了指脚下的箱子,眯着眼睛淡淡道:“恒文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想要行贿朝廷的廉政部尚书吗?”
“彦集兄,您别急了,听小弟解释,这可和行贿一点不搭边啊!”,看到窦宽的语气不对,韩奎赶紧回到坐位解释着。前番朝廷派了一位食古不化的御史,东看看不顺眼,西看看不顺眼,根本不把咱们这些辛辛苦苦守边护民的同僚当人看。
现在如今朝中对永昌府上下多有误会,认为这里是个藏污纳垢之所,所以又把您这位帝、储的心腹派了下来再勘查一番,这几天账本也查了,那些流言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嘛。
您窦尚书在地方为吏多年,知道咱们这些下面办差的不易,体谅咱们的辛苦,不愿意过多的为难咱们,那咱也不能不知趣啊。些许金子都是诸部暗地里孝敬的,为的就是在互市的时候,官府能多给一点政策,省得吃卡拿要了,反正不要白不要了。
听了他的话,窦宽的眼睛飘了一下满脸谄媚之色的韩奎,他这意思说的太明白了,前面的那位就是不识时务,给钱都不要,这年头谁和金子有仇呢!
你窦宽识时务的,而且来的时候也说要给大伙行方便了,所以分钱的时候,咱也能不带着您不是。而且这些金子不是朝廷的,也不是从百姓的嘴里抠出来的,您就放心的收着吧!
“哎呀,恒文,不是为兄说你,咱们之间来这套大可不必嘛!你们在这穷山恶水攒点家当不容易,本官就是再不济也比你们强多了,算了,还是给下面的弟兄分了补贴家里吧!”,窦宽一脸贪婪的看着脚下的金子,可嘴里却说的怜惜下属的话却说的异常坚决。
看着这位上官的表现,心中会心一笑,上道,不是一般的上道,看来今天的事准成了。于是,给窦宽满了一杯后,讨好道:“彦集兄对下属们的体恤之心真是令小弟汗颜,小弟代永昌府治下的官员谢过钦差的美意了。可这些俗物您还是收下,就算是小弟等人给嫂夫人、孩子们添置衣物的钱了。”
搓了搓手后,窦宽干了杯中之酒,随即沉声说:“恒文,朝廷不仅注重吏治,更是注重赋税和民生,永昌连年受灾亏损,开采的金矿是多么大的投入,分文利益都不见,你说陛下能不多想吗?所以说恢复地上的稳定是当务之急,总之还是那句话,陛下高兴才是第一位的。”
是是是,听到窦宽的话后,韩奎紧跟着连连点头,立刻恭声回话:“彦集兄说的极是,可您也看到了永昌这个地方情况真是不好弄,小弟以为能不能把原有上交赋税降低三成用来补贴国计民生。
没有投入,百姓们的日子怎么能过好呢,到时候朝廷还不是要倒贴进钱来,金齿等部也不再会抱怨了。前次来的那位,小弟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可这老学究就是不同意,一看就知道蹲在衙门里呆傻了,他那里知道咱们这些地方官的难处啊!”
正题来了,从这两箱金子上看,韩奎等人就是想正大光明的节流一部分赋税,然后从中牟取暴利,如此一来上上下下皆有所得。而且只要是同意了他的请求,那从明年开始永昌就“永远”不会再有灾荒了,朝廷也不会永远把注意力放在这么小地方上。
“和气,陛下说了,处理边事最主要的就是和气,如此方能显示出上国的胸怀。贞观四年,南迁百万草原百姓就是出于这种目的,怀柔才能定边,圣人不是说了嘛,刀兵不可轻动。
行,你提的这点,为兄明日就保奏上一本给陛下,看看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办完了此事,这个永昌都督还是你的。......”
待韩奎离开之后,窦宽脸上贪婪之色为之一变,拍了拍手把门外的苏良嗣叫了进来,阴着脸说:“告诉咱们在外面的人尽快取证调查,把该弄的东西都给本官弄齐了,然后再把这份太子手谕交给成都的公孙将军。”,说着话,把袖子里的手谕交给苏良嗣。......
第五百七十二章 还有商量吗?
窦宽在永昌一边享受着珍馐美食,十分恰意的办着差事,大有一种快活似神仙的意思,唬的韩奎等永昌官员那叫一个晕头转向,这么上道的钦差,他们八辈子也见到过啊。
就在他们为整取下来三分赋税得意忘形的时候,远在江源的禄东赞每天都愁的要死,不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以为吐蕃大相的独生子掉井里了。
议和嘛,就是当三孙子,这个觉悟禄东赞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就知道了,可他没想到大唐太子把话咬死了,他是受到松赞干布的邀请来到高原的。见不到这个盛情异常的“小老弟”,他是不会收兵的,非得提兵到逻些找松赞面谈的好。
你禄东赞说的好听是一国宰相,说的不好听就是一介家奴,你还能替主子作主吗?再说了,孤好歹也是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你这身份跟咱也不对等啊。赶紧让你家赞普过来,要不然孤不仅对天可汗没法交代,外面的那些骄兵悍将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李承乾玩儿的这一手叫熬鹰,禄东赞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可没办法啊,即使有高原反应和地利的优势可以阻挡唐军一些日子,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把吐蕃怎么样。
可天长日久谁受得了啊,大唐的骑兵在高原上采取以战养战的策略,不停地掳掠着牧民的财产以补充军需,照此下去用不了两年,大吐蕃就无粮、无兵可用了。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耗光了二十万大军又怎么样呢,人家不伤筋不动骨,可吐蕃要是再死上二十万人,那就离亡国不远了。
更何况那些原本被兼并的部族现在可是蠢蠢欲动呢,一个不好外患未平,又添内乱,赞普的地位受到威胁,那自己可就太对不住恩深似海的先赞普了。.......
是以,拒绝了十几次的禄东赞今儿是带着绳子来的,不为别的,要是大唐太子还是不谈,那自己今儿就吊死在这,让天下诸国都看看,大唐是如何逼死求和使者的。
禄东赞被引进中军的时候,李承乾正在和秦怀玉对战,自打开战以后他是连手都没伸过,浑身的骨头都痒了,这要是不活动一下,那身上关节岂不都生锈了。
看着中军场上,大唐太子和秦怀玉打得如此的凶,站在一旁的禄东赞有些咋舌,原以为自家赞普是天下最有潜力的英才,文武双全,早晚都能一统天下诸国,让吐蕃成为有历以来最强大的国家。
可无论从心机、手腕和眼前的这位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比的,再加上今天看到他如此强悍身手,禄东赞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侍卫中郎将李晦高声禀告好几次,大唐太子都没有理会,继续和秦怀玉对战着,感到奇耻大辱的禄东赞把心一横,反正是早晚都得干,只能能为赞普和吐蕃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他这条命搭上又能怎么样。
于是,无人理会的禄东赞在边上找了一个大树,一边哭诉着苍天不公,一边把绳子系在树上,叫了一声“我去也”,然后就把自己吊在树上。
就在禄东赞蹬腿捣腾的时候,正在比试的李承乾停手了,只见他一抖手腕,手中的长枪迅猛地飞向了正在寻死的禄东赞,那长枪直接斩断了禄东赞带上去的那枝树干,让这老小子咚的一声就摔倒地上。
哎呦哎呦,就在禄东赞揉腰和屁股的时候,手拿着汗巾擦汗的李承乾走了过来,淡淡说:“耍无赖这招在孤这不管用,松赞干布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这点胆量都没有怎么统御臣民,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敢给孤下帖子,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太子殿下,您听外臣解释,我家赞普不是不想来,他回逻些后就病倒了,实在是不能起身,所以全权委托外臣来与大唐协商,真不是想在礼遇上怠慢您啊!”
