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家族
人群一片寂静。
远处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没见歇息,但这一处,当真是迎来了真正的宁静。
王川的铜板掉在地上,闪烁着一阵锈迹的光。
那是渗人的绿色。
王川手中并没有剑,但剑气纵横的程度,甚至要强于那些专擅于剑道的七品强者。
他并没有动用自身的神力,所以那监测着整个日之都的大阵,并没有反应。
“你竟敢,竟敢在日之都中伤人!”那大汉浑身颤抖,指着王川的鼻子:“你可知道,你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
“在日之都伤人者,需服苦役三年。”王川笑了笑。
这些规矩,他早在那日寺庙之中,就已经跟僧人们了解过了。
“但这并不是定死的条规,它还有例外的存在。”作为一个思考周密的家伙,王川现在的表情,算得上老神在在:“第一,他人先行动手,还手者并不受责罚。”
“第二,停止他人的斗争,出手者不受责罚。”
“第三,遭受人格与尊严侮辱者,出手后不受责罚。”
“当然好像还有不少例外……比如说执法者,比如说其他各种各样的可能,但我懒得记了。”王川看着那大汉:“你们有没有听到,先前这家伙侮辱我?”
人群中先是一片寂静,随后有人开口了。
“我听到了。”常媛为王川声援:“他先前污蔑你是黑心商人,还侮辱你是那青年的共犯!”
只要有人带头,人群是非常盲目的东西。
“没错,我也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听着这些越发浩荡的声浪,大汉的同伙们,逐渐被王川的剑气,从人群中逼了出来。
“是道歉赔偿,还是把手卖给我?”王川的语气很平静。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戏谑。
对付这些在阴沟里找食的老鼠,他最有把握。
因为,都是从黑暗中出来的家伙……没人比他更懂这些底层混混,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理状态。
至少在高高在上的大门大派的修行者中,少有这种人。
……
赔偿和道歉来的很干脆,地上的血迹甚至还没有干透。
那群大汉,似乎是流窜在西域各地的团伙,在日之都这么干,似乎也不是第一票,有种熟练得近乎离谱的感觉。
王川笑着收下他们的赔偿,然后看着那失去右手的家伙,怨恨的看了自己一眼。
“再看的话,就把你的眼睛买下来。”他看着那人怨恨中带着疯狂的眼神,瞳孔中忽然闪烁了一下。
一道剑气迸发出去,在空中化作虚无的剑胚,直捅进那人的脑子里。
那人浑然未觉,还以为什么也没发生,径直离去。
常媛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先前,有点小帅。”她虽然听不懂南瞻的语言,但有种从今天开始就好好学习的冲动:“虽说这种英勇的行为,不太符合我的审美就是了。”
王川哈哈一笑。
他将收到的赔偿……也就是满满一袋子的灵石,递给了那满脸通红的青年。
“呐,以后做生意,多留点心眼。”他把袋子递给了那青年:“这些家伙难缠得很,不过在这个市场传开了名声,一时半会应该不敢再来打扰你了。”
“谢……谢谢。”青年接过那袋子灵石,鼻子抽了抽,挤了很久却也才挤出这一句感谢的话来。
“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擅长做生意。”王川看着他:“但来日之都山长路远,一个人来往,既不方便也不划算……想来原先经营这个档子的,是你家里的长辈们吧。”
青年点了点头。
“前辈真是料事如神。”虽然王川外表年轻,但看先前的气势和处事方式,他直接就把王川当成了一个驻颜有术的前辈:“我家在日之都已经定居很多年了,只是最近遇到了些事情,不方便自己出来经营,只好把这摊子交给了我。”
王川“哦”了一声。
一切都如他所料。
这家伙的口才和处事,都给人一种江湖初哥的感觉,想必今天晚上那帮人,也是做了详细的调查之后,才找到他这个摊子下手。
既没有强硬的后台,货品价值不小,开摊子的又是个初哥。
不打他的注意,又能打谁的注意?
“以后得多留个心眼,你既然是经营这些矿物的,最好还是找些德高望重的前辈,替你作保一下……以后就不会被人坑了。”王川向他摆了摆手:“那么,再见了,南瞻的朋友。”
山苗窜到王川的肩膀上,不满地喵了一声。
“先前你差点把我摔个透心凉,等会是不是得买点好吃的,补偿一下?”它的声音很小,只有王川能听到。
“好好好。”王川帮了这家伙,心情大好,转过头就做了保证书。
常媛和聂轻漾也跟在他身后。
人群中,些许敬畏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
这可是个心机深沉,还敢于在日之都直接动手的主……虽说先前并没有表露势力,但那底气看起来,就像是真出了什么大事,也有人顶着一般。
青年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有种希求。
但脸皮薄如纸的他,始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别人帮了你一时,还能帮你一家?他叹了口气,默默地整理自己的摊子,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客人。
更何况,他身旁的那两个女人,先前替他站台的时候,那炽盛的魔气蒸腾起来,那种如渊似狱的威能,也令他暗暗心惊。
明明身上玄门正宗的灵气那么足,身边却跟着两个魔宗女人。
就算把这家伙带到家里,那些崇尚正统的老古板,又能够接受他的到来和帮助吗?
只是,这神秘的家伙,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见到的最强的家伙……先前那种气势,就连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祖宗,恐怕都不如。
这样的人,说不定就真能帮我家解围呢?
他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
王川能读心不假,但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愿意花费大量的心力,从别人的眼神和动作中,找到那些容易被错过的情绪。、
灯火通明的,他也错过了青年那一闪而过的犹豫。
“回去之后,记得教我学你们中原的官话啊。”常媛跟王川并肩站着,聂轻漾则站在后边,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拖车,大包小包地堆在上边。
什么日之都特产啦,精美的小饰品啦,特色服饰啦……各种各样的货品堆在那,若不是他们的语言很异乡化,甚至会有贩子把他们当做同行。
此时已是后半夜,修士们的体力,完全可以支撑他们三天三夜不睡,偶尔通宵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天亮的时候,王川他们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采购。
原本就堆成小山的拖车,现在已经换了一台大的……山包也更高了。
王川原本存着的金叶子和灵石,在这一晚上几乎完全消耗殆尽,只剩下了接下来一个月左右的房费。
“果然,女人这种生物,无论在哪,都是推进消费的一把好手。”王川看着那巨大的货山,有种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的无奈。
不对,不只是女人。
山苗这只母猫,也给自己买了相当多的好东西……什么猫垫子,猫跳床,猫房子,那小山包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东西,是山苗的。
作为报酬,它现在就站在聂轻漾的肩膀上,帮着她把小推车悬空。
看起来重得一批的小推车,实际上在妖丹的作用下,轻的跟羽毛也没什么区别。
聂轻漾在这个时候,也发挥了婢女的作用,负责推小推车。
但在王川看来,她恐怕也不会怎地觉得低人一等。
毕竟那里边,有一半的东西,是她买的。
你见过有什么婢女,买的东西比女主人还多吗?
没有!这就是一养得白白胖胖出来运动的少奶奶啊!
这么想着,王川就有点悲愤。
这么一大堆东西里面,给自己买的,就只有那一支风筝。
“前辈!”在鱼肚白的天色之下,巷尾忽然冒出了一个人。
王川转过头。
是昨晚遇到的那个,被人坑骗的青年。
“前辈,昨晚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你。”青年向王川鞠了一躬:“还没来得及跟你正式道谢,我的名字叫莫风,祖籍南瞻。”
“我叫王川。”王川还了一礼:“都是同乡,不必多礼。”
以前他总觉得,前世才是他的归宿,但现在却不知不觉,把南瞻当成了自己的老家。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说不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在改变。
莫风的脸色,忽然间就犹豫起来。
明明已经想好了措辞,这个时候,却忽然间不好意思开口了。
“直说无妨。”在面对莫风的时候,王川的举动,真的很像一个关爱后辈的大前辈……但实际上,他的年纪,恐怕还没有莫风年长。
不过,看莫风的样子,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这样的,前辈。”莫风忽然又鞠了一躬:“您也看见了,我一个毫无经验的后人,在家族出了点事之后,被迫出来看管摊子,经验不足,甚至还被人坑骗。”
“所以,我斗胆来打扰前辈,希望前辈能到我家一趟。”
王川抬了抬眉。
去你家?
莫风看了看常媛和聂轻漾,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她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王川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惑:“有什么难处,你直说就好。”
得到这种肯定,莫风没再犹豫。
“我家有一位长辈,他入魔了……现在家里的长辈们都乱成了一锅粥,每天只能用灵力,去维持那位长辈的生存。”莫风的眼神黯淡:“在这日之都里,我们请了不少的名医,都没办法把我那长辈唤醒。”
“因为,他们都并非道门中人……而日之都并没有多少道门中人,因此那长辈的性命,全凭其余家族成员的灵力吊着。”
“昨晚看到前辈深不可测,我就想……就想着前辈能不能帮我们家族一把。”
他的眼神中,有种恳求的光。
王川笑了笑。
“既然都是老乡,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挠了挠头:“但我也不保证我能解决这件事情……一切全看运气。”
“只要前辈你肯帮着看两眼,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莫风有些激动。
果然,是个好说话的前辈呢!
