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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从山贼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清霜居士     修仙从山贼开始txt下载     修仙从山贼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成龙快乐城

    王川的手背过身后,轻轻在墙上敲击了几下。

    “龙华师兄!”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兴奋起来:“这里!”

    饶是经验丰富,程泽渠也还是扭过头,看看身后。

    这寂静而杂乱的集市,总不免让人警惕。

    一阵嗡鸣声从茶摊的后墙上响起,四起的烟尘之间,有两道人影冲出。

    “既然你也打不过他,那么我们现在先跑!”王川松开钱晓瑜的手,在古朴的街道上,撒丫子狂奔:“先找到同学们,我们联合在一起,才好保证自己的安全。”

    钱晓瑜点点头,足下运劲如风,跟王川并肩而行。

    “耍小聪明,是没用的。”程泽渠的吼声,从那破碎的茶摊里传出,在空旷的街道上越追越近:“你们二位的人头,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钱晓瑜的手按在断剑上,却也迟迟没有回头。

    便是骄傲如她,也很清楚此刻回头的危险性。

    “我知道,你能跑得更快。”王川的脚步越发急促:“但你对于集市的环境,没那么熟悉……依托着集市的杂乱环境,我说不定能拖住他,要不你先离开,找救兵来帮我?”

    “不行。”钱晓瑜断然拒绝,可身后程泽渠已经步步紧逼:“你不过练气三重的修为,与他之间力量悬殊太大。”

    “贸然留下,你会死得很快。”

    “倒不一定会死……他那机关铠甲虽然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增幅,但我看他的动作,毕竟没有人类那般精准和灵巧。”王川没有握剑,只是将系在脚上的短刀擎了出来:“如果是我单独离开,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但以你的速度,一定能把救兵搬回来。”

    钱晓瑜还想说些什么,王川却忽然调转了身形。

    “相信我,这是现时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反握短刀,身形一晃,便撞进了一间杂院之中:“我先前从符盘中看到了,最近的同门,离我们只有不到五里路。”

    “不要像别的女人那么婆妈,走快两步回来就好。”

    “我等着你,回来救我。”

    ……

    陈秋道的长剑,此刻已是豁口满布。

    “该死……”他移转身形,脚步如踏七星罡斗,连续躲过了那傀儡飞盘的几次扑杀:“这女人究竟有多少机关傀儡?”

    “如果我们的修为更高,这些玩意也不至于那么难缠……”曹琳梵的表情也染上了一抹焦急:“难怪你说墨家这群弟子,在境界较低的时候,几乎是其余各派弟子的噩梦。”

    “这些傀儡,也太作弊了!”

    一身红裳的少女,好整以暇地站在墙边,还让一旁的飞行傀儡,给她倒了杯茶。

    “怎么,先前不是很能打的嘛。”她托着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才小口地啜饮起来:“都打坏了人家那么多的傀儡,别服软嘛。”

    曹琳梵和陈秋道再度并肩,一剑横扫,一剑劈斩,将两具飞盘傀儡斩破。

    只是,少女手指轻弹,又有几具飞盘傀儡放出。

    她那身贴身的红裳,根本不可能存放数量如此之大的傀儡。

    陈秋道行差一着,飞盘锐利的边沿,就已经割破了他的左臂。

    “呐呐呐,见血了呢?”红裳少女嘻嘻一笑:“别这么愤恨地看着人家嘛,人家只不过是一个……”

    她话还没说完,后颈上就传来了一阵冰凉而刺痛的触感。

    “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停下来。”钱晓瑜的断剑,直直地抵在了她的脖颈上:“然后把手上的储物戒指,丢到地上。”

    一道贴身的飞盘傀儡骤然飞出,却被赶上的曹琳梵一剑斩落。

    他提起剑,对准了红裳少女的太阳穴,紧贴着她的肌肤。

    “现在,对准你的,不止一把剑了。”陈秋道耸了耸肩,对着急停在空中的飞盘傀儡,一剑斩出。看着傀儡断成两截,他回剑入鞘:“老老实实地照我们说的做,你或许有机会留住这条小命。”

    红裳少女很干脆地将两手举过头顶,任由钱晓瑜脱下她的储物戒指。

    “现在,你们是不是暂时不会杀我?”她扭过头,看着风尘仆仆的钱晓瑜:“能不能做个保证?”

    钱晓瑜把断剑插回腰间。

    “你们两个,找一个人守住她,另一个跟我走,去救王川。”她压根没理会红裳少女的问话,抬头看着陈曹二人:“王川为我争取逃跑的机会,现在还呆在那边的集市中,跟一个身着机关铠甲的男人缠斗。”

    “身穿机关铠甲的男人?”红裳少女眼睛一亮:“是泽渠师兄!”

    “不如,把她一起带过去。”曹琳梵忽然开口了:“我们都是长老之后,也没有储物戒指这般珍贵的物事……我想,她在墨家的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红裳少女还想说什么,后脑一阵剧烈的疼痛,就让她失去了意识。

    陈秋道收回拳头。

    “平时我不打女人,但现在没时间跟她费事。”他拍了拍手,将红裳少女扛到肩上:“你们两个先出发,我扛着她在后边跟着,随后就到。”

    钱晓瑜和曹琳梵略一点头,足尖轻点,卷起一阵清风。

    ……

    一面砖墙轰然倒塌,引得阵阵狼藉。

    王川一个翻滚,躲过从货架上砸落的瓷盆,从一旁的门洞中钻出。

    一只隐含毫光的铁拳,砸在他先前躺倒的方位上,留下巨大的凹坑。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学着成先生,大喊几声‘倒霉倒霉倒霉’?”王川的面容满是疲惫,但还是攀住一旁的货架,迅速窜到了这排平房的顶上,听着自己下方传来的阵阵破碎声,大口地喘着粗气。

    两盏茶时间的追逃,实在是消磨人的体力。

    “你还能逃多久?”一道粗壮的身影,直接撞破了他身前的天顶,落在他的身前:“又还剩多少体力?”

    王川二话不说,将身一团,像是只青蛙般蹬着楼板,向着一旁的店铺落下。

    也亏得这一片集市确实巨大,他才能借助这复杂的地形,躲了这么久……

    只是在内心深处,他有些遗憾。

    若是两人的修为相当,他恐怕就能把这乱糟糟的集市,变成现实版的“成龙快乐城”吧。

    “还想跑?”程泽渠一脚将楼板踏破,无数碎石砖块满天乱飞,砸在王川的身上,带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他落到地上,来不及给伤口吹吹气,就忙不迭地打了几个翻滚,落入一堆箩筐里。

    程泽渠的拳头从天而降,就要轰在王川的头顶。

    黑漆漆的店铺里,忽然迎来了崩裂的烟尘和扑面的狂风。

    程泽渠冷哼一声,完全没有在乎那些宵小之辈的偷袭,只是力求一击毙命。

    身着机关铠甲,还被这王川这么个修为低微的家伙,戏耍了两盏茶的功夫,他的内心深处,早已饱含愤火。

    就算拼着受伤,他也必须把这小兔崽子的脑袋砸碎!

    铁拳砸落,地上破碎的不是王川的脑袋,而是一只编得相当精致的竹筐。

    两道饱蕴寒光的长剑,从烟尘中突出,直取程泽渠的面门。

    “滚!”他抽起铁拳,狠狠地横扫而出,暴力地将面前那两柄长剑,生生绞断!

    曹琳梵和钱晓瑜翩然退后,落在街道的中央。

    一只箩筐滴溜溜地滚到了他们中间,缓缓摆正,探出一个满面通红的脑袋。

    “你们可算来了……”

第三十二章 谈判官

    “草长得越茂盛,割起来就越容易。”程泽渠从破碎的墙面里走出:“三个废物一起上,还省了我去找的时间。”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曹琳梵横剑于前:“至少,也要替你们的同伴,考虑考虑。”

    “同伴?”程泽渠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就你们这点修为,也能擒住我的同门?”

    “不要再开玩笑了,老老实实地留在这,成为我拳下的亡魂,岂不美哉?”他双拳收到腰间,就要出手。

    钱晓瑜的手中,忽然拿出了一枚戒指。

    “你应该认得这个吧。”她晃了晃手上的戒指:“这是我从一个红裳少女的手上,抢过来的东西。”

    “就算在以炼器著称的墨家手中,储物戒指这种东西,想来也不会太过寻常。”

    王川的脸色,渐渐恢复平常。

    他从程泽渠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的投鼠忌器。

    当然,这老奸巨猾的男人,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红裳少女?”程泽渠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嘲讽:“不好意思,墨家人丁兴旺,这么一个能被你们擒下的吊车尾,我还真没听说过。”

    钱晓瑜和曹琳梵的脸色,都是一滞。

    他们可没有王川那般老油条,懂得在战斗中随时关注别人的神情。

    “不用相信他。”

    王川从箩筐中走出,将自己腰间的长剑丢给了钱晓瑜:“墨家被神朝剿灭之后,绝不敢扩大规模……单从‘人丁兴旺’这样的借口,就能断定他在说谎。”

    程泽渠脸上的肌肉颤了颤。

    “难道我们墨家,重新繁盛起来,也要向你这么个小子报备吗?”他耸了耸肩,一脸地无谓:“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如果你们现在束手就擒,我或许会放过……”

    “你在说谎。”王川的短刀擎在手上:“先前,你可是信誓旦旦,要取下我们的项上人头。”

    “现在怎么又服软了?”

    陈秋道的身影,越过平房的顶棚。

    “怎么,你们就是被这家伙欺负了?”他扛着红裳少女,稳稳地站在地上:“不慌,现在我们四个人都在这,绝不怕他。”

    “况且,我们手上,还有这个女人。”他轻轻一抛,毫无怜爱地将红裳少女丢到了地上。

    红裳少女本就是修行者,这样剧烈的震动,将她震醒过来。

    乍一睁眼,她便看见了抵在自己喉间的剑锋。

    “想判断他是否说谎,相当简单。”王川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表情:“只需要在现场,卸下这姑娘的一条胳膊,然后观察他的神情,就能大致看得出来。”

    “当然,如果你们嫌割一条臂膀太轻,我们还可以换点别的,更狠辣些的方法……比方说把她的丹田废了,或者是把她的清白毁了。”

    程泽渠的眼皮,没忍住跳了跳。

    王川憨厚的脸庞上,忽然流露出一抹狞笑。

    他手中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斩向了红裳少女的肩颈。

    “停下!”程泽渠的声音,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终是吼了出来:“好小子,算你赢了。”

    王川的刀刃,停在红裳少女的颈边。

    “算我赢了?”他的刀刃,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你就这么点表现而已吗?”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程泽渠的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阴郁:“小子,我奉劝你,不要做得太过火!”

    “我有一位长辈,他曾经告诫过我,手上有筹码的时候,一定要谈到一个最好的价格。”王川嘴角一勾:“他上一次的失败,就败在没有将手中的筹码,握得更稳妥一些。”

    “因此,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将手中的刀刃收回鞘中,王川隔着街道,与程泽渠遥遥相望。

    “我向他保证过,绝不会步他的后尘。”他看着程泽渠:“所以,现在我要跟你谈一些,别的条件。”

    “比如说,把你身上的铠甲,脱下来。”

    程泽渠的额角,绽起道道青筋。

    “绝不可能!”他看着王川,胸膛剧烈的起伏:“你见过一位剑客,会丢下手中的剑吗?”

    “如果只能依靠将剑丢下,才能保住剑客所要守护的东西。”王川一脸混不在乎的模样:“我想,他也会照做的。”

    红裳少女的眸光,紧盯着那侃侃而谈的少年。

    “南瞻仙宗,不是全都是一帮仙风道骨的修行人吗……”她躺在地上,却也没表现出多么慌乱的神色:“怎么你看起来,跟匪类无异?”

    看得真准啊,小姑娘。王川心中暗叹。

    他过去,不就是一个小山贼吗?