话毕,跪在地上的禄东赞磕头如捣蒜一般请求李承乾的谅解。昨天赞普已经来信了,现在已经有部落在暗中串联了,要是再不把大唐这尊瘟神送走,那局势可就把握不住了,所以不管大唐的要求提的多过分,必须答应,赶紧先打发了好巩固统治力度。
虽然知道禄东赞说的是鬼话,但这估摸着火候也差不多了,再装下去也就没有必要了,有了禄东赞这顿头作台阶,那咱就就坡下驴吧。反正皇帝那以经发话了,价钱公道的话可以谈。
出于这种考虑,李承乾点了点头,一脸不屑的说:“哎呀,贵国赞普向天朝示威、宣战的时候不生病,引兵东犯的时候也不生病,偏偏议和的时候生病,这是不是太巧了,拿孤当三岁的孩子耍吗?”,话毕,李承乾将手中的汗巾狠狠地仍在禄东赞的脸上。
“太子殿下,我家赞普的的确确是病了,这真不是敷衍您,外臣。”
还没等禄东赞把瞎话编完整了,李承乾抬手打断了他:“你要机会是吧,可以,孤可是给你一个面子,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得,能有的谈就行,怕的就是你不谈坐视我国中混乱,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于是赶紧抬头把话接过来:“太子殿下,您给外臣的脸,外臣一定兜着,请太子殿下示下。”
看到太子招手,侍立在不远处的参军来济捧着手中的奏本跑归来,在太子的示意下,来济交给了一脸肉疼的禄东赞。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禄东赞差点把舌头咬掉了,这样条件大唐也能想的出来,太没有天理了。
议和本子上写着:要求吐蕃赔账此战唐军的军费,吐蕃赞普除去王号,接受大唐给予的“藏国公”的封号,及进贡的具体明细,然后再把江源以西的土地割给大唐。
这样的价码不可谓不高,看完了本子后,禄东赞的脑门上顿时布满了汗珠,颤颤巍巍的问:“殿下,这事还有商量吗?”
呵呵......,“噶尔,换位思考下,要是你们打到长安会和大唐商量着来吗?”.......
第五百七十三章 他去了以后不要告诉我!
像儒家那样用道德来衡量战争的对错,这种观点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在这世上胜利者是不受职责的,也有资格提出任意的条件。前番皇帝的给回本上说了,朝中的儒生们竟然觉得称臣就够了,陪不赔偿都是次要的,要的就是大国的范。
这特么不扯淡的吗?为了此次自卫反击的胜利,唐军付出数万战损的惨烈代价,敢情死的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兵也不是他们带出来的没人心疼是吧。就这一仗造成了多少孤儿寡母,多少人家绝嗣,不给将士们一个交代,这兵以后还怎么带,谁特么还能死心塌地给朝廷卖命。
皇帝圣谕说的很明白,只要价格让他满意,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看不见,出什么情况都由李承乾自己拿捏分寸,不管是江源还是长安。对于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作法,皇帝还作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那就是儿子成家立业了,东宫添置什么家具,不需要跟他这个父亲打招呼。
别说有这话在前,就算皇帝没说过,李承乾也不会白白的放过这个敲松赞干布一笔的机会,再说有功将士的赏赐,伤残阵亡的补贴,那样是不要钱的,自己不找补去,回头钱花多了,那些大老爷们还特么不集体上吊去啊!
禄东赞没有选择,如果可以他宁愿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压给李承乾,大唐这一笔敲得不轻,吐蕃的府库包括王室的内府现在跑老鼠都行了,这么一来就不知道要有多少年才能恢复到战前的国力和军力了。
同时大唐还拒绝禄东赞要赎买俘虏的要求,出了打仗不带点俘虏回去怎么搞献捷,大唐还有那么多路没修呢,你们的那些败兵不正好排上用场吗?等他们在我大唐劳动改造个十年八年的,学会了如何敬仰天朝,倒时候再来接吧!
接收了吐蕃称臣的国书和赔偿后,李承乾把江源、湿隆、察怡、格英、阿木、瓦切等地划归松州治下,以牛进达为松州大都督,节制松州境和新站之地的军政要务。然后又给杜荷弄了个五品参军的职务,专职在新占之地的修筑城池,既然到了大唐的手里,那就段没有再与余人的道理了。......
收完了尾巴,李承乾则下令大军拔营起寨,各部依照预定的顺序开始返朝,协调地方衙门、军府,及繁琐的调动情况,由李道宗领衔,苏定方和苏世长二人辅之处理。
而他自己则带着一众亲信和兽营留在了松州,按理说大军主帅是不应该轻离大军的,可李承乾还有差事没不说,更为主要的是那个人快不行了,不去看他一眼,李承乾在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松州-伤兵营地,江源道所有的伤兵都被送到这里,这座伤兵营和以往的大有不同,江源军在这里不仅囤积了大量治理外伤的药,还把伤势轻重不一的分门别类的安置在不同的区域以便救治。
看着伤兵营在众医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运行着,李承乾的心里好受不少。为了让士卒们能得到最好的救治,死亡率能降到最低。早在开战之前,他就把大部分的军医都派到这里,甚至还把附近州府所有的郎中一股脑都征用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效果能维持这样已经是不容易了。
听完了伤兵营校尉的汇报后,李承乾带着李晦转身来到了东面的一处帐篷中,一进帐篷一股酸臭的腥气直冲脑门,里面有两个医者正在忙活着给床上的伤者换药。
只听躺在床上那位无力的说:“别忙了,我的大限到了,有那功夫去看看其他的弟兄吧!在我身上耗费太多药也是浪费。”
“韩将军,您且宽心,没那么严重,而且太子殿下也说了,要尽最大的努力救治您!”,医者处理完伤口后,笑着安慰了一句,他也知道这位韩姓将军不行了,可不这么说还能怎么样呢!
躺在这里的那位正是早先阵亡的松州都督韩威之子,新晋的游击将军-韩再道,这小子拒绝了李承乾的好意后,带着三千铁骑就返回前线。在扎西曲攻坚战的时候,登先陷阵,身上重创仍死不旋踵,最后还是被卫兵敲晕了才送回来了。
挥退了行礼的军医后,李承乾制止了在床上挣扎的韩再道,在床边坐了下来,淡淡地说:“韩将军,我军大获全胜,吐蕃称臣、纳贡、割地,从开战伊始到江源战事结束,我军共歼敌十八万,经历一战吐蕃再也没有能力东犯中原了。
昨日,孤已经下令在俘虏中甄别参加攻击过亚松城的士兵,把他们全部枭首在亚松城建立一座景观,以告慰韩都督的在天之灵。”
听到李承乾的话,韩再道的眼眶流出了眼泪,艰难抬起的手的被李承乾一把握住,只听他哆嗦着嘴说:“太、太子殿下,您对末将父子的恩情,这辈子怕是还不了,来,来生末将一定结草衔环,以保殿下的知遇之恩!”
扫了一眼他正在腐烂流脓的身驱,李承乾长长叹了口气:“贤父子为我李家戍卫边疆十数年,劳苦功高,又如此的忠烈,是此次西征战役中折损诸将中孤最为惋惜者。
孤已经上奏朝廷,在贤父子身后进行追谥,家中妇孺老幼也皆有朝廷供养,以慰卿父子忠义之心。韩将军,还有什么愿望尽可以说说来,孤无有不准!”
呵呵...咳咳...,韩再道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系满足的笑意,低声说:“太子殿下,尽忠王事、保家卫国、马革裹尸乃我父子平生所愿,而且还得了朝廷这么多好处,末将已经知足了。但还是有一事要劳烦殿下,臣身去之后,请把我埋在松州城外,臣要替大唐和家父永远的看着这里。”
韩再道的话让李承乾听了心里不是滋味,父子俩同死于一场战事,人间惨事莫过于此,对于他最后的请求怎么能不满足呢,在边军士卒眼中,守边就守家,能睡在这里他的心里应该是踏实的。
出了大帐以后,李承乾对身边的李晦说:他去了以后不要告诉我。听到太子的吩咐后,同样红着眼睛的李晦说不出话来,只能瓮声瓮气的点点头。.......