“那么,明天见。”王川伸手一招,那小推车骤然散开。
几根木条再次组合,已经成了一块小型的木板。
载着王川他们飞上蓝天。
然后被赶到了水桥系统。
……
“你的手?”老者看着韩江豪的手臂。
那里现在已经被布帛包裹起来,但鲜红的颜色还是叫人触目惊心。
“那个混蛋。”先前为首的大汉,此刻正站在老者身前:“老齐,江豪的手,还能不能接回来?我们先前已经把他被斩下的手臂捡了回来。”
韩江豪看着老人,不顾自己的伤势,一跪到底。
“还请齐老救我!”他涕泪齐流:“我靠这手吃饭,若是这手没了,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只要齐老您能够把我的手接回来,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供养您后半辈子!”
他言辞恳切,又悲恨交加,一跪下去,竟然就晕倒了,被身边的同伴扶起来,掐了好一会人中才醒了过来。
一醒,他又给齐余跪下了。
齐余摇了摇头。
“把他和他的手……”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顿了顿,总感觉有些芥蒂:“都带进来,我尽力救治。”
韩江豪的头重重地磕了几下。
只要能够把手接回来,齐老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将韩江豪和他的手送进医室之后,大汉走了出来。
一位叼着烟斗的老汉,从后院走了出来。
“今儿个怎么这么吵。”他打着哈欠,看着大汉:“小曹,出了什么事吗?”
“江豪……江豪的手被人砍了。”曹言紧握着双拳,眼中的愤火喷薄而出:“被一个从南瞻来的家伙,直接用剑气斩断了手臂。”
“当时血流的满地都是。”他浑身都在颤抖,既是愤怒,又有恐惧。
“南瞻来的?”叼着烟斗的老汉,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凌厉。
这不像是一个老人该有的眼神。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试探与反击
表盘上的时钟转得很快。
王川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和莫风约定的地方。
即使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莫风也已经早早地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王川的到来。
“前辈今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他向王川行礼之后,左右巴望了一下,却没看见前天晚上跟在王川身边的常媛和聂轻漾。
“嗯,她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王川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无他,前几天买的各种吃的玩的,现在都还丢在那旅馆的客房里,她们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战斗,才来到这个地方,自然需要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本来还想带着山苗过来,可那家伙玩心重,自己只是提了一嘴,就老大不乐意……因此他也没强求。
莫风轻轻松了口气。
虽然不好当面说,但他明白,如果王川前辈带着他那两位魔宗的朋友,进入他们的家门,必然会遭受到相当大的阻力。
到了那时,别说是让他帮忙,恐怕自己也难做得很。
毕竟,族里那些长辈,都是些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在这多族杂居的日之都,还顽固地守着自己的传承和意志,故此一直活得不甚顺畅。
毕竟,日之都欢迎的是那种温顺的移民。
而不是他们这种硬骨头。
在水桥系统走了很远,甚至连王川都已经看不清自己所住的旅馆时,莫风终于带着他走下了水桥系统。
离着自己住的那个旅馆,恐怕已经有两百多里了。王川粗略估计了一番,对着水桥系统的运送能力和规模,更加敬佩起来。
即使是不通修行之道的日之都居民,花费相当少的银子,也能在水桥系统享受极其便捷的交通和运输服务……简直要比现代的高速公路还要通畅。
这就是无数代修行人积累出来的遗产吗?他微微点了点头。
确实是好东西。
下了水桥系统,莫风带着王川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一座相当庞大的庄园……此地四座山峰中最南方的那一座,距离中心山峰,已经隔得足够远,甚至只能看见中心山峰半山腰之上的部分。
“这就是日之都的南片区,生活了大概有三百多万户的人家。”莫风看着王川那四处梭巡的眼神,主动介绍起来:“这些片区设计得都很优秀,即使生活了那么多的居民,也不会显得过于拥挤。”
王川点了点头。
“那么,这就是你们家族的聚居地了?”他看着那巨大的庄园:“这算是……一户人家吗?”
不是他好奇,他确实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大族。
毕竟,在南瞻境内,最强的修行家族,应该就是南瞻十二峰上面的那几家,外边的那些弱势一些的家族,他甚至都没有了解过。
“是的,我们家族有一位元婴老祖坐镇,因此算得上这日之都南片区也数得上号的大家族。”莫风点了点头,眼里还有些许的自豪:“前来我们家投靠和学艺的人,也不在少数。”
王川眼神一动。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说学艺的事情了……在这日之都里,并没有像其他门派,或者是势力那般,禁绝除了佛门功法以外的修行之道,只要不是心宗的人降临,其余任何修行方法,他们似乎都能接受。
因此,道佛魔甚至还有巫族这些势力的修行之法,在日之都都能算得上繁盛。
没有发生互相的冲突,也让王川对于西域上层的那些强者们,有一种莫名的戒备。
包容的心理,不是随便就能产生的。
就像是在王川的前世,盛唐之时,国力强盛,包容各种各样的外来文化,所谓长安城中胡人遍地,皆来超白的景象,就是盛唐实力的象征。
而明清国力衰微之时,无不封海禁边,视外来文化与科技如洪水猛兽。
这日之都敢于开放和包容,那些高层的强者们,必然拥有寻常修行者所不具有的自信与大气……只要大体的信仰被他们牢牢地把握在手中,日之都这块土地,就永远不用担心会被其余的势力侵扰,甚至还能在多元的文化中,继续走向强盛的巅峰。
如果我是神朝的统治者,这样一个朝气蓬勃的势力就跟自己接壤……王川如是想着。
他不会不防备。
莫风轻轻推开侧门,在古树的掩映中,走进了这个院子。
很美。这是王川的第一感觉,这个庭院本身并没有多少贵重的东西,只不过假山和古树的映衬之下,居然能给人带来一种重岩叠嶂,隐天蔽日的错觉。溪水潺潺,流水滴答声和鸟鸣声汇在一起,能令人的心神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要说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这庭院太过清幽,待久了会让人心神孤寒。
但对于修行某些特定功法的人来说,这种环境就是他们心中最好的修行圣地。
“前辈,前辈?”看着王川那逐渐涣散,又重新凝聚的目光,莫风小心地喊了他几句。
“对不起,先前有些走神。”王川越看越觉得这片庭院不简单,布置它的人,定然对阵法一道十分有研究。
甚至,他觉得这庭院的布置,甚至已经超越了一般人力所能为之的境界。
普通的修士,是无法到达这种与天地神工媲美的水平的。
“莫风,你方便告诉我,设计这座庭院的人,究竟是谁吗?”王川看着莫风,眼中有种探询的**。
他很想认识一下,这庭院的设计者,跟他交流一下阵法的心得。
在南瞻,剑就代表着万法归流……因此师兄弟还有那些长老们,并不是只会修行打打杀杀的剑道……诸如剑符,剑阵这些修行上的手段,在南瞻了解的大有人在。
包括王川本人,就很青睐在能够事先准备的战斗中,掏出一手剑阵。
那至少能给他带来更舒适的战斗环境。
“是我们那位元婴期的老祖。”莫风的眼神中,又是一抹骄傲闪过。
但王川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看到了黯然。
“我已经跟那些叔伯们商量过了,他们也同意让我邀请您来帮忙。”莫风回了神,忙带着王川从那青石小路前行:“我那些叔伯们,现在应该都在大厅里等着了。”
王川知道莫风的意思,脚步愈发地快。
来不及多看几眼这院子,他就已经到达了议事的大厅。
一个,两个,三个……王川的神识并没有放射出去,因为在修士之间,这是一种极不礼貌地挑衅行为。
但仅凭自己的感知,他就已经数出了,这大厅里究竟有几个七品强者。
七个七品,三个一只脚踏进七品的八品……七品修士在南瞻就已经可以成为外门长老,在这一个家族里面,居然就已经出了足足七个,还有那藏在暗中,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元婴期老祖。
嗯,确实是一个很繁盛的家族。
他如是想着,跟着莫风走进庭院。
忽然,他转过头。
一滴露水从空中落下,原本并不是什么难做的事情。
但在王川的一个眼神过后,那一滴原本清澈的露水,在空中迸溅开来,化作无数闪烁的水雾,逸散开来。
莫风倒吸一口气。
一滴水,怎么能逼出这么浩大的水雾?他如是想着,脸上已经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感觉。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先向王川作了一揖:“想必您就是莫风口中的南瞻前辈了吧,前天晚上的事情,我替他谢谢你了。”
王川不咸不淡地还了一礼。
他轻轻拱了拱手,心中却是另有计较。
那滴露水很早就待在那里了……只不过在自己进门的一瞬间落下,却并非自然而然的。
有人用玄门正宗的灵力,将那滴水珠,硬生生逼成了穿心的利剑……如果自己没有用剑意分开那滴水珠,那么其中蕴含的力道,足以将一位八品强者最坚硬的颅骨钻出一个孔窍来。
用这种程度的攻击来考验自己吗?他对于莫家的人,心中的评价降低了两个档次。
莫风也看出了王川的不愉。
他夹在中间,现在有些不敢抬头。
一边是在夜市拯救了他的货物和名誉的前辈,一边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
他有些恨自己实力不足,说不上话。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七个。”王川的眼神,从那些七品修士的脸上划过:“没有传说中的那位元婴期的老祖……那么想必莫风要拜托我去看的,就是你们那位元婴期的老祖宗了。”
中年男人脸色一滞,看了莫风一眼。
莫风还是没敢抬头,只是余光中看出大伯那不快的目光。
很显然,大伯在责怪自己将这些秘密的消息,随便地告诉了一个外人。
他很想解释,很想告诉大伯,这位王川前辈,在夜市中见义勇为救了自己,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坏人,更不会坏了我们家族的利益。
但他说不出口。
在这个辈分等级森严的家庭里,寻常的家庭成员,并没有做决定的资格,甚至连在做决定时候开口,都是不被家规允许的。
“带我去看看吧。”王川的眼神忽然平静下来。
莫离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后颈传来了一阵凉意。
不仅是他,所有七品的家伙,都感到自己的后颈一阵微凉。
没等他们说完,王川已经走过了大厅,轻轻推开了某扇院门。
“礼尚往来而已,别太当真。”他转过头,轻笑一声。
……
“老大,我们真的要对这两个女人下手吗?”一个满头疥疮的家伙,看着曹言:“那家伙的实力,我们也不清楚,若是对这两个女人下手,真正惹上了他,我们真不会出事吗?”