    “手中有剑的时候,谁都有可能成为匪类。”他看着红裳少女:“先前你那同门,在与我们为敌的时候,手中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还有威力巨大的杀器。”

    “那么,他就是我们眼中的匪。”

    红裳少女眼神狡黠。

    “你这家伙,还挺会狡辩的。”

    一般一般,也就前世辩论赛,拿了个全校第一……王川心中打了个哈哈。

    “做个决定吧。”他没再看红裳少女,而是转向了程泽渠:“你脱下那副甲胄,我们就放你们离开,很简单的交易而已,不用上升到尊严之类的层次。”

    “顺带说一句,我能代表我身后这几位同门。”他微笑着,看着程泽渠变幻的脸色:“不用谈条件,只有这一口价。”

    “我以南瞻仙宗的信誉担保,在你脱下甲胄之后,放你们离开。”

    红裳少女翻了个身,喉间的剑锋却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答应吧。”她叹了口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算我们栽了。”

    程泽渠变幻的脸色,终于是化作一片死灰。

    他轻轻在各个关节处点了点,将那具曾带给王川极大压迫的甲胄,脱到了地上。

    “南瞻仙宗的信誉,呵呵。”从甲胄上跳下,他仰视着王川等人:“希望你们不要毁约……不然我也依旧有办法,把你们置于死地。”

    王川轻轻拍了拍陈秋道的肩膀。

    “毁约这种事情,总不好公然出手。”他转过身子,与陈秋道擦肩而过,声音压到了极低:“况且,我们也没时间跟他们再耗下去了。”

    陈秋道冷哼一声,松开剑尖。

    对于这个用飞盘傀儡伤了他的女人,陈秋道可没有任何的好感。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很好奇,在南瞻仙宗这种古板的地方,怎么会培养出你这种坏胚子?”红裳少女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看着王川的背影:“下次如果有机会,请你到机关城去喝一杯怎么样?”

    王川转过头,从腰间擎出一柄劲弩,向着那脱落在地的甲胄,射出两发钢珠。

    爆炸声骤然响起,火光冲天,照亮了这阴沉的天空。

    少女和程泽渠将身一转,堪堪避过甲胄的爆炸。

    “我叫王川。”他将劲弩收回长衫中,露出一抹绅士的微笑:“目前的住所地是南瞻道院一年级峰的峰顶宿舍,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随时欢迎。”

第三十三章 内城

    王川几人脚步匆匆。

    根据符盘上的显示,那批被困在洞天中的师兄们,此刻正聚集在洞天的中心。

    也就是这座规模庞大的城市,最核心的内城。

    “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家伙。”陈秋道听了曹琳梵的叙述,一脸的贱笑:“真是老奸巨猾啊,怎么平时没见你脑子这么灵光?”

    “拜托,用个好听点的形容词,不行吗?”王川跨过一道障碍。

    内城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

    “警惕一点。”他看着那道城墙,眯起了眼睛:“说不定那城墙边上,会有墨家弟子设下的机关。”

    陈秋道表示同意。

    “过去,墨家曾经有十位弟子守皇城的故事。”他的视线四处兜转,去寻找那些可能会出现的机关暗器:“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齐齐点头,放慢了脚步。

    钱晓瑜看着王川的后背,眼中光华流转。

    经历了先前的故事,这位少年,已经隐隐成为了他们这支小队的头领……明明只是练气三重的修为,但跟在他的身后,似乎就能感受到安心的味道。

    想到这,她摆了摆脑袋。

    自己这是在瞎想什么……他不过就是个喜欢逞嘴皮子功夫,细心一些,江湖经验丰富一些的少年罢了。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她在心中告诉自己。

    墨家的机关术,实在是凌驾于他们这些炼气期的弟子之上……那个程泽渠先前也毫不避讳地说了,师兄师姐们正陷入最危急的险境之中。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将里边的师兄师姐救出来。

    除此之外,都是小事!

    ……

    淡淡的光华流转在内城中央,将那座矮小的钟楼笼在其中。

    “少主!”程泽渠奔向了墨晴空:“属下无能,让圣女负伤了。”

    “哦?”墨晴空将视线从那钟楼上移开:“我那小妹不听指挥,擅自行动,受伤是应该的……人这种东西,总得遭点教训,才能得到成长。”

    “斩杀了几个南瞻的弟子?”他接着问道。

    程泽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晦暗起来。

    “圣女先前被南瞻的弟子擒下……为了赎回圣女,我脱下了机关甲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批南瞻弟子离开。”

    墨晴空的眉头挑了起来。

    “南瞻的炼气期弟子之中,居然有人能擒住小妹?”他大感讶异:“想不到,南瞻隐伏多年,居然还真能培养出人才。”

    “哥!”墨霓裳缓步走来:“我回来了!”

    “都说了几遍了,在家外边,要叫我师兄。”墨晴空捏了捏眉心,显然是拿自己的小妹毫无办法:“你是怎么被擒下的?”

    墨霓裳嘟起嘴巴。

    “我是被偷袭打倒的!”脑后还未消退的疼痛,让她每想起这件事,就一肚子气:“一个长得跟座冰山似的女人,在背后偷袭我,还用剑威胁我。”

    “我不想那么快被传送出去……所以就暂时服软了。”

    墨晴空摸了摸她的头发,一脸的无奈:“你的本命傀儡,难道没有反应吗?”

    “那家伙的速度很快!”墨霓裳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在这地方被迫压抑本命傀儡的强度,我绝不会输给她!”

    “圣女,还是要多多注意。”程泽渠一脸苦口婆心:“先前我答应你,不让你被传送出去,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这批人能进入重檐前辈的洞天里,显然是得了某位修为高深的师门前辈相助。”他看着一脸郁闷的墨霓裳:“若是你被剑锋斩中,就只能被贸然传送出去,还不知道会落在哪一块地界。”

    “若是落在南瞻诸人的视线里,可就危险了。”

    墨霓裳的小脸满是纠结。

    “知道了知道了。”她走到了一旁的机关旁,摆弄了几下:“老哥你没发觉,他们的阵势又换了吗?”

    墨晴空看着小妹顾左右而言他的动作,不免失笑。

    “用不了多久了。”他看着渐渐暗淡下去的光华,轻轻一笑:“当年神朝清算的时候,南瞻那位时任镇北大将军的顾望乡,也有一份子。”

    “他们这些弟子的生魂,我们就收下了。”

    “也算是……血债血偿吧。”

    ……

    王川的脚步,停在内城的城墙之下。

    他分明看见,几只体态轻盈的鸟形傀儡,正在城墙上空兜转。

    “不要再靠近了。”陈秋道拦住了王川身前:“这些鸟形傀儡,似乎有一个探测的装置……只要接近它们的身边,就会触发攻击。”

    “我和老曹,先前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曹琳梵点了点头。

    他对这些小玩意,自是深恶痛绝。

    但又无可奈何。

    “你们有谁知道,这东西是通过什么途径,来检测到我们的存在吗?”王川盯着上方梭巡的鸟形傀儡:“是感知我们的灵力,还是感知我们通过时的气流,亦或是单纯的光学感应?”

    “光学感应……是什么东西?”曹琳梵与王川相处日短,对他这种特殊的讲话方式,有点不习惯。

    “这个,也是我们那边的方言。”王川挠了挠头:“光学感应……你想想,我们在有光的时候,才能看见别人,换句话说,就是那些鸟形傀儡,看到了我们。”

    “试验一下就知道了。”他看了看一旁的民宅,不多废话,径直拆了一块门板。

    “如果是与气流有关的话,”他示意众人退后:“那么我用这块门板,应该就能看出来。”

    众人退出几步,看着王川手上的动作。

    王川将门板扛过头顶,使劲了掀动起来。

    一股庞大的风压,从门板上升起,将梭巡的鸟形傀儡吹得左右摇摆。

    但它们依旧没有动作,只是略微摆正了飞行的轨迹,重新进入巡逻状态。

    “看来不是感知气流。”他回过头,看着几个满头雾水的同伴,尴尬地笑笑:“我们来试验下一个。”

    他抖了抖袖子,落下一块石头。

    “如果是光学感知,那么这块石头飞过的时候,这些鸟形傀儡,应该就会扑向石头。”

    石头嗖地飞出,落入内城中,发出一阵啪嗒的落地声。

    但鸟形傀儡的动作,完全没有变化。

    王川的眼睛眯了起来。

    “最后一个猜想的测试,恐怕需要我亲身过去冒一次险了。”他从城墙旁的房顶上跳下,看着钱晓瑜等人:“既然不是通过气流,也不是通过光感……那么很有可能,这些鸟形傀儡,反应的途径,是我们体内潜藏的灵力。”

    “你要怎么试?”钱晓瑜问道。

    “很简单,虽然有些危险。”王川耸了耸肩:“我会通过使用道术,快速将体内的灵力消耗一空。”

    “然后,我就爬上城墙,看看会不会吸引鸟形傀儡的攻击。”

    陈秋道摇了摇头。

    “太危险了。”他按住了王川的肩膀:“如果你将体内的灵力全部释放出来,那又该如何抵抗鸟形傀儡的攻击呢?”

    “要知道,这些可不是人畜无害的小鸟。”

    “这是能杀人的傀儡!”

    王川从腰间擎出了那柄上弦的钢珠弩,右手紧握着曾经浴血的短刀。

    “鸟形傀儡也是鸟……你们这群自幼呆坐着修行的孩子,又怎么会理解,我们猎人的骄傲?”他变换着手诀,体内原本充涨的灵力,在几道金光之后,一泄而空。

    “再说,你可别忘了,我是修炼过体术的。”他看着陈秋道,眼中满是自信:“有你们在下边接应,区区几只鸟形傀儡,我想应该还没法让我伤筋动骨。”

    “如果没有成功,我立刻就会从城墙上下来。”他转过头,看着那面足有四五丈高的城墙,眼中的自信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谨慎:“如果我成功了,你们也可以跟我一样,化去全身灵力,先进入内城,再做他图。”

    “我会在城墙上等你们。”

第三十四章 染血

    攀住城墙上凸起的石块,王川像是某位著名的红衣人一般,缓缓向上爬去。

    “要是有蛛丝就好了啊,说不定会方便很多啊。”他专注地盯着城墙的顶部,口中却碎碎念着:“要不是这辈子有把子力气,这块城墙,我还真爬不上来。”

    钱晓瑜三人站在城墙下,手中长剑出鞘。

    “怎么就我是断剑?”曹琳梵看着另外两人手中,那精光发亮的长剑,心里一阵不平衡:“太凄惨了。”

    “嘘!”钱晓瑜紧盯着王川的身影:“谨慎一点,别干扰到王川。”

    陈秋道缓缓后退了一步,憋不住地笑。

    即使面临着未知的危险,这临时组建的南瞻四人组,依旧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该不平衡的不平衡,该谨慎的谨慎,该放声大笑的……会笑得小声一点。

    少年人,永远是浪漫且潇洒的。

    将手攀在城墙的边沿上,王川一个翻滚,落到了供士兵守备的廊道上。

    那些梭巡的鸟形傀儡,从他的身边飞过,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赌对了。”他重重地舒了口气,躲过一只低空巡航的鸟形傀儡,向下方伸出手,轻轻摆了摆,示意他安全无恙。

    不多时,三人陆续攀上城墙,彼此会心一笑。

    “恢复灵力,大概需要半个时辰。”陈秋道闭上眼睛,略微试探了一下:“我们先离开这些傀儡的感应范围,再行功恢复。”

    “不过,按符盘上的显示,师兄们应该就在这里了。”陈秋道左右瞥了瞥:“内城看起来也不大啊!”

    钱晓瑜伸出手,向着城中心指了指。

    “你是瞎吗?”她看着城中心,那笼罩着朦胧光华的钟楼:“他们在那!”

    陈秋道转过头。

    他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开启望气之术。

    “根据符盘上显示的位置,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十五位同门,已经到达了内城边沿,剩余的人之中,也有四位刚刚进入了内城。”王川扬了扬符盘:“他们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杀进内城。”

    “我想,这事不太对劲。”曹琳梵忽然抽出长剑,对准了廊道的尽头。

    一阵吱呀的脚步声,从廊道尽头的闸楼处传来。

    “居然躲过了鸟形傀儡的监察,爬到了城墙上吗?”踩着木屐,一位衣着单薄的女子,从闸楼的阴影中走出:“真是让人意外呢。”

    王川一手握住断剑,一手擎住短刀。

    “你说的没错,琳梵。”他的眼神中透着三分沉重:“看样子,同学们并不是横冲直撞地杀进了内城,而是落入了墨家之人的手中。”

    “甚至,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钱晓瑜的长剑铮鸣出声。

    她看向那女人的目光,已经充满了煞气。

    “推测的不错,只可惜你们也没有预料到,我们会这么快,捕捉到你们的同伴吧。”她从高耸的胸怀里,丢出一张符盘:“很好用的道具呢,我们拿到之后,几乎能立即确定你们这帮人的位置。”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们呢?”

    陈秋道忽然丢出三枚丹丸。

    “都拿去,赶紧吃掉。”他眼中没有任何的肉痛之色:“能够迅速补充灵力的回元丹,三个呼吸内起效,只是在三个时辰之后,会出现昏睡的后遗症。”

    “准备吃药,跟我拼命吗?”衣衫单薄的女子,忽然笑了:“真是天真而单纯的孩子们呢,练气期的境界,吃再多的丹药,又能怎么样?”