第五百七十四章 知道你崔爷是混那的吗?
西征大捷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西南大地,远在金齿部搜集证据的崔去惑和崔兴宗这样两个浑水摸鱼的家伙听了后着了急,虽然是表兄弟,可他们俩都清楚打从心眼里,那位太子表哥就没拿正眼皮看过自己兄弟俩。
人要脸、树要皮,他们兄弟俩是混子不假,可也是要面皮的,纵然没有太子表哥那种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本事,但要是连小小的蛮子部落都搞不定,那不仅官儿没脸当了,更是没脸在长安城的纨绔圈里混了。
窦宽给他们的任务是暗访,悄默声的把韩奎等人和金齿诸部之间猫腻查个清楚,取得相应的证据好把这些赃官一网打尽。同样的差事,对于那些老吏来说自然不是问题,一个个地都按照规定的时限的把差办完了,可轮到崔家哥俩着确实半点进展都没有。
于是,窦宽让人给他们传了个话:不能办就抓紧说话,耽误朝廷的政事,皇亲国戚也推脱不了罪过。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兄弟俩被人比作烂泥已经十多年了,对这话早就有了逆反心理,现在又让窦宽这么一损,那顿时气的直跺脚,向着永昌的方向骂了半天。
像崔去惑和崔兴宗这种纨绔身上永远都不缺赌徒身上孤注一掷的精神,既然手中已经掌握了金齿部和韩奎之间不对付的情报,那咱不如直接上门找人合作,成与不成就全凭天意了,反正是一锤子买卖。
看了看手中的拜帖和文书,又扫了一眼对面正翘着腿的两个人,如果不是他们带了五十名军中好手,把自己寨子外的族兵打了个落花流水,很难想象这两个跟兔儿爷差不多的家伙竟然是大唐的上差。
作为一族之长,柯昊当然有一定的城府,虽然对于这样的使者很不满意,但还是让人准备上好的吃食款待了崔氏兄弟。酒过三巡之后,柯昊又让人搬来了一箱金子,他们大唐的官儿不都是为了这些东西来的吗?赶紧给点,打发他们走人得了。
听说大唐太子率军在歼灭了吐蕃十几万,现在正携大胜之师过兵剑南道,要是招呼不好这二位,让他们再搬弄一番,那顷刻之间就是亡族灭种,为了点金子,搭上全族的性命,太不划算了。
踢了踢脚下的箱子,感受到了金子的分量后,崔去惑沉声说:“柯族长,你是真看不小爷啊,不怕告诉你,爷出身博陵崔氏,母亲更是大唐天子的亲妹妹。正在剑南道过兵的太子爷听说过吧,那是小爷的表哥,进出宫廷都是家常便饭,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是你这点小钱就能买的吗?”
崔去惑的拉大旗、扯虎皮还真吓了柯昊一跳,当然不知道皇室和世家之间的那点事,眼见这两位皇亲国戚看不上这点东西,柯昊在心里一阵的肉疼,打发韩奎一介都督尚且不易,这要是想打发皇帝的外甥,那得多少金子啊!
出于这样的心里,柯昊面带疑惑的问道:“那您二位看,要多少合适,开个价吧,只要我部有的,那都没有问题。”
弱肉强食的道理柯昊当然明白,吐蕃尚且斗不过大唐,自己还是破财免灾的好。否则大唐官府一出来挑头支持其他几部吞并自己怎么办!
“哎,你特么有病啊,我大哥说的还不明白吗?谁稀罕你的那点破金子,我们崔家就是打秋风也犯不着千里万里来敲你一笔吧,想什么呢你!”
崔兴宗说的是实话,作为世家中的头面家族,崔家的财产那真是没法数,他们兄弟俩逛一次青楼那次不是一掷千金,这点钱还真不放在他们眼中。
恩?这年头还有有不要钱的官,不,应该说大唐还有不要钱的官,自从他们五部归唐后就没见过好官,那个来不是连吃带拿的,今儿这两位怎么着,还真是来办差的?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是是是,二来上差自然不是那种赃官了,这都是柯某的不是误会二位了。”,柯昊赶紧给起身赔了个不是,心中噗嗤一乐,打算往下看看这两位皇亲国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柯族长,崔某是痛快人,这说话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们兄弟这次来永昌就是来办韩奎的,听说你的弟弟、妹妹都是死于他手,怎么样,咱们合作一番如何?”,话毕,崔去惑十分豪迈地抱起坛子灌了两口。
嘶,原来他们奔着韩奎来的,难怪啊,大唐朝廷会派出皇亲国戚来办理此事,可韩奎在永昌为祸长达十几年之久,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是他的人,不仅控制这互市,更是掌握了当地的驻军,和他过去的人是什么下场,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了。
再说说这些本来团结异常,共同进退的金齿几部也被他挑拨的互相仇视,互相攻伐,由此可见其手腕高明到了什么程度,就凭着眼前这两位油头粉面的家伙就想对他动手,那和痴人说梦没什么分别。
“两位上差,你们是痛快人,柯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没错,我是恨韩奎,可我有自知之明,我斗不过他。看两位的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和他那样的老狐狸斗太不现实了,还是回去让朝廷派高人前来吧,你们不知道他的手有多狠。”
呵呵......,听了他话,崔氏兄弟都冷笑起来,被太子、窦宽看不起也就算了,现在连这么个蛮荒部族的首领都看不起自己,这还真是奇耻大辱啊。
韩奎狠,那意思老子们就是吃素呗,今儿还不来点狠的镇住这个柯昊,不仅差事办砸了,那崔家也名声也就跟着臭了,用不了多久,满长安的人都会知道崔家的子弟被蛮族收拾的啥也不是。
“韩奎多狠,崔某不知道,崔某知道的是,他胁迫诸部在采金矿的上面做了手脚,更是没用盐、铁堵住了你们嘴,我要的是扳倒他的证据,至于你说的狠嘛,谁不会呢。”
话毕,崔去惑把手案子桌子上,用割肉的匕首直接自己的手掌就钉在桌子上,其弟崔兴宗看到哥哥来了这么一手后,也像模像样的来了一下。
看着崔家两兄弟面上露着狰狞的笑意盯着自己,柯昊的心里咯噔一下,得,碰到两个吃生米的了,就他们这样的那是官啊,这和部落里的无赖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来这么一手狠的,也证明他们确实想办了韩奎,不是开玩笑的,既然能借着大唐的手替自己把仇报了,那试一试也是可以的。
“二位上差,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
第五百七十五章 颇思蜀否?
永昌城-随风楼,作为本地最大的酒楼,这里成了新任都督窦宽每日必来的地方,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可以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佳肴,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有长史韩奎掏钱,他不吃白不吃,和往常一样,点了几个下酒菜后,窦宽就在二楼开始喝了起来。
别看他坐在这里有板有眼、不紧不慢的喝着,但着实为太子的那两位败家表弟担心,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在长安城花天酒地多好,非得出来“建功立业”,是那个材料吗?
窦宽心里明白,皇帝是做人家兄长的,太子是作人家侄子的,现在坐拥天下,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卖给真定公主,那在宗室之中传开了成什么样子。
既然把人交给他,那就是希望窦宽能拉他们一把,现在激将法也用了,要是再不行,那就得再派人去帮帮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把天家的面子圆了吧!
就在窦宽想着给天家补台的时候,酒楼里来了两位年轻人,在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几个小菜后,二人就开始小酌起来。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承乾和李晦这两个堂兄弟,在松州看了看伤兵营的情况后,便带着兽营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永昌的事是西南的一大隐患,又关乎着三个金矿的收入,不亲自来一趟不行啊!