“你怕什么!”曹言眼神中充满了阴翳:“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付老爷子顶着!”
“付老爷子?”疥疮脑袋有些惊讶:“他老人家不是已经不管事了吗?”
“南瞻来的家伙,就是他老人家的心头恨,你懂吗?”曹言压低了声音,即使付老爷子并不在身边,他也还是保持着敬畏之心:“只要是动这些家伙的注意,付老爷子一百个支持,一千个支持!”
“只要我们绑了这两个女人,还怕那家伙不来就范!”他握紧了手中的白绫。
那是付老爷子交给他的法器。
法器这种东西,他曹言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一件上好的法器,拿在手里,能让八品的修士突破七品强者的领域,甚至还能依靠上边的符阵,杀掉七品强者。
而他手上的,正是付老爷子当年赖以成名的法器,即使并非本命法器,也是付老爷子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才打造出来的玩意。
在炼器之道上浸淫多年的付老爷子明确表示,在七品的强者之中,少有人能够对付这条白绫,因为上边铭刻的符阵,都是极阴狠的东西,他这个年纪也不敢常用了,怕是有损阴德,因此就交给了曹言。
管他什么阴德不阴德的,自家兄弟被人砍了手,场子都没了,还管他娘的摸不着影子的阴德!曹言将心一横。
他并不清楚两女的修为和境界,但想着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七品。
“动手!”他向着疥疮脑袋发出了指令,两人飞身直上,便已经落到了王川他们的房间里。
山苗站在常媛的肩膀上,忽的转过头。
“又是走窗户的客人啊。”她先前再玩拼图,眼睛有些花:“不对!是前天晚上那群小贼!”
它一只小猫咪,对着两个彪形大汉喊小贼,总有种荒谬的错觉。
不过,曹言和疥疮脑袋的感觉更加荒谬。
这只看起来只有一尺长的小猫,竟然能……能说话?
“那你去解决他们呗。”常媛头也没回。
她知道前天晚上那伙小贼的境界,让山苗去对付他们,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
“不管你是什么怪物,统统都给我束手就擒!”曹言没有再多嘴,而是祭出手中白绫。
山苗好奇的看着空中飞舞的白绫,身子悄然扭动了几下。
白绫未到,其中的几缕蜂针,却已经落到了山苗身边的地毯上。
这是这件法器的第一手段。
能让七品修士都暂时被麻痹的蜂针。
第二百四十三章 山苗的初战
“这是什么?”聂轻漾虽然装作一副神情平静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
她这是跟了王川以来,第一次遇见王川不在的时候被人袭击。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天塌下来的时候,那个顶着天空的高个子忽然不见了。
或者,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那个平日里,自己一直视作精神支柱的家伙……他不在这里。
这让她心惊。
常媛看着聂轻漾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下轻轻叹了口气。
原本还想着,让她学会神力之后,有没有办法独当一面的……但这个性格的话,就算掌握了神力的奥秘,恐怕也难当大任。
她做惯了婢女,一举一动都习惯有人在前边顶着。
即使实力相差不大,她这种心性,也没办法在战斗中展现自己完整的实力,更不用说超水平发挥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是个乐观的人,很快就想到了这件事情能给自己等人带来的好处。
好处就是,这女孩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离开自己等人了。
那种依赖,常媛能很容易地分辨出来。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坏事,因为每一个要走出自己道路的强者,在前路上都不能够被精神上的山岳所镇压。
但对于这跟自己等人本质上不是一条心的女孩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常媛对此事的思考。
她始终是魔宗的人,思考方式偏向于阴暗的一方,即使平日里对王川等人笑意盈盈,但并非真成了一个傻白甜。
她确实很爱王川,但并不会因为王川,而放弃自己的天赋和道路。
只有同为参天大树,才有在岁月的风雨**渡的资格。
她很明白这一点。
曹言的攻势已经展开。
这只诡异的小猫咪,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缠……那种近乎鬼魅一般的速度,在小猫娇小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使他对于灵巧的敌人一直有一套自己的应对方法,但对付山苗这个“异类”,即使手中有着法器,他也有些无从下手。
“动手啊!”曹言看了身旁的疥疮脑袋一眼:“这小猫难缠,你对那两个女人下手啊!”
他的声音已经出现了急躁的味道。
常媛依旧没有回头。
自从她见识过山苗的速度和身法之后,她对于山苗的评价,就已经抬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甚至能够像信任王川一样信任山苗。
“你们不能过去。”山苗再度开口了。
一个口吐人言的小猫,蹲坐在这房间的中心线上。
“再过去,就杀了你们。”她吐出这种威胁的话语,就像是打家劫舍的老手一般。
疥疮脑袋的身形一滞。
这是山苗对他们说的第二句话,而且是如此的嚣张,如此的叫人不爽。
但先前那鬼魅的身形,已经印证了这小猫的强大。
速度和锋锐,加起来就是破坏力的象征……他看着山苗那锋利得不像话的爪尖,心头微微一颤。
“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一只小猫缠住?”曹言怒意已经上了脑袋:“我用法器缠住它,你赶紧去解决那两个女人。”
常媛眯起眼睛。
两个女人来,两个女人去……这家伙,明显不把自己两人,当做是有战力的对象啊。
怎么,我堂堂魔宗青蛾长老的弟子,居然被这些不入流的家伙,看不起战力?她的眼皮微微一挑,手上的血管涌动了几下,几乎没忍住要出手。
聂轻漾已经感受到,从常媛身上逸散出来的血气。
那是她不知还要修炼多久,都没办法达到的层次。
果然,天赋限制了我的发展吗?她有些心酸,却没有进一步往深处去想。
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跟命运作对的意思。
仿佛只要是没有天赋的家伙,就永远没有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被命运摆布,随波逐流……她自怨自艾地想道。
疥疮脑袋似乎终于凑够了决心,脚步在地上巧妙地蜿蜒了几下,手中的短刀就已经挥向了常媛与聂轻漾。
“我不是说了吗?”山苗满脸的怨怒:“过去就是死!”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小猫咪!”曹言怒吼出声,手中的白领忽然迸发出妖艳的光芒,裹向了山苗:“区区一只小猫,也想坏我们的好事?”
山苗冷哼一声,在空中轻巧踏步,整只猫在空中腾跃,好似踩在实地上一般。
每一次,那条白绫都好像贴近了它,但却在最危险的一刹那,被它避开。
作为一个天生就对危险敏感的山猫,它的战斗本能,在这次与曹言的战斗中,逐渐被挖掘出来。
即使还未曾展露锋芒,但曹言脸上那越发不耐的表情,出卖了他越发紧张的内心。
这白绫,不是付老爷子的成名法器吗?
怎么连一只小猫……一只小猫都拿不下来吗?
