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水晶跳跳
钱少奶奶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她的身周,逐渐涌起了一阵,像是热浪一般的波动。
王川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正午沙漠上空,滚滚的热浪。
“准备动手强抢?”他站到了熊心和熊阳的身前:“图穷匕见?”
“你能拦得住我吗?”钱少奶奶深呼吸一口气,一阵风便飘飞而来,带着一片片沾湿的落叶,纷纷扬扬。
熊心几乎看傻了。
“印咒的力量?”王川看着那纷扬的树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往地上的泥水处一沾,顿时湿漉漉的。
“对了。”他随手扬起手中沾湿的外衣,看着钱少奶奶:“动手之前,不通姓名吗?”
“如果你能活下去,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钱少奶奶把手一扬,那纷纷扬扬的树叶,便如同剑阵一般镇压下来。
王川眼眉一挑,手中的外衣如长枪般点出。
这是他在筑基之后,第一次动用变硬术。
这个通过悟道岩所获得的道术,在筑基以后,第一次展现出了令人恐怖的延展性。
虽说王川本人暂时还无法使用灵力去战斗,但将变硬术的灵力结构,加持在这件湿漉漉的外衣上,还是无比轻松的。
“带着火焰,本质上也还是几片木叶而已。”王川将外衣脱手飞出,如标枪般电射出去:“金克木……如果只是用傀儡的话。”
“你还没资格的赢我。”
一丛丛的火花,在硬化后的外衣上点燃,但却无法损坏他的基本结构。
在泥水里滚过一圈,即使有火焰降临,哪也不过是将衣服里的泥水烤干,化作陶瓷一般坚硬的泥壳罢了。
钱少奶奶的身形后退了几步。
王川的出手又快又很,还带上了道术的加持……利用这副身躯的祭司,也没办法强行将钱少奶奶的身体,锻造成一副人形的武器。
她的肩膀被硬化的外衣,刺进了两寸许,鲜血淋漓。
“唔!”她的脸上,露出一阵挣扎的意味。
机会来了!王川敏锐地察觉到,那是钱少奶奶本身的灵魂,在和那位祭司的控制,做着艰难的斗争。
“让我来帮你一把!”王川不顾身体的伤势,强提一口气,一步跨过了丈许的距离。
他的手指,正正抵住了钱少奶奶的眉心。
只一下,两道灵魂力量就在空中交接,如飞石遇上了羽箭,迸发出一阵只作用于灵魂之上的金铁交击声。
一道淡淡的虚影,径直被逼出了钱少奶奶的身体。
王川当空一抓,空中默诵阴符经文。
这是他第二次使用变硬术。
“禁锢!”他强振精神,喉间顿时涌起一阵腥甜。
空中正要遁走的那股力量,忽的被堵住了去路。
一块淡绿色的水晶脱落下来。
钱少奶奶的身体,也扑落在地。
……
“痛!”不远处的田埂上,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忽的落下身形。
她分明察觉到,那本能迅速遁走的半截灵魂,被某种强制的力量,禁锢在了村子的中心,就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不可能!”她既露了身形,便被人注意到。
不远处,已经有一位泥手泥脚的农民,看到了她的痛苦模样,正要走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却被她一指点出,硬生生地砸飞出去。
“木神在上,弟子繁星。借您的力量一用!”她一咬舌尖,迸出一点血花,手中迅速结了一个复杂的印记:“归来!”
王川手中捏着的晶石,腾地跳起。
只不过,在变硬术的力量未曾消解之前,这块绿色的水晶,根本无法带着属于王川的金属性灵力起飞,只能像一块调皮的石头一般,在地上一滚一滚地跳动。
王川摸了摸唇边的鲜血,轻笑一声。
“你们二位在这里等我,不用多做声张。”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位熊村人:“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究竟是哪位祭司,在你们这个村子里作妖了!”
说着,他随手摸过一根树枝,当做拐杖,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熊阳率先反应过来,但也只能看着王川的背影。
“这就是修士的力量吗?”他回想起先前,王川用一件单薄的外衣,击穿了那如同九天雷火一般的落叶,眼中依旧留存的悸意。
熊心的嘴巴,也仍旧大张着。
“王川先生……好强!”
淡绿色的水晶,一跳一跳。
拄着拐的王川,一步一跄。
穿过了两家小院,赶跑了四五只正在生蛋的母鸡,一脚踢飞要啃自己脚丫子的恶犬,王川终于看到了这黄昏下的田埂。
青衣少女的右手,顽强地向着淡绿色水晶的方向指着,就像是盼着女儿归家的母亲。
被封印着的绿色水晶也没有辜负她的期盼,一跃而起,落入了她的手中。
只是,在少女握住了水晶的同时,一只苍白但有力的大手,也同时握住了她的拳头。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了吗?”王川丢开了手中的拐杖,脸上不自然的潮红满满。
但少女的身躯,却逐渐被凝固起来。
轻轻挑开少女的手指,王川毫不客气地将那淡绿色的晶体,重新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少女身上的禁锢,也随之解开。
“还给我!”她张开嘴,两只虎牙在昏黄的日光下闪烁,一跃而起,就像一只初出茅庐的小老虎。
但王川只是轻轻伸出手指,在她的脑袋上轻弹。
蹦的一声过后,少女向后倒飞出去,落在地上,摔得屁股蹲儿生疼。
“我还以为是什么老怪物。”王川的脸上,露出一种萧索的表情:“本以为能见识见识,所谓祭司的强大,没想到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小屁孩。”
“真是有够……令人失望的啊。”他摇了摇头,抛起了手中的水晶,猛地抓住。
“痛痛痛痛痛痛!”青衣少女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你!你这个坏人,怎么要抢走我的灵魂碎片!”
王川哈哈大笑。
“坏人!你怎么要抢走熊村的海之号角!”他学着青衣少女的语气,扭扭捏捏地喊出了这句反讽的话语。
当然话音刚落,他就被自己恶心到了。
这么一号大男人,学人家女孩子家家说话,也不嫌丢脸。
“好了好了,不说废话了。”他随手将淡绿色的水晶收入指环中,扯着青衣少女的后衣领,将她拖回了村子里。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扭过头。
“你的名字是什么了吧!”
第一百零七章 御剑乘风去
王川并没有把青衣少女带回村长家里。
他向熊阳吩咐了两句,便把咬牙切齿,却对他无可奈何的少女,径直带回了盘磬的小房子里。
熊阳见识过他的实力,自然对他心悦诚服,没有多说什么。
“傅青青?”王川看着已经眼泪汪汪的少女,脸上的表情一如寻常:“这名字太简单了,听起来就跟小孩子的小名一样。”
“我已经不小了!”傅青青反抗道:“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那不也还是未成年?”王川嗤笑一声:“功夫没练到家,倒学着别人巧取豪夺,你们巫师一脉就是这样教人的?”
傅青青想反驳,一想起自己的行为,也自知理亏。
“我……我只不过是想在祭典开始之前,增加一下自己的实力……反正这个小村子,拿着木神祭司的信物,也不会有用上的机会。”她一脸委屈:“没想到,居然被你这么个神朝修士欺负了。”
“来取别人的信物,就要杀人?”王川的语气渐冷:“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啊这是!”
“他们本来就是资粮……只不过时间还没到罢了。”傅青青抬头:“你可曾听说过,在南疆有超过三百年的古村落?”
“我这是刚来南疆。”王川摊开手:“但现在看来,你不像是传闻中的自然之子,倒像是魔门那群巧取豪夺,不择手段的邪恶之士。”
“他们向自然索取的,难道不应该反馈回去吗?”傅青青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对于自己的行动,没有丝毫的悔意。
王川心下叹了口气。
世界观都不同……他们之间没法讨论。
“如果我也是你这种人,现在就不用这般沉沦了。”他想了想,掏出了手中淡绿色的晶石:“既然你不是什么好人,那好,我就跟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傅青青的眉眼中满是警惕。
“我可以把你的灵魂碎片还给你,但你要回答我的一些问题,并且答应我的条件。”王川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宁静脸庞,不怒自威的神情,令傅青青越发惊惶:“放心,交易之后,我会放你离开。”
“你你你……你要交易些什么?”傅青青双手抱胸:“可不要太过分啊!”
双手抱胸,是下意识感受到危险的行为……王川回忆起前世所学的,某些有关于心理学的有趣知识:“那么,你这是答应了?”
“你得先说说交易的条件!”傅青青也不是真傻。
虽然此刻脑子有点晕乎乎的,还受制于人……但她绝不会任人宰割。
还是要讨价还价的!想起自己在祭司神树下,跟别人落地还钱的经历,她的心里稍微有些支撑。
再怎么奸商,我也能看穿!
“第一个问题。”王川可没有兴趣回答她的问题。
这个女人的行为里,带着一种天生的残忍,令他想起水浒传里,抛着三板斧大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黑旋风李逵。
杀人如杀鸡……王川自信没这个本事。
“你所说的祭典,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傅青青:“据我所知,在大渊之中,将要进行百年一度的祭典……你所说的祭典,是跟这个有关系吗?”
傅青青的眼神猛一闪烁。
“这你都知道?”她的眼里满是惊骇:“这不是我们巫族,跟魔门之间的秘密吗?”
“看来,是同一个?”王川从她的眼神里,大致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傅青青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对于知道这个祭典的人来说,隐瞒也没什么意义。
“第二个问题。”王川并不打算让傅青青歇息:“你们是打算再度开启巫祭吗?”
傅青青这次是毫不迟疑地点头。
“不是大型的巫祭,只是一部分的。”她用双手画了个大圆,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扣了个圈:“波及到的凡人,大概就只有这么多。”
“会牵涉到这一片的区域吗?”王川指了指地下。
“也许会,也许不会,因为这次的巫祭,并不是五位统领祭司共同发起的。”傅青青对于这些问题,甚至没有隐瞒的意思:“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商队什么时候到南疆?”王川抛出第三个问题。
傅青青托住下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按照往年的惯例,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神树,大概会停留半个月。”她的消息有些细碎:“半个月之后,我们便会随着商队一道进入大渊,参加魔门开启的祭典。”
王川点了点头。
“问题问完了。”他看着傅青青:“那么,进入交易的第二个环节。”
傅青青的眼神闪烁。
“我的条件是,把灵魂碎片还给我。”她嘟起嘴:“就这么简单。”
王川看着这娇憨的女孩,心中又是叹了口气。
有点好看……他承认自己有被打动。
“我的条件是,你的鲜血。”他没有考虑更多:“就这么一个条件。”
“我的鲜血?”傅青青一下子害怕起来:“你要多少?”
“不多,我来取就好。”王川随手抽了从指环里,抽出一支竹筒:“你认可这个交易吗?”
“我会有生命危险吗?”傅青青的语气很紧张。
“不会。”王川摇了摇头:“我可以保证。”
傅青青看了一眼竹筒。
这根竹筒,是新鲜的青竹所制,看起来并没有太老……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内部的容量,确实是自己可以接受的程度。
“同意了?”王川摇了摇竹筒。
傅青青咬了咬下嘴唇。
“杀人都不怕,还怕流点血吗?”王川轻笑一声,抛了抛手中的淡绿色晶石:“这可是你的灵魂碎片,你不渴望吗?”