这倒不是他信不过窦宽,金矿都是有驻军把守的,如果不是永昌军出了问题,韩奎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昧下这么多金子。窦宽是文官,不晓兵事,他当然不会明白军队烂透了是什么样的,所以把兽营交给了暗地驻扎在三十里外山中的公孙武达后,李承乾就带着几个侍卫微服进了城。
“少东家,老窦如今是掏上了,弄了这么个美差,美食佳肴,窈窕美妇,真是让兄弟们羡慕啊!”,李晦一脸淫笑向二楼指了指,就在他说话前,就有两个姿色不错的美妇扭着腰进去,这种情况,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往那边想。
合上手里的扇子后,李承乾笑着摇摇头,慢声回道:“办案子的方法有很多,虚与委蛇有时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话说这老小子装的还挺像的,要不是咱们与他相交多年,知道他的为人,一定让这老狐狸给骗了。”
“哎,少东家,这么荤腥不忌的架势,那个姓韩的要是不上钩,那我把眼珠扣下当泡踩。”,喝了一口小酒后,李晦懒洋洋的说着。
不管李晦的不着调,招呼过来小二哥后,李承乾笑着说:“小二哥,我们兄弟来,一是吃饭,而是想让二楼那位给你们店提一副匾额,你上去说一声!”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小二哥的脸顿时一苦,弯腰低声回道:“看二位爷的言谈举止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来吃饭您就好好吃,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就说,小的再去给二位爷张罗。
提匾的事,小的谢谢二位了,但也容小的说句放肆的话,您二位惹不起上面那位,他可是我们永昌最大的官儿,您二位还不要找这个晦气。更为主要的他可韩阎王点明供奉的人物,要是让他知道您二位的行为,那可就出不了这永昌城了。”
对于面前这两位的小爷,小二哥是充满了同情,不用说他也知道,这肯定是二楼的欢声笑语打扰了他们。这段日子像这样的事发生了不知道多少,不是被这位都督的随从打一顿,就是被韩奎这阎王的手下收拾,他可这么说完全是不想这两位看起来和善的公子哥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小二哥的好心,李承乾当然领了,外面守着窦宽的不仅有玄甲军,更有韩奎的手下,看到自己进门了,那些玄甲军要是还不把那些碍眼的家伙请走,那他们也太没眼力见儿,这差事以后还怎么当啊!
“小二哥,有道是当官不打送礼的,有个这个东西润笔,还怕他不写吗?”,话间,李承乾把腰间的玉佩放在了桌子上。......
窦宽是东宫的近臣,对于李承乾随身的东西那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在玉佩的引导下,他跟随李承乾二人的背影来到了随风楼隔壁的酒楼的单间之中。
看到窦宽要行君臣大礼,李承乾则晃了晃扇子,示意他不必多礼了,赶紧坐下来回话得了。接过了李晦倒的茶,李承乾脸上笑着说:“彦集啊,颇思蜀否?”
听到太子打趣自己,窦宽抚了抚胡子,回道:“臣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酒、菜是好,可这么吃下去,臣这老胃怕是受不了。
不过,有一点还是好的,这里姑娘的小曲和舞蹈都不错,臣到是建议殿下也可以欣赏一下,陶冶下心情,缓解下战争带来的疲倦和烦恼!”
哈哈哈......,“彦集,还是你对孤的脾气,换成其他臣子见到了孤,第一件事就恭贺西征大捷,狠狠地夸赞下孤的赫赫武功,唯独你知道孤的心意啊!”,窦宽说的话确实和李承乾的心意。
首先,赫赫武功是好,但却会招人记恨,看看那在家养老的李靖就知道了。其次,再说说折损的军队,别的不谈,就说罗通、伍登部满编的一万大军,从上、下八寨退下来不足一千,看着长长的阵亡名单,李承乾的心都在滴血,培养这一万精兵花费了自己多少的心血啊!
“殿下,仗是打赢了,可两国的是非永远不会完,只要吐蕃存国一日,依着你的脾气也是睡不好觉的,所以臣能劝的就是你多放松放松。”
恩,点了点头后,李承乾放下手里的酒杯,淡淡地问:“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说道正题,窦宽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了,一本正经的把自己到永昌之后,明里暗里的事详细的介绍了一边。尤其韩奎以职务之便,用黄金为武器把整个永昌官场都脱下水的事实。
更为让人不能忍的,朝廷每年派来的监察御史,要么被其愚弄什么都差不出来,要么以金钱美色为武器迫使其屈服,要么就和前面的朝廷派来的那位一样被弹劾到官都坐不成了。
“哎呀,殿下,你可不知道,韩奎还送了臣两箱子黄金呢,这老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只要对他有利,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第五百七十六章 继续唱、继续跳
办案子是讲究证据的,不管是权力多大的官儿,只要没有私利的原因,都会以充足的证据来定案子。询例以此为准绳,这样既确保了法律的公正,也不给自己惹下不必要的麻烦,利国、利民、利己,皆大欢喜嘛!
在地方州府有着丰富经验的窦宽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中调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当然,调查的越深入,都窦宽的心里就越不落底,因为永昌的军府也靠不住了,他是文官出身,没经历过战阵,对于处理军队的事务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啥也搞不明白。
公孙武达是秦王府的旧将,又是玄武门九将之一,虽然仅仅是正四品上的职务,但也不是自己这个“幸进”的三品大员能指挥的了的。即使有太子的手谕在,人家也未必会出死力,毕竟成与不成,这功劳都不会有多少落在他的头上。
可在永昌城中见过李承乾后,他心里的石头就算是落地了,太子知我啊,有他在,那一切自然也就不是问题了。
有了窦宽的“默许和纵容”,韩奎等永昌的文武官员现在是天天过年,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像他们这样地处边疆的官儿,只要不是失地和谋反、其他的事朝廷都会以“守边不易”罪减一等的,更不要说他们把永昌官场经营的跟铁通一样了。
按照朝廷已经的规制,除了早已定好的赋税外,永昌和金齿等五部共同开采的金矿也要以划定最低量上缴,真照着这个章程来做,即使冒着风险多开采出来一点儿,大伙也就没多大油水,所以吃的油嘴马哈的众人就开动了脑筋。
可人的**永远是填不满的,从多开采一些截留,到敲诈金齿诸部,从以互市为根本吃卡拿要,到暗地里可着劲的倒卖盐铁等严格管制物资。
拿的多了,分得多了,这手就停不住了,停了手,人心也就跟着散了,这桩“买卖”也就跟着坐不下去了。所以苦思冥想的韩奎等人就想出了接着灾荒为由,人为的把灾情扩大,然后再具表朝廷,正大光明的截留全部的金矿。
当然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给自己留有后路,望部那边早就让他们喂饱了,一旦情形不可控制,那他们则由望部为跳板,出逃到骠国去。
大唐一直都自诩天朝上国,总不至于因为几个赃官就发动战争吧。出来作官不也是钱嘛,只要手里握着钱,到那里他们都是爷,至于这官当不当也就无所谓了。
想法是好的,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为了能细水长流,韩奎等人做了很多尝试,可都无功而返了。现在朝廷派来了这一个“通情达理”的上差来,为他们请的三成的赋税的抽头儿,而且在朝廷找到出路,这样的喜事怎么能不让永昌的大小官员欢欣鼓舞呢!