“杀!”将灵力灌入手臂之中,曹言终于是忍耐不住,使出了付老爷子教给他的杀招。
白绫舞长空。
名字很有诗意,但实际上的动作却很简单。
将白绫想两边缚住,然后在空中搅动。
就像搅动水波一样,这方空间都在震动,原本平静的小楼,就像是被人在地底下翻搅地基一般,现出了一种震动感。
住在其余房间中的旅客们,有的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已经跑出了旅馆。
“房子这是……要塌了吗?”他们惊恐地看着那摇晃的房子,却根本不知道问题的核心,究竟出现在哪里。
山苗的眼神,第一次凝重起来。
她发现,这一次白绫的攻击,似乎变得不一样起来。
迅速地腾跃,她试图避开空中那些看不清楚来路的攻势……但很遗憾,即使拥有超越寻常七品的速度,它也依旧没有躲过那白绫搅动的空间,所释放的能量。
山苗的表皮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几根白白的毛发落到地上。
“就是这样!”曹言第一次命中山苗,眼中闪过了暴戾和终于得手的光芒:“你这只臭猫,等我逮住了你,一定要送你去做龙虎凤汤!”
山苗在空中迅速闪躲,最终落到地上。
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那空中的攻势,一直在将它往地上那一点位逼过去。
如果不避开的话,它恐怕要在空中炸毛。
“敢戏弄我,就先扒了你的皮!”曹言张狂地出言,似乎已经忘记了,就在先前,自己被这只小猫戏弄得左支右拙。
“你惹火我了。”山苗蹲在地上,看着那缓缓逼过来的,看不见的攻势。
“什么,你说什么?”曹言是经典的社会混子,真正的小人行径……他一旦得势,就会像现在这样,无底线地调戏对手,让对手放松警惕,然后做最后的一击必杀。
被他用这种手段杀死的人……绝不在少数。
“我说,你惹火我了。”山苗轻轻用前爪扒拉了自己的毛发几下,发现那一处浅浅的伤口,脸上露出了人形化的愤怒。
“我惹火了一只小猫啊,哈哈哈哈!”曹言状若癫狂地大笑:“惹火了你,你又能把我怎样呢?”
“一只小猫咪?”他夸张地弯下腰,眼神却出现了一瞬间地狠厉。
山苗腾跃而上。
它并没有展现出自己的领域,而是用妖族最引以为傲的体魄,正面迎上了曹言手中御使的白绫法器。
终于忍不住了吗?曹言的内心,一直期待着这一刻。
白绫中隐藏地符阵,在这一刻全力开启。
那些看不见的攻势,也终于化出了真身。
那是一根根细碎的,近乎透明的布帛,只不过先前以过快的速度游走,哪怕连山苗也无法看清。
但现在,它们似乎变得很沉重。
六个方向……它们向山苗发动了总攻。
“破!”山苗学着想象中的强者姿态,举起了手爪。
妖丹中凝聚的神力,如同引擎启动一般被释放出来,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化作了太过耀眼的光华。
无论是顿在原地的疥疮脑袋,还是曹言常媛等人,都看不清那道光下边的山苗。
它似乎,也跟着那道爆炸般的光华,化作了一道光。
“啊啊啊啊啊啊!”光华还没消散,常媛的耳朵里,就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她将眼睛一闭,再度睁开。
魔宗的强大体魄,让她的眼睛即使在光芒之中,也能够看清场间的动作。
山苗已经坐在了地上。
它看着曹言,无声地舔着自己的前爪。
几道血红色的线条,落在那里。
它正在舔干净这些肮脏的血。
而曹言……常媛看着地上挣扎的曹言,有些意外。
他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几条细细的血线。
一道又一道的鲜血,从里边淌落……他已经濒临死亡了。
“不可能,不可能!”曹言在地上爬着,就像被打断了脊骨的野狗:“这白绫是付老爷子,付老爷子的成名法器,怎么可能被一只小猫撕碎?”
“不,一定是我中了那小猫的奸计……我要让它十倍奉还!”
“不用了。”常媛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荡漾:“你哪里也用不着去。”
在旅馆外,一队神情严肃的和尚,急匆匆地冲了过来。
“终于来了。”常媛嗤笑一声:“真是有够慢的。”
聂轻漾一脸的茫然。
这是什么……随便就能叫人来的吗?
“那天,王川在接受完询问之后,就向他们找了这么一个符印过来,类似于传讯符,但传讯的对象,只会是他们——日之都的执法队。”常媛向聂轻漾解释:“只要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大可去找这支队伍。”
“现在,他们来帮我们解决问题了。”
门被用力地打开。
“常媛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带头的正是当日询问王川和常媛的那位和尚:“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啊,没错。”常媛学着他们那样双手合十:“这里有两个带着法器,试图来绑架我们的恶徒,希望你们能够帮忙处理一下。”
“分内之事,给你们添麻烦了,还希望你们队日之都的印象,不会因此变差。”和尚的脸上是歉意的笑。
只是,转过头之后,他看着曹言身上的伤势,忽然皱起眉头。
“下了杀手吗?”他背对着常媛:“常媛小姐,这有点难办啊。”
“那是因为,他的法器太强了,如果我们不能在一瞬间制住他,恐怕就没机会了。”常媛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比王川还要熟悉这些流程:“你看,这旅馆的地基,都被他整的松松垮垮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维修。”
“这不,还剩下一个全须全尾的,一起带走得了。”她没有半点自己犯错的自觉,而是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语气。
和尚没有回头,而是蹲下身,在濒死的曹言身上,轻点了几个穴位。
“嗯,我看出来了,这地上的白绫,似乎在过去也有些凶名。”他叹了口气:“只是,常媛小姐,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留手。”
“我会的。”常媛露出了笑容:“那么,还有我们什么事吗?”
“暂时没有,如果需要你们的话,我会提出请求的。”和尚重新戴上兜帽,露出一脸慈悲的表情。
他先前已经给曹言渡过一道生机,至少可以保证他失血过多的身体,不会在短时间内直接暴毙……虽然救活有些难度,而且不划算,但他还是将曹言带走了。
毕竟,还要录口供的……至少要等到录完口供再死。
这几日,他也听说了一些风声。
执法院的头头,也就是珞珈大师,传出来一些含糊的消息。
比如说王川一伙人超乎寻常的实力。
又比如说王川和那位大人物的关系。
这些都让他们对王川一行人的态度,变得更加恭谨。
常媛目送着他们离开。
留下的几个队员,都是处理善后的事态……在他们的努力之下,这旅馆摇摇欲坠的地基被重新固定,还加持了几个法阵。
总的来说是变好了。
并且,几乎所有的旅客都知道,住在侧楼最大那间房子的人,不能惹。
那间房子里,住着的不是什么出来玩耍的贵族子女。
而是强大无匹的前辈强者!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是南瞻人吗
“可,可恶。”莫离沙的手腕在颤抖。
先前,王川在他们的背后,全部用剑气做了一个标记。
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即使心中憋屈得很,他也再不敢小觑面前这个男人。
神秘的手段,不明的来路……虽然莫风向他们隐瞒了曾经出现在王川身上的,那阵漫天的魔气,但他依旧能够嗅到一些不舒服的味道。
灵力和魔气,绝不是什么能够和睦呆在一起的东西。
“你是莫风的大伯对吧。”王川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才将莫离沙从思考中唤醒:“能麻烦你进来一下吗?”
糟了!莫离沙这才反应过来,王川已经进了老爷子的房间了。
让老爷子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一个外人面前,这是多大的失误?
他一边埋怨着自己,一边快步走进内室,留下外边面面相觑的莫家子弟们。
莫风看着大伯的背影,眼中的光芒暂歇。
先前,王川似乎又动用了剑气!他分明看到,那几位金丹期的叔伯身后的衣服,都多出了一个细长地豁口。
那绝不是寻常修士,能够做到的事情。
同时应对七个金丹期,即使是没有开启领域的,也依旧叫人敬畏。
当然,如果他知道王川在几个月以前,就能够随意杀穿寻常百来个金丹期的联手绞杀,或许连眼珠子都会被惊掉下来。
七品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那个世界的.asxs.……因此同为七品,实力的差距,可能会大得让人绝望,甚至有不少天才金丹击杀元婴的往事。
莫风的境界不到,体会不到这一层。
因此,他只是感慨。
这个曾经帮过自己的前辈,比想象之中……还要强得多啊!
莫离沙走进内室。
“你家老爷子身上,似乎有不少陈年的毒素沉积,而且旧伤也在这个时候发作了。”莫老爷子的衣服,已经被王川随手用剑气破开,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精壮肌肉:“你们应该知道吧,毒素已经到了任脉的中心点,只要过去了……”
莫离沙打断了他的话。
“只要过去了,老爷子就会死。”他像是要找回颜面一般,挑衅的看着王川:“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了,但是无论找了多少名医,都无法克服这个症结。”
他的意思很明显,那些日之都的名医都不行,你虽然实力强劲,但你行不行,还是个未知数。
“自我介绍一下,散人余川,跟你们是老乡。”王川说出了自己惯用的假名:“想必你们先前找了不少的医生,都不是修行道门功法的家伙吧。”
莫离沙点点头。
这确是事实。在日之都,修行的大头,还是那些佛宗的修士,无论是修习灵力,还是魔气,都是极少数人的选择。
而那些名医,还有强大的修行者们,就更少了。
“那些名医解决不了的,我可以。”王川笑了笑:“而且,我解决老爷子的问题,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荒唐!”到了现在,莫离沙也依旧不愿意相信王川的话:“是,你很强,但在莫家说出这种大话,你难道没有一点丢脸的自觉吗?”