    王川忽然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

    站在他身后的三人,立马就心领神会,从城墙边上一跃而下。

    “拼命,我们恐怕是拼不过你。”王川露出一抹阴狠的微笑:“但我们要跑的话,被迫压制在练气六重的你,在这逼仄狭窄的内城里,会选择追逐哪一位呢?”

    “倒是个头脑灵活的小子。”穿着木屐的女人冷笑一声,一步踏出,就已经抵达了王川的面前:“修为低微如此,还敢挑衅于我?”

    王川手中的断剑骤然脱手,直刺而出。

    他将身一翻,脚尖在城墙上数次点出,轻轻地落入内城的巷弄之中。

    女人轻咤一声,紧跟着王川跳下城墙。

    两枚浑圆的钢珠,从王川上好弦的劲弩中射出,带着尖锐的风声,飞向了空中难以转换身形的女人身前。

    “雕虫小技!”一张飞盘傀儡从她的手上飞出,瞬间将两枚钢珠格挡开。

    两团烟雾应声炸裂,挡住了她的视线。

    “该死!”她周身上下,有六张飞盘傀儡同时飞出,轮转之间化作巨盾,牢牢地护住了她的身前。

    待得烟雾散尽,她环视四周。

    只余一条空空落落的巷弄。

    “以为进了内城,就能这么轻松的离开吗?”她并不精致的五官,在愤怒之下一时间竟然有些扭曲,完全浪费了那婀娜多姿的身形。

    拉开一支火箭,血红色的焰火在灰蒙蒙的洞天之中,分外刺眼。

    “逃得了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吗?”她恶狠狠地挥动着手中的峨眉刺,猛地扎进一旁的墙壁之中。

    轻松如戳豆腐。

    泄愤之后,她转过头,正欲离去。

    一枚细小的钢珠,从那破损的墙缝中飞出。

    血花迸溅。

    女人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身子。

    “你偷袭我?”

    模糊的眼中,一位少年人的影子从平房里走出,随手挥出一刀。

    “是啊。”王川等到血泊成型,缓缓弯下身子,从女人的喉间拾起短刀。

    没来得及说出任何遗言,女人的性命,就随风而逝。

    原本一粒小钢珠造成的伤口,在王川随手一刀之后,化作了催命的沟壑。

    王川蹲下身子,在女人尚未被血濡湿的衣裙边擦拭短刀。

    他是个细心的人。

    明明这个世界的人命已经贱如草芥,他还依旧保留着前世那近乎偏执的观念。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手上,沾染了血腥。

    利刃这种东西沾了血色,擦拭一下就好了。

    但人心染上的颜色,可不像刀那么好打理。

    “按照凡间的习俗,我们也快要过年了啊。”

    “见见红,算是喜庆。”他擦好了短刀,把它收回腰间那略有磨损的旧鞘里,步步走入巷弄:“祝你在冥间,能过个好年。”

    “下次再掌握筹码的时候,就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第三十五章 传送猜想

    “还能支撑多久?”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尹月的双眸里,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还没有支援的话,这座阵法,最多只能再支撑三个时辰。”跟在她身后的龙浩然脸色颓然:“这是我们手上剩下的,最后的维天石。”

    “陈源,你占卜的结果,真是毫无胜算吗?”尹月扭过头,看着身后捧着龟壳,口中念念有词,却眉头紧皱的男人。

    男人睁开双眼。

    他手中的龟壳,再度多出了几处凹陷。

    “对不起,尹月。”他摇了摇头:“占卜的结果,与先前并无任何区别。”

    “只要我们冲出去,结果是十死无生。”

    即使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尹月的眼中,也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颓唐之色:“这样吗……辛苦你了,陈源同学。”

    钟声轻轻荡漾开去,像是幽冥的使者,不耐烦的催命。

    “三个时辰,我们还能找到破除墨家禁锢的办法吗?”她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头,再度拨弄地上那繁杂得近似天幕的阵图。

    “这座阵盘,本就是墨家的阵法,跟我们南瞻的所学,根本不是一个流派。”陈源放下手中的龟壳,跟着尹月在地上拨弄着阵盘:“我们南瞻所传,是玄门正统的六十四卦演化阵法,跟墨家这种近似天星的阵盘,完全不一样。”

    “就算明知道,他们用这玩意禁锢着我们。”

    “我们也依旧是毫无办法。”

    尹月的手指纤纤,却在阵盘上划出了一阵残影。

    “只要找到生门就好了。”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在道院中,修习的阵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生门的阵法。”

    “只要找到他,就好了!”

    其余站在钟楼上下,执掌阵法守备的南瞻弟子,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显出了懊恼之色。

    支撑他们到现在的,除了剩余的维天石以外。

    就只剩下内心深处,那点渺茫的希望了。

    ……

    “陆芋死了?”程泽渠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不是玩笑。”陆稻丰的手紧紧地攥着,眉眼间尽是煞气:“我们还没有成功斩杀南瞻任何一人,就已经损兵折将!”

    “不可能!”程泽渠摇晃着脑袋:“不可能!”

    房门被推开,墨晴空从中走出。

    “怎么回事?”他的脸上满是肃杀:“我似乎听见,有人死了。”

    “少主!”程泽渠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得难以言说的神情:“陆芋她,死了!”

    墨晴空看了眼陆稻丰。

    陆稻丰低着头,胸膛剧烈的起伏,隔着稀疏的刘海,也能看见那渗人的颜色。

    “陆芋,是怎么死的?”他的声音里保持着沉稳:“尸身有带回来吗?”

    “小芋的身上,只有两道伤口。”陆稻丰的声音如刀锋般尖锐:“一道伤口在咽喉的上部,看形状应该是被利刃割破,是致死的主因。”

    “还有一道呢?”墨晴空追问道:“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仔细检查的话,我恐怕会忽略掉那道伤口……”陆稻丰的声音已经无法保持平稳,毕竟身死之人,乃是他的妹妹:“在刀伤的背后,有一道细小的口子,径直穿过了小芋的喉间。”

    “那道伤口,才是让她无法反抗的主因!”

    “一道细小的口子?”程泽渠的嘴唇颤了颤:“那是怎样的口子?”

    陆稻丰的袖子里,落下了一粒钢珠。

    “这是我发现那道口子之后,在街道旁的墙壁上找到的。”陆稻丰的声音越发低沉:“恐怕是有暗器高手,将这枚钢珠打入了……”

    他忽然停下了话音。

    “泽渠,你见过这个暗器高手吗?”他看着震惊之后,满脸木然,甚至是如缟素一般的程泽渠:“还是说……”

    “钢珠,钢珠!”程泽渠的眼眶里,淌出两行泪水:“是他!”

    墨晴空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个时候,师兄你更加要冷静。”他扭过程泽渠的脑袋,与他对视:“你如果知道他是谁,说出来就好了。”

    “我们会帮你,报仇!”

    “对,报仇!”程泽渠的眼眶,红得像是染血一般:“少主,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老奸巨猾的小子吗?”

    “是他吗?”墨晴空的脸色,冷意盎然。

    “就是他,我就算是死,也忘不了他的名字。”程泽渠的身子缓缓软倒,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他是那个,我追杀了半天的,修为低微的南瞻弟子。”

    “那个如同匪类一般的兔崽子!”

    “他是……王川!”

    ……

    “我们应该如何潜入?”躲在一幢平房的阁楼上,钱晓瑜连腰都伸不直。

    早在进入内城之前,王川就已经将自己在山寨时,所用的秘密记号,教给了他们。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分散之后,得以再次会面。

    “只要进入维天石符阵能够作用的范围之内,我们就能够启动维天石的传送功能,将师兄们传送出去。”陈秋道指了指胸口上的项链:“但我先前在不远处观察了一番,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怎么说?”曹琳梵和王川一同看着他。

    陈秋道压低了声音。

    “先前我偷偷靠近的时候,看到了那座钟楼上的师兄们。”他甩了甩胸口上的项链:“他们的胸口上,也佩戴了跟我们一般模样的项链!”

    王川皱了皱眉。

    “如你所说,他们应该早就能传送出去才对。”

    “就是这样,我才觉得事有蹊跷。”陈秋道想拍地板,被钱晓瑜冷眼一盯,才想起自己等人在潜伏,悻悻地收回手:“按理来说,每一个像我们这样,进入洞天的师兄师姐们,都应该佩戴了宗门配发的制式传送项链。”

    “但他们并没有被传送出来。”钱晓瑜的声音很轻。

    “三个可能。”王川开始总结:“第一,师兄师姐们的维天石,用在了别的地方,已经不够将所有人传送出去。”

    “不可能。”曹琳梵摇了摇头:“就算只剩下少量的维天石,也应该有人传送出去报信才对。但事实上,除了那个一开始逃出来的师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秘境里。”

    王川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第二,师兄师姐们,触动了钱峰主所说的那件秘宝,被禁锢在了钟楼之内。”

    钱晓瑜摇了摇头。

    “先前也曾有师兄师姐,来重檐洞天进行试炼。”她一脸淡然:“若是能触动的,早几十年我们南瞻就应该知道秘宝的消息了。”

    “那么,最后一个可能。”王川卖了个关子:“大家都知道,我喜欢把可能性最大的猜想,放在最后告诉大家。”

    “按照钱峰主,还有先前在道院时的各位长老所说,能进入重檐秘境,还不被排挤,或是破坏秘境本身平衡的,只有层次在炼气六重之下的人和物。”他看着众人:“墨家的人,也没办法突破这个限制,因此排除他们将某种强大的禁锢阵法,带进秘境的可能。”

    “我几乎可以断定。”

    “师兄师姐们被禁锢的原因,在于重檐秘境本身,所秘藏的那件法宝。”

    他的表情变得很是阴森。

    “被激活了。”

第三十六章 赌命

    “那我们该怎么办?”陈秋道摊开手:“就算是这么个理,你也无法否认,我们只是一群练气期的小修士。”

    “我们能做什么?”

    钱晓瑜和曹琳梵一道,眼巴巴地看着王川。

    见多识广的陈秋道都没办法,他们能依靠的,就只有王川的计策。

    只要王川能给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脏活累活,就由他们这两个主战派来干好了。

    “让我想想。”王川闭上眼睛,眉头紧皱:“符盘你们都丢掉了吧。”

    “丢掉了。”三人异口同声。

    把那玩意留下来,就相当于找死嘛……别人都把符盘拿在手上,就等着瓮中捉鳖,他们也还没傻到这种程度。

    “距离药效后遗症的发作,还有约莫两个多时辰。”王川口中念念有词:“而从我们先前的集市,到达这内城的中心,只需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你在计算什么?”陈秋道纳闷了。

    这些数据,有什么意义吗?

    “药效发作之前,无论我们有没有成功拯救师兄师姐们,都得立刻传送出去。”王川看着陈秋道,眼神里满是警示之意:“不然,我们留下来,就只能成为同门的累赘。”

    陈秋道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琳梵和钱晓瑜亦是如此。

    他们生在南瞻,长在南瞻,对于这座宗门,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责任感。

    在他们的心中,抛弃同伴独自逃跑,那是该被唾弃的。

    但王川冷冰冰的话语,又无比的现实。

    “所以,我们必须在药效发作之前,尽自己所能,做到我们能做的事情。”王川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某种决定:“留下一个人视察状况,另外找两个人,跟我再次出城。”

    “你要做什么?”钱晓瑜问道。

    “我要做一些,比较伤天害理的事情。”王川轻轻掀开阁楼的楼板,露出一个可供下行的洞口:“如果你们认为,同门的性命比墨家弟子的性命重要,那么大可跟过来。”

    “如果不认同,就不要跟来了。”

    “我怕动摇你们的道心。”

    钱晓瑜的眉头紧皱。

    “我要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王川轻轻跳了下去,扬起头颅,面无表情:“比如说,把整个内城给烧掉。”

    “先前,我在集市里边,不仅看到了那帮墨家弟子布局时,剩下的茶叶。”他的目光中,蕴着一种视生命如无物的冷酷意味:“我还看到了,无数干燥的,可以燃烧的木料,杂物……以及可以用来运送它们的斗车。”

    陈秋道的额头上,有冷汗留下。

    “这内城,除了城墙以外,其他的建筑,几乎都是木结构为主。”他看着王川:“如果你要把这里烧了,大可直接点燃啊。”

    “虽然内城的街道并不宽敞,但在某些关键的位置,我们仍需要用杂物堵住,迅速燃烧,并毕其功于一役。”王川露出一抹苦笑。

    他前世是学考古的,为了写毕业论文,也兼修古城维护之类的建筑学。

    他知道,一座像样的古城,应该怎样毁灭起来,会比较快。

    只是没想到这种知识,居然也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我没意见。”钱晓瑜开口了:“只是,先前他们手上有符盘。”

    “换句话说,我们或许会有同门,落在他们的手上。”

    王川那双斧凿一般的眉头,重重地挑了挑。

    “在进入内城之前,我们还得找到跟我们一同进入秘境的同学们。”他看着钱晓瑜:“然后,把他们传送出去。”

    陈秋道和曹琳梵也跳下了阁楼。

    “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足够的维天石,同时传送剩余的师兄师姐们。”王川摊开手:“并且,我这个计划,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也会更容易成功。”

    “如果能找到他们,我会在内城的几个方向,同时点燃火焰。”

    “然后,找几个人跟我一起,留在这火焰焚天的内城之中。”

    陈秋道的眼睛都瞪大了。

    “你疯了!”他看着王川:“你这样……不怕把自己烧死吗?”