永昌城-韩府,今儿永昌府为所有的头头脑脑都汇聚于此,为的就是庆祝他们的胜利,有了这金矿的收入和地处偏远的优势,这里已经让他们经营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在这里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简直比神仙都舒服。
奴仆捧着各式各样的菜肴不停的上着,中间的十几个舞跳着让人都热血沸腾的舞蹈,周围席面上坐着的官员则端着酒杯大声的吆喝着,让她们的腰扭的更快一些,桌子上就也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
“诸位同僚,来,先静一静,韩某有话要说。”,挥退了舞女和侍者们,韩奎端着酒杯站起来大声地吆喝着。这才让红了眼的官员们情绪稳定了下来,扭头转了过来,看着他们的上司、衣食父母-韩奎。
“三成的赋税已经争取下来了,为了能给争取到这份旱涝保收的生计,大伙儿做了多少的努力,废了多少的唇舌,付出了多少代价,这其中的心酸,除了咱们自个,又有谁知道呢!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份家业咱们总算挣下来了,来,咱们满饮一杯,恭贺咱们家业有成了。”
在韩奎的张罗下,众官员挺着涨红的脸,十分干脆了的饮尽了杯中之酒,有几个不争气的喝完酒后还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喝完了庆功的酒,韩奎放下手中的酒杯,继续说:“永昌的家底是打下来了,可咱们的眼光也得放远一些,只要咱们兄弟能一如既然的拧成一股绳,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咱们办不了的。窦都督的那条线已经搭上了,有他在朝中照应,那诸位今后的仕途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了。”
“他是朝廷重臣又是太子的亲信,在长安城谋几个差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已经拟定了几位到京城当差,到时候前后照应着,咱们永昌官场一党将会是整个大唐官场永不会枯萎的大树。”
没错,韩奎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送窦宽点金子就能让永昌“风调雨顺”了,既然搭上了这条线,那自然要加以利用,他昨儿又给窦宽送了两箱金子,不为别的就是想从窦宽手里买廉政部几个职缺。
廉政部不用于其他衙门,那里是由东宫一系把持的,窦宽作为其部的尚书,这点事还不是他勾勾手的事,占了这些缺儿,那就相当于给窦宽的头上悬起来一把利剑,不怕他到时候不为自己张目,也不用怕“那些人”不帮忙了。
更为主要的替永昌一系的官员打打前站,这个地方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要是想成就大事,让自己这一系的官员成为一支可以左右朝局的政党,那必须的走出去。此刻的韩奎心里充满了自信,自己能吃下窦宽,那就吃不下别人吗,当官儿的都一样,还有金子砸不动的。
“那是,那是,有韩大哥在,咱们兄弟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什么鸟儿尚书,还不是大哥掌上的玩物!”
“没错,想想以前的苦日子,再看看现在,前半生简直都白活了。没说的,只要韩大哥一句话,咱们永昌军府的兄弟都听您的调遣。”
“从前咱们都是看人家脸色活着,长安城的老爷们对待兄弟们,还不如对待一条狗,现在不好了,咱们也可以挺起腰板做人了。”.......
听完了众官的“豪言壮语”和满腹的牢骚,韩奎笑着大手一挥,喊过府里的管家:“告诉那些舞姬继续唱、继续跳,今儿不醉不归!”........
第五百七十七章 翻车了?
官场上讲究“和光同尘”,做事都要留三分余地,谁也别把事都做绝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常有,所以老百姓常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挂在嘴边。做人和做官的道理一样,都别太过了,否则将来有什么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韩奎为官或许可以,因为他懂得钱不是一个能挣完的,也不是一个人都能享用的,是以才能把众官员都拢到自己的手里。可人无完人,谁的身上都有缺点,以至于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交下。
就算昨晚在韩府举行的宴会吧,这可不是谁都能参与的,那些平时充当苦力的官员就没有这样的资格。对于这些只会干活,不会为人处事的家伙,韩奎的作法就是高压,不仅可着劲的用高压手段打压他们,更是让他们去干别人不愿意去干的活,一直到他们顶不住,主动投靠自己为止。
这样的官儿年年都有投靠他,也有受不侮辱辞官的,反正权力掌握在手里,不怕他们翻出浪花来。而向御史台写匿名信的官员就是他们中的一位,窦宽明察暗访一个月才找到了这位主儿,永昌都督府下辖的仓部主事-刘栋,所以窦宽在布局之时就联系到了他,就是在他的指引下,各方面的进展才如此的迅速。
这家伙是因为私仇才向朝廷出首永昌官员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官体和公愤,对于这样的人,不管是李承乾还是窦宽的心里都清楚,用用也就算了,因为在这样的人眼中只有私仇,根本就没有君父和百姓。.......
看到崔家兄弟带着金齿部首领-柯昊回来交差,确实给了李承乾一个惊喜,这两兄弟也不全是浪费粮食的货色,关键的时候还真是长脸.如此一来,皇帝和真定公主那也可以交代了,至于将来成不成材,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李承乾这边正高兴呢,窦宽那就兜头泼下来一盆冷水,原来这位揭发的刘栋在衙门里和韩奎的妻弟-都督府参军吴瀚起了口角之争,双方厮打之余竟然把人给打死了,人现在被关进大牢中,现在已经派人向刑部报备了。
原本的证人现在成了人犯,这让李承乾有了一种翻车的感觉,所以他让窦宽以上差的名义,提审了这位胆大包天打死同僚的主事。
“窦尚书,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都怪下官一时冲动才铸成如此大错,没人会相信人犯的话,耽误了您的差事,下官实在是过意不去了。”,刘栋很滚刀肉的冲窦宽拱了拱手,似乎对自己犯下的人命官司一点都不在乎。
也是,人活一口气,据窦宽调查刘栋就是因为吴瀚才和韩奎结下仇的,贞观七年,吴瀚因为好色强娶了与刘栋早已有过婚约的女子妻,这让刘栋在永昌城大闹了一场。
还是其姐夫以官职相压才把事情压了下来,韩奎给的选择很简单:要么你去上面告,他妻弟大不了被免职,等风头一过,他完全可以再回来为官。可真若是如此,你的官也就当到头了,只要有我韩奎在永昌府一日,你就休想有一天的好日子过,轻则罢官夺职,重则抄家流放。
如果你要是愿意和解,缄口不言,那就好说了,不仅把你升为仓部主事,更是给你一千两黄金,以后在我治下什么都是好说的。
因为太在乎这身官服,又忌惮韩奎在永昌的势力,所以刘栋也就跟着忍了下来。在官场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基本是妄想,自认接受了韩奎的条件后,刘栋就经常受到吴瀚等人的奚落。
每每在人前都要把他如何卖妻求荣的事儿说上一遍,百般凌辱,以求彰显自己的家族在永昌多么厉害,这让刘栋不仅没了面皮,更是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刘栋这个人既不是什么好官,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和大部位的官员一样,他求的就是光宗耀祖和一口吃一辈子的饭碗,没想过干什么经天纬地的事。
可人的耐性总是有限的,在得知被吴瀚抢去的心上人去世后,饱受折辱的刘栋终于爆发出了最大的勇气,上本子弹劾。而出手杀人就因为在议事的时候,吴瀚又把那件事抖落出来,这家伙一时没忍住,所以就把人错手杀了。
窦宽没有回答刘栋的话,反而作出了一个让他非常奇怪的举动,因为他竟然把主位让给了身边一位玄甲军的士卒,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刘栋对此提出疑问,那名玄甲军的士卒把面甲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容,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提审的始作俑者-李承乾。
“刘栋,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窦宽的话让刘栋糊涂了,面前这人是太子,开什么玩笑,要是真是太子的话,他还用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吗?
看到刘栋不信,李承乾对窦宽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然后从怀中掏出了自己印信展示给刘栋看,这才让他明了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物。
“好了,不要多礼了,刘主事,你的事,孤听彦集说了不少,低层官吏为了讨生计,做出什么违背良心的选择也是迫于无奈的,而且你也不是什么贪官污吏,所以这罪过并不是很大。”
话间,李承乾拿起桌子上的果子扔给刘栋一个后,继续说:“孤办永昌的案子,不仅要铁证如山,更是要让犯官们心服口服,永昌官场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指正,只要你能提供合适的人选,孤保你一命改判罢官夺职,如何?”