傅青青吞了口唾沫。
“我同意了!”她背过脸去:“你快点!”
王川绅士地点了点头。
“那么,在取血结束之前,请不要睁眼。”他手指轻轻搭在傅青青的肘弯上,猛地一颤。
傅青青只觉得,一阵轻微的撕裂痛感,从肘弯处传来。
只是,对于痛苦和鲜血的恐惧,让她闭上了双眼。
不消片刻,王川点住了傅青青的穴位,抚平了伤口。
修士一脉,无论是否主修**,都要远胜于常人。
这样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甚至不会影响到修士本人的活动。
“交易结束。”王川将手中的竹筒收入指环中。
傅青青一把抢过灵魂碎片,一次深呼吸过后,晶石便消失于无形。
一转过头,她正准备找王川麻烦时,王川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一声清脆的响指声,从不远处的空中传来。
王川的脚下,踩着一柄长剑。
“我们……后会有期!”他掐子午印,脸带潇洒。
“如果我下次见你的时候,你仍是杀人如麻……说不定我会把你的血抽干哦!”
第一百零八章 余楚佩归来
傅青青恨得咬牙切齿。
“你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拿回了灵魂碎片,她的力量也随之恢复,一掌便拍碎了旁边的草屋:“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
王川摊开手。
他的掌心里,放着一枚漂亮的海螺。
“现在,你可以去寻找它了。”他抡圆了手臂,将那枚海螺投掷了出去。
海螺,也就是木神祭司所送来的海之号角,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扑通一声,祖龙江的波涛,便将这小小的海螺,瞬间卷起,不见踪影。
“你!”傅青青的脸色,更加黑了。
“你很快就会忘了我的。”王川的嘴角处,忽然耸起一点坏笑:“如果下次我再见到你,说不定我会一时兴起,将你的记忆,再度开启吧。”
“你什么意思?”傅青青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王川,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天旋地转。
王川的手中,捧着那本从天而降的剑谱。
“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他看着软倒下去的傅青青,眼中倒映着邪剑胚的影子:“单纯的心灵,就应该用单纯的方式去沉睡。”
“不过,我现在要考虑额事情,应该比她重要多了。”王川的身形,一点一点地下坠。
“谁来救救我啊!”他看着越发贴近的江面,还有逐渐干涸的灵力,满脸哭腔。
扑通一声,他跟先前那只海螺一样入水。
消失得无影无踪。
……
很久很久之后,一只湿漉漉的脑袋,从岸边的水草从中浮起。
摘下挂在头顶的乌龟,王川抖了抖湿透的身子,一脚泥一脚水的,踉跄着爬到了岸上。
扶着老腰,王川望着天空,觉得脚底下有些硌着。
“飘来飘去,最终你还是和我有缘?”他抬起脚,看着那小小的海螺:“海之号角,木神祭司的信物……我可没有故意贪图你的意思。”
“只不过,你跑到我这,我再把你放走。”
“就没意思了。”
一番传统宝物论述结束,王川美滋滋地海之号角,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指环中。
天下博阿五有德者居之!但现在只有一个人,那就独吞好了。
反正也没人看见,对不对?
“接下来,就是唤醒楚佩姐的时候了。”王川从储物指环里,掏出了从傅青青身上敲诈的血液……上一次,唤醒沉睡中的余楚佩,就是用的自己的鲜血,但现在自己伤势未愈,元气大伤,要是还用自己的血,就有些难以招架。
因此,用那小妖女的血,他一点不心疼。
摘下挂在胸口的铃铛,王川将它丢进了竹筒之中。
竹筒里的水位,一点一点地下降,灿烂的魔纹也重新出现在铃铛上。
王川清楚地记得,当初在南瞻那半年里,魔钟已经恢复到一片光鲜亮丽的状态,可惜在矿洞内,与那个不能说的存在一战之后,铃铛又变回了初见时,那副锈迹斑斑的模样。
“一定要醒来啊!楚佩姐。”王川看着逐渐鲜艳的铃铛,攥紧了双拳。
血水见底,竹筒本身也被膨胀起来的魔钟,撑了个对半分。
一声长长的哈欠,在王川的脑海里响起。
“你成仙了吗?”余楚佩的身形,还是如当初那样虚无缥缈,出现在王川的身边。
王川一阵傻笑。
“没,距离跟你上次见面,也只是过了不到半个月而已。”他看着睡眼惺忪的余楚佩:“就算想成仙,也没有速成的道理啊。”
“哦,那我继续回去睡了。”余楚佩揉了揉眼睛,出乎意料地可爱:“反正还没成仙,也不顶用。”
王川满头黑线。
“别急啊,楚佩姐。”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只海螺:“现在找了个好东西,想让你给看看,顺便想让你给我指条明路,告诉我怎么进商队啊!”
“真是,一起床就一堆事摆不平,你这个小弟真不靠谱。”余楚佩伸了个懒腰,曲线在天光下格外撩人:“给我看看。”
她伸出了洁白的手,手指轻摇。
王川乖乖地将海之号角呈了上去。
一入手,余楚佩昏昏欲睡的脸上,就忽然迸发出一阵精光。
“嗯?”她仔细地把玩了一阵海螺:“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从一个小村子里。”王川摊开手:“据说是巫族木神祭司的信物。”
“好东西啊!”余楚佩笑得花枝招展,一把抱住了王川。
王川被她一搂,一时间有些意想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推开楚佩姐,只是任由她挂在身上。
余楚佩一跃而下,抓住了海螺。
一阵比祖龙江更滂湃的涛声,从海之号角中生出。
“看好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阵享受的表情:“这所谓的海之号角,是这样使用的。”
王川捂住了耳朵。
他看向了一旁的祖龙江。
一道如天降巨龙一般粗壮的水柱,从江心处升起,乍一眼看去,粗细足足有五十丈。
蔚蓝色的水龙,在天空中打了个转,直直砸下。
王川整个人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与睡眠的接触。
这么宽阔的水龙从天而降,给他造成的震撼,让他联想起了超越极限的潜水。
“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水……”他缩成一团,余光看着余楚佩脱胎换骨一般的表现:“这就是海之号角的神力吗?”
水声淹没了他的疑问。
下一刻,他就被冲到了更遥远的岸上。
呈大字平躺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飘然而来的余楚佩。
结果迎上他脸面的,还是只有一只细嫩的玉足。
“再敢多看,就踩死你!”余楚佩的声音里,充满了大姐姐的酷劲:“起来!”
王川猛地弹起,摸了摸自己的鼻血。
余楚佩的这一脚,还是很够力度的。
海之号角,依旧老老实实地呆在余楚佩的手上,但王川看去的时候,已经不再被那海螺的外表所蒙蔽。
他从这小小的海螺之中,看到了一整片大海。
“一个增幅的道具,适用于水灵根的拥有者……我想你说的木神祭司,并非是它的第一个主人。”余楚佩身上的气息,王川已经完全看不穿了:“走吧,我带你去参加祭典。”
“顺便告诉他们……某位炼丹师的归来吧!”
第一百零九章 教你飞
“听你说的,在这一片区,你似乎很有实力啊!”王川跟着余楚佩,顺手招起飞剑,在自己身边飞舞。
练气期的修士想要飞行,需要借助灵禽或是别的飞行道具,总而言之,想要自己飞行,那是绝无可能。
毕竟,就那点灵力,用来使个法术都嫌费劲,更别说是让人飞起来了。
但筑基期不同。
就像先前,王川召唤飞剑,短暂地在空中耍帅,那是初学者都能做到的事情。灵力暴涨,对于法则的熟悉程度,筑基期修士都有绝对的领先优势,因此非长途性的御剑飞行,已经不是一个梦想。
“那是当然。”余楚佩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什么存在?”
“被制成器灵的半缕残魂……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王川嘟哝着,脑袋上当即就给来了一下。
“还想不想要机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上道!”余楚佩收回手,看着一脸痛苦的王川,冷哼一声:“还搁那耍飞剑呢?御剑跟着我,走快点才行。”
“别吧。”王川愣了愣神:“我这连基础的御风术都没学到,就是单纯的用灵力御剑而已……想要我御剑飞行,好歹教我一手御风术啊。”
余楚佩抚了抚额头。
“这我倒是忘了。”她随手招来王川的飞剑:“呐,我给你演示一遍,这御风术的要诀,能记住多少全看你,我最近懒得很,不想掩饰第二遍。”
“哦。”王川有些委屈地点点头。
你说怎样就怎样呗,反正我又不敢反驳.jpg
“你也知道,原先在练气期的时候,你们的修身教习一直讲究,要劲透四稍,对吧。”余楚佩伸长了手,将手指微微翘起,点在飞剑上。
王川凝神静气,眼中微光闪烁。
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余楚佩的讲解。
“由于练气期的修士,无法做到灵力离体使用,但人毕竟是要成长的,不能一辈子都停留在练气的樊笼里。”在王川的眼中,余楚佩的手臂前端,已经蕴着一股强大的灵力:“而劲透四稍,便是让你们提前适应灵力外放的感悟。”
说着,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剑尖上。
一阵清风凭空而起,环绕在这柄长剑上。在余楚佩的指使下,飞剑骤然飞出,带着一股惊雷般的风声,划破长空,直直地穿过了远处的一棵大树。
王川的视力很好。
因此即使隔了百丈的距离,他也依旧看清了,那透明而干脆的破洞。
“太强了吧!”他脱口而出:“这真的只是御风术,不是什么顶级御剑术?”
“这是基础御剑术,别想太多,小子。”余楚佩飘到了他的身后,语气魅然:“还是说,你觉得你那一百来斤的肉壳,能站在细小的飞剑上做什么呢?”
“还不是得要一股劲气!”
王川哈哈一笑。
“不愧是楚佩姐,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点出要点。”他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只是楚佩姐,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余楚佩看着王川那抽搐的眼神,有些奇怪。
“就在先前,我看到我那柄剑,在空中断成了两截。”王川的视线,投向了远处那豁口背后,散落在地的两道寒光:“虽说我先前,记下了您教的御剑术啦……但是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尴尬的事实。”
“那就是……我没有别的剑了。”
……
空中,一个少年面无表情地飘飞着。
他端坐于天际,却没有掉下来的原因是,他正在练习传说中的御剑之术。
“飞快点,你这速度也别去大渊了,直接掉到原始森林里,喂豺狼虎豹算了。”余楚佩在他的身旁飘着:“真的,麻雀飞得都比你快。”
王川的脸色,没有任何地变化。
面对余楚佩的职责,他一声不吭,只是脸上的神色,让人联想起正在使劲的便秘患者。
不是他不想说话,只是这御剑飞行的难度,比他想象中要高很多……
说话的话,说不定真会掉下去。
先前在祖龙江上寸寸下沉的丢人事迹,还在眼前,他可不想真掉到下方那林子里去。
谁知道会有什么蛇虫鼠蚁跑出来……他又不是贝尔格里尔斯。
都学会修仙了,就把猎人这个副职业放一放,不着急!