    王川耸了耸肩。

    “我先前提到过一句,计划的前提。”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难明的笑意:“那就是,在场的所有修士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获得远超练气六重的战力。”

    “墨家修士的机关虽强,但也没办法在这焚城之火下,继续留存。”

    “因此,他们必然会解除禁锢,将自己等人传送出去。”

    “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无论是拯救那些可能被捉的同门,还是被禁锢的师兄师姐。”

    陈秋道的嘴唇翁动了几下。

    “你怎么会想出,这么恐怖的计划?”他把手重重地搭在王川的肩上:“若是这几个环节里,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你可能会死在这里!”

    王川只是笑笑。

    他身为穿越者,自然也做过一些,有关于改造世界,成就自我的美梦……但在山寨生活的这些年里,他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就跟小孩儿的白日梦一般幼稚。

    在这个人人都掌握了力量的世界里,他前世带来的知识,大多数时候,都是停留在他脑子里的废纸,完全没有半点作用。

    想要活下来,他只能依赖自己。

    依赖自己的胆量和智慧。

    “士兵里,最不要命的家伙,最容易当上将军。”他轻轻挪开了陈秋道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掌:“当然,如果小命不够硬朗,那就成了白骨堆里叫不出名字的一堆。”

    “拼一把,又如何?”

    陈秋道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是如此的陌生。

    自幼,他们这些修行者的后裔,都被同一条道理所教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这个人人都可修行,人人都可长生的世界里,隐忍和谨慎,似乎是获得最终胜利,必不可少的品格。

    但眼前的少年,就像是一柄蛮不讲理的尖刀。

    插进了这个讲究步步为营的陈腐世界里。

    “要跟我一起,拼一把吗?”王川嘴角淡淡的笑容,忽然浓郁起来。

    他伸出了手,向身前的三位少男少女,发出了贼船的邀请。

    钱晓瑜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曹琳梵犹豫了一瞬,也伸出了手。

    陈秋道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露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无奈神情。

    “我会留守这里。”他把手放到三人的手上:“希望你们,能平安归来。”

    一张薄薄的符纸,被递到了陈秋道的手上。

    “这是什么?”他看着下方的王川:“符纸……你从哪里找来的?”

    “我在课本……哦不道书上看过,这是典型的传讯符,两张通用的东西。”王川的手上,也多出了这么一张符纸:“好了,不多说了,到时我联系你。”

    陈秋道还想问些什么,阁楼的夹板,就已经被合上了。

    “开始了,伙计们,这种刺激的感觉,真像是轮盘赌啊!”王川帮陈秋道合上阁楼的楼板,带着两人走出房子,随手捞起他放在不远处的符盘,毫不掩饰地冲出了内城,完全不顾坠在身后的两只鸟形傀儡。

    “什么是轮盘赌?”曹琳梵看着贼船的船主,皱起眉头。

    这家伙的嘴里,老是冒出些莫名其妙的词汇。

    “方言,方言!”王川没有回头:“你可以把这种东西,当做赌命。”

    “赢的人,收下重金。”

    “输的人,送出小命。”

    他在空中打了个翻滚,手中的劲弩射出两枚钢珠,打乱了两具鸟形傀儡的飞行轨迹。

    曹琳梵和钱晓瑜一人一剑,将这两具傀儡斩破。

    洞天顶上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沉。

    “希望墨家,能够愿赌服输。”王川看了眼符盘,将身一摆,带着身后的两人,冲向了同门的聚集地。

    符盘被他随手丢下,安静地躺在在地上。

    像是赌场里的旧轮盘。

第三十七章 焚城

    火光冲天。

    王川站在内城的边沿上,发丝被灼热的气浪掀起,看起来有些焦黄。

    “也就是你,才能掀起这样的火焰吧。”一位从未见过面孔的男子,站在王川的身边:“毕竟是打败了我那童年老友的家伙啊。”

    “常庆生,你也别说这话。”王川耸了耸肩:“先前点火的时候,你比我可欢快多了。”

    常庆生不置可否的笑笑。

    “毕竟,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嘛。”他挠了挠头:“我们什么时候能冲进内城?”

    “等到那家伙能被传送离开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始冲了。”王川看着那呈环状,逐渐烧入内城的火焰,眼中倒映的尽是血光:“喂,秋道,你那边能传送了吗?”

    传讯符的另一边,陈秋道满脑是汗。

    “哪有这么快!”他轻轻在阁楼顶上,凿出了一个小豁口,让自己的脑袋得以呼吸灼热的新鲜空气:“现在火焰都还没烧到我这一块。”

    “那就,再等等。”王川看着身边仅剩的两栋楼房,还有那堆干枯的易燃物:“等到那些火焰,烧到你身旁的三栋楼房的时候,你就通知我们。”

    “好。”陈秋道看着那片通红的天顶,微微咂舌。

    ……

    “少主!”一位墨家弟子急匆匆地冲进房间:“火!”

    “我知道了。”墨晴空的脸色,与通红的火焰完全相反,阴沉得像是午后即将爆发雷暴的积雨云:“你下去吧。”

    “可是……火已经快烧到我们这里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让我想想。”墨晴空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些许命令的意味。

    在这之前,他都是和蔼可亲的形象。

    墨家弟子讪讪地退下。

    “泽渠师兄,还请节哀。”他看着眼角通红,面色狞恶的程泽渠:“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还请跟我们,一同离去吧。”

    程泽渠的面容,狞恶如怨鬼。

    他微微抬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对不起,少主,这一次,泽渠恕难从命。”他坐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白色的丧袍:“南瞻弟子,多是循规蹈矩之辈,能想出焚城这般决绝计策的家伙,估计只有那个该杀千刀的王川。”

    他向着墨晴空,猛一叩首。

    “少主,我们发现火势的时候,已经陷入无法控制的境地了……那些可供出入的路口,已经被塌陷的平房所掩埋,层层叠叠如传说中的地狱……即使有鸟形傀儡相助,我们也已经失去了先机。”

    墨晴空默然无语。

    “承认吧,少主。”程泽渠轻轻推开房门,让通红的火光,透射进来:“我们墨家原本占尽先机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您跟圣女,还有其余的弟子们,还是尽快离开吧,若是再留下来,恐怕有生命危险。”

    “我可以离开,但泽渠师兄,你为何坚持留下?”墨晴空明知,但故问。

    “少主,您知道的,在那片符阵没有被彻底磨灭之前,他们的那些弟子,不会受到任何危险的侵害。”程泽渠的眼中满是血丝:“但在那之后,我们仍有机会,在他们最放松的安全时刻,对他们发动致命一击。”

    “我已经想好了。”他看着墨晴空:“只要您将剩余的傀儡,留给我,我能在短时间内,改装出一份可供我一人使用的防火结界。”

    “等到火势小了,南瞻诸人准备传送离开的时候,我便可以出手。”

    墨晴空握住了程泽渠的手。

    “但在这片空间下,谁也无法展现出练气六重以上的实力。”他的眼神诚恳,而带着些许祈求的味道:“师兄就算能一击得手,也会……遭遇不测的。”

    “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结果啊。”程泽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微笑:“小芋她,恐怕也还没有走远吧……她还在等我吧。”

    “师兄!”墨晴空的声音严肃起来:“你真的要拒绝我的命令吗?”

    “心死之人,再活下去,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程泽渠看着火光,张开双臂,像是渴求着它们的降临:“您不会拒绝,我这位师兄在生命中,最后小小的任性吧。”

    墨晴空的攥紧了手。

    他的指甲,刺进了自己的血肉中,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之意。

    “既然这样……师兄请保重。”

    墨晴空转过头,轻轻走出了房门。

    一道闪烁着蓝色光华的水晶,被他收入了储物戒指之中。

    “我等,先行离去。”

    “希望还能再见。”

    程泽渠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不,少主。”这位不到五尺身高,像是稚童一般长短,却拥有一颗成人内心的墨家弟子,流下两行清泪:“我希望,永远不要在下边见到你。”

    “我愿你长生。”

    ……

    “维天石可以动用了!”陈秋道的声音,从传讯符中传出:“那我先走一步?”

    “你先出去吧,到时候,我们再见。”王川笑了笑,将身边的那堆杂物点燃。

    内城缺了一角的火焰拼图,最终被填满。

    “我们要怎么做?”曹琳梵跟在王川和常庆生的身边:“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话,该怎么进入内城中心?”

    “火是会停下的。”王川看着自己身前,缓缓下沉的房子:“内城的中心,大概会有持续半个时辰的火焰焚烧。”

    “而我们身边的火焰,是隔离带。”

    曹琳梵和常庆生对视一眼,皆满脸迷糊。

    “用火烧开一片空间,使其中的可燃物全数焚烧殆尽,让其余的火焰,无法侵入这片地带,便名为隔离带。”他没回头:“这个不是方言,但也是我独创的词语,你们没听过也正常。”

    常庆生轻笑一声。

    “难怪你能跟陈秋道,保持这么好的关系。”他看向王川的眼光,颇有些了然之色:“博学的家伙坐在一起,才有话题可聊嘛。”

    “你这么认为,我也姑且承认。”王川笑了笑。

    “不过,你要观察我的话,大可换个时机。”他转过头:“毕竟,这个时候的美景,你们平日里可绝无机会看见。”

    “要珍惜这个机会啊!”

    王川的话音里,又是一阵房屋倾颓的声音响起。

    焚城之焰。

    势可燎天。

第三十八章 魔钟

    随着最后的一阵颤抖,钟楼上笼罩的光芒,像是懒虫起床时天上的星芒一般。

    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川掀起衣襟,把脸上的汗水擦了擦。

    “师兄师姐们,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他把双手拢在嘴边:“喂!能听到吗?”

    “莫不是被你烧死了吧。”常庆生皱了皱眉:“要知道,我们先前隔着那么宽一条隔离带,也能感受到如此炽盛的炙热,身处在火焰中心的他们,不会……”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把这座钟楼的阵法打开,我想墨家那群聪明的脑袋瓜,不会想不到这个办法。”王川笑了笑,只是面色有些勉强:“我们亲自上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曹琳梵和常庆生点了点头,与王川跃上钟楼。

    一片此起彼伏的鼾声,在钟楼里响起。

    “睡着了?”王川皱起眉头:“怎么会?”

    “有古怪……若是这样的精神状态,别说在钟楼里支起阵法,支撑三天,就是顶住墨家机关任何一波的攻击,都绝无可能。”曹琳梵精擅阵道:“而且,你没有发觉,他们的身体有异常吗?”

    常庆生蹲下身来,轻轻探了探一位四年生的脉搏。

    “此时是冬日,人应有沉脉之相……但他们的脉象格外虚浮,就像是磕了五石散的疯子一般。”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像是离魂之症。”

    “离魂之症?”王川此刻已经搜完了整个钟楼:“我看过了,一共七十四位弟子,一个都没少。”

    “离魂之症,一般不会发生在修行者的身上。”常庆生似乎精擅医道:“一般孩童,或是年老体虚的凡人,会犯此症。”

    “人有三魂七魄。”曹琳梵也曾经听过这种病症:“每一道魂魄,都分管人体内的某一道气,因此只有魂魄健全的生灵,才能保持生机与活力。”

    “这种病症,轻者会感到异常疲惫,重者直接会陷入深度的沉睡,直至魂魄离体过久,得不到肉壳滋养,在空处逸散,导致活死人的产生。”常庆生补充道:“也就是说,这种病症若是长久不理会。”

    “别说继续求仙。”

    “他们甚至活不过这个冬日。”

    王川的面色一凛。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在这方面着实算不上擅长:“庆生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念诵道经。”常庆生斩钉截铁道:“对付离魂之症,上清安魂经,是最好的办法。”

    王川的脑海中,回想起道经入门中,所讲述的诸般经典。

    “可是,这门经典,我们还不曾修习啊!”