自古以来,恩出于上,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即使窦宽是钦差专使也没有资格赦免臣工的罪过,唯一能施给大恩的只有皇帝和储君,这也就是为什么见这么个小小的主事,李承乾非得出面的原因。
刘栋这个人心智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忍这么多年,这小子在心里恨韩奎一家致斯,要是不留什么后手就怪了,给他吃个定心丸,挽救下局势是十分必要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迟迟露面的钦差副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说的是脾气或者爱好相同的人往往最容易成为朋友,古时候伯牙、子期就是最好的例子。刘栋虽说不是那清净高雅的人,但也有“同病相连”的好友,在其主官粮库有一位瘸子库管同样因为韩奎的原因和他结成了刎颈之交。
说起这个瘸子和刘栋这个主事的官职还有一定的源于,在刘栋之前的那位就是因为顶了他的职务才坐上主事的。当年,韩奎为了让自己的人能坐上这个位置,特意买通了地方的无赖制造了一起冲突,致其伤残以至于不能为官,才把他降到了一个普通的库管。
刘栋和韩家的事在永昌官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基本没什么然愿意和他交往,而所以孤寂的刘栋到了粮库主持事务之后,很快就和他成为至交。这次揭发永昌官场的贪污**之前,二人就经过一番商量,如果刘栋不顶事,那剩下的一个就要想方设法的把永昌这天给捅破了。
有了李承乾的口头赦免的恩典,刘栋很痛快的就把二人约定的信物交给窦宽,瘸子库管虽然没有品级,但怎么说也公门中人,说起话来自然要比窦宽找到的那些平头百姓强吧!
倒不是百姓们话是假的,不足为信,而是按照唐律以民告官者,不管有理没理,有错没错,都是要充军流放的,把百姓们顶到前头,那不是坑人家顶雷嘛!
整饬官场的吏治,一来是为了朝廷,二来就是为了百姓,回过头来让人家得不到好处,那这官场整不整饬也就没必要了,本末倒置嘛!
有了瘸子库管的证词,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再出现什么纰漏,李承乾决定收网,以朝廷的名义召窦宽回京叙述地上吏治。同时仍授韩奎以永昌都督,主管永昌和金齿等部的一切要务,至此窦宽这位钦差专使的使命在面上也算是圆满完工了。
虽然窦宽来永昌的时间不长,可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上宪,这迎来送往还是比要的,所以他们又摆了一场盛大的欢送宴,窦宽也欣然与韩奎等人唱了最后一场宾主共欢的大戏。.......
送走了窦宽的当晚,在摇身一变又成为了都督的韩奎在府衙大堂一边摸着印信,一边喃喃地说着:“这官当得有什么好的,挤破了头,最后收获的也不过是黄白之物和身前身后的骂名罢了,唉,老夫这是何苦来哉呢,自己一家人又能吃用多少呢!”
别看韩奎的官儿不大,但在永昌这一亩三分地却算得上一言九鼎的土皇帝,所以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慨也是人之常情。且不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豪言壮语,单说他一个人背负了整个永昌官场这么多人的生计,想让人人皆有所得确实不容易啊!
在官场上,要么出身豪门显贵,身靠大树好乘凉,不管到那人人都要忌惮三分,办差的时候亲朋故交满天下,到那做不好一任地方官。
再说说他们这些地方豪绅出身的官员,都是在武德年间趁着朝廷急需官员的时候,托关系,使银子上来的,本身在官场就没什么根基,且处处受人掣肘,为士大夫所不齿。
就是想为百姓做实事,当一个青史留名的好官也是妄想,你要是头儿出大了,人家说假清高,自己的官都不是正道来的,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你要想挖门盗洞的找关系升迁,那就会有人告诉你什么叫知足者常乐。
反正就是一句话,不管怎么做与不做都是错的,官场上这套是是非非,他们和寒门子弟永远都是最容易让人攻击的标靶。
就在韩奎感慨万千的时候,堂中突然传出响起了声音:“既然这官当得没意思,那又何苦在这十丈红尘中打滚呢,出家为僧或者挂官归隐,岂不是正好。如今造下了这么大的孽,一家老小恐怕都要跟着遭殃,何苦来哉呢!”
“谁,是谁,出来,何人敢在都督府大堂造次,活的不耐烦了吗?”
在韩奎的喝声呵斥下,从不远处的黑暗,身着便服的李承乾和窦宽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对于钦差专使的去而复返,韩奎感到很奇怪,更为让他奇怪的是那番话,这明摆着是来和自己翻脸的,哼,什么朝廷重臣,都是一样的卑鄙小人。
“窦尚书,却而复返是何用意,这位小友又是何人?下官的品级虽然不高,可您偷听在下的说话是不是有些不道义,别忘了咱们之间可是有交易的。而且还带着了这么个人来,你就不怕受贿的事败露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可他也不是吃闲饭的,要不然身上这身官府也穿不到今天。
韩奎心中一点都不慌,窦宽在永昌期间不仅收了自己送的女人和黄金,更是一同和他连名俱本请减三成赋税。如今木已成舟,他不在乎窦宽是否反悔,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手拉着手一起跳河去。
李承乾抬手打断了要回话的窦宽,自顾坐下来说:“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亦或者说让你生不如死,就看你韩都督想怎么选了?”
李承乾的话说的很明白,打听身分什么的都多余,明告诉你,老子就是有权,只要你愿意认罪,且配合连根拔起整个永昌官场这一毒瘤,或许可以免去祸连全家的罪过。否则,呵呵,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你可以尽情的想像下。
听到和窦宽并排坐着的青年说话如此的张狂,韩奎颇为意外,能和窦宽这样的重臣平起平坐、而且如此年轻,除了宗室子弟外不做他想。
李世民这位皇帝和其父以及再外前的皇帝大有不同,他特么重视偏支宗室,像李孝恭、李道宗、李道彦这样的宗室都得到重用,北衙那庞大的衙门,宗室将官占了三成以上。
之所以如此的重用他们一来是人家有这个能力,二来是近支宗室忠诚度上要比异姓臣子更加靠。同时他的这种偏心也体现在监察制度上,每年派往各道的监察御史,其副手多数都是宗室,所以韩奎对于李承乾的出现才不那么惊讶,唯一奇怪的地方是他这么晚才露面。........
第五百七十九章 贪官多能吏
有帐不怕算,既然这两位钦差是来算账的,那咱们就来好好算算,窦宽是正差,你是副差,甭管谁受了老子的礼,你们二位都难辞其咎,这个时候想摆清官干吏的架子,晚了。
要怪,你就怪窦宽这个廉政部的尚书如此的不廉吧,荤腥不忌到谁给的东西都敢要,你这副使能逃脱的了干系吗?说句不好听的,打上了三法司大堂,你说你分着金子谁信啊!