而且……
身下这杆木棍,真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并加速冲刺吗?
好说歹说,王川还是在自己的灵力承受范围之内,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这是他第一次畅快地在空中飞行。
“我们的目的地,你知道是哪吗?”余楚佩忽然飞到了他的身边:“不用说话,用神识回答我就好。”
“不要老是问这种,我完全不懂的问题好吗?”王川没好气:“你熟悉这片土地,我可是第一次来诶。”
“再说了,这是连宗门里的教材,都鲜少提到的‘四夷’之地。”
“你觉得我会知道?”
余楚佩没有因为王川火气冲冲的回答而生气。
“我们的目的地,是神树。”她用手比划了一下:“一棵很神奇的树。”
“你这个说法,跟没说一样。”王川脑门冒汗:“讲点实际的好吗?”
“原本我挺想告诉你的,但现在看你态度不好,先不说了。”余楚佩优哉游哉,当起了关子商人:“先说好啊,到时你要是把下巴吓掉了,我可不会给你合回去。”
“真有那么神奇?”王川半信半疑:“你可别吹牛!”
余楚佩翻了个白眼。
“我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还需要靠欺骗你一个小修士,来达到成就感吗?”她气笑了:“不要每次我训训你,就在别的方面找回排面……这样会显得你很小气,很像个长不大的小孩,知道吗?”
“我就小孩怎么了!”王川学着小孩吐舌头:“你啊,算了我不说了,怕被你打死。”
这个老姑婆!王川心里暗暗笑笑,我在你面前,还真是连小孩都不如吧。
余楚佩的眼皮跳了跳。
“糟!”王川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用神识跟余楚佩交谈……在脑海中想出别的措辞时,就跟说出来没什么区别。
“说我是老姑婆?”余楚佩洁白的手上,绽放了几条青筋。
林中惊起了无数飞鸟。
第一百一十章 让你游
这半个月来,在神树下开摊子的祭司,越发众多。
曾经有云游的祭司作诗一首,赞扬神树镜湖的莲花之盛……而在这个盛大的日子里,想要开摊子的祭司,甚至连一块莲叶都找不到。
“这密密麻麻的,比人间的集市壮观多了。”王川将木棍随手丢在一边。
这是他一路上折断的第三根木棍……不过磕磕绊绊地好歹还是来到了神树下。
“这不是什么新奇玩意,说到底还是跟人间集市一个模样,不过是大而已。”余楚佩飘在他的身边,完全不在乎被路过的祭司看见:“这看不见边界的莲叶集市,不过是神树上的一个景点罢了。”
“神树上?”王川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我们现在,已经站在神树的上方了啊。”余楚佩耸了耸肩。
王川的视线往下投去。
此刻的他,正站在一片荷花的根茎上,看着拥挤的人流各显神通地从水面飘过,姿态各异宛如八仙过海。
但他的视线,已经不会被这些小玩意所吸引。
在那平静的湖面下,他看到了一片宽阔得让人惊骇的树叶。
“这就是神树的一片叶子,仅此而已。”余楚佩看着王川那张惊骇的脸庞:“虽说只不过是幼年体,但这棵巫族的神树,在我那个年代,就已经拥有上百片这样的树叶。”
“上百?”王川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要知道,镜湖的水面,一眼是看不到边的……粗略估计,至少也有数十里长宽。
而这能撑起一片大湖的树叶,还有上百片之多?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们南瞻,终究还是底蕴不足。”余楚佩毫不留情地,点出了南瞻的虚弱之处:“我在南瞻里见过的,能够跟这神树相比拟的底蕴,更是一件都无。”
王川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在南瞻中所见,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或者说神通制品,是那片藏经阁的星空。无数的星辰在缩小了万倍的穹顶上流转,足以让人惊叹。
但那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地方。
这片宽阔的,明亮的镜湖,是真真切切地坐落在一片树叶上。
即使对于南瞻有着不小的归属感和自豪感,但王闯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所谓的“神树”,确实是超越了他的认知。
“哪怕是用一颗蘑菇弹,也未必能毁灭这棵大树吧。”他由衷地将前世的最强武器,跟这规模庞大到极致的神树去做了个比拟。
“蘑菇弹?”余楚佩果然还是好奇了:“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可以爆炸,产生无数的火焰和冲击波的玩意。”王川解释道:“威力之大,甚至可以瞬间摧毁一座凡人的城市,直接做到屠城的恐怖效果。”
“这样吗?”余楚佩想了想:“只是屠城的话……是没办法撼动这株神树的。”
王川摇了摇头。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种武器的具体数值,总而言之,是我过去所知的最强大的武器。”他看着下方,那片树叶清晰的脉络:“或许我要重新在世界观里,调整一下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了。”
“我觉得挺有必要的。”余楚佩点点头:“毕竟我能感觉到,你对这个世界的鄙视。”
“鄙视说不上,只不过是不熟悉,还有不接受而已。”王川笑了:“但现在,我想这个世界,还是存在着很多我难以想象的新奇玩意。”
“勉为其难地……我就继续看看吧。”
余楚佩扁了扁嘴。
“终究还是被好奇心所战胜了。”她轻轻伸出手,在空中虚点几下,一片小小的透明莲叶,就出现在了水面上。
“我们要去干嘛?赶集吗?”王川落到莲叶上,荡漾出一片水波:“还是说,楚佩姐你有别的路子?”
“要先等等。”余楚佩又化出一柄小桨,轻轻将莲叶当做小舟滑动。
她游着游着,飘到了一片莲叶前。
“你好,小姐,请问你需要些什么?”一位徐娘半老的中年妇女,慈祥地望向了余楚佩。
“你好,姐姐。”余楚佩的声音超甜:“能给我来一份胭脂水粉吗?要江南色的!”
王川捂住嘴。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羞于与之为伍的冲动……你好歹也是个几百岁的老阿姨,好意思叫人家“姐姐”?
余楚佩猛一转头,对他露出了杀人般的眼神。
她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摇了摇。
“干嘛?”王川缩了缩脑袋:“杀人灭口?”
“掏钱!”余楚佩的声音,娇憨得很:“你想赖账吗?”
“啊,赖账?”王川百口莫辩。
那卖水粉的女人看着王川,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你了然个毛线!王川看着那副温馨中带着些许缅怀的姨母笑,很像冲上去告诉她,大娘,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但是余楚佩的眼神很恐怖,水粉阿姨慈祥的眼神也让人说不出口……
他老老实实地从空间指环中,掏出了先前放着,用来备用的几颗下品灵石。
余楚佩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递给了水粉阿姨。
“这么多够了吗?”她笑容满面,接过了水粉阿姨递来的商品:“谢谢姐姐!”
“我这个年纪,恐怕是当不起你的姐姐咯。”买水粉的阿姨,露出一丝对年轻的缅怀:“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啊,平湖泛舟,我家那个死鬼当年可没有这样的情调。”
余楚佩吐了吐舌头,佯装害羞的笑了笑。
王川的喉咙里,几句话梗着,却硬是吐不出来。
阿姨你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骗了,你别说当她姐姐,就连当她孙女儿都不配吧!
余楚佩一面挥手跟水粉阿姨告别,一面摇桨走人,泛舟于湖面。
泛得远了,她转过头。
王川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余楚佩如此寂寥的模样。
“我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余楚佩绞着自己的头发,看着王川:“我保持这个灵魂状态,已经很多年了,这些胭脂水粉就算买来再多,我也不可能用的。”
“只是,我很怀念,当年祭司送我的胭脂味道。”
“借你的钱,让我怀念一下过去,谢谢了。”她低下头,道了个万福。
这下,王川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女孩子这种东西,只要心还没有老去,就永远都是女孩子。
王川只觉得,莫名有些美好。
“作为回报,我会带你进入神树的内部。”余楚佩抬起头。
“做好准备了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绿衣女孩
地下世界的广场上,无数人在各干各的,修行的有,驻足观望的有,甚至连带着小孩,前来参观却不得要领,被小孩烦得晕头转向的大人,也比比皆是。
因此,余楚佩吹起海螺号角,也没有任何人会感到奇怪。
在这南疆的大地上,人们崇尚着自然的生活方式……而自由,就是这自然生活不可缺少的一个作料。
吹螺号这种行为,当然能够被允许。
“你吹螺号有什么用?”王川站在余楚佩的身旁。
在这次复苏之后,吸收了海之号角的力量,余楚佩整个灵魂体变得近乎实质化,如果双脚落到地面,几乎没人能看出来,她是一道虚无缥缈的灵魂。
“叫人。”余楚佩眼中有些怀缅:“如果我那些姐妹们还活着,还苏醒着的话,听到我吹的曲子,便会过来找我。”
“而你,也不需要再通过当‘货物’的方式,前往大渊。”
“她们当年欠我的人情,足以让你享受一个祭典的名额。”
王川眯起眼睛。
“这祭典的牵涉,未免有些广泛了。”他看着放下螺号的余楚佩:“当年你跟我说的时候,把这个祭典形容成了‘魔门内部百年一遇’,但现在看来,并不仅仅是魔门的门众,能够去参加这个祭典。”
“你又知道了些什么?”余楚佩转过头,饶有兴味:“说说看?”
“我从一个巫族女孩的口中,得知了她拥有一个祭典的名额……”王川耸了耸肩:“从这个信息,推算出别的问题,我想对于有脑子的人来说,并不困难吧。”
“居然会有人将祭典的信息告诉你?”余楚佩吃了一惊:“她跟你什么关系?”
“半个敌人?”王川语气轻松:“不过安啦,我已经在她的神魂里,种下了邪剑胚……就算她再度醒来,也会丧失那一部分与我有关的记忆。”
“真是可怕的神通。”余楚佩吸了口气:“明明是练剑的家伙,别人看起来堂堂正正,到了你这却是阴招迭出。”
“性格使然,没有办法。”王川笑笑。
他抬起头,像这地心世界的各处观望开去。
除了宽阔的广场以外,螺旋向上的岩壁,从通天柱的周围蔓延开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陀螺的倒模……一座座低矮的小木房子,坐落在各处,跟南疆寻常的建筑,又是大相径庭的风格,估计是巫族们喜欢的款式。
“看来你的姐妹们,似乎并没有听到你的号声。”王川环顾四周,轻轻叹口气。
“不一定哦。”余楚佩的脸上,忽然挂起了笑颜:“你看那是什么?”