    “我记得。”常庆生盘腿而坐:“劳烦二位,在旁为我护法了。”

    “不能先把他们传送出去,再行操作吗?”王川皱了皱眉:“这块地方,墨家说不准留下了什么后手。”

    “不行。”常庆生摇了摇头:“他们的灵魂,多半是被禁锢在这一处的某个地方,若是离开了此处,超过了时限,他们恐怕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王川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么,劳烦你了。”他一手擎着断剑,一手倒持短刀,站在了楼梯的角落里。

    像是隐入黑暗中的影子。

    曹琳梵擎着剑,上下走动。

    他是如今道院的首席,修为甚至比陈秋道还要高出半截,距离练气七重的修为,只差一个念头。

    因此,他的感知,比王川和陈秋道等人,更加敏锐。

    “离魂之症,并不会凭空产生。”他绕着钟楼的廊道游走:“先前钱峰主说过,这座洞天之中,很有可能潜藏着某件墨家的邪器……这会否就是师兄师姐们,陷入沉睡的主因呢?”

    王川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曹琳梵的身边。

    “你在怀疑什么?”

    “我在怀疑,钱峰主口中所谓的墨家邪器,是不是就在这钟楼之中。”曹琳梵的眼中闪烁着道道辉光:“离魂之症,不会那么轻易出现在修行者身上的。”

    常庆生念诵声些。

    他睁开双目,眼前的四年生们,依旧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看来,这不是简单的离魂之症。”他朝着楼上的曹王两人,开口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王川随手挥起短刀,斩开一处廊柱:“但我有个猜想。”

    常庆生跃上三楼。

    “什么想法?”

    “你知道的,古人炼器,多半都是采一些吉利些的,有镇压之威的形状。”王川摊开手:“那些炼制邪器的家伙,恐怕会比一般人,更加在乎手中的邪器,会不会突然反噬其主,因此炼制的邪器,应该也趋向于正气凛然,或是有镇压威能的器具。”

    “这座塔能被我轻易斩开,应该不算是什么重器。”他抬起头,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钟。

    “你是在怀疑……”曹琳梵也抬起了头:“这座大钟?”

    在他的眼中,那座铁钟上覆盖的“气”,并不比周遭的环境更加强盛。

    一件强大的法宝,蕴含的“气”,绝对比寻常的器具,强盛无数倍。

    “能看出什么异常吗?”王川抬起头:“或者说,有没有什么象征着邪异的花纹?”

    常庆生昂起头。

    “倒是没什么象征邪异的花纹。”他如实已告:“这玩意,就是普通的县城里,最普通的那种钟楼。”

    “你也看见了,这片冬天,基本被墨家的那位重檐真人,用最普通的城池之法,布置成这副模样。”他看着那大钟:“这座大钟,无论是从形制上看,还是从气的强度来看,这都是一座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

    一阵钟声,忽然从塔中响起。

    “能自鸣的钟,算是普通的钟吗?”王川问道。

    没人回答他。

    “喂?喂?”他低下头:“你们怎么也……”

    两声人体坠地的声音,混杂在钟声里,分外清脆。

    “你这小子,果然还是有几分特殊之处的。”木制的楼梯,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吱呀声:“虽然没有灵力支撑,但这座魔钟被唤醒之后,自鸣时的声浪,依旧能够抽走寻常练气修士的部分魂魄。”

    王川看着楼梯,瞳孔紧缩成了一条细线。

    “每一次钟声响起,他们便会有一道魂魄被抽走……这是魔钟被唤醒后,第二次自鸣的钟声。”男人的声音,从木制楼梯的吱呀声间传来,怨毒得恍若幽冥处升起的夜叉:“真是值得庆幸,你没有陷入那无知无觉的昏沉之中。”

    “这可以让我,更加完美地,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

    半张狰狞的脸庞,出现在楼梯的转角处。

    王川手中的劲弩,猛地射出一枚钢珠。

    一张并不庞大的手掌骤然伸出,将钢珠攥住。

    “别来无恙。”不足五尺高的侏儒男士,出现在拐角处。

    “该死千万遍的。”

    “王川。”

第三十九章 重燃

    鲜血从程泽渠的掌沿上滴落。

    他轻松开手掌,让那枚已经变了形的钢珠,从他的手心落下。

    “你就是用这粒小玩意,要了小芋的命吗?”他紧盯着王川的双眼,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是吗!”

    王川将手中的劲弩重新上弦,才慢条斯理地答道。

    “是啊。”他看着站在楼梯拐角上的程泽渠:“你要替她报仇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程泽渠没料到,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子,面对自己近乎极致的愤怒,居然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回答。

    他难道,不应该害怕吗?

    不应该害怕修为远比他更高的自己,将他斩杀在此地。

    甚至是蹂躏他的**和灵魂吗?

    “我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你口中说出。”王川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泽渠:“你说出这句话,应该只是纯粹地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吧。”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她杀了我,那么她是不是也要偿命?”

    程泽渠的气势为之一滞。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王川把劲弩揣回长衫里:“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么无论是谁杀了谁,都得将自己那颗高贵或低贱的头颅,贡献出来,作为杀人之后应该偿还的债务。”

    “但很显然,你只是单纯地,想为了自己的爱人,或者说同伴报仇。”他的眼神淡淡的,就像是清晨寥落的星点:“就像是被人抢走了香蕉,然后愤怒得不能自已,攥紧了拳头,准备出去跟人拼命的。”

    “猴子罢了。”

    程泽渠的眼神,骤然冰冷下来。

    “牙尖嘴利的家伙,在这个世道,可没那么吃香。”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橙橙的牙齿:“无论你今天说什么,都逃脱不了被我蹂躏,然后惨死的下场。”

    “要怪,就怪你杀了小芋吧!”

    王川伸出手,做出请等一下的手势。

    “开打之前,我还想问一句,既然这些人都会被抽取魂魄,那为什么同样听到钟声的你,不会受到影响?”他看着程泽渠:“你难道有什么秘宝不成?”

    “我倒是没有秘宝。”程泽渠笑了笑:“只不过是,堵住了耳朵罢了。”

    “原来如此,就是不去听这种声音,就不会受到伤害,对吗?”王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来吧。”

    程泽渠的身影,在下一瞬间,已经抵达了王川的身前。

    他手中的长刀,如天上降临的雷电,直直地穿到王川的肩头上。

    血花迸溅。

    王川的身子,被整个钉在了墙上。

    “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强啊。”王川抬起头:“你的修为,应该不止练气六重那么简单吧。”

    “我自然压抑了修为。”程泽渠的面庞,笼上一层阴影,五官上充斥着大仇得报的狞恶:“但为了不被传送出去,也依旧保持练气六重的状态。”

    “原来如此。”王川将手放在肩头的长刀上,想要将它拔出。

    “那么着急干什么。”程泽渠手中的刀,递得更深了些:“有没有看到勾魂的使者,正在向你走来?”

    “哪里有那种东西……”王川的口中,渗出鲜血:“要是有的话,请你们宗派的老祖宗,把你那什么小芋的灵魂,从地府中召唤出来,再重新附着在一个肉身上,不就结了……还用得着这么打生打死地折磨我吗?”

    “你这张嘴,还真是喜欢说话啊。”程泽渠走得近了些。

    他的身高,甚至还到不了王川的胸口。

    用尽全力,他的长刀,也只是钉进了王川的肩头。

    更高的地方,他得跳起来,才能掌握得住。

    “我也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讲道理是最没意义的事情……哦不,无论是哪个世界,讲道理似乎都不太管用。”王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

    “那当然是,把你另一只手,也给废了才行啊。”程泽渠的长刀骤然抽出,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住了王川暗持劲弩的左手。

    “想要敲响那座大钟,让我沉睡对吧。”程泽渠一拳砸在王川的肚子上;“如何,感受到你骨骼的震响了吗?”

    “很像钟声吧。”

    王川的伤口处,又有鲜血喷涌而出。

    他的断剑,被程泽渠一拳砸得脱手,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到了钟楼下方的残垣上。

    “绝望吗?”程泽渠看着瘫软下来的王川:“你还有多少小手段,都用出来吧。”

    “我现在最希望做的事情,就是把你所有的希望,全部点燃,像是这座浩大的内城一般,烧到天空才好。”他看着塔楼外,那时不时吧嗒作响的残火:“你看,你掀起的这场火焰,已经熄灭得不成样子了呢。”

    “你的希望,也会像这样。”

    “变成一地的废墟。”

    王川紧咬着牙关,将短刀击出。

    叮当一声响起,那柄跟随了王川出生入死的短刀,穿过了塔楼的外墙,落入火场之中。

    断得毫无声息。

    “能杀死小芋,你就这点手段?”程泽渠看着软倒在地的王川,一脚踢在他的头颅上,将他整个踢飞到一旁的墙壁上:“废了手而已……你不是还有那双腿吗?”

    “既然有这双腿,你总得做点什么吧。”他看着趴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王川:“我知道,你这家伙就跟蟑螂一样,不会这么快死的。”

    “快想想办法,打倒我逃离这片钟楼啊?”

    “再想不出办法,我的耐心可就用完了哦!”

    他踩在王川血迹斑斑的右手上,用尽浑身的体重,把这只曾经那么灵巧的手,踩得咯吱作响。

    “快想!”他低下头,与王川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对视:“再想不出来,我就让你立刻去死!”

    “不要再废话了,臭侏儒。”王川忽然开口了。

    程泽渠的双眼圆睁。

    “你说什么?”他愤怒得甚至忘了出拳:“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这个又矮又小,连自己的女人都没法守护,只懂得对弱者发泄心中怒火的臭侏儒,给我闭嘴。”王川缓缓撑起身子,瘫坐在墙侧:“你这副狰狞的嘴脸,真以为能吃定我了?”

    “梁小姐给你勇气了吗?”

    程泽渠胸腹剧烈起伏。

    “你是想用激将法,逼我给你个痛快?”他紧握的拳头,就像帕金森患者一样发抖:“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我要磨蚀你所有的希望。”

    “我要你死在最痛苦,最绝望的地方!”

    王川闭上眼睛。

    “随你怎么想,臭侏儒。”他抬起头:“既然你那么想让我的希望消失。”

    “那么你就等着……”

    “焚城的火焰,重燃吧。”

    程泽渠抬起脑袋。

    一口巨大的铁钟从燃烧破碎的塔顶坠落。

    发出振聋发聩的钟声。

第四十章 终结

    程泽渠的身躯,被那巨大的魔钟砸个正着。

    厚重的铁钟边沿,像是一柄并不锋利的刀子,把他的腰部切开,却没能一击毙命。

    以他的修为,原本能轻松躲开这大钟的砸落。

    但荡漾的钟声,将他最后的反应能力,也毁掉了。

    “自作孽,不可活。”王川摇了摇头:“希望这种东西,就像是草原上星星点点的火苗,无论是任何时候,都有燎原的可能。”

    “更不用说,这是一座被燎原之火包围的巨塔了。”

    程泽渠的眼睛,还没有彻底闭上。

    正如常庆生所言,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一道魂魄的脱离,对其状态的影响,是不一样的。

    程泽渠就属于那种,异常顽强的家伙。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折磨你吗?”他用尽全力扭过身子,甚至将自己那仅有的黏连的肢体,都彻底掰断:“你们南瞻的弟子,享受的待遇,实在是太好。”

    “我们先前遇上的那些弟子,一旦被攻击到灵魂,或是致命之处……立刻就会被传送出这片洞天。”他那双圆睁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王川:“除非把你们捉来这内城之中,用我们墨家秘传的阵法掩盖,不然无论怎么杀你们,你们都不会死。”

    王川把额前几绺头发撩起。

    他的手边,有鲜血淌下,止都止不住。

    “所以,你一直没有攻击我的致命之处,就是为了让你刀刃里的剧毒,侵蚀我的身体,还让我无法得到宗门的解救,对吗?”