再说,你们太小看我这个在永昌盘踞多年的都督了,要是不把军队拢到手,老子敢这么无法无天的干吗?瞟了一眼,大堂门口站着的十几个玄甲军,韩奎的嘴角微微上扬,光说不练假把式,不让你们知道下厉害,你们还真端上架子了。
一想到这,冷冷地笑了两声后,将案子的茶盏往地下一掷,大堂四周就有成队的府兵冲了进来。有到是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个道理韩奎当然知道,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都督常年都守备着一直高达二百人的护卫,关键的时候,这可是能救命,韩奎可不会那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上差,哦,或许您还在宗室有这着封号,恕下官不恭了。东西没有白收的,三法司审案子是什么程序,您二位一定比我清楚吧。行,且不说您二位怎么解释那些钱财和女人的来路,今儿下官今儿就给你们二位讲上一讲我的为官之道,希望能让两位上差有所进益。”,对李承乾说了一句后,韩奎就从墙壁的夹层拿出了几个看似账本的东西。
指着这些东西,笑着言道:“不瞒二位,自从武德三年入仕开始,下官就养成了记账的习惯。没办法啊,就像这位和我虚与委蛇的窦尚书一样都是上宪,下官要是不把你们都打发的乐呵的,乌纱帽是小事,就算是应该给的钱粮,那也一准也不带给齐了。”
哦,“照你这么说,你贪赃枉法还是为了百姓了,那我和彦集是不是该上奏朝廷为你请功呢!毕竟你为百姓来节操都不要了,作臣子的能做到这一点也算不错了。”
听到李承乾这么说,韩奎是一边踱步,一边摆手,随即说:“下官这辈子是嘴大肚子小,弄的好东西不少,可自己却咽下去的不多。打个比喻,鱼影见过吧,下官的命和它们一样,我捞来的东西,不是特么孝敬给剑南道和京里一些高官,就是分给下面那些部下了。”
韩奎这话不假,本来依着他谨慎的性子是不会这么冒失的向窦宽行贿的,可朝廷都往永昌派了两拨人,逼的实在是太紧了,京中那些收了他孝敬的大爷又因为办案的官员出自东宫而无从下手,所以他就不得不着重在窦宽身上花心思了。可谁能想到,窦宽这位爷吃干净一抹嘴和自己玩横的,这仙人跳还真闪了他一下。
“那些喂不饱的且高高再上的京官,他们能给下官什么啊,我韩奎要是真遇到什么难,他们一准跑的比兔子都快,谁能为我遮风挡雨呀!您二位知道那些京官为什么这次不帮忙遮掩了吗?因为他们知道,我的劫数到了,到了该拉下官一把的时候了。
可是呢,因为惊动了陛下和太子,他们都不想拉我了,他们都躲了,一直躲到我被罢官夺职、交部议处。您二位且看着,那时候他们保证都是一副重臣良将的样子,扯着脖子在金殿上请陛下把我们这些年年上贡,比亲孙子都孝敬的家伙一锅全烩了。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甘愿冒险向窦尚书行贿的原因,因为只要朝中安插了真正的自己人,永昌这个局面才能维持下去,大伙儿才能有个活路。”
李承乾参与朝政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贪官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官场上顺风、逆风的事,不用你点,人家一条条的都给摆的明明白白的,所谓明知故犯就是这个缘故。同时在他心里也对韩奎的心智和为官的手腕有了新的认识。要不怎么说贪官多能吏呢,钱这东西,你要是不挖空心思、百般手段,那谁能白白地往你荷包里塞呢!
“韩都督,我处理过不少贪官,有临了反悔,觉得自己上对不起天恩,下对不起百姓的,哭得还不如月里的娃。有的是死不悔改认为他贪就对了,他不贪还有别人贪,反正就是一句话,千里做官只为财。
还有的本就胆小如鼠,贪完钱是一个铜板都不舍得花,硬生生在自家的菜窖里埋着,每天都装穷,还担惊受怕,日子过得还不如寒门出身的官员,贪和没贪对于他们的生活没什么大的改变,唯一的乐趣就是天黑了和婆娘蹲在下面数。”
“可像你这样,贪而清醒,敢拉任何人下马的,确实是平生仅见。不过让我好奇的是,既然你知道他们这帮人是这副德行,你干嘛平时还孝敬他们呢,带着你的手下安分守己不好吗?”
呵呵.....,轻笑了两声后,韩奎摇了摇头:“上差,您是天定的贵人,一出生就注定会封王赏爵,开衙建府,您不懂我们这些在州府苦苦熬着的下层官吏的艰辛。
我韩奎虽说不是出身显贵世家,可是在关中大小也算是个望族。在众多的纨绔子弟狗马弋猎的时候,我都在刻苦的攻读四书五经,说实话看到人家活的洒脱、快活,咱这心里着实羡慕,可我不想那么活着。
我爹因为祖上的荫功晃悠了一辈子,临终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做一个对国家有益的人。我读书了,也上进了,可回头想想有什么用,满朝文武除了军功和少量的寒门庶族子弟,就是世家官员。即使朝廷这些年政策改变了许多,可大浪淘沙过后好的位置能留给我们多少呢!没人、没钱,这官还是升不上去。”
“从朝廷平定蜀中,我就一直在这里为官,勤勤恳恳,没白没黑的为朝廷分忧,比起那些拿钱不办事的官,我当这永昌都督不管占空位吧!可官当大了,我就不敢像从前那样当个清官了。这一点我相信窦尚书应该明白,想给百姓做事太难了,上挤下顶不说,处处遭人掣肘,你要是不能让上、下都捞着钱,保准都起幺蛾子。
所以要想把官当的久点,就得同流合污,就得孝敬那些大爷们,朝中有人好做官这话您听说吧,我其实就是个过手的财神,这钱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份属同僚相煎何急呢!贪官污吏多了,你们要想要政绩,我都可以给你指指路,何必盯着永昌这么个小地方。”
“只要二位同意事前约定好的,我这就拍板再您二位加两倍的孝敬,然后在摆桌子酒向二位赔罪。这年头谁和金灿灿的黄金有仇,这江山说到底是陛下的,吏治清不清明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又必要把让自己身处不测之地嘛,都有家有业的,长安城中的家小可还惦记你们呢。”.......
第五百八十章 反转
从情理上讲,韩奎说的话没毛病,他孝敬上宪就是为求自保,只要保住了他们,那就是保住了他自己,礼尚往来嘛。同样的道理,只要拿了钱的人做的不太过,那大伙儿都相安无事,否则那就只有同归于尽一条可选。
有些话是不需要明说的,就拿窦宽他们来说吧,深夜造访,仅凭着十几个侍卫和三言两语就想让自己俯首认罪,未免太天真了一点。
说句不好的听,只要自己一声令下,顷刻之间就可以把两位上差和侍卫剁成肉泥,然后再找个理由上报朝廷就算了事了。什么被误认为夜闯都督府的山匪,什么以官位相胁迫索要钱财,等等,等等,这样的借口,韩奎现想随口就可以说上个七八条。
现在摆在李承乾和窦宽面前的选择很简单,要么收钱继续办事,要么到地下去为朝廷尽忠,出于道义,韩奎还特意挺醒了他们俩,最好顾念下家里的内眷。
人家把道划的这么明白了,那咱也是该给个实底了不是。李承乾随即把头扭向窦宽,慢生说:“彦集兄,对韩都督的提议你怎么看,要是财还是丢命呢?你可收过人家不少东西的,你有经验,你先说说。”
“屁,什么叫我有经验,我和韩奎一样都是过手的财神好不好,那些黄金、女人不都如数交给你了吗?你可不能提了裤子不认账啊!”,窦宽摊开了双手白了李承乾一眼。
“哎,我说窦彦集,你这是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什么叫我提了裤子不认账了,我什么时候干过那事。金子是给我了,但那些女人咱可都放了,你别有的说,没影的事也跟着瞎叨叨。
我夫人可是刚生产过,现在还在坐月子呢,要是让她听到风言风语,我家后院还不翻天了。你可别忘了,她可是出身武勋世家的女子,性子烈,要是想不来出了什么事,那老子就拿你抵命。”
看到李承乾的脸上面露不悦之色,窦宽接着说:“有什么啊,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令夫人要是想不开,那就犯了七出之条。不过,没关系,我家那老头子这辈子就一句话说的对,不会接客,还不会拉皮条吗?回去我就帮你寻摸一个更好的不得了。”
眼见两位上差因为钱财和女人的事,闹的有些不愉快,韩奎是会心一笑,看看,我就说嘛,这年头谁还能过的了财色这一关,无非就是价钱高低罢了。
“两位上差,犯不着因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您二位说个数,下官这就让人去拿就是了。钱财上的事,下官去办,朝中的事,您二位操心。只要咱们齐心合力,那还有什么事能难道我们呢,您二位说是不是!”
哈哈哈.......,就在韩奎以为自己的财色攻势已经成功的时候,李承乾和窦宽都跟着笑了起来,他们俩这反常的一笑把韩奎给搞蒙了,不就答应给他们足量的钱了嘛,这又是闹那样!
“下官说的话有那么可笑吗?”,韩奎皱着眉头问道。
揉了揉发胀的肚子,窦宽一边笑,一笑说:“我说韩都督,你这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我们今天敢来,自然是要作点准备的,那能就让你这点虾兵蟹将就给吓着了,乖乖地就范,受你的拿捏?”