“大话?”王川手中剑气一凝,瞬间剖开了老爷子元婴期的身躯。
“你干什么!”莫离沙几乎要暴起出手,却被王川一手挡住。
那爆发的灵气,被王川一手摁住,在到达高点之前,就已经坠入深谷。
莫离沙几乎没岔过气去。
一手,一只手就能拦住全力出手的自己?他看着王川,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知道这家伙很强,但却没想到,他已经到达了这种地步。
对付自己,就像是对付一个小孩一样……他甚至还能分心剖开老爷子的身体。
血流出来了!他的眼中倒映着红色,就想再一次爆发。
“别乱动,我顾着摁住你,恐怕就顾不得你那老爷子的身体了。”王川一句话把他爆发的灵力,再一次憋了回去。
“你,你究竟在做什么?”他看着王川将手指伸进老爷子的体内,原本满腔的怒火,现在都化为了惊惶。
他们家族有这个地位,可以说老爷子的功劳占了大半,若是以后老爷子走了,他们在这日之都的日子,恐怕就没有以前那么舒坦了。
“显而易见,我在帮你们老爷子疗伤,如果你看不懂,建议你闭嘴。”王川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动用剑意,在老爷子的身体里纵横。
一道又一道细细的血箭,从老爷子的胸口喷吐出来。
莫离沙的眼皮,也跟着那血箭一跳一跳的。
无他,老爷子的存在,就是莫家的顶梁柱,要是没了他,那些之前惹下的强敌,不得把自己家这些剩下的人,都给打压得不成样子?
修行世界,可不是善堂。
“这毒……”王川自言自语:“有些古怪。”
莫离沙的眼睛瞪大了。
这家伙,不会是搞到一半,忽然间发现自己解决不了吧。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心乱如麻,害怕得要死。
“不过,还在能解决的范围之内。”王川似乎刻意要吓吓这家伙。
莫离沙快到喉咙的心脏,终于又放了下去。
他有些恼怒的看了王川一眼。
这家伙,是在耍自己吗?
老爷子的脸上,忽然显出了一种潮红的颜色。
血从他的唇边流下。
“别说话,我现在没空回答你。”王川并指成剑,五道剑意在一瞬间绞杀出去,指尖的光辉明媚得像是阳光。
莫离沙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那种光芒,不仅仅是刺眼,更刺痛了他的灵魂。
“好了。”王川松开手。
一团血雾从他的指尖腾起,化作一张诡异的脸庞,在空中露出笑容之后,消失不见。
“这究竟是什么毒?”莫离沙看着那诡异的毒雾,有些心惊。
连老爷子这样老牌的元婴期强者都可能中招,若是用在他们身上,那不是一杀一个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巫族那边的东西,要么就是蛮巫的蛊毒。”王川看了莫离沙脸上的汗珠一眼:“放心,很贵的,不会舍得用在你们身上。”
莫离沙腾地抬头。
“我说的是实话,总是不太中听的。”王川知道这家伙想发作:“有这个时间,不如看看你们家老爷子吧,他已经醒了。”
老爷子醒了!莫离沙一听这消息,果断地不再关注王川。
上一次老爷子苏醒,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这半个月来整个家族都在为老爷子的身体担忧,这一见他醒来,忙不迭地就凑了上去。
莫英豪睁开眼睛。
“老爷子!”莫离沙并非莫英豪的儿子,而是他的曾孙……毕竟元婴期和金丹期修士的寿元,差了几乎有两倍左右。
不突破金丹的话,寿元极限大概就在一百五十岁左右,但因为修行者经常要压榨自己的生命力和元气修行,因此活到一百来岁已经算得上寿终正寝。
但元婴期的修士,只要不出意外,大概都能拥有三百年左右的寿元,可以说真正跟普通的凡人,拉开了几辈子的距离。
“快去谢谢那位医生。”老爷子虽然刚醒,但先前也并非完全处于昏迷状态,自然知道王川先前救了自己:“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医者仁心,那位医生救了我的性命,先前还听到你一直在呵斥人家,还不去道歉?”
他的声音,并不算得上中气十足,但莫离沙却丝毫不敢反对。
他一听到这话,马上转过了头,向王川赔礼道歉。
那模样,乖得就像是一个小绵羊。
王川眯起眼睛。
这家伙原先眼高于顶,虽然实力不咋地,但那股子脾气,真算得上是暴躁。
现在居然肯乖乖跟自己道歉,只能说莫老爷子积威深重,就连这金丹期的莫家当代首领,都不敢反对。
“不必多礼。”王川摆了摆手:“我平日里也不会这样,只不过你们这些人,摆出来的试探架势,太过盛气凌人。”
“你这家伙,对神医试探了什么?”莫老爷子的声音隐有怒意。
他原先以为,莫离沙这家伙只不过为了救自己,心急呵斥王川而已,现在发现另有隐情,一下子变得威严起来。
“老爷子,我……”莫离沙不敢说话。
“说!”老爷子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这一次,莫离沙不敢再回避。
“我用了院子里那些水滴,试探这位神医。”他低下头,像是不敢见人一般:“是离沙错了,离沙该罚!”
“你不要跟我认错,去跟这位神医认错!”莫老爷子看起来像是个认死理的家伙:“去!”
莫离沙再次转过头,几乎一揖到底。
“余先生,我错了。”他把头埋得很低,一点反抗的意思都不敢表现出来,即使跟他的自尊心抵触到极点,他也依旧选择听从老祖宗的话:“我不该这样试探你。”
“居然敢用水滴。”莫老爷子的气海没消:“你也知道那玩意有多凶险!”
这……莫离沙有苦难言。
他先前听莫风说,这家伙的实力强劲,一下子就没忍住去试探。
这一下,不仅试出了人家的手段,还把人家的脾气给提上来了。
老祖宗这么生气,也没办法……他心下叹气,只能自认倒霉。
“算了,既然你道歉,那么这件事情就揭过了。”王川也没有真的要为难他……毕竟这些家伙在自己看来,也跟普通的炮灰没什么区别。
真想要对付,只不过稍微麻烦点,拉动神力剑气而已。
这床上的莫老爷子,才是自己此行真正的目标。
他这次来,不光是要替莫家解决这老人家的问题,还想要从这老人家手里,打听打听那日落寺的消息。
项凡心说里边有她需要的东西,自己总不能毫不在乎。
毕竟,别人身死之后,最后一点灵魂执念,都依赖到了自己这边,很显然使对自己抱着最大的信赖。
如果自己不去救她,不去帮她考虑复活的事情,总感觉心里有什么梗着。
王川很清楚,他现在想要更进一步,并不像寻常修士那样,积攒灵力或者魔气之类的东西,然后感悟天地自然法则去突破桎梏。
他需要的,是突破自己的枷锁。
这是那神通中蕴藏的家伙,亲口告诉自己的,总不会有错吧!
为了这个,王川在日之都,为了常媛和聂轻漾等人跑腿跑来跑去,也想着自己各种各样的心愿和执念。
很多东西,他越是成长,看得就越开。
但有些东西,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无力解决。
那么,解决能解决的,把不能解决的留到未来,看看到底要怎样才能突破,就成为了他现在唯一想到的途径。
他很清楚,自己体内的神通,真的很强。
但如果只是自己现在的境界,是完全没办法动用那完整的力量的。
从那些记忆片段,以及出现的人物的只言片语之中,他很清楚,自己这神通的原主人,似乎面临着恐怖的敌人。
那群所谓的“仙人”。
地仙他也见过,自己全力动用神通,就算无法干掉他们,也有本事从他们的手里跑掉……毕竟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地仙,几乎完全不能离开自己的地盘。
一旦离开,天劫降临,似乎就会死于非命。
他很清楚这一点,然后开始疑惑。
从余楚佩的话里面,很容易能知道,天劫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度过的事情,但问题在于,渡过天劫之后,被排挤出这个世界之外的后续。
这是他必须要去思考的事情。
无论是回家,还是以后面对强敌,这件事情都必须被解决。
“神医先生。”正当他思考的时候,莫老爷子叫住了他。
“嗯?老爷子有什么事吗?”他原本想暂时先离开,过几日再找机会回来“复诊”,询问老爷子情况,但看来现在这老爷子有事情想问自己。
“我先前听离沙说了,你也是南瞻人,对吗?”莫老爷子的眼神,有些炽热:“那么,你是南瞻仙宗的人吗?”
“我……”从老爷子的眼中,王川看到了他期待着肯定的回答。
但现在,自己还能算是南瞻仙宗的人吗?