    程泽渠此刻本应痛苦不堪的脸上,露出了咧到耳根的笑容。

    “是啊,夜天葵的汁液,加上蓖麻子的混合毒液……你现在估计,已经动弹不得了吧。”

    “想要……再传送出去,”他的生机逐渐消逝,但那小丑一般的笑容,依旧牢不可破地挂在他的脸上:“已经……不可能了吧。”

    “说实话,并没有。”王川忽然站了起来。

    他运气于足下,一脚踩落。

    加持了变硬术的右足,将程泽渠那张夸张的脸庞,径直踏扁。

    “拜托……我是有道术的人,还是长了鼻子的家伙。”他看着了无生息的程泽渠,把脚抬了起来:“那么浓郁的一股恶心味道,你以为能瞒过谁?”

    “你以为我先前狠命飙血,是为了干嘛?”

    “我没有自虐倾向啊混蛋!”

    “还满嘴小芋小芋……讲得好像是我把钱大妹子杀了一样,我听着都烦闷!”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

    这一世,他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在无数次的捕猎之中,磨砺出了战斗的本能。

    这辈子他遇上的,与修行者们的战斗中,他的修为,几乎每一次都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如果不去细致入微的观察,观察每一丝可能成为制胜关键的信息,他就是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早在先前问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那引火的折子,绑在了铁刀上。

    铁刀脱手飞出之时,火星便引燃了早已被热浪熏得干燥无比的塔楼顶部。

    钟落,人亡。

    一阵轻微的吸气声,从王川的身边传来。

    “谁!”王川的手几乎瞬间就摸向了程泽渠的那柄长刀。

    此刻的他已是重伤……若是手无寸铁,那可真是要命。

    吸气的声音,越发地沉重,越发的真实。

    王川扭过头,看着自己身前,那巨大而锈迹斑驳的铁钟。

    “它的颜色,似乎在改变?”王川退后了几步。

    程泽渠的身躯,渐渐变得干瘪。

    “如果只是单纯的流血……不可能那么快变得跟一具干尸一样啊!”王川退到了塔边,看着那座巨大的魔钟:“那么,他生长出的红色花纹,就是从程泽渠身上,吸收的鲜血?”

    “不止是程泽渠。”一道细微的声音,出现在王川的耳边。

    “还有你的。”

    ……

    “王川!”陈秋道的眼神,在人群中梭巡:“你可算出来了!”

    先前的营地上,一个又一个的人影落下,王川反而是最后一个出现的。

    “你最好先别碰我。”王川的眼神中,带着浓郁的疲惫:“我现在全身血污密布,你要是碰我一下,恐怕得回去洗上一天澡。”

    钱庆之的目光,从林间投射而来。

    “不错的小子……无论是胆魄还是实力。”他看着一旁的王长老:“小王啊,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为孙子失败感到忧愁,我想还是免了吧。”

    王牧石看向王川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门内,确实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像这样不循规蹈矩的家伙了。”

    “我就说嘛……这小子不错,我甚至都想收他为徒了。”钱庆之的笑容很真诚:“只可惜,若是把他收为徒弟,你们这帮长老,不得背地里说我老牛吃嫩草。”

    “峰主说笑了。”王牧石脸上露出一阵苦笑:“谁敢说您的不是呢?”

    “我可听说,有不少人对我有意见。”钱庆之把长剑收归鞘中,看着西方那殷红的天际:“比如说被我定下的规矩,所惩罚过的那些各峰弟子们。”

    王牧石摇了摇头。

    “峰主乃是执法峰主,订立的规矩,维持了宗门的平稳,也让门内的弟子们,能够养成一颗坚定而富有敬畏的道心。”

    “啊哈哈哈。”钱庆之夸张地笑了笑:“小王你真是会说话,回去得请你喝酒才行。”

    王牧石笑了笑,心中却是念头急转。

    这老家伙,怎么忽然间开始监视起我的动向?

    莫不是,丹霞峰在宗门内的动作,已经引起了这些峰主们的不满了?

    一队扛着担架的小队,把王川送上了担架。

    “又是你们几位啊,辛苦了辛苦了。”王川看着身旁几位杂役弟子:“上次把我从擂台上扛下来的,也是你们几位吧。”

    “真是……别老是受伤啊。”一位女修埋怨般地看了看他:“这次还是贯穿伤,估计得修养上足足一个月,才能进行剧烈运动。”

    “修行人,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王川忙不迭地点头,牵扯得肩头一阵剧痛。

    “确实,你说得对。”他看着那位唯一开口的女修:“姐姐叫什么名字,我认识一下,日后也好交流嘛。”

    远处,钱晓瑜绞着自己的长发,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冷了些。

    “晓瑜,你还在看他吗?”苏迎夏走到他的身后:“看起来,他又去勾搭别的女孩子了呢,真是个花心的男人。”

    钱晓瑜白了苏迎夏一眼。

    “别把我说的跟怨妇一样啊!”

    “王川同学,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这一次他算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拯救了所有的四年生呢。”苏迎夏自顾自地说:“当然,也少不了我们俩去帮他放火,他才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去救人。”

    钱晓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一次放火的经历,让这两个优秀的天之骄女,有了交流的机会。

    才不过数个小时,混得就跟铁闺蜜一般。

    “不过,为什么他最后拖了那么长的时间呢?”苏迎夏歪了歪头:“他之前不是推测出,具体的逃跑时间吗?”

    “你想知道,去问他不就好了?”钱晓瑜哼了哼:“我说你啊,怎么一直在聊他呢?”

    “你跟他关系好嘛!”苏迎夏撒娇似的:“去问他不就好了?”

    说罢,两女又是一阵打闹。

    坐在担架上摇晃,王川胸口上的项链,一直在摇晃。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胸口的肌肤处传来。

    那不是维天石。

    而是一只小铃铛。

第四十一章 修真四艺,丹器符阵

    庭院前的梅树,忽然就开了满树的花。

    沈容坐在自家远方堂弟的洞府门口,眼中尽是笑意。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一位面骨嶙峋的清瘦男人,从洞府中走出:“容姐,这几个月来,麻烦你为我护法了。”

    “不劳烦。”沈容笑了笑:“弟弟你能成就筑基期,我可比谁都高兴。”

    沈重阳看着自家那温婉的堂姐,不自觉地有些脸红。

    他在过去,可从未得到这位远方堂姐,这样的称赞。

    “哦,对了。”沈容似乎想起了什么:“在你突破筑基这几个月里,叔父似乎送了好几封家书过来……只是你心沉修炼,我还一直不方便交给你。”

    她从袖子里掏出几封尚未开封的信笺,递给了沈重阳。

    “好了,既然你已经稳定了境界,我也不方便一直在这坐着了。”沈容款款起身:“峰上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堂弟这几日,就在道院里少歇,待得这个年过后,你就能成为我们南瞻,货真价实的内门弟子了!”

    沈重阳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却梗在了喉咙里。

    他想挽留这个女子,想让她在自己附近,多待一会。

    只是这么简单的请求,他也依旧是说不出口。

    轻叹一口气,沈重阳为自己薄得可怜的脸皮,感到有些发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认认真真的,向着那个女孩,袒露自己的心意……

    “还是先读一下,父亲送来的家书吧。”他手指轻抚,那红泥封便如同太阳升起后的薄霜一般,融化得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来,在千岛城过得怎样。”

    ……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修行者,都不过年的呢。”王川看着道院上下,悬挂得到处都是的红灯笼,还有各类的彩带花篮,眼皮有些抽搐。

    “谁说我们不过年的?”陈秋道白了他一眼:“又是从什么不靠谱的演义上看来的?”

    “也许吧。”王川想把手背到脑后,才发现自己的肩膀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妈的,受伤就是不方便……想抱只小猫,都只能用一只手。”

    “我看你另一只手,也不怎么行……”陈秋道看着那同样缠着绷带的左手,叹了口气:“你在那塔楼的最后,究竟是跟谁火拼了起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王川叹了口气:“就是墨家的那位弟子。”

    “那个用机关铠甲的家伙。”

    陈秋道看着王川身上的伤,以及当日从道院内看到的报告,眼神有些晦涩。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他对你如此憎恨,甚至不惜单独留下,去狙杀你一个人?”陈秋道的眼神里,满是探知的**:“就算你卸了他的甲,他也不至于有如此浓重的仇恨啊!”

    “我把他的老婆杀了。”王川小声地说。

    “什么?”陈秋道的眼睛瞪大了:“你是什么时候?”

    “你还记得,我把那张传讯符交给你吗?”王川看着清晨道院上下,笼着的薄霜:“还记得,那个在城楼上攻击我们的女人吗?”

    陈秋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悸动。

    “怎么可能……你们的实力之间,明明差了好几个档次。”

    王川伸出缠着绷带的左手,拍了拍陈秋道的肩膀。

    “我说过了,不要小看一位丛林中的猎手。”

    “跟你们这些自幼修仙的家伙,我的境界自然是比不过的……但论起跟凶狠的猎物,甚至是人类交手的经历,我看你们整个甲子班的经验加起来,也没我一个人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我知道的。”

    “练气期的修行者,就算体内的灵力再怎么强悍,致命弱点跟普通人也还是一样。”

    “无非就是把脖子割断了,放个血……也就没了。”

    陈秋道的后颈,一阵阵地发寒。

    “我怎么觉得,你像个杀手,多于猎人?”

    “也许吧。”王川耸了耸肩:“若不是最后,他被那燃烧的塔楼掩埋,我恐怕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总得付出点什么,才能从里边离开吧。”

    陈秋道摇了摇头,把那些血腥的玩意,从自己的脑子里丢了出去。

    “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他看着大红灯笼:“一想到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我晚上睡觉说不定会做噩梦。”

    “放心好了,我对你的小命没兴趣。”王川半开玩笑地安慰他。

    陈秋道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本道书。

    “等这个年假过去了,我们就算是真正成为道院的弟子了。”他看着王川:“并且,每个人都需要选修一门技艺。”

    “技艺?”王川呆了呆。

    “我说,你不会把这本介绍信一类的道书,放在柜子里丢了几个月,一眼都没看过吧。”陈秋道皱了皱眉:“修真四艺,你不会一无所知吧。”

    “哈哈,哈哈。”王川抬头:“今天的灯笼真好看啊,究竟是哪个峰的手艺,做的这么好!”

    陈秋道无奈地叹了口气。

    得!看这口气,王川这家伙是完全没有了解。

    还得我来介绍啊。

    王川看着红灯笼,眼睛里满是尴尬之意。

    自从知道这本道书,跟试剑大会所举办的测试,还有本学期的成绩,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他就再没有关注过这本书……虽是美其名曰“集中精力办大事”,但王川知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前世的思维作祟。

    毕竟,像什么不计入学分的“校规考试”一类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同学,去刻意诵读的对吧!

    “修真四艺,就是修行者一生中,必须有所涉猎的技能。”陈秋道的声音,把王川从回忆里拉扯过来:“换句话说,我们在这四年的学习里,至少要对这四门技艺,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和实践的过程。”

    王川点了点头。

    关键时刻,这个以博学著称的陈秋道,还是靠得住的。

    “炼丹,炼器,制符,布阵。”陈秋道抬起头:“我们必须有一个完整的了解,然后从其中选择一门,作为伴随终生的手艺。”

    “当然,你多选也可以……但多半不会出什么成果。”

    “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王川托着腮。

    修真四艺吗……

    选择哪一样,还真得好好想想。

第四十二章 大渊之下,魔钟传承

    一个虚淡得近乎听不清的声音,从王川的耳畔响起。

    “选炼丹。”

    “喂,不是说好的吗,在我没保证环境安全之前,不要随便动用你的力量啊……”王川看着从自己身旁缓缓浮现的黑色虚影:“你不是说你现在就是块废铁,就连随便一位金丹期的强者,都能把你打散吗?”

    “这里,有金丹期的家伙吗?”与声音一般虚淡的黑影,出现在了王川的身旁:“不过是一群,连筑基期都没到的孩子们吧。”

    “不要小看我南瞻内部的强者密度啊。”王川摸了摸额头的汗水,小心地把陈秋道放到床上,再把门闸闸上,才敢坐下来:“就算你曾经是牛皮哄哄的器灵,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才行啊。”

    “谨慎的小子。”身着玄色道袍的余楚佩笑了笑:“若是我连探测周围的本事都没有,那岂不是要被你小子看扁了?”

    “我可没有看遍过你。”王川小声道。

    “真的吗?”余楚佩的嘴角勾出一抹魅惑的弧度:“你想看吗?”

    王川急忙摆了摆手。

    “别了别了,怕了你了,不愧是邪器灵,整个人都邪里邪气的。”他叹了口气:“长话短说,为什么要我选炼丹?”