王川扭过头。
那根通天的神树枝干上,忽然长出了一株小小的芽儿。
接着,这根小小的芽儿,从枝干的上方迅速生长,化作了无数交缠的藤蔓,向着他们两人的方向缓缓降下。
“长得真快。”王川只想感叹。
“是啊,一如过去。”余楚佩看着从神树的枝干上,缓缓生出的虚空裂痕:“事实上,巫族的核心,就不曾离开过神树的内部。”
“神树不仅仅是他们的‘底蕴’,更是他们侍奉的神明。”
王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裂痕之后的空间。
晶莹剔透,如八宝玲珑一般的符印,出现在裂缝上,固定住了空间的裂口。
随即,一道高踞的人影,出现在上方。
广场上的众人,有的抬头看了看,有的甚至完全没有动作。
“巫族跟你们神朝最大的区别,就在这自由之上。”余楚佩看着王川有些迷惑的眼神:“他们可不会强求着本族的人们跪拜行礼……事实上,被放在外边养起来的,都是不能成就祭司之位的凡人。”
“那巫祭怎么说?”王川下意识反驳。
“这个……我以后跟你解释,但现在要记住,千万不要提起那两个字。”余楚佩在他话音出口的瞬间,便拂袖而至。
她的手,比声音更快。
除了她,这片广场,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王川所说的那段话语。
“这么忌讳?”王川的声音微弱下来:“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这一天天的就知道给我惹麻烦。”余楚佩松开袖子,看着上方的人影,似乎是在辨认那人影的相貌,究竟是她那群姐妹中的哪一个。
“来者可是……楚佩师叔祖?”那虚空门后的人影,也在仔细的端详着余楚佩。
“是我。”余楚佩轻轻扬了扬手中的海之号角:“我还给你们带来了这个,记得吗?”
“海之号角?”那人影愣了愣:“请进来吧。”
王川跟在余楚佩的身后,如石头般缄默。
说实话,他对于这巫族的观感,并没有那么的好。
别的不说,首先那接人待物的模样,就像是一个随随便便的村妇……什么“进来吧”这种话,在南瞻内部,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即使放在前世,他那个号称礼仪之邦的祖国,也绝不会在如此重要的接待问题上,整这么一手类似于邻居来串门的风貌。
“您,真的是楚佩师叔祖?”走得近了,王川才看清,这空间门后的,是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
虽说不算是风姿绰约,但在这南疆的巫族之中,她也是王川见过的,少数符合神朝审美的女性了。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余楚佩到哪都喜欢开玩笑。
“这……您确实跟画像上看起来,一模一样。”女子被玩笑吓了一跳:“请不要见怪,我也是第一次见师叔祖,所以有些疑惑。”
“疑惑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也有**百年没来过你们这里了。”余楚佩笑意盈盈:“怎么样,你的老祖们呢,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们了。”
“老祖们……几乎都在闭关呢。”绿衣少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闭关?”余楚佩皱了皱眉:“她们再往上一步,就是那仙凡的天堑,这个时候还敢闭关吗?”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绿衣少女似乎不那么想接这个话茬:“我只不过是画宫的一个侍应巫女罢了,师叔祖您要是想问更深入的问题,还是等到宫内,您问我师父她们吧。”
王川眯了眯眼。
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变动
“楚佩姐。”王川在识海之中,找到了余楚佩留下的连接点:“你不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吗?”
“哪里不对?”余楚佩问道。
王川从余楚佩的声音里,听出了不那么理性的味道。
事实上,自从王川进入了这个空间之中,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偌大一个圣地,宽阔的廊道,还有各种圣殿之中,居然是空空如也的。
按常理来讲,这些地方,应该会有很多静修的祭司,又或者是虔诚的信徒等等。
但今天,这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他说道:“楚佩姐,你以前来过这里,这些圣殿里边,也是像现在这样,空无一人的吗?”
“不,我记得当时这里是很繁盛的地方,香火的味道浓郁得能传出十里地远。”余楚佩转过头,看着王川:“如你所说,今天这里,确实有些古怪。”
“而且,你手中的这个海之号角,原本应该是木神祭司,送给那熊村先辈的信物。”王川接着说道:“而那位绿衣少女,甚至没有问一句。”
余楚佩的脸色,渐渐有些僵硬。
她作为强势的炼丹师,纵横一世,除了极少数的时候,都是堂堂正正的碾压……毕竟求丹药的家伙,能在她身后排出一个军队,有这些求药的打手在,她甚至忘了自己原先,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魔门弟子。
这次醒来之后,她依旧是如此大气澎湃的行事……实际上已经有所不妥了。
“而且,最奇怪的一点是……这个少女甚至没有跟我们通报姓名。”王川摊开手:“你知道的,就算是再没礼貌的家伙,也应该会先通报姓名吧,为什么她搞特殊?”
余楚佩忽然停下了脚步。
“停下!”她看着绿衣少女,眼神中已经恢复了完全的理性:“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带你们去我师父的宫殿里啊!”绿衣少女转过了头。
她的脸上,再没有半点的慌张,只是平静而沉稳的阐述。
“我从你的嘴里,听出了命令的口气。”余楚佩的眼神愈发不善:“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就如我先前所言,我要将你们二位,送到我师父的宫殿里去。”绿衣少女有些佝偻的腰板,在这个瞬间挺得笔直:“就在昨天,我师妹的命灯,不知为何摇摇欲坠,师父急匆匆地出去寻找,才发现了师妹的神魂,已经几近破碎。”
“师叔祖?”她啐了一口,满目不屑:“一个已经破碎的灵魂,也配当我的师叔祖吗?”
王川跟余楚佩对视一眼。
“你下手这么狠吗?”余楚佩看着王川,神识交流。
“也许是因为,我把她的灵魂碎片,拉开太久了……不过她有这个下场,我没有半点怜悯,随意杀戮村民,还对我出尔反尔的家伙,我是很乐意送她上西天的。”王川耸了耸肩:“而且很显然,这绿衣少女已经把我们当做了,跟她师妹抢夺海之号角,并且辣手摧花的邪派妖人了。”
“而且,我认为在巫族的内部,也出现了某些不为我们所知的变故。”他结合了先前圣殿无人的情况,冷静地分析:“不然,绝不会出现这个场景。”
“你说的很有道理。”余楚佩转过头:“那么这件事由我处置,你不介意吧。”
“乐意之至。”王川站到了余楚佩的身后。
绿衣少女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琵琶。
“如果你们不愿意去的话,就由我送二位前去。”她的指尖抵住了琴弦:“我虽然看不到你的极限,但你的气息支离破碎,又能强到什么地步?”
“真遗憾啊。”余楚佩没有上前一步:“你在刺激我,想让我做出些什么举动来吗?”
绿衣少女的眼神一滞。
“你想让我对你动手,然后构筑一条罪名,借助这圣殿之中的某种神力,直接来镇杀我们二人吗?”余楚佩的脸上,笑意越发浓郁:“拜托,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思考了,但你这种小伎俩,还是不要在我们面前用的好。”
她举起海之号角,身形飘飞而起,轻轻抵住了墙上的某一处符文。
一阵巨大的震动,出现在了这条廊道之中。
“你做了什么?”绿衣少女正在吟唱之中,被这巨大的震动打断,整个人脸色涨红,血气上涌,甚至受到了轻微的内伤:“你在撼动这圣殿吗?”
王川从少女的声音里,听到了惊慌和恐惧。
他的手中,一枚邪剑胚瞬间成型。
“仅针对灵魂,不针对**,会不会被圣殿所感知?”他看向余楚佩:“我想要在她身上留下点印记。”
“用不着。”余楚佩飘然而下:“知道我在这里,究竟是什么地位吗?”
王川摇摇头。
“她就不想想,为什么我能够动用海之号角,而不会遭到任何反噬?”余楚佩的眼中,露出了嘲弄的神色:“上一代的自然之子,在与前朝那位主子的战斗中,受到的致命伤,你以为是谁治好的?”
“哟哟哟,名医小姐啊。”王川故作夸张地鼓掌:“所以你的权限有多高?”
“如果自然之子还是那个人的话……我的权限只会比他低,与其余的五行祭司,处在同一个层次之上。”余楚佩看着廊道上,那道道符文的变动:“但如果自然之子的位置变动,他有资格收回我的权限。”
“只是,如果这么做的话,整个南疆都会有反应。”
“没有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家伙,敢于背上这么沉重的,背信弃义的骂名。”她看着那蹲在地上,被无数耸起的骨刺锁入牢笼的绿衣少女:“你看,我拥有的惩戒权,足以将这些普通的弟子,直接打入神树最底端的大牢。”
绿衣少女被骨刺越裹越紧。
但她的眼神,却依然没有丧失希望。
“还没有放弃对我的仇恨?还是说另有别的靠山?”余楚佩飘然而下,轻轻将手穿过了骨笼,贴在她的眉心。
下一刻,余楚佩的脸色,骤然变化。
她的身形如风一般扫过,那海之号角也瞬间回到了手上。
“快上!”她裹挟着还来得及看清楚情况,有些蒙圈的王川:“我们大意了!”
“大意了什么?”王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却没搞明白,余楚佩话里的意思。
自己这两个弱残之躯……能做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心世界
王川当然是点点头。
他也很好奇,这巨大得超越了生物规律的神树,究竟长在一个怎样的地方。
“真的,不知道我当年那些个小姐妹,还健在否……”余楚佩叹了口气,手中忽然涌起了一片宽阔的水墙。
水墙掀起,将王川和余楚佩包裹在内,缓缓沉入水中。
咕嘟咕嘟的水泡,在透明的水球外,晃晃悠悠地上升……王川趴在这潜水器一般的水球上,呆呆地看着越发黑暗的水域。
事实上,他有那么一点阴影。
毕竟上一次那个不可说的存在,带给了他太大的捅出。
“神树的一百多片叶子,分别长在不同的地层之中,但是为了保持神树叶子的水分,每一片叶子上,都会贮存着一汪清水。”余楚佩给王川解释:“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片叶子,是当年我来时,最高的一片。”
“照这么说,这几百年来,它似乎没有明显的生长?”王川看着越发清晰的脉络,如是说道。
“维持这个状态的神树,对于巫族一脉来说,已经足够捉襟见肘了。”余楚佩没好气地说:“你以为这株神树这么多年来,都是扎在这就自己长出来的吗?”
“额,这点我倒是真没想到。”王川挠了挠头。
果然底蕴这种东西,无论是哪个宗门,都得下死功夫去培养。
“你看到哪个口子了吗?”余楚佩指着叶脉中心的一个破洞:“那个地方,就是进入下一片叶子的通道。”
“我只管跟着就好了嘛。”王川笑笑:“反正也是楚佩姐你来掌舵。”
“我可事先跟你说好,到了那个破洞之后,马上准备御风术……我印象中这个地方下边,是一块很宽阔的空洞,如果你没能御风。”
“就会掉下去。”
王川吃了一惊。
“不对啊,可楚佩姐你不是有这水球吗?”
余楚佩指挥着水球,穿过了那巨大的破洞,沿着水流迅速下坠。
“我能控制水球,是因为上一次,吸收了那海之号角的力量。”她转过头,漂浮在空中,看着急速下坠的王川:“这可不代表我能在空中耍水球,顺带着还保住你不下坠。”
王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人已经坠下了数十米。
“没有剑,我怎么御风?”他大声嘶吼:“我看你就是想玩死我!”
“不经风雨,怎样成长?”余楚佩一点都不介意:“以你的体质,摔下去应该也摔不死……当然会很痛就是了。”
王川随手扯过一块衣服,手指轻点。
变硬术瞬间将这块宽阔的衣袍,化作一顶漂亮的降落伞。
他下坠的速度,也瞬间慢了下来。
“肋骨差点没给你摔断……”王川看着飘过自己身边的余楚佩:“怎么,这一次又有什么解释?”