既然太子不想把锅这么快解开,那咱们这臣子的总得跟着他把戏唱下去不是。于是,指了指脸上挂着笑意的李承乾,继续说:“韩奎啊,你别看这位爷年纪不大,那可是个从军阵中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还别不信,贞观四年,朝廷大举北伐,他就随代国公李靖从恶阳岭一直打到阴山端掉了颉利的中军。我窦宽是一介文士,确实斗不过你手下的这些丘八,可要想拦着他的话,那就难了点吧!”
听到窦宽这么说,韩奎又仔细的打量李承乾一下,这位上差也太年轻了点吧,贞观四年他才多大啊,随军出征,还大破敌军,吹吧!
“窦尚书,你吓谁呢,他这年纪要是打过阴山会战,那下官就参加过玄武门事变,吹牛谁不会啊,当韩某人是吓大的吗?既然你们这么顽固不化,那就别怪下官无礼了。”
就在韩奎要下令的时候,李承乾抬手打断了他:“韩都督,你听听有什么声音没有!”
恩?韩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声音?不要转移话题,你就说从还是不从吧!”
“你仔细再听听!”
被李承乾这么一挑拨,韩奎彻底的怒了,就在他要骂出来的时候,都督府外响起了厚重的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之声。
还没等他派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外面就有大批的兵丁涌了进来,转眼之间就把他的那些兵丁都按倒在地,堂中的局势立刻就发生了逆转。
而且还有三位顶盔贯甲的大将大步跨了进来,推金山、倒玉柱,以大礼参拜,口中念道:“末将秦怀玉/公孙武达/李晦,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听到三人的称呼这位年轻的上差为太子,韩奎一个踉跄就瘫坐在地上。这个窦宽还真没撒谎,太子可不是在贞观四年以监军的身份参加过北伐吗?而且和李靖一起夹击了阴山大营,人家都把话给自己点明了,可恨是自己还是没领会到,特么的,老子是蠢死的啊!
抬手示意三将起身后,李承乾合上了手中的纸扇,淡淡道:“韩奎,知道孤为什么和彦集与你说这么长时间话吗?
好,孤告诉你,一来是复复盘,总不能做糊涂鬼吧。二来是拖延下时间,你控制了军府的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明白,不把他们解决了,谁知道会起什么祸患。
就在此刻孤麾下的两万大军,已经控制了永昌城内的每一条街道,你和你的那些部下,就算是长了翅膀,也休想逃出升天。可惜了,你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基业,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永昌一夜的变化
韩奎并不埋怨李承乾和窦宽戏耍了他,因为他知道火中取栗是要担风险的,成则获利巨大,败则抄家灭族。这和赌徒在压上全部的身价孤注一掷玩一把大的,想连本带利的赢回来是一个道理。
贪官污吏可恨吗?可恨,可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没有人天生就是坏人,也没有官刚开始就是贪官。李承乾相信他们在入仕时候都是热血的有志青年,只不过是因为个人的境遇不同,所以走上各样的人生道路。
混的好的,像窦宽和马周一直样,在地方的勾心斗角中锻造一副铁打的硬骨头。也有菱角被磨平了,像狄知逊那样老老实实,中规中矩办差的,不求闻达于世,只求无愧之心。
最为极端的那就和韩奎一样,见识过官场的黑暗后,就灰心丧气了,然后又经不起金钱和权力的诱惑,挖空了心思来经营在官场罗织党羽,欺上而霸下,在皇帝赋予的公器当成了谋其私利的工具,搞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永昌都督府下辖五州,十县,这里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基本持平,要比晋阳以北的汉胡杂居比例要大的多。所以挑选守正持中的官员是很必要的,否则长此以往,汉族和金齿等部必然势成水火,非得让闹出民变来不可。
都督府管辖的九品以上官员,一共一百八十三人,涉及到韩奎一案的高达一百五十五人,包括几个军府的折冲都尉,那些保持中立的仅仅有二十八人,这么触目惊心的数字,李承乾看了心里一阵窝火。
不过没办法,要是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永昌官场上的弊端早晚会死灰复燃,所以他不得不下以重手,这屋子总得打扫干净了,要不然客人看到的话会闹笑话的。
就在拿下韩奎的第二日,永昌府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布满了兵丁,巡城的将校的也都换成了陌生的面孔,这让官员们心中一紧,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办不怕鬼敲门,他们的亏心事做多了,那自然会感到不安。
等他们到了自己当差的衙门才发现,不仅差事已经有人顶了,更有成队的兵丁拿着铁链子在衙门候着呢。
之所以没有直接抄家是因为涉及的人员太多,几乎攘括永昌整个官场,老弱妇孺一大堆,自己也是为人夫、人父的,手下留情让她们多享两天安生日子,也算是给家人积福了。
反正整个永昌的境内道路都被公孙武达的部队封锁了,就算是一只鸟也休想逃出去,何必计较一时的痛快,弄得哀嚎遍地呢。让臣子们误会自己是多么苛刻,后世的那位冷面皇帝雍正不就是因为太刚、太直,最后落得一个暴君的称谓,即使在事实上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当然了,自作聪明的人,或者说觉得自己精明的官儿是想带着家人和财宝出逃,可还没等走出街道,其家眷就被封街的士兵拦了回去,而他们自己只得乖乖地戴上了那既无比熟悉,此刻又很陌生的镣铐。
对于空缺下来的官职,李承乾虽然早做了一些准备,出征前从长安带来了一些,可没有想到是涉案的官员这么多,这点人就难免显得杯水车薪、捉襟见肘了。所以他在让公孙武达暂时提领永昌的军政后,马上飞报长安,向皇帝请旨选派都督、长史等一些干吏来填充空缺。
太子的安排在窦宽看来已经很完美了,毕竟能悄无声息、不见血的化解一场官场的危机,那已经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了。和太子相交多年,窦宽知道自家的主上恨贪官恨的咬牙,凡是栽在他手里的贪官,没一个能囫囵身的,现在揪出了这么大一窝,能压制住心里的杀意,那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可那二十八保持中立的官员竟然一同被免职,等待最后的处理,这让窦宽有些始料不及。他知道这些人即使没有被韩奎拖下水,但也失去了忠诚侍主之心,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托以大事的。可问题是现在缺人,何不暂时用一下这些熟门、熟路、熟人情的官儿,回头再说呢!
在窦宽看来,太子这么做,完全是年轻人的意气之争,一次不忠、终身不用,这种脾气可不是该一个上位者的态度。这方面他应该多学学皇帝,在用人上必须做到“不计仇怨,唯重实际,心中有数”这十二个字。
作为东宫一系在永昌的职权最高者,太子的心腹,他必须直面进谏,请太子考虑一下启用那些官员,这蚂蚱再小也是肉不是,何必那么较真呢。要知道他可不是普通勋贵家的子弟,将来是要挑起大唐这万斤重担的,这可脾气可是会让他登极之路走的非常的艰难。
这不,打定了主意后,窦宽就敢到永昌都督府的后衙,太子临时驻跸的地方。进了书房后,看了看进进出出的文武官员,窦宽仅仅行了个礼后,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做了下来。
在书房里忙活的李堪、张浩、严松、刘桓等人都太子为中山王时的属官,论资格的话比他要深上很多。他和魏征不是一类人,即使要进谏也得让主上的面子的过得去,不能不分时候让主上下不来台。
窦宽是个急脾气,和自己的私交有相当的深,平时只要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说话、办事都没那么说道,今儿一副欲言欲止的样子是为了什么呢。
看到窦宽不说,李承乾也没有着急问,只是把手上的活儿加了加速度,又对李堪嘱咐了一番,让他们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去找公孙武达,然后才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清场之后,李承乾递给了窦宽一杯茶,随即坐到他一旁的位置上,笑着言道:“是什么事,能让我们廉政部的尚书憋了这么长时间,来说说,让孤也涨涨见识!”
“太子爷,臣今天可是来犯颜直谏的,可又不想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所以正在心中筹划值不值得捋你的虎须!”,窦宽捧着茶盏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