即使是被钦定为未来的宗主,但现在,他不能回去。
“曾经是。”他只能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谈
“曾经吗?”莫老爷子的眼神有些浑浊。
他期待听到的,并不是这个回答,但已经足够欣慰了。
“你在南瞻呆了多久?”他接着问道,并没有两人今日只是初次见面,不怎么熟悉的自觉。
王川也没瞒他。
“一年。”他叹了口气:“一年之后,我所处的分部,出现了一些意外,除了我以外,几乎所有的同门都死光了,只有我逃脱出来。”
“在那之后,我就开始各处流浪。”他看着莫老爷子:“来到日之都,也只不过是顺路而已。”
莫老爷子的眼神,似乎更黯淡了几分。
“这样吗?”他看着王川:“余川先生,我能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川大概猜到他的问题是什么。
“您问吧。”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莫老爷子的眼睛毒辣得很,一眼就看出王川的年龄,可能并没有他那些子孙所猜想的那么大。
更不是什么驻颜有术的老前辈。
“我今年,应该是二十岁了。”即使莫老爷子早有猜测,但这个年龄说出来,也依旧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莫离沙现在还在床边,他的表情一定会更加精彩。
这个年纪,就能将他一手摁住,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的实力……他活这么久,真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这……这么年轻吗?”莫老爷子看着王川的眼神里,顿时又多出了一层羡慕和不解。
这样的天才,南瞻怎么会放过?怎么会留着他,在外边到处乱逛,也不带回宗门里?
这不修真啊!
即使是把话说开了,王川也没有在选择在今天询问日落寺的事情。
这件事情牵扯深远,他甚至没有把握,真正进入那寺庙的深处。
更不用说,将项凡心的灵魂留在那里。
这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莫老爷子,你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我还是建议您静养几天,五天……五天之后我回来复诊一次。”王川犹豫了片刻,还是定下了五天之后的约定:“到时候,我看看您的情况,再给您带些对症恢复的丹药来。”
他的炼丹术,已经很久没有开动了……但他知道,自己境界的提升,只会让自己原本不那么纯熟的炼丹手法,更加熟练。
莫老爷子身上的毒很奇怪,绝不是天然生成的。
那么,是谁能给这样一个元婴期的强者下毒?
在这五天内,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找一下这下毒背后的人……帮着老乡对付外人,他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而且,如果他愿意,那些时常出现在自己感知里的,鬼鬼祟祟的家伙们,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再次捕捉到他的位置。
“余先生慢走。”莫老爷子还是称他为先生。
不用王川多说,他也不会将王川今日告知他的年龄等消息外传……这样的天才,愿意跟自己扯上关系,那算是自己攀高枝了。
“那么,请老爷子保重身体,另外,您设计的院子当真巧夺天工……下次再来的时候,希望能跟你探讨一下阵法有关的问题。”王川向他微微点头,身形逐渐虚化。
他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就好像是被风吹走了一般。
莫老爷子的眼神一凝。
这种遁法,即使是在自己全盛时期,似乎也没办法做到如此流畅而不留痕迹。
他真的,只是一个二十岁,在南瞻只待过一年的青年吗?
手术留下的伤口,在兴奋褪去之后,开始一阵阵的疼痛……他开始感到一阵疲惫和痛苦,随后重新躺回了床上。
先前那些话语,也有点模糊了。
他今天,真的不是久违地做了一场梦吗?
……
不见了!奕信现在满脸的焦急。
他先前一直吊在王川的身后,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说随时能够报出他的位置,至少也应该能够掌握他的具体行踪才对。
但就在先前,他再感受不到王川的气息。
他好像,在那座宅子里,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他握紧拳头,口中佛号念诵得越发紧急。
佛家六神通之中,他只通了神足通,在他这个境界,这已经是天才一般的境界了……但以他神足通的修为,竟然也无法察觉王川的任何气息。
“不可能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被人直接残忍绞杀,也应该有残存的魂魄或者气息才对啊?”奕信一脸的不信:“这家伙,就算有收敛气息的法术,也不至于强成这样啊!”
“你在找我?”一道幽幽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奕信没回头,一手金刚掌砸出去,就算是砸到巨石或墙壁,也能够一掌拍碎。
西域佛宗的弟子,可不仅仅是修行佛法那么简单,他们的战斗力,也是相当强悍的。
可是,这一掌下去,他非但没有命中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被人吞食了元气的错觉。
是错觉吧……他也没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只当是身后那人功法特殊所致。
很多功法,都能在被人袭击的时候,自动吸收敌人的罡气,然后分散开来御敌。
但王川知道,这不是错觉。
就在先前,他在这胖和尚的身上,感受到一种隐隐约约的气息。
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气息的时候,还是在大渊核心区域,那虚空巨兽的后裔,给过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互相克制的感觉。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原生力量,能够跟神力产生这种关系……只要是跟神力能够相互克制的,几乎都是从这个世界之外来的东西。
比如说余楚佩那座莲花座,比如说虚空巨兽血脉后人。
这胖和尚的身上,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能够跟自己相斥?
一想到这,他先前的心就痒痒了,随手就召唤了虚空巨兽的部分血脉,将那些细细的倒勾毛发释放出来,吸收了那胖和尚的部分力量。
然后,巨兽血脉将这股力量包裹起来,像是保鲜膜一般,将它拖进了表皮内,一块专门用于储存外界力量的位置。
“你……王川?”奕信很清楚,今天栽了。
栽在了这个,已经被上边标注是重视目标的家伙身上。
“执法院的密谈?”王川看起来倒是很轻松:“我说你们啊,也没必要天天跟我跟得那么紧,这些日子我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不能给我一点**的空间?”
奕信眉头一挑。
你这家伙,既然知道我们一直监视你,那还敢空口白牙说这种瞎话?
前天在夜市里,把别人一只手剁下来的,难道不是你王川?
但眼前这个少年,非但没有承认的自觉,反而跟他勾肩搭背起来。
“和尚,哦不,大师怎么称呼?”王川像是个自来熟的混混,揽住了比他矮一个脑袋的胖和尚的肩膀:“我们认识一下?”
“贫僧法号奕信。”被揽住肩膀,奕信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毕竟,出家人之间,可不时兴什么搂搂抱抱的礼仪。
“奕信大师也别生气嘛。我这是被你盯久了,这不自己出来跟你聊聊,挺好的嘛。”王川哈哈一笑:“话说大师这么一天天地跟着我,我不出来见一下,也总觉得对大师的工作,不太尊重啊!”
奕信低眉顺目,默念阿弥陀佛。
开你个锤子玩笑!他心中的火气渐渐上来,要不是出家人不说脏话,不打诳语,他早就要把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骂他个狗血淋头。
什么叫做“不尊重密探这份职业?”
你这样跑出来,告诉我“我早知道你在监视我”,难道不是在质疑我的业务能力,嘲笑我的修为低微?
哪有这样做人的?
“奕信大师啊,其实我这次出来,是跟你商量件事的。”王川忽然开口。
“什么事?”奕信原本打定主意,无论这家伙说啥都不回答,但转念一想,又开口了。
既然早知道自己被人监视,今天还主动出门来找到自己,那么一定有什么想说的才对。
“我想,大师先前也发觉了,我有些手段,能够在短时间里隐藏自己的气息,即使像大师这样高超的修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对吧。”王川笑着说道:“那么,大师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会不会回去换人?”
“换一个,修为更高的,能够看破我遁法的前辈,来继续监视我?”
奕信眼睛瞪了瞪。
这家伙,已经开始嘲讽自己的了吗?已经从质疑自己的业务能力,到思考会不会换一个更强者来监视他了吗?
“不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奕信果断回答:“况且,我们也不仅是监视那么简单。”
“对于你这位‘幸运儿’,我们给予了一定的关注和保护。”他如是说道:“就算你人不见了,我们也只不过在备案上,给你标注的危险等级,会调到更高而已,并不会更换我的位置。”
“这样吗?”王川看得出来,这家伙不像是在说谎。
“出家人不打诳语。”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的话语增添真实性,奕信补了这么一句。
“其实呢,我还是建议你,在被观察的这个期间里,不要搞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们干这行的,其实也挺辛苦的……就算你们去青楼玩耍,我们这些人也得在墙根蹲着,毕竟你是被钦点过的家伙。”奕信难得说了句示弱的话:“安安分分地过完这几天多好啊。”
“到时候,你我再见,又是一段新的开始。”他看出王川肯定想搞事情,只能如此相劝。
“我们虽然不会派遣更多的人来监视你,但若是你真的捅了什么大篓子,迎接你的,就不会是我们这种好说话的合上了。”他此时真像一个人畜无害的胖子:“前辈和师兄们的手段,也不仅仅是监视而已。”
王川点了点头。
除了被蹲在青楼听墙角这话惊到了之外,他还是大致猜到了这胖和尚的想法。
既然自己都已经光明正大地跑出来,去问这些近乎离谱的问题,他还愿意好声好气地回答自己的问题,那已经是相当友好的僧人了。
记得之前在心宗的船上,有些脾气一般的僧人,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做一个活物。
即使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也是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半点要跟人打招呼的自觉。
有空的话,再找找这和尚接触一下,看看他身上那跟自己相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王川这么想着,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奕信的身上。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如果没什么特殊的事情,我不会再突然消失。”王川看着他:“奕信大师……算了这话叫起来肉麻,直呼你的法号可以吗?”