“锻炼你的随机应变能力嘛。”余楚佩满脸笑容:“可别太生气偶尔,小川川。”
“呕……”王川作势欲呕:“可别来这套了,下次真要发生点什么,提前通知行不?”
“下次一定。”余楚佩笑意盈盈。
她随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水幕,再次潜入了黑暗的水中。
……
如是循环了五次以后,王川终于站在了一片可以落脚的地上。
“真的,很久我都不会再想飞行了。”他随手将降落伞重新变回衣袍:“你看我的发型,都要变成冲天炮了。”
“就你那两根短毛,算了吧。”余楚佩看着王川自从离开南瞻,就一月一剪的平头:“你不是跟我说过幻肢?”
“我看你是长幻毛了!”
王川表情复杂。
真的很后悔,把这些现代的吐槽全给她教会了……现在她的嘴碎都不重样了。
“走吧走吧。”为了避免被继续嘴碎,王川之后捏鼻子认怂……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那是应该的!
“你知道怎么走吗?”余楚佩飘在他身旁,满脸胜利之后的喜悦。
“呃……您请说。”王川尽量做出一副恭谨的模样。
这家伙好歹是救了自己的小命……虽说这次苏醒之后,变得难伺候了很多,但毕竟自己还是靠着人家才能练级。
大腿该有的待遇嘛……那是应该的!
“现在,闭上你的眼睛。”余楚佩飘到他身后,轻轻捂住了他的双眼:“跟我一起念。”
王川闭上眼睛。
余楚佩的口中,吐出一个个古怪的,从未听闻的音节……但在王川的耳朵里,这些未曾听闻的音节连起来之后,就像音乐那么优美。
王川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跟着念诵。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在风中荡漾开去。
这片阔大的土地上,像是被某一处的火焰点燃,散发出燃烧一般的光华。
风吹过。
王川和余楚佩的影子,也消失在了原地。
“欢迎来到,神树的核心,巫族的真正居所。”余楚佩松开了捂住王川眼睛的双手:“好好看看,这所谓的地心之城吧!”
王川睁开了双眼。
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回响。
“这是巫族最著名的集会所,地心之城的中心广场。”余楚佩伸出手指:“我游历过这片世界的大部分地方,却从没见过比这里更壮观的景色。”
王川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这个广场上或坐或站,姿势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虔诚。
而在余楚佩手指的尽头,他终于看到了神树的根茎。
“这是……”一根耸入天际的柱子,直直地伫立在广场的中心,其间铭刻的纹路古朴而繁复,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古老气息。
“我们称呼它为神树,但如果用巫族的语言,将他们的词汇直译过来的话,这个东西的名字应该叫做。”
“通天柱。”
王川仰着头,脖子抬得很酸。
以他的视力,也只能勉强看见在上方,发散出去的一顶巨大的树冠。
百来片硕大的叶子,汇成了这地下世界的天空。
“欢迎来到,地心世界。”余楚佩拨弄着手中的海之号角,将它放到嘴边,轻轻吹响。
“既然有缘来到这方土地。”
“我就能把你直接送到商队中去。”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看看。”
“当年那些姐妹,究竟还在不在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魔宗插手
余楚佩并不答话。
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电射而出,裹挟着王川直接从上方的楼板里穿过,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是魔宗!”她的声音冷肃:“魔宗的人,来过了这边!”
“什么意思?”王川并不清楚她跟魔宗的爱恨情仇:“魔宗的到来,跟巫族对我们的待遇,有什么重大的关系吗?”
“其实从那个不可说的存在,直接御使着傀儡降临五大派的时候,我就应该清楚一件事情。”余楚佩并没有正面回答王川的问题:“魔宗,已经沉寂了太久太久。”
“从墨家十人守皇城,到大渊落成,魔宗对中原的上一次入侵,便宣告了彻底的失败。”她眼神流转,身形如风一般穿过了无数的实体,却没有受到半点的阻碍:“借助巫族与神朝不睦的间隙,直接入侵了巫族的本部吗?”
王川的瞳孔缩了缩。
“那照这么说,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立刻逃跑吗?”作为日常落跑的倒霉孩子,王川对逃跑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包袱:“还冲进去,被人缴了你的权限,我们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你能穿过蛮巫山吗?”余楚佩说道。
“我们逃跑,跟蛮巫山有什么关系?”王川没太搞明白:“离开这片祖地,我们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徐徐图之,不是更好?”
“如果我们不能穿过蛮巫山,以我们的逃跑速度,还有隐匿的效率,绝对会被魔宗和巫族的叛徒,联手捞出来。”余楚佩身形急转,隐约间穿过了几个身着黑衣的祭司:“不要说话,我为了带你来到这个地方,已经用尽全力。”
“你要是整出点别的幺蛾子,我们此刻恐怕会被集火。”
王川连呼吸的频率,都降低了些。
他知晓事情的轻重……既然余楚佩敢于带自己来到这个地方,那么自己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入侵者,仍旧有胜算。
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必要急着跳进火堆里。
……
“师尊,您醒了?”如黄鹂般婉转的声音,流转在这堂皇的大殿内。
前水神祭司,现在的自然之子,缓缓抬起了头颅。
只是这么轻松的一个动作,她的两段琵琶骨上,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两道淡淡的,有些青黑色的鲜血,从她的琵琶骨上流下……两根长长的,看起来无比光滑的铁链,正从其中穿过,像是有生命一般地扭动着。
“孽徒!”她的声音沙哑:“你还敢来这里!”
“还请师尊不要动怒,消消气好吗?”身着白金色袍服的少女,巧笑嫣兮地站在水神祭司的面前:“生气的话,脸上会起皱纹……这可是你跟我说的哦?”
“身为女人,我们是不可以生气的。”
水神祭司的喉咙里,发出了深深的吸气声。
从少时就被奉为女神的她,从来未曾受过这般苦楚……但水神祭司的尊严,和深藏在心底的仇恨,让她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现在,还需要在乎皱纹吗?”她用尽全力,终于将藏在阴影下的头颅,摆正了位置。
深刻得近乎刀劈斧凿一般的皱纹,深深地铭刻在了她的脸上……一个合格的修行人,即使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景况。
出现这样的状况,只有一个可能。
这位水神祭司,巫族最高领袖的自然之子……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修为。
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很多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为了一个男人而活,你的人生从头到尾,都会是别人的附庸。”她缓了缓身体的痛苦,才能继续说话:“为什么,我的弟子,会为了一个妖魔的多一眼青睐,而义无反顾的弑师?”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他的爱人……就算是名义上的。”白金衣袍的女子,理直气壮地面对着自己的师傅:“魔国的元帅,和巫族的自然之子婚配,那是多么名正言顺,天造地设的一对?”
水神祭司的脸上,笼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
“交出自然之子的威权。”白金衣袍的女子,脸上渐渐冰寒:“你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放你脱离苦海,身死道消。”
“你就不怕,我亲手将你了结?”水神祭司绝望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狠厉。
“你能做到吗?”少女笑容满面:“被魔宗的噬魂之锁,吞噬了所有的修为,破坏了言灵印记之后,你甚至连施展一个小法术,都做不到了吧。”
“不要小看你的老师啊。”水神祭司看着大殿之外的人影,忽然笑容满面。
“你笑什么?”少女看着那恍若雏菊绽放的诡异笑脸,一时间警惕起来。
余楚佩的声音,在王川的识海中响起。
“邪剑胚,能给我一个吗?”她穿过殿外的人群,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强者:“不用你亲力亲为,只要能给我一个就够了。”
一个三寸长的剑胚,瞬间出现在余楚佩的手中。
“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跟我说。”王川在识海里回复余楚佩:“我虽然看不透这些人的深浅,但他们的气息,在我看来就跟山岳一般庞大。”
“如你所见,这里的强者,最弱的也是金丹……而且是魔宗和巫族两派,杂糅在一起的阵容。”余楚佩握着邪剑胚,原本实体化的身躯,忽然就变得越发虚淡起来。
王川知道,一个灵魂的外表,如果是凝实的,那就代表着这个灵魂现在是健康而强大的。
余楚佩此时越发虚淡的外表,只能证明一件事。
她正在舍生忘死的全力出手。
“拿命去拼吗?”他的思绪沉在识海之中:“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让楚佩姐,连这一丝复活的根基都敢舍弃,去全力以赴的拯救或杀死?”
余楚佩的身形,已经落入了大殿之中。
而原本三寸长的邪剑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膨胀为了一柄雪亮的长剑。
衣袖飘舞,余楚佩轻咤一声,再不掩饰身形。
王川也看清楚了,那位于大殿中心的两个人影。
一个老态龙钟,一个豆蔻年华。
而化作了长剑的邪剑胚,正以不可思议的急速。
刺向了那从眼底透着警惕的少女。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刀断锁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凝重。
明明邪剑胚的速度,已经飙升到了王川所不能理解的地步……但她依旧有反应的机会。
她绣口一吐,就是一道意味难明的音符。
王川眼睁睁地看着,那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邪剑胚,在那道诡异的音符之下,径直破碎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血色流光。
这种层次的修为……他的头皮有些发麻。
自己甚至完全没能理解她的力量。
就像蚂蚁理解不了水滴。
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你请来的人吗,老师?”少女看着从天而降的余楚佩:“明明每一个祭司,我都想办法让他们陷入了沉睡……而你居然能进入这个圣殿?”
“想必,你就是余楚佩了吧。”她整了整衣袍:“在下徐明秀,见过余师叔。”
“我没见过你,但想必你就是水笙,在给我的信中,提到的那位关门弟子吧。”余楚佩看着徐明秀:“修为很优秀,甚至已经超越了当年的我……也是距离仙凡之隔,只有一步之遥的大能了啊。”
“多谢余师叔夸奖。”徐明秀俏脸含笑:“都是老师教得好,我这点微末天赋,做不得数。”
王川隐没在余楚佩的阴影中,眼皮一跳。
都到了这时候,还搁这皮笑肉不笑的……您这是在**呢?
“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会弄成今日这副模样了……反正跟魔宗那群家伙走到一起,最后一定会变成这样。”余楚佩的手中,海之号角隐隐浮现:“水笙,还能动吗?”
水神祭司,也就是水笙,一直将脸庞藏在阴影下。
“师尊她累了,可能不愿意与你相见……所以,能请余师叔先离开吗?”徐明秀微笑着:“放心好了,我们两师徒之间的感情不错,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师叔您希望看到的,所以能请您先回避一下吗?”