    “另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余楚佩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别忘了,我们是已经签订了契约的邪器和主人。”她微微鞠躬,露出了一抹令人惊叹的白腻:“你和我之间,现在已经不分彼此。”

    “我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跟你签订契约,已经是一件麻烦事了……若是你还利用我搞些别的幺蛾子,我恐怕就得被提上执法司,斩首示众了。”王川大感头疼:“就算你以前强大无比吧……现在也就是一块只有天赋能力的废铁。”

    “就连对付我这种小喽啰都不管用,难道还能在南瞻这片大湖里掀起什么浪花吗?”

    余楚佩直起身子。

    “实际上,”她扯了扯自己松松垮垮的道袍,不经意间暴露的曲线,让王川有些吃不消:“我已经感受到许多在我全盛时期都惹不起的气息,不然我早就御使着魔钟冲出去,把这些修为低微的弟子,全数吞噬,以求恢复了。”

    “虽说是很邪恶,但至少不傻。”王川点了点头:“还是请说说,为什么让我选择炼丹吧。”

    余楚佩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白纸。

    “喂,那是我拿来做手工的白纸,你不要一声不吭就随便把别人的东西拿去用啊。”王川急急忙忙地赶上去,看着她手中的动作:“怎么,你想要画什么东西……”

    “一幅地图。”余楚佩打断了王川的话语。

    她的手速比之《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周星驰,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将一幅精致的地图,画了出来。

    “身为我的主人,你有义务将我恢复原状。”她看着王川,眼中的诱惑之意很是明显:“我看你现在的修为,不过是练气三重,虽说天赋不错,但比起你身边这位自幼修行的少年,还是差得太远。”

    “修行这种东西,就是水磨工夫。”

    “你跟他们同辈,天赋也相差不远,因此用正常的手段,想要赶上同样勤奋的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由于你缺少幼时的基础,跟他们的距离,只会被越拉越远。”

    “直到无法望其项背。”

    王川挠了挠头。

    “我知道的,请你继续说下去。”他看着余楚佩的眼神里,再无一丝情谊可言:“说不定,你的话还真能诱惑我。”

    “诱惑你这样的家伙,对我来说,完全就是大材小用。”余楚佩笑了:“如果是自幼生长在名门正派里,讲究正邪之辩的家伙,我或许根本没有诱惑的机会,就被他们上交到宗门的手中,落得一个销毁的下场。”

    “但从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到所谓的正义。”

    “你只不过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不断拼搏的小人物罢了。”

    王川鼓起掌来。

    “说得很好,所以我为什么要选择炼丹?”他扬起那幅地图:“很是精细的地图,就是上边的地名有些陈旧,甚至有些已经不复存在。”

    “比如说这个烈阳宗……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因为勾结西域,被神朝从地图上抹掉了。”

    “神朝那帮家伙,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了吗?”余楚佩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追悔的味道:“当年他们还有兴趣叫我入伙,加入什么元老院呢。”

    “你不是一个器灵吗?”王川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器灵也能独立行动了?”

    “器灵有器灵的故事,小孩子不要多问。”余楚佩恢复正常,指着地图北方的一片山川:“你在宗门里,应该也有学习过山川地理吧,知道这是哪吗?”

    “大渊。”王川口中简短地吐出两个字:“神朝与北境草原蛮子的分割线,据说是个群魔乱舞的地方,就连我们南瞻,对这块地方的了解,也称不上完备。”

    “如果你选择了炼丹,我就能带你去这里,寻找我的坟墓。”余楚佩飘到了他的身边:“一位炼虚境强者的坟墓,埋藏了我大部分的珍宝,还有炼丹的秘籍功法。”

    “你脑子里,难道就没记着这些东西?”王川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像你们这种强者,脑子比264g的u盘还好使。”

    “虽说不知道264g的u盘是什么,但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余楚佩站在他的身旁,几乎跟王川的身高平齐,一双高脚木屐显得很是古风:“如果是我完整的灵魂,那自然是记得的。”

    “但现在,我只不过是被困在这魔钟里,无法自拔的器灵而已。”

    “我唯一记得的,就是部分的记忆,以及寻找自己灵魂碎片的线索。”

    她敲了敲王川的脑袋。

    “不要把强大的功法和秘籍,单纯地当做普通的纸张和墨水的混合物啊……这种东西,携带的都是大道的精义,其分量之重,就是一个金丹期的强者用他的全部灵魂,都无法完全承载。”

    “听起来很玄学。”王川耸了耸肩:“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学习炼丹,日后有机会继承你的绝学,对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余楚佩调皮地笑笑,二八年华的脸上,完全没有岁月留下的成熟痕迹:“顺便去找到我的灵魂碎片,像是拼装一样,把我给拼回来。”

    “别以为身在这个我没听说过的强大宗门里,就能小看我的绝学。”像是害怕王川不稀罕,余楚佩补充道:“我手上的炼丹绝学,就算放在当年的天下,那也是一只手数的出来……毕竟我的师承,可不仅仅是墨家那么简单。”

    王川不置可否。

    虽说没怎么见识过南瞻的真正力量,但看那几十艘随意指挥的仙舟,还有钱庆之峰主那随手破开空间的本事,就能窥见南瞻真正底蕴的一星半点。

    自从感知到顾望乡这个人物的不寻常之处……他就开始对南瞻,对这个男人的历史,涌起了浓厚的兴趣。

    虽说还没有什么眉目,但他清楚,这个创造了南瞻的男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甚至是跟自己来自同一片世界的穿越者。

    至于他创造的这个宗门……既然能够把原先的五大派,转换成如今的六大派,甚至还得到了神朝的认可,那么在这片世界里,也绝对是有数的强大势力。

    魔钟虽是诡异,但若是不能提出让他心动的价码……

    那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四十三章 意料之外,三皇传说

    “我的传承,比我那个时候出现的五大派,都要古老。”余楚佩的眼中露出了缅怀之意:“在五大派和神朝出现之前,这片大地,其实也曾经出现过大一统的王朝。”

    “而我的传承,就来自于七千年前的某一朝。”

    “一位被称为……燧人氏的古皇之手。”

    王川的眼皮跳了跳。

    “燧人氏……很耳熟的名字。”他看着余楚佩:“是不是还有一个,有关于他的神话传说,比如说将火种带给人族,让人族成为大地上的主宰这种故事。”

    余楚佩的眼中露出了讶异。

    “你听说过这位古皇燧人氏?”

    “不,实际上我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王川的眉头皱得很深:“你别问我是为什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纯粹就是个猜想。”

    余楚佩笑了。

    “看来,你不仅仅是一个谨慎的小子,身上也有不少的秘密呢。”她的笑容中,忽然就多出了几分信任:“两个掌握这秘密的家伙蹲在一起,会显得异常的安全呢。”

    “别用这种类似于一起上厕所的奇怪比喻啊。”王川叹了口气:“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知道的古皇燧人氏……我对他也只不过是一知半解。”

    “况且,这些多年的传承,放到今天,真的还有那么强悍吗?”

    余楚佩轻笑一声。

    “如今这个时代,我并不是很了解,但如你所言,这片宗门是六大派之一的话,这方世界跟过去也还是相仿。”

    “我的炼丹术,在八百年前的世界,能排进前五。”

    “在这个世界,也一样可以。”

    王川打了个响指。

    “那么,给我说说古皇燧人氏如何?”他坐回了椅子上:“如果这位燧人氏,是我想象之中的那位燧人氏,那么我肯定会选择炼丹。”

    余楚佩继续坐回了桌子上。

    “实际上,统治那个时代的古皇,并非只有一个。”她竖起了三根手指:“除了燧人氏以外,还有另外两位古皇。”

    王川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这传说,越来越接近三皇了啊!

    “另外两位古皇的名字,分别是神农氏,以及伏羲氏。”余楚佩纤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们是七千年前,那个统一神朝的皇者,见此界的人族肢体羸弱,修行落后,开炉炼丹,积累功德,并在此界庇佑人族长达百年,最终白日飞升而去。”

    王川咽了口唾沫。

    并非是在此界积累功德,才得以飞升吧……那三位皇者,就算放在前世地球,那也是妥妥的神话人物,说不定就是来到此界玩玩,看到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人类,不愿意任由他们被各大妖族欺凌,才留下来庇佑人族的吧。

    “我这残破灵魂记得的,就只有这些了。”余楚佩看着王川思虑的脸色:“而我继承的炼丹传承,乃是传自燧人氏的神火丹诀。”

    “不知你,想好了没?”

    王川点了点头。

    “我选炼丹。”他扬了扬手中的铃铛:“有人来了,还请你先进去。”

    余楚佩笑蔷如花,指尖轻点,一道朦胧清光便落入了陈秋道的体内。

    王川拉开门闸。

    “老曹?”他看着一身大红衣装的曹琳梵:“你这是要去干啥……结婚吗?”

    “去去去,过年穿得红一点,来年才有好运气嘛!”曹琳梵摆了摆手:“我来这里,是邀请你们去吃年夜饭的。”

    “道院也开年夜饭吗?”王川看着宿舍间寥落的人影:“早在三五天前,他们就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吧。”

    “实际上,还是有不少的弟子,在过年时留下来的。”曹琳梵笑了笑:“因此,道院每年的年夜饭,都会显得特别的热闹。”

    床上的陈秋道,揉着迷糊的眼睛爬了起来。

    “我原先不是已经起床了吗,怎么现在还在床上?”他看着门口的曹琳梵和王川:“诶,王川我先前不是在跟你聊天吗?”

    王川露出一脸的疑惑。

    “诶……你有起过床吗?”

    陈秋道愣了愣。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我已经跟你在聊天了啊?”他满脸狐疑:“好像还在给你普及些什么知识之类的。”

    “什么知识?”王川此刻影帝附体,陷入了完全懵逼状态。

    “就是,有关于修真四艺的事情啊!”陈秋道挠着脑袋:“我不是已经给你普及了,那几个技艺的重要性吗?”

    “你说的是,那本丢在柜子里的书的标题吗?”王川演得很逼真:“那东西,这学期也用不着考试,我把他丢在柜子里,就没看过啊。”

    陈秋道满脸惊异。

    “那看来,我先可能是在做梦。”他托着下巴:“吃了那丹丸之后,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吗?”

    “我也觉得有点。”王川适时补充:“最近特别嗜睡。”

    “我也觉得!我也觉得!”曹琳梵也开口了:“每天在床上醒来,床板和被窝就好像有吸引力一样,把我黏在床上,我只能继续躺着看小说和演义之类的。”

    王川和陈秋道对视一眼。

    “你那是纯粹的懒惰吧!”

    ……

    “我就知道,说是让我们来吃年夜饭,实际上肯定有活要干。”陈秋道看着身后笑眯眯的“监工”曹琳梵:“这不,我们也还得帮着道院贴春联,打扫卫生?”

    “好了好了,这也不是我吩咐的。”曹琳梵一脸贱笑:“你爷爷嘛,说是很久没见你了,上次欠下的操练还没补上,这不就让你贴贴春联把今年欠的操练糊弄过去好了。”

    “那我呢?”王川刷着浆糊:“为什么我也要贴?”

    “你们是死党,死党嘛……”曹琳梵哈哈大笑:“死党的工作得安排在一起,才能干得快些。”

    笑声未歇,他的脸就已经贴在了刚刷好浆糊的墙上。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缓缓收回自己的脚。

    “好你个小兔崽子,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想逃避劳动?”曹行知拍了拍自己的布鞋鞋面:“真把自己当监工了?”

    “你也得干!”他吹了吹胡子,转身走了。

    王川帮着曹琳梵,把贴在浆糊上的脸扯下来。

    一个大鞋印子,还贴在他脸上,久久不散。

    “多行不义,必自毙。”陈秋道和王川扛起曹琳梵,把他的脸伸进了一旁的水池子里:“怎么,曹大少爷也被老人家教训了?”

    “活该!”

    一只小山猫,忽然窜到了王川的肩膀上。

    王川扭过头。

    钱晓瑜正站在他的身后。

    浅浅的笑着。

第四十四章 八仙桌上,人有点多

    “你们怎么来了?”王川看着钱晓瑜,还有蹲在不远处的梅树下,拿树枝逗弄蚂蚁的苏迎夏:“不回家里吃个年夜饭吗?”

    “我父亲被派往大渊值守,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钱晓瑜绞着一缕头发:“我妈妈过世得早,就算呆在峰上,也没什么事情好做。”

    苏迎夏像是一只大蚂蚱般,一跃而至。

    “我家在端州,过个年一来一回,也得耗上好一段时间。”她大大咧咧的笑容,与那端庄的容貌极不相称:“所以,我也留在道院过年。”

    曹琳梵撑着池沿,爬了起来。

    “所以,你们也是来吃道院的年夜饭的?”