奕信点了点头。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但奕信和尚他不在意这个。
出家人本来就是六根清净,其他人怎么说怎么想,跟他们本就不该有关系。
只不过,身体还在这红尘之中,就要背负种种业障。
如果感到烦恼,那一定是因为自己的修行还不够。
修行够了,地狱也一样与自己毫无挂碍。
血海中,也能开出金莲。
……
“回来了?”常媛看着他:“有没有发觉我们这里,有什么变化?”
“有战斗的痕迹,怎么,已经有人开始袭击你们了吗?”王川看着她们三人:“还是说,就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喽啰?”
“人不入流,但手上有法器。”常媛说道:“也亏得山苗灵活,对付那家伙简单,不然就算是我亲自上阵,也得花费些功夫。”
“嗯。”王川赞许地看了山苗一眼。
他就知道,这家伙在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山苗得意地笑笑,已经在想着什么时候,向王川邀功,搞多点好吃的了。
“媛媛,你现在应该能动用神力吧。”王川看着常媛的眉心。
那里有一点隐隐的红色。
这是王川寄存在常媛那的部分神力,用来给常媛模仿和消化……按他的想法,只要这红色的印记完全消失,常媛应该就能掌握最基础的神力产生和运用方法了。
常媛点了点头。
“那么,山苗和轻漾就帮我们护法一下,我们做一些秘密的谈话。”王川眨了眨眼睛:“开始了,媛媛。”
常媛点点头。
王川一指点出,抵在常媛的眉心。
腾地一震,一道稀薄,但又无法被看穿的领域悄然出现。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切磋
在这个圆球之中,项凡心的身影缓缓浮现。
“好久不见,媛媛。”项凡心看着常媛,眼中隐有泪光。
“我好想你!”常媛一把扑了上去。
这一次,她没有扑空,牢牢地抱住了常媛。
在神力的作用下,她的身体也已经做到了两界相通,至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只能将手穿过项凡心的魂魄。
项凡心搂着常媛,眼中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在这段日子里,王川严防死守,当真是一点都不敢让项凡心的气息外泄……虽然她曾经是心宗的修行者,精通禅定之术,但在这种日子里,即使处于禅定之中,她依旧觉得是一种苦难,一种煎熬。
但现在,常媛拥抱她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遭受到最极致的痛苦。
至少,她还有朋友,还有爱她的人。
“咳咳,姐妹情深,这些可以以后再叙,我们现在来谈点正事。”王川抚了抚额头:“这神力屏障,并不能保证我们绝对不会被监听,所以我们的谈话要尽可能地快……毕竟今天我刚质疑了一个密探的业务能力,难保他会不会抽风找大能来给我算账。”
“所以,我就长话短说,凡心,你确定那日落寺的深处,真的有适合你温养灵魂的地方吗?”
“如果去除那种吸引力的话。”他接了一个后缀。
项凡心松开环抱常媛的手,陷入了思考当中。
这个过程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毕竟七品的修行者,几乎都有强悍的运算力和决断力。
“真的可以,除了能保证我在短时间内不被消亡,里面还有能够补充我的‘道’的东西。”项凡心说得很拗口,但王川理解她的话了。
日落寺中,有跟项凡心修行相近的“道”的遗存。
“既然这样,我会想办法把你带进日落寺的中心……当然在这之前,我会做最精密的布置,然后在完成这一切之后,你或许要独自在这块地方,生活和修行一段时间。”王川郑重道:“因为我也不能保证,在我完成这一切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在这座城市中待下去。”
项凡心点了点头。
“如果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她担心地看了王川一眼:“我得了你的传授,即使只有灵魂的状态,应该也能够走上鬼修的道路。”
“鬼修不靠谱。”王川摇了摇头。
这是余楚佩说的,他虽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毕竟是大佬的训话,他还是记得很牢的。
“凡心,阿川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很需要到那地方去的话,他有一定的把握,让你全须全尾地进入日落寺的中心,但他并不能保证我们接下来的安全问题。”常媛给项凡心解释:“我觉得,你也应该进去。”
“我……”项凡心还想说什么,王川和常媛却一同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我们。”王川笑道:“我们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被人追逐的丧家之犬了。”
“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也能咬人。”他指了指自己的一排白牙。
项凡心的眼眶又湿润了。
即使她现在只是灵魂状态,但正常人该有的感情,她一样没少,就连泪水都能够在魂魄上体现出来。
“既然这样,你们有需要的,就叫我。”项凡心抹了抹眼泪:“我会全力配合你们。”
“放心吧。”常媛笑了笑:“我会监督他的,一定帮你到最好的状态!”
“嗯!”项凡心笑了笑,被王川重新收入魔钟里。
神力屏障散去。
……
周桐心坐在房间里,手中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玉镯。
“小姐,珞珈大师邀请你参加今天的晚宴,不知道您今晚是否有空呢?”二叔敲了敲房门,在门外问道。
“我没空。”周桐心眼睛有些空洞,像是没有焦距一般。
“我知道了。”二叔在门口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这几天,无论是哪位大师和贵族邀请周桐心,她都以身体有恙,不便见客的态度回避。
有心想巴结她的,和有意要见见她的,都吃了闭门羹。
“见,还是不见?”她把玩着手中的玉镯,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
自从那天见了王川以来,她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好像是一个多年的朋友,忽然绝交了一般。
“这种感觉很不好,很不爽。”她自言自语:“我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姐,他怎么能那样对我?”
师弟掉头就走的样子,确实刺痛了她的内心。
是因为那个道侣吗?周桐心这一次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看来师弟,真的很爱她。
“不行,还是要见。”周桐心腾地起身。
她没办法抑制住自己内心那种不甘的情绪。
在南瞻的时候,她修行的就是龙英仙子的剑道……无论是出手还是回手,那都是潇洒而写意的,到了妖族之后,她更是专门去修炼有关于意的术法。
这代表了,她不能被自己的烦恼所困住。
她要掌握自己的情绪,要让自己始终处于一种顺心意的状态。
而现在,她的心情已经很多天没有真正平静过了。
她总是在快要静下心来的一刻,想起王川的背影。
这是没法接受的。
“他住的地方,我也已经打探清楚了,现在就去。”她轻轻推开窗户。
这属于贵族和僧侣专属的中心山峰,并没有水桥系统的接入。
只是,每一个房子的周围,都会设定有传送阵的存在。
她轻身飞起,落在传送阵上。
悄然消失。
……
王川坐在台阶上。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
“嗯。”周桐心的身影,从王川身后的巷子里走出。
她身上穿着一套僧侣的服饰,彩色的兜帽盖在头上,直到掀开的时候,才露出里边那张精致的脸庞。
即使王川已经有常媛这样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得不承认,周桐心的容貌,确实还是很对自己的胃口。
“干嘛这个时候把我叫出来?”他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周桐心:“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吗?”
“就是上次见面太匆忙了,很多话还没说,这次补上。”周桐心再次展现出了大师姐的气度:“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呢。”
“说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能听懂我们的话。”王川从旁边拿过一杯奶茶。
高原上的人民喜欢这种饮料,他也喜欢。
毕竟,他过去也是一名合格的肥宅。
“我还没喝过这个。”周桐心好奇地接了过去,放到鼻端轻嗅一下:“甜味的茶,还混着牛奶,真的好喝吗?”
“比我以前喝的那些好喝多了。”王川肯定地点点头。
不为什么,毕竟这里的奶和茶,都是好东西。
再说这片高原,现在处于一片祥和的氛围,居民们的生活水平,也相当不错,自然就有多余的心思,去开发这些享乐和美食的事情。
这一点,即使是南瞻和皇都,可能都不如日之都。
“好像还真不错。”周桐心随口一品,也就放在一边:“师弟,我们那次分开之后,你究竟去了哪?”
“去了很多地方,从西南到北边,我都走了一趟。”王川摇了摇头:“但是这些地方给我的回忆,好像都不怎么美好。”
他说的是实话。
毕竟他每一次离开,都是因为躲避各种各样势力的追杀。
这能有好印象,那才叫人奇怪。
“吃了很多苦吧。”周桐心看着王川比一年前更加瘦削的脸庞,隐隐有些心疼:“不过好歹也成长了,终于不是以前的三低师弟了。”
她以前从没在王川面前说过“三低师弟”这个词,今日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王川:“???”
三低师弟是个什么鬼东西,说的是我吗?
原来我过去在师姐的眼里,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原来我,是个三低师弟吗?”他故作被剑戳心的样子:“太扎心了。”
周桐心噗嗤一笑。
“现在你可不是了啊,那时候我遇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哪个长老的私生子,因为不被家里待见,所以送来我们西南矿区这边,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子。”她笑容里有股怀旧的味道:“那时候你呆呆的,啥也不懂,可不是三低吗?”
三低……就是修为低,身高低,颜值低的意思吗?王川转了转眼睛。
这不还是在嘲笑自己?