“容我拒绝。”余楚佩的回复优雅而霸道。
她的手上,一阵水蓝色的波纹,微微荡漾开去,在圣殿的各处回环,最终全数聚焦在了徐明秀的身上。
“一直有所耳闻,师叔也是水属性的灵根……但今日一见,似乎不仅丢掉了肉身,甚至连修为也远不如当年了呢。”徐明秀伸出手,在那经过了无数次反弹,反而变得更加强大的波纹上,轻轻按压下去。
同样的水蓝色光华,荡漾在她的手中。
“已经不用言灵施法了吗?”余楚佩的眼神更凝重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强不少。”
“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需要的。”徐明秀似乎被这赞赏,激出了羞涩的味道:“只是对付师叔你……”
“还用不着啊。”她扬起手,同样的招式,便以更快更强的状态回击过去。
王川的胸口,一下子变得憋闷起来。
先前在余楚佩的保护之下,他还浑然未觉,但现在落入了徐明秀的攻击范围内,他才知道,这看似轻描淡写的攻守之下,究竟蕴藏了多少的恐怖。
至少,自己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在这波纹面前,连一只水蚤都不如。
“上一次,对付那个存在的力量,还能拿出来吗?”余楚佩面色冷静。
但王川能看见,她的双手,已经在那波纹之下,微微地颤抖起来。
“我还以为,上一次是你在庇佑我呢。”他摇了摇头:“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上一次我是怎么撑下来的。”
“跟你的精元之基,有关系。”余楚佩的灵魂,越发虚淡:“只要能将她的力量,短暂地引入你的体内,并且激发你体内的筑基之力,我们就能扭转战局的颓势。”
“我的精元之基?”王川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水蓝色的灵力,就被余楚佩刻意漏过,直接打在了王川的胸腹之间。
一股巨大得近乎碾压的力量,将王川从余楚佩的阴影中,砸落下来。
“哦,我就说怎么会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声。”徐明秀看着跌落殿堂的王川:“原来余师叔,还带了一个小男友过来吗?”
“这不是我的小男友。”余楚佩轻轻摇头。
“他是……我的主人。”
黑暗中的水笙,猛然抬头。
“楚佩,你……”她不再畏惧自己被岁月侵蚀的脸庞,震惊地望着余楚佩。
余楚佩的眼中,也露出了难以想象的神色。
只是,还没等到她们进一步交流,一道黑色的气息,就弥漫在整个大殿之间。
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被这样的强力所攻击,本应该再起不能……只是,王川出乎了两位祭司的预料,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爬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放到了腰间。
“我的刀呢?”他摸着空无一物的腰带,抬起头来。
徐明秀饶有兴味地望向了他。
“你看起来,跟先前的那位少年,并不是同一个灵魂。”她微笑一声:“看起来,您好像将自己的刀丢掉了呢。”
王川……或者说寄宿于王川身体上的那位存在,并没有理会徐明秀。
“守护皇上,是微臣的使命。”王川看向徐明秀:“即使没有刀,我也依旧不会让你伤到皇上分毫。”
“皇上是谁?”徐明秀继续问道。
“你没资格知道。”王川的眸子里,透出一股近乎实质化的杀意。
明明只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他的气场却没有逊色于在场的任何一位强者,在杀意的纯粹程度上,甚至还犹有过之。
徐明秀的脸上,露出了一阵遗憾的神情。
她随手点出一指,一道狰狞的黑色蛟龙,便如脱笼之鹄,腾跃而起,直直地砸向王川的身体。
“不知道也没关系。”她像是在安慰自己:“反正,你们的反抗,都不过是瀑布下的火星。”
“注定会熄灭的东西,我没有探知的**。”
王川的手,再度摁向了腰间。
这一次,他的手上,不再是空无一物。
一柄铭刻着深深血槽的唐刀,出现在了王川的手上。
“敢冒犯圣上的尊严,便要付出鲜血的代价。”他念诵着像是固定好的台词,抽刀一击。
血红色的刀光,混杂着荆棘一般的杀意,瞬间将玄色的蛟龙打散,化作漫天的水雾。
在徐明秀有些惊骇的目光中。
刀光斩过了她的身体。
也斩断了她身后,禁锢着水笙的锁链。
第一百一十六章 哪个世界的舔狗都一样
“吽!”徐明秀的口中,急促地吐出一个音符。
寻常人的口腔和声带,根本不足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直接吐出这么一个字符……她是在用灵魂发音。
所谓大道之音,正是需要用灵魂去感受的音律。
而徐明秀的言灵之道,百年前便已经晋入到这个境界。
蕴含着魔力的音符,与那血色的刀光一撞,正好相互抵消……但还是有部分的血色刀痕,割开了她白金色的圣衣袍袖。
而剩余的刀芒,则猛的嵌入了那锁困着水神祭司的锁链之中。
仿佛两条活蛇的锁链,被刀芒一击,显得痛苦无比。它们挣扎,扭动,带给了水神祭司数不清的痛苦。
以及短暂的放松。
“这是什么神通?”她看着自己被割破的袍袖,还有站定不动的王川,眼神中的惊骇是久久不能退散的。
毕竟,就算是再强大的法术,也不可能在筑基期,就展现出这样的威能。
只有天生的神通,又或者是祭司一脉的禁术,才有不足一丝的可能,在付出沉重代价的同时,在筑基期展现出这样的威能。
“终于,又见到了这种东西。”余楚佩的眼神闪烁。
虽说没有射落太阳,也没有填平大海……但从这突破规则的程度来说,王川先前斩出的那一刀,已经贴近了这个世界的天花板。
这是一个绝佳的开头!她对王川的重视,再度摆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这神通,真不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徐明秀的身后传来:“看来你那位情郎所赠的锁链,似乎不怎么结实啊。”
徐明秀的双眼圆睁,口中正要发音,却被一只枯瘦得骨节嶙峋的手掌捏住了脖颈。
她艰难的回头,向自己的老师,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您脱身了?”她的眸子底下,带着一种深刻的遗憾。
“是啊,我从自己最信任的学生,所布下的陷阱中,成功脱出身来。”水笙的脸庞上,那一根根被岁月割伤的皱纹,悄无声息地褪去。
而捏住徐明秀脖颈的手,也逐渐饱满滑腻,纤纤如玉。
余楚佩的脸上,露出了一阵由衷的微笑。
“除了那血色的刀芒,邪剑胚也发挥了不少的作用。”她转过头,看着王川:“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皇妃有命,臣不敢不言。”王川低下头:“但微臣的名字……”
“早就忘了。”
余楚佩若有所思。
“你是王川的神通吗?”她接着问道。
“神通与否,并不关键。”王川……或者说那位忠心耿耿的御前侍卫,向着余楚佩悄然低头:“皇命重于神谕。”
“亦重于天。”他抬起头,看着圣殿的穹顶,扑落在地。
那笼罩着王川的黑色气息,在神通褪去的瞬间,同时离去。
“徒儿,你我之间仇恨已深如海,但念在师徒之情,我给予你选择自己最后下场的资格。”水笙的目光中,潜藏着淡淡的疯狂:“并且,我允许你对我说些遗言。”
“说完,我便送你上路。”
“也算了结这段孽缘。”
徐明秀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抱歉……我并不打算死在这里。”她面对着抚育自己,亲如父母的师尊,露出了一种叛逆得近乎挑衅的眼神:“我还要去见他。”
“一次的失败,不会让他放弃我,我还有利用价值。”她看着水笙:“所以对不起,师尊。”
“只要他还愿意承认,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便会继续为他奉献一切。”
余楚佩巴掌带着风声。
一个血色的掌印,出现在徐明秀的左脸上,轻轻肿起。
“不好意思,我是个崇尚优雅的女人,一般不会动用暴力。”她看着嘴角渗血的徐明秀:“除非忍不住。”
“你接下来会不会说,‘我这巴掌,是为你师尊打的’这种话?”徐明秀红肿的腮帮,让她原本清雅的美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讽意:“如果是这么说,你就大错特错了……这是师傅欠我的。”
“不信你问她,她敢说不吗?”
余楚佩的巴掌再度落下。
“不好意思,我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家伙,也是前魔族圣女。”她的笑容充满了欠揍的味道:“你觉得跟一位魔修讲道理,是很理智的事情吗?”
“是吗?”她一掌落下,徐明秀的脸更肿了些。
徐明秀扭过头,刚想说些什么,余楚佩又是一巴掌。
风车一般的抡动,让余楚佩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的笑容,逐渐变得像哭一样。
“欠你的,欠你的,欠你的!”她越打越起劲:“我欠你妈呢?”
“她曾经对你的恩惠,对你的教诲,对你的期望和爱……都被你塞到夜壶里喂狗了?”她的手颤抖着:“虽说我不知道内情……但很明显你一个热脸贴冷屁股的蠢女人,居然还要赔上自己的师傅?”
“你不仅不配当他的妻子,你还连人都不配当了!”她一掌抽落,将徐明秀的脸抽得像发糕一样肿。
“真像是一条狗啊。”她收回手,轻轻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王川躺在地上,微微抬头。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位魔女人性化的时刻。
至于徐明秀,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一种,殉情一般的崇高味道。
“只能说,舔狗是真的牛批,好吧。”他感受着无力的身体,只有嘴唇能够翁动:“不管是男是女,哪个世界……舔狗果然就是没有好下场。”
圣殿之外,忽然有一杆长枪刺破了结界。
虽然只有枪尖进入了半寸,而且很快就被灵力所弥合,但无论是余楚佩还是水笙,都露出了一种见鬼的表情。
“他来了。”徐明秀把头低下,将此刻丑陋的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下。
不得不说,这两位师徒虽然反目成仇,但有些地方还是很像的。
比如对自己外貌的重视。
比如那隐藏在骨子里的疯狂。
王川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的手上多出了一条白绫。
“又是一个,上吊的好日子。”
他的喉间吐出这么几个字眼。
幽怨如冷宫的鬼魂。
第一百一十七章 注定的结局
“能把她交给我吗?”王川手中抽出白绫,望向了水神祭司。
“你要如何对她?”水笙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淡淡的犹豫。
“她不是喜欢外边的那个男人吗?”王川明明是一副男人相貌,此刻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是自然的女声:“我让她死得其所,便是了。”
水笙望向了余楚佩。
余楚佩提起了被制住的徐明秀,扔到了王川的手中。
“你请自便。”她知道,眼前这个王川,不知道又使出了怎样的神通:“只要让她死,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对她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结局……比较符合她一直以来的想象。”王川接过了徐明秀,淡漠而阴郁的眼神,直视着有些呆傻的徐明秀:“让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徐明秀在王川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熟悉的光芒。
爱而不得……久而生怨。
“如果他爱你,我会放你离开。”王川的声音,仿佛神谕:“就像放走一只侥幸的鸟儿。”
“但如果他不爱你,你的身体,便会被他那无坚不摧的长枪,摧破成一只挂在空中,随风飘舞的破麻袋。”
“你愿意去赌吗?”
徐明秀下意识点了点头。
王川的眼中,流过一抹预见了未来的沉重。
“那么,请上去吧。”王川轻轻将手中的白绫,挂在了空中。
无依无靠的白绫,一如过去,悠悠地悬挂在了空中,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准备断气的脖子。
“我会将你的身体,放在他的枪尖下一次刺杀的位置。”王川伸出手,在空中轻轻点去:“以他的修为,一定会察觉到你的气息。”
徐明秀的嘴角,展露出一抹笑颜。
“可以将我的脸,背向他吗?”