    苏迎夏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

    “当然。”她看着王川:“况且,我也想认识认识,这个惯于杀人放火的。”

    “王川同学。”

    一只刷子递到了她的眼前。

    “如果想听故事的话,麻烦你先帮我把这对联贴一下?”王川抓着黏糊糊的刷子尾巴,把干净的那一端交到了苏迎夏的手上:“道院建筑太多了,就我们这几个家伙,根本赶不及在酉时之前贴好。”

    苏迎夏愣了愣神,还是接了过去。

    “让女孩子给你干活,真的好吗?”

    王川扭过头,跟陈秋道一同把曹琳梵拖出来。

    “如果你觉得,我的故事会有那么一点意思的话。”他转过头,笑得贱兮兮的:“帮忙把对联给贴好,怎么样?”

    钱晓瑜会心一笑。

    “喂喂喂,晓瑜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苏迎夏侧过头:“怎么感觉我得了工作,你反倒开心的不行?”

    “因为,陈秋道已经把对联交给我了啊。”钱晓瑜巧笑嫣兮:“如果没了你手上的这只刷子,我想要把他们贴上去,相当困难啊!”

    “切!”苏迎夏看着王川等人的背影:“希望他的故事足够好听。”

    “不然本姑娘,一定用这沾满了浆糊的刷子,塞进他的嘴巴里好好搅拌搅拌!”

    小山猫不满地叫了一声。

    “你这小山猫,真是吃里扒外的家伙!”苏迎夏一脸不忿:“这几天来,我也没少给你喂小鱼干吧!端州特产诶,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小猫端起脸。

    “哎呀哎呀,服了你了。”苏迎夏扬了扬手中的刷子:“走吧晓瑜,我们去干活了。”

    “把这小猫丢这得了,小鱼干以后就别想了!”

    钱晓瑜把小猫抱到自己的肩头上。

    “走吧,消消气。”她看着冬日云缝中,难得飘出的一缕暖阳,无端端地就笑了。

    ……

    酉时已到,天色渐晚。

    “今年的年夜,还是没有下雪啊。”王川坐在大食堂里,看着身前支起的火锅:“感情我们的年夜饭,就是大杂烩吗?”

    陈秋道手中的筷子,闪烁了几下,像是在练剑一般。

    下一刻,他的脑袋上就挨了一爆栗。

    “筷子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玩杂耍的。”陈玄易站在他的身后:“就算是跟你这群小伙计吃饭,也别玩得太出格啊!”

    说罢,他端着小瓷杯,回到了那桌摆着泥封瓦缸的酒桌上。

    整个道院的年夜饭,只有那一桌有资格喝酒。

    “就算你急着吃肉,也用不着事先演练啊。”曹琳梵在陈秋道脑袋上揉了揉:“你爷爷下手,还真是有够重的,嘶……”

    他转过头,才发现曹行知正站在身后。

    “怎么我也得挨一锤子!”他满腹牢骚:“我又没有玩筷子!”

    话没说完,他的脑袋上,又挨了一下爆栗。

    陈玄易忙不迭地靠过来,把还没吃饭,就已经醉醺醺的曹行知拖走,临走前还给曹琳梵递过一个抱歉的眼神。

    “抱歉什么嘛!”曹琳梵缩回来,一脸的颓丧:“为什么偏偏我爷爷的酒量,这么不好嘛。”

    被陈玄易拖走的曹行知,又是一阵挣扎,若不是被同一桌的老人家们按住,说不定又得给这大放厥词的曹琳梵,好一通暴揍。

    看着这俩难兄难弟,王川不由得哈哈大笑。

    “所以啊,祸从口出。”他慢条斯理地伸出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块羊肉:“诶……已经熟了吗?”

    曹琳梵和陈秋道手上的筷子,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电射而出。

    一块肉入口,他们的脸色骤然变了。

    “呸呸呸!”陈秋道怒视着王川:“你怎么好意思骗人?还有血水味呢!”

    王川吐出了口中的生肉,找了杯茶水漱口。

    “不是说好了,我们是死党嘛。”他耸了耸肩,一脸的慷慨:“死党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啊!”

    “那为什么这帮女将不需要?”曹琳梵低声咆哮,指着一旁笑得正欢的钱苏等人:“你这人是不是重男轻女啊!”

    “不好意思,我是平权主义者,向来是一视同仁的。”王川哈哈大笑,把茶壶递给他俩:“可如果不是你们急着抢食,又怎么会中招呢?”

    苏迎夏手中的筷子,讪讪地收了回来。

    她先前也想着吃两块再说……可却被陈曹两人的手速给挡了回来。

    这么一想,似乎手速不够快,也是一种幸运?

    “不是,单纯只有女生的话,我可以忍,但为什么常庆生还有李清崖这俩家伙,也没有中招?”陈秋道漱了漱口,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常庆生和李清崖:“莫非是你们练了某种道术,能看出食物的生熟不成?”

    常庆生剥了颗花生,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只是没有你们这么饿罢了。”他丢进嘴里两粒花生:“像是饿死鬼转世一般,不符合我们西樵峰的优雅本分。”

    陈秋道被掐住了话头,一脸的愤愤。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我们这一桌子,算是相当热闹啊。”王川看着周围。

    陈秋道、曹琳梵、钱晓瑜这些,自然是出生入死过的死党……坐在一起无可厚非。

    苏迎夏跟着钱晓瑜一起蹭吃的,也很正常。

    李清崖和李邀月这两姐弟,估计是为了曹琳梵而来,就不知道酒饱饭足之后,还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发生。

    常庆生对自己感兴趣,在甲子班里也不认识什么人,来自己这一桌还说得过去。

    只是一张八仙桌,为什么会坐着九个人?

    他看着那坐在角落里,只是一昧喝茶,也不见聊天的清秀男人,眯起了眼睛。

    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了头。

    “是王川同学吧。”他主动伸出了手。

    王川也伸出手,跟他握在一起。

    “请问你是?”他看着这面生的家伙,眉目间的疑惑毫不掩饰。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道院的四年生,跟你也算是有同乡之谊。”清秀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容。

    王川的心脏,在这一瞬漏跳了半拍。

    “我的名字叫……”他的声音很细腻。

    “沈重阳。”

第四十五章 城主府的贵公子

    “不妨出来一叙?”沈重阳放下茶杯,转身离开食堂。

    陈秋道看着沈重阳的背影。

    “这家伙谁啊,看起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他拍了拍王川:“喂,你认识这家伙吗?”

    “大概,不认识吧。”王川站起身:“我出去跟他聊聊。”

    苏迎夏一脸不满。

    “喂喂喂,我可是帮你干了一下午的活呢?”她嘟哝着:“好不容易等到讲故事的时候,你居然就这么跑了?”

    “回来再跟你讲,好吧?”王川的声音里,没什么感情。

    钱晓瑜看着王川比平日里,显得迟滞些的脚步,没有说话。

    究竟是有怎样的内情,才让这个平日里无所畏惧的少年,颇有些踌躇不前的意味?

    常庆生端起茶杯,嘴角带笑。

    “有点意思。”

    食堂外,天色昏暗得好似被幕布遮住一般。

    “找我出来,究竟有什么好聊的呢,师兄?”王川看着这清瘦的男人:“要知道,火锅里的肉快好了,再不回去,我这顿年夜饭,恐怕就得给那群家伙,抢得一干二净了吧。”

    “抢得一干二净?”廊道上,沈重阳的笑意有些寒冷:“你不是,也把别人的东西,都给抢走了吗?”

    “喂喂喂,师兄你别空口白牙说瞎话啊。”王川挠了挠头:“抢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你这个身份的原主,跟我也有过一面之缘。”沈重阳倚在栏杆上,笑意已经散尽:“王家的大公子,绝对不是你这副模样。”

    王川放下了脑后的手。

    “虽然有做过自我介绍,但我还不清楚你的具体身份。”他的笑意也如霜雪般敛尽:“方便告诉我,你的身份是什么吗?”

    “我乃千岛城城主之子,沈重阳。”沈重阳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浓烈的审视意味:“礼尚往来,你也应该告诉我,自己是谁了吧。”

    “在我说出来之前,想必你也有所猜想吧。”王川低下头:“你可以先把自己的推测,跟我说说。”

    “如果猜对了,成就感或许会更深刻……”

    “也说不定。”

    沈重阳挑了挑眉。

    “王家之所以被抄家,是因为勾结了匪帮……而在我父亲的信众,提及了王家整体搬迁的信息,想必王大公子,也因为畏惧我的存在,不敢前往南瞻道院修行。”沈重阳笑了笑:“你大概是王家的某些亲戚之类的吧。”

    “用来转移我们视线的那种。”

    “真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子嗣,断案猜测什么的,倒是有那么两把刷子。”王川笑了笑:“我确实不姓王,更不是王家的大公子。”

    “只不过是,跟他们有些因缘的,远方亲戚罢了。”

    沈重阳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沉默的表情。

    “虽然有些奇怪,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如果有机会再见到王家的人,替我向他们说一声抱歉。”

    王川抬起了头。

    这个长着一副清瘦脸庞的男人,此刻的脸上,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抓住别人把柄的模样……只是单纯的,为了某位故人,而感到有些落寞。

    “切,还有这样的人吗?”他看着沈重阳:“我原本一位,你会抓住我的把柄,想办法把我赶出这片学院呢。”

    “我无意如此。”沈重阳摇了摇头:“我原先的目的,就是来向王大公子道歉,并且想办法化解我们之间的仇怨。”

    “没想到,真如我所料一般……他最终没有进入道院。”

    王川心中的槽,多得不知道从何吐起。

    出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分明就是心思深沉的大反派……把我拖到走廊上,也像是校园欺凌中,准备动手的恶霸一般。

    谁能想到,这家伙把自己拖出来,居然是为了道歉这种事?

    太古怪了吧!

    “我一向认为,我父亲是一位真正的贪官污吏。”沈重阳摇了摇头:“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收受他人的贿赂,把自己可能的污点,从根源上抹掉,也是他习惯于去做的事情。”

    “为尊者讳……这是凡间常有的事吧。”王川最终把口中的槽咽下去:“沈师兄,你也是官宦出身,为什么没有一点要替你父亲遮掩的意思呢?”

    “这种事情,一旦散布出去,你的父亲,面临的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甚至可能会牵连到你。”

    “你……不为此考虑一下吗?”

    沈重阳摆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甚至你并不是第一个听到我这番话的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愤愤然的神色:“我从小被寄养在乡下,随着乡下村塾的塾师,诵读经书长大。”

    “那个时候,我诵读的经书,并非是现在这样,求长生修法门之类的东西……”沈重阳一开口,就好像是话匣子开了闸:“而是过去的圣贤,留下教化万民的经书。”

    王川应付式地点了点头。

    “读了两年书以后,我父亲忽然回乡了。”沈重阳看着王川:“当时,他由于直笔上书,得罪了京城的某位大人物,直接给贬回了老家,只能赋闲在家。”

    “在两个月的闭门不出以后,我父亲再次出门时,便看上了我读书的那片私塾地界。”他捏紧了拳头:“我家虽是位于南瞻这等边区,但祖上却出过不少神朝重臣,因此在那片地界,也算是名门望族。”

    “大族出手,私塾那片土地,转瞬便落到了我父亲手里。”

    “然后,在那两年的时间里,我的父亲真正成为了一个蓄养私财的富家翁。”他拍打着栏杆,身上的衣衫飘舞,就如同被贬边疆的寒士一般:“我那乡里,大半的土地,都落到了我父亲的手里。”

    “他成了一位,毫无感情的地主。”

    王川站在风中,眼神沉凝。

    只有在他眸子的深处,才能看到一种渴望。

    对于退回温暖的食堂,品尝美味的火锅肉,而非站在这里,听着一位脑子有些秀逗的书生,一直絮絮叨叨的**。

    “他之后的行径,算得上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在将私财蓄养到一定程度之后,直接买官鬻爵,重新买下了千岛城的城主之位,且由于数度立功,此刻正准备继续升迁,将出任南瞻郡的。”

    沈重阳看着王川:“虽然你并不是王川,但用了他的身份,我就以王川这个名字来称呼你,如何?”

    “那么,王川,你怎么看?”他没等王川回答,而是开口发问。

    “对于我父亲这个人,你是怎么看待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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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了十六年的土匪窝,被人一窝端了,还有一群会修仙的家伙想要对我下手,该怎么办?在线等,十万火急!(已完本百万字老书,百日不断更,可放心追更,细细品尝。)修仙从山贼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从山贼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从山贼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