“小女儿家家的,要诚实。”王川扭过了她的脸:“如果他爱你,他应该接受你任何时候,任何状态的样子。”
徐明秀抗拒了片刻,但在脖子上越发紧致的禁锢之中,逐渐停下了挣扎。
此刻的她,只剩下了最基本的意识,还有与凡人无异的五感。
“他在做什么?”水笙拨弄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看向王川的眼神中,忌惮的神色没有丝毫避讳:“你的主人……怎么好像不止一个?”
“那是他的某种神通。”余楚佩随口答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挖到的宝贝。”
“筑基期的境界,能用神通威胁到这般存在?”水笙的脸上,满是不信的神情:“这是某位大能转世吧!”
“还是那种,超越了仙凡之隔的真正仙人!”
“不,他亲口跟我承认过,自己在前世不过是一个凡人。”余楚佩的脸色,有些怪异“不过更深的事情,我恐怕是不能告诉你了。”
徐明秀被挂在白绫上,眼神渐渐模糊。
她的神思飘忽,悠悠然回到了过去那段,两人初识的时光。
那是七百年前……那一场由魔宗主持,在大渊中开启的祭典之中,情窦初开的她,终于是不可避免地遇见了那个误了她一生的男人。
魔王之子……
韩霜烈。
……
“元帅大人,您也亲自到此了吗?”一位身着劲装,面覆甲胄的女将,轻轻褪去了脸上的面甲,露出了一副精致得不似人间所有的面容:“此乃敌后深处,您千金之躯,本不该来的。”
“黄莺,你这是看不清我吗?”韩霜烈站在自然圣殿之外,笑容满面:“这天下虽大,我去不得的地方也不少。”
“但这自然圣殿,可不在我去不了的地方之内。”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黄莺身旁,是魔武教头之首,雷鸣钟:“元帅亲身至此,确实有些欠妥。”
韩霜烈摆了摆手。
“来都来了,还说这个干什么?”他天生长着一副桃花眼,身上披挂的甲胄,却又将那抹与生俱来的阴气,巧妙地中和掉了:“不如跟着我破掉这圣殿的壁垒,完事之后去喝两杯,再跟黄莺小姐,谈谈人生?”
黄莺重新覆上面上的甲胄。
只是面具之下,她的俏脸有些发烧。
韩霜烈轻笑一声,敛去了眼中的随意,手中一人高的银色长枪,如闪电般刺出,带着一股难以思量的螺旋劲气,直直地破入了自然盛典的壁垒之中。
“很多年前,我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他就是用一杆长枪,刺穿了我的衣襟。”徐明秀在壁垒之内,忽然对着后边的王川开了口:“那个时候,他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就是我这种青春靓丽的女孩。”
“即使是被我的水之灵气所伤,唇角渗血,他也依旧没有伤我。”
“温柔如此……我怎么能不为他,献出这一世的青春?”
王川站在她的身后,缓缓坐在了地上。
那幽怨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现在执掌着这副身体的,是王川原本的灵魂。
而他的手中,那枚原本蕴含着近乎无量灵力的海之号角,此时已经碎成了几块毫无灵气的碎片。
“你已经害怕了。”他看着徐明秀:“你害怕他在这几百年中,改变了所有,改变了过去的温柔……你害怕他毫不留情的,将你的幻梦刺破。”
“就像扎破孩子吹起的泡泡。”
徐明秀的笑依旧温柔。
“不,不会的。”她像是祥林嫂一般,重复着自己的话:“他不会这样做的。”
王川深深地叹了口气。
即使是修为低微如他,也已经感受到,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圣殿结界,已经被某种更加强大的外力所撼动。
这种外力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他甚至有种地震的感受。
余楚佩和水笙也神色凝重地望着结界的背后。
正如王川所言,在场的都是伤残之躯……如果这圣殿结界真的被击破,他们就算全力以赴,也仍然只能落得一个悲剧的下场。
一根银色的长枪,已经突破了大半的结界,出现在半透明的屏障之中。
白绫上吊着的徐明秀,正落在这枪尖的前方。
“你会像过去一样,那么温柔的对待我的,对吗?”徐明秀望着那枪尖后的人影,眼神中的温柔,如春日漂浮的柳絮般轻盈。
“抱歉,我的女孩。”韩霜烈看着温柔似水的徐明秀。
枪尖已经穿过了她的胸膛。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奈的退后
“意料之中,但我没想到,这个人渣成这样。”王川耸了耸肩,看着徐明秀的背影,以及被结界愈合所挤出去的韩霜烈:“先前那一刻我也看到了,是一个很强大,也很帅气的男人,难怪你会为他,空负一生。”
徐明秀的眼中,两行血泪缓缓淌落。
水笙终还是侧过了头。
她能感受到,先前那与锁困自己的活物锁链,同出一源的枪尖,已经在一瞬之间,将自己这位孽徒的生机,全数吞噬。
现在被白绫吊在空中的,不是那位贴近了仙凡之隔的仙子。
而是一个失去了修为,寿元如风中残烛的可怜女人。
“有过后悔吗?”王川将手抬起,把白绫上的她,扭转了过来:“不要低着头,让你的师尊看看,也让我们看看。”
“后悔吗?”徐明秀口中喃喃。
王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刻,王川决定诛心地审判她的过去。
“在先前,他的枪尖刺进我的体内时,我其实是解脱的。”徐明秀轻轻咳嗽了一声,唇边淌落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像是下了一场小雨:“长篇大论我恐怕已经没时间说了,但我只能告诉你,我真的不曾后悔。”
“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师傅……但是木已成舟,我犯下的错,已经铭刻在了历史和时光之中,永远没有逆转的可能。”
“很久以前,我就说过。”她在人生的最末,展露出了一个强者,真正桀骜不驯的嘴脸:“只要是决定过的事情,就绝不会后悔。”
王川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一个笑话。
很久以前,有一个愁眉苦脸的香客,走进了寺庙之中,向禅师诉苦。
“大师傅。”他看着禅师:“我放不下过去的那个她。”
禅师笑了笑,吩咐小沙弥拿来了一个杯子。
“现在,我来教会你如何放下。”禅师抓过他的手:“你先拿着这个杯子。”
“嗯。”香客接过了杯子。
禅师开始将手中滚烫的茶水,倒入香客的杯中。
水渐渐漫了出来。
“好烫!”香客的杯子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杯子静静地躺在地上,碎成几块瓷片,伴随着金黄色的,滚烫的茶汤。
“痛了,就能放下。”禅师看着香客:“现在你悟了吗?”
香客想了想。
“我能换一个杯子吗,禅师?”他眼中流露出恳求的意味:“我想请您,再向我开释一次,可以吗?”
禅师本着济世度人的心态,允了他这个请求。
香客从背包中,抽出了一只粉红色的杯子。
杯子本身并不好看,甚至于香客本身的气质格格不入。
也许是某个女士,随意将自己不用的破烂玩意,随手送给了这位施主吧。禅师如是想着,手中滚烫的茶水,依旧如先前那般,倒入了香客的杯中。
水已然漫了出来,直把香客的手指都烫得通红。
香客却没有松手。
他紧紧地攥着杯子,面上的肌肉颤抖着,牙关紧咬,却依旧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
一盏茶毕。
香客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而手指上的皮肉,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烫伤的泡泡。
禅师于心不忍,忙命小沙弥取来药物,替这位香客治疗,口中连称“罪过”。
香客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渐渐恢复正常。
“这不是您的问题……只是我太过愚钝了。”香客掏出手帕,将那只并不珍贵,甚至还有些劣质的粉红色瓷杯,仔细地擦拭干净,放回了自己的背包里。
禅师好奇了。
在他修行的这些日子里,从未遇到过像这位香客一般,执念如此之深的人。
“我可以问一下,这个杯子,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虽说出家人不应多造口舌,但他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还是冒昧地询问。
香客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
禅师忙道,如果不便的话,可以不用说了。
香客摇了摇头。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之所以不肯抛下这个杯子,那是因为……”
禅师竖起耳朵,不愿意放过香客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这是她送的杯子。”
香客抬起头,脸上露出了难以释怀的神色。
禅师终于知道,自己的修行还未到位,辞去了主持的职位,重新开始研习佛典,加深自己的修为。
而当年的小沙弥,也在他潜修的这些年里,逐渐成长为新的禅师。
他一直很好奇,当年能将修为高深的禅师,重新逼得修习佛典的香客,究竟是怎样的人,因此多番寻访之后,终于找到了在藏区潜修的老禅师。
“禅师。”他持弟子礼,恭谨地向老禅师提问:“在我的印象中,您是一位德高望重,佛法高深的前辈,但为何当年,您会突然之间隐退,继续研习佛法呢?”
“都是因为,当年那个香客。”禅师的脸上满是缅怀:“他让我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人们,还拥有更深的执念。”
“更深的执念?”新主持不解。
老禅师没有多说,只留下了一句话。
“舔狗是真的牛逼。”王川如是说道。
……
韩霜烈收回长枪,有些遗憾地看着壁障。
“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都无法打破这个壁障吗?”他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她能够为我完成这个任务,没想到也是跟其他的巫师一样。”
“当年的信任,错付与人啊!”他感慨着,扭头就走。
“元帅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黄莺跟上了他:“我们在这里埋下的钉子,还有投入的资源,难道就这么浪费了吗?”
“五大祭司正在醒来,如果我们想走,现在差不多是最后的机会。”韩霜烈扭过头:“黄将军,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将其余殿堂中,所有高于七阶的材料,收入你们的储物指环中,直接带走便是了,我相信你们原先,准备好要收缴战利品了。”
黄莺轻轻点头。
韩霜烈摊开双手,背后的长枪忽然离地而起,在空中与某件飞行物交叉划过。
“一位祭司,是不足以对付我的……所以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离去。”他透过被自己打破的天顶,与木神祭司对视:“真是……”
“太遗憾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木神祭司的强大
木神祭司高踞于穹顶之上,看着下方那柄魔龙一般的长枪,面色无悲无喜。
“魔族什么时候,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我们的领地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恐惧,手中的拂尘轻扫,无数细碎的种子便在空中生根发芽,扎进了虚空之中。
“看起来,你似乎不是很欢迎我啊。”随手将长枪召回身边,韩霜烈仰头轻笑:“久闻木神祭司大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你也还没见过我的脸呢,小子。”着一道面纱的木神祭司,轻轻扬起拂尘。
无数的藤蔓听从她的意旨,向着下方的韩霜烈穿插过去。
一张巨大的绿色网格,出现在天幕间。
“木神祭司的本事,就这些吗?”韩霜烈提着长枪,一步一步踏上虚空,行走在那绿色的蔓网之间:“这些藤蔓的强度,确实强韧,但要对付我的话,还是差了一筹。”
话语间,他的身上,逐渐笼上了一重幽幽的焰光。
黑色的火焰,将他的身体完整的包裹在内,逐渐凝固成一套狰狞的甲胄。
尤其是那血色的面甲,铭刻着古朴的花纹,总能让人联想起原始时代,人类还未曾掌控大地之时,横行无忌的霸道凶兽。
“五行之中,火焰虽然不直接克制草木,但在魔焰势成之后,绝非一两棵无足轻重的野草,就可以束缚的存在。”韩霜烈手中的长枪,也同样染上了一层幽深的魔焰。
原先雪亮的星外陨铁,现在魔气蒸腾,分外狂放。
木神祭司轻笑一声。
“在我的印象里,魔君从来不会将五行相克说放在眼里……他一向是个横冲直撞的莽夫,虽然内里细腻,但在战斗的时候,从来不会像你这样废话。”她看着韩霜烈,捏紧了自己的左手:“你身为他的子嗣,居然没有继承到这股气势。”
“我对此深表失望。”她看着无数的藤蔓汇集到一起,如海浪般翻滚的场景,手中的拂尘也同时落下。
一道道坚硬如铁的木桩,穿透了那藤蔓所铸的绿色大球。
如同万箭穿心。
黄莺正看到了这一幕。
她轻咤一声,全身上下瞬间附着上一层狰狞的骨刺,离地而起,一双铁拳直直迎向天空,像是一只矫健的母豹子,要将天际悬浮的雄鹰给扑落。
“小道尔。”木神祭司只是笑笑,口中文字轻吐。
一道雷光从天而降,在重新出现的无数藤蔓上传递。
黄莺全身一震。
“我说了,势成之后的魔焰,不是区区几根野草,就能够抵挡的玩意。”一个霸道的身影,在那些雷光彻底降临之前,挡在了黄莺的身前:“五雷轰顶?借着正气的雷罚,想要轰杀我们这些生活在阴郁中的魔族吗?”
“元帅!”黄莺看着韩霜烈破损的臂甲,以及红白相间的长枪,眼神中满是不忍。
“先前才杀死自己的老情人,怎么现在开始学起别人怜香惜玉了?”木神祭司站在空中,俯视着这两位魔族男女:“元帅?魔族的元帅,就这个货色的话,我看还是趁早关门大吉的好。”
“连我这么个弱女子都不是对手……”她摇了摇头。
“真是羞耻到家了。”
韩霜烈轻轻弓起腰。
“老女人。”他摇了摇脑袋,爆发出一种骨节碰撞的清脆响声:“你可以侮辱我这个人,也可以对我的行为做出任何的评价。”
“仅仅是这样,我不会在意。”他的手上,熊熊的魔焰再度腾起,将破损的臂甲贴合回来,甚至生长出了比黄莺的甲胄上,更加凶狠的骨刺。
“但是,你先前说了我们魔族的坏话了,对吧?”他舔了舔嘴唇,血红色的眸子从眼帘后,透出了凶狠的光。
木神祭司眼神闪烁。
她从下方这个魔王之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跟他父亲截然不同,但不失强大的气息。
“这样还像样点。”她收回手中的拂尘,万道丝绦在空中飘浮。
雷鸣钟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下方。
他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韩霜烈全身的战意,瞬间敛去。
他双臂大幅度地拉伸,直至整个人的韧带延展到极致。
“很原始的攻击方式。”木神祭司看着他手中越发炙热的长枪:“终于有一种,面对你父亲的压迫感了。”
韩霜烈没有再说话。
他的言辞,都全数隐藏在了自己的杀招之中。
一道残影出现在他的手中。
天地的反应,似乎也慢了半拍,在片刻之后,才掀起了令人恐惧的风暴。
樯倾楫摧,无数的林木和建筑,以他为圆心,一寸寸地碎裂开来,就好像是被骤然提升的引力,给拉扯得支离破碎。
黄莺和雷鸣钟对视一眼,瞬间化作两道黑影,牵扯着下方所有的魔兵,迅速退走。
木神祭司的眼中,只有那一柄长枪。
一阵繁琐而浩大的声音,从她的灵魂中,一点一点地流露出来。
韩霜烈没能听到任何一点声音。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从灵魂中吐出的字眼,已经构成了一道复杂的秩序链条……那是仙人才有资格使用的力量。
“真强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巫族。”韩霜烈一枪击出的冲击波,虽然能够将周遭十里方圆的一切,都碾压成一片废墟。
但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随身法宝,在那道秩序链条的挤压之下,被硬生生地扭成了一道麻花棒,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不过,这已经为他和部下们的离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叫了我老女人,你以为能轻易走掉?”木神祭司看着他化作流星的身影,双手一扬,拂尘中便飞出了一口短剑。
这口短剑通体透明,被她一手甩出,在那尚未消散的秩序链条上,轻轻转动了一圈。
就是这一圈,让原本初速不高的短剑,爆发出了电光一般的速度。
“速度的极限吗?”韩霜烈所化的雪色流光,只来得及回头瞥了一眼。
他整个人从空中坠落,胸骨的中心,恰好渗出了一点鲜血。
只不过,鲜血并非殷红。
而是一阵令人心悸的……
绿色。
第一百二十章 五大祭司
木神祭司施施然地从远空飘来。
此刻的她,手中的拂尘已经彻底凝成了一道碧绿的法杖,修长而优美。
“真是令人扫兴。”她有些意兴阑珊:“像你这样的人,也有资格当魔族的元帅,那为什么我不能去做自然之子呢?”
韩霜烈躺在地上,身体僵硬得就像冬夜里的蛇。
“你们的自然之子……当然要比你更强,不然我也不至于利用那个女人的感情,去完成这所有的事情。”韩霜烈看着木神祭司:“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跟她四六开吧。”
“四六开吗?”木神祭司眼神流转:“看来你对她的评价颇高呢。”
“反正,我是打不赢你们两个。”韩霜烈露出一副放松的表情:“怎么,现在要来收割我的性命了吗?”
“收割谈不上,我要是真杀了你,你那个莽夫父亲,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出手将我镇杀,甚至会为此挑起巫族与魔宗的真正大战。”她笼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像是夜间的轻雾,令人难以捉摸。
“那么,您是来做什么的?”韩霜烈笑了:“不会就是与我聊天而已吧。”
“跟我合作,我便放你回去。”木神祭司眼神幽幽:“只有这一个条件,不过需要你我之间,签订契约。”
“这么笼统的条件,我可不敢随便签。”韩霜烈还有心情谈条件:“合作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你这种说法,让我隐约有种被利用的错觉。”
“不是错觉。”木神祭司臻首轻点:“我就是要利用你。”
“虽说实力不行,但你的身份,代表了你会是魔宗新一代中,最高贵的存在。”她轻轻弯下腰,与韩霜烈对视:“你的影响力,是任何一个魔门弟子,都无法比拟的。”
韩霜烈点点头。
“所以,你是要我代表魔宗,给你成为自然之子声援吗?”他嘴角的笑意有些玩味。
一张契约,从木神祭司的袖子里飘了出来。
那不是寻常的黄芽符纸,而是一张黑色的,如玄玉一般的薄绢纸。
“这是……”韩霜烈的眼神中,猛然爆发出极大的警兆。
“这是水笙送给我的符纸。”一滴细小的水珠,从符纸中央炸开,直直地射到了韩霜烈的胸口。
原本就隐隐渗出的绿意,像是夏天的水葫芦一般猛涨。
韩霜烈的眼前,逐渐浮现一片浓重的黑色。
杀过无数人,但韩霜烈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先兆。
木神祭司直起身子,轻轻回头。
她没有再继续去顾着韩霜烈的意思。
韩霜烈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婆娘虽然走了,但她的气息,依旧停留在自己的身旁。
一旦自己真正用出那些保命的东西,她一定会再度降临,给自己补上绝望的一刀。
“要怎么做?”他意识逐渐模糊,手心中已经捏出了鲜血。
在他的腰间,一枚素净的玉佩,不知何时沾染了他的血迹。
木神祭司还是回了头。
只不过,这一次,她也没本事留下那淡淡的流光了。
“与雷霆媲美,不如电光。”她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留不住。”
在韩霜烈躺下的那个坑里,忽然多出了一条裂痕。
这裂痕向下延展,逐渐有水渗出。
如果先前木神祭司不曾离去,那么她的身躯,必然会被这恐怖的后手,硬生生切成两半。
……
王川坐在地上,轻轻把海之号角的碎片捡拾起来。
“楚佩姐,水笙殿下,这东西还能用吗?”他举起手中的破碎贝壳:“已经碎成渣子了。”
余楚佩飘然而来,从王川手上把碎片接了过去。
“我觉得不行,但水笙毕竟是自然之子……她的话,说不定能够有办法恢复这顶级异宝。”她将碎片抛起来。
水笙准确地接过了碎片。
“我与这一代的木神祭司,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她接过了碎片,轻轻看了看:“就我的看法,除非是为了将这玩意,完整的归还于她,不然没有修复的必要。”
王川轻轻点点头。
这也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水笙的话里,虽然没有明说不能恢复,但很明显,被自己抽干了所有能量的海螺,再重新修复的话,是一件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的事情。
“外边的声息也停下了。”水笙看着结界之外:“我先前已经通知了五大祭司,只要他们能赶到,魔宗这点人手,绝对翻不起什么风浪。”
一阵轻巧的扣门声,从结界之外传来。
“水笙殿下。”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魔宗已经退走了。”
“是木神祭司吗?”水笙的眼中露出一丝侥幸的神色:“你们都到了。”
“是的。”金午言的声音,也从外边传来:“我们四位,已经将魔宗余孽清扫了一遍,还请水笙殿下,安心开启结界。”
余楚佩向水笙使了个眼神。
水笙轻轻摇头,素手一扬,结界便就此落下。
四位各着异服的祭司,在圣殿之外恭敬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这一次圣殿能够保全,还全是仰赖各位的助力。”水笙叹了口气,向各位祭司回礼:“我一介罪人之身,就在此先向各位致歉了。”
金午言与水笙一向相熟,看着她那副寂寥的模样,轻叹口气。
不远处,尚未合上双眼的徐明秀,依然晾在那处……任谁看见了,都知道这一次的动乱,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这两位身上的气息,似乎与我有些缘分。”木神祭司看着余楚佩和王川:“请问水笙殿下,这两位是?”
“这位是大炼丹师,余楚佩先生。”水笙侧过头,向几位比她低了一辈的祭司,介绍余楚佩和王川:“上一任的自然之子,与前朝皇者的决斗之中,受了重伤,就是这位余楚佩先生妙手回春。”
几位祭司的眼神中,各有不同,但都不约而同的行礼。
不管他们对余楚佩本人,是什么看法,但当年余楚佩给巫族的恩情,可是实打实的……他们作为后辈,无论如何都要在表面上,表示尊敬。
余楚佩淡笑回礼。
“这一位,则是王川……先生。”水笙在王川的称谓前,轻轻停顿了一刹:“这一次我得以脱困,在各位到来之前,守住圣殿,还是仰赖这位先生。”
四位祭司的眼神,纷纷聚焦在王川的身上。
以他们的眼力,很容易能看出,王川的修为和年纪,与他们相比,都远远不及。
这样一个年轻人,居然是拯救了圣殿不陨的最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