“不过现在嘛,你可了不起了。”周桐心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调笑的味道:“道侣都能在北边找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忽然之间,我们就在一起了。”王川回想起来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是两个人误会了那么几下,然后就,就……
就在一起了呗。
“所以,她为了你离开了魔宗,对吗?”周桐心忽然认真地看着王川:“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为你可是付出了很多呢。”
“这……师姐我懂的。”王川有些尴尬。
他确实是常媛直接离开魔宗的导火索。
但那时候,把常媛带回来的,可不是自己,而是走投无路的余楚佩。
她让自己疯狂使用神通,结果出了事,居然还解决不了,还得找到常媛……一想起这个,王川就想唉声叹气:“其实,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复杂。”
“复杂才正常,像你这样的家伙,哪有简简单单的事情。”周桐心笑了:“上一次,二叔试探你们的时候,你居然直接就跟二叔杠上了……这样的性子,可不是什么行走江湖的油滑混子呢。”
王川理解周桐心的意思。
“其实我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个油滑的混子,但有时候,有些东西,我是不会再退让一步的。”他看着周桐心:“比如说跟你在那湖里,对付那鬼脸的时候。”
“又比如说,在我面对你二叔的时候。”
“我是一步都不愿意退的。”他说话的时候,声音甚至有些腼腆:“因为再退的话,后面就是我在乎的家伙们了。”
周桐心看着王川。
她知道,他现在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也就是跟自己这种老相识,他才会这么耐着性子,克服自己腼腆的那一部分性格,说出这些近乎肉麻的话语。
“我懂了。”周桐心看着王川:“反正,你总是要当站在前面那个。”
“要是你们比我强,那我自然是乐得站在后边啊,谁不想吃软饭嘛。”王川忽然就变得厚颜无耻起来:“但很遗憾呢,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比你们要强。”
“你这是小看我的实力?”周桐心哼了一声。
“不是小看,但师姐你现在,应该也打不赢我。”王川的笑容很欠揍:“你想试试吗?”
“试试就试试。”周桐心一拍地板,整个人站到了房顶上。
这片区域很安静,似乎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王川知道,今天时周六,人们应该都已经到寺院里去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大一片的“无人区”。
“看样子,师姐你是早就想跟我切磋了啊。”他抬起头,看着房顶上站着的师姐。
一身僧袍,看起来花里胡哨,但又充满了异域风情。
“切磋完之后,我就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周桐心看着王川缓缓踏着虚空升起的身影,眼中的战意逐渐被点燃:“我也很想知道,那时候的三低师弟,现在已经成长到一个怎样的地步了?”
“你可别忘了,师姐。”王川没有拔剑,当然不是因为托大,而是因为没有:“那时候,可是我跟那鬼脸拼杀到最后,才逃出生天的。”
他原本只是打算出来跟师姐叙叙旧,完全没想到师姐真的接了自己的话茬。
“我当然记得,但那应该并不是属于你的力量。”周桐心咯咯一笑:“但现在,你的修为进境,跟我应该只在伯仲之间。”
“在你的修为彻底超过我之前,我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她对王川的信心,似乎无比的充足:“跟你堂堂正正的切磋一下。”
“那我就等着听故事了。”王川并指成剑,一道罡气缓缓从体内逼出。
他们彼此都没有询问对方现在的路数。
只是不约而同的空手并指。
用最初的剑意。
交错。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日落
王川是第一次看清周桐心的剑意。
实际上,要是换一个人过来,他恐怕也根本看不懂,周桐心此刻摆出的攻势,那是专属于剑修,只有同样用剑的家伙,才能看到的东西。
因为是意的缘故,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是不显山露水的存在。
毕竟,没有谁会“看到”你的想法,也不会有人“看到”你先前的情绪。
“很漂亮的剑意。”王川看着那两道一雄一雌,从周桐心两手食指出迸发的剑意:“就像是两条青龙。”
“果然,这么久以来,只有你看清了我的剑意。”周桐心手中迸发的剑意,并没有像寻常的铁剑那般,只能沿着笔直的方向前行。
他们的飞行轨迹,甚至包括他们本身,都是可以扭曲的。
“那么,你的呢?”周桐心的剑意在空中流转,却并不急着攻击。
她在等。
在等王川出剑。
“我的剑意吗?”王川看着自己右手的食指。
实际上,他从未真正“见”过自己的剑意。
因为平时,这些剑意真正出现的时候,都已经落在敌人的身体内部。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剑意究竟会具象化成一个怎样的外表。
周桐心的剑意,毫无疑问的是“双龙”。
在那本笔记中,顾望乡也曾经说过,自己的剑意是七星。
就是天上闪耀四方的北斗七星。
那么,今天就是自己的剑意,第一次化形了。王川如是向着,右手食指处,缓缓透出一道光芒。
好刺眼。周桐心眯起眼睛,盯着王川的右手。
那里,即将出现一道炫目的剑意。
究竟是怎样的剑意?她开始好奇,然后震惊。
王川的剑意化形,跟前面所述的两位剑修,都不一样。
他的剑意,是一粒粒细碎的光点文字所构成的剑胚……但周桐心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这就是我的剑意化形吗?”王川同样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剑意。
那些周桐心看不懂的文字,他能够看懂。
方块字,象形文字。
那里面的字太小,也显得有些模糊,但王川依稀能够看出,那是自己前世现代的文字。
每一个字,都是简单而有力的。
“这就是你的剑意吗?”看着王川指尖悬停的剑胚:“很神秘的样子。”
她本想说,就跟你一样,但最终还是没有在切磋之前,说出这种类似于示弱的话语。
“现在来切磋吗?”王川收回手指,但剑意并没有因此散去。
手诀只是召唤剑意的工具,并不是操纵剑意的全部。
“当然。”周桐心的眼里,露出了一种不服输的光芒:“你确实比以前强多了,但我这段日子,也并非毫无进步。”
“那就来吧,师姐。”王川笑了笑:“我也很好奇,师姐你的修为,究竟到了哪一步?”
周桐心没再废话,一指点出。
左边那道青龙率先扑杀上来,龙鳞上一道道细碎的剑意,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虚影,几乎要将王川的感知给蒙蔽……云从龙风从虎,就算是感知敏锐如王川,也不得不承认,周桐心的剑意,成功地将自己的攻势,隐藏了起来。
叮当一声震响,王川手中的文字剑意,向后一转。
扭动之间,王川感受到一阵巨力,从那条青龙上传来。
师姐的修为,确实在这一年里,得到了质的飞跃。王川如是想着,文字光剑几次飞射,都抵住了周桐心的剑意攻击。
“为什么你能够一直找到我的剑意?”周桐心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明明我和师兄们切磋的时候,即使他们的修为比我要高,也没办法察知我的剑意,将从哪一个位置进攻的才对。”
“我并没有察觉到你的剑意在哪里。”王川解释道:“你的剑意上,有一种天然的隐藏本领,我确实感知不到。”
“那你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抵挡我的进攻?”说话间,她的剑意已经发动了不下三十次袭击,但王川的身子,却像一座巍峨的山岳,停在房顶上一动也没动。
他的剑意,每每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就能够到达青龙的咆哮之处。
这么长时间过去,周桐心甚至还没能摸到王川的衣角。
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这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术法吗?
“我表现出来的剑意,比你看到的要多。”王川指挥着文字剑意在空中游走,一边解释道:“我身周三尺之内,完全是被剑意所裹挟的。”
“只要你的青龙剑意,稍微露出了攻击的势头,我就会在三尺之内感应到。”
“然后把它打跑。”王川做出了一个打棒球的手势。
就像这样。他没说出这话,只是文字剑意不住地飞行,在空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好听声音。
仿佛这地方,挂了一串风铃。
“你只守不攻吗?”周桐心渐渐厌烦了自己的攻势。
反正每一道攻击,最后都会被王川挡回来……这有什么意思吗?
虽然不能用杀招,但自己的能力,几乎被限制得死死的。
简直无趣得像是对着一面墙练剑。
“你真的要我攻击吗?”王川笑容有些古怪:“会不会伤到师姐的自尊心?”
“你开什么玩笑呢!”周桐心作势欲怒:“师姐我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说不好啊。”王川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万一师姐输了,我可得罪不起呢。”
“再阴阳怪气,小心我拿出真本事来扁你啊!”周桐心握紧拳头:“别看不起师姐的剑啊!”
“那,我要来了?”王川身上的气势,忽然一涨。
周桐心眼神一动,青龙剑意再次当空扑下。
这是要以攻代守吗?王川笑了笑,一手在前,一手在后。
文字剑意缠绕在手上,他竟是同时抓住了周桐心一雄一雌两道青龙剑意!
“这……你也发现了吗?”周桐心美眸连闪:“我可是一直在渗透你的剑意诶……这样你也能察觉到?”
“在跟师姐别离的日子里,我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斗,已经有几十场了吧。”王川摇了摇头:“这些战斗,教会了我在宗门里,永远学不会的道理。”
“你的剑意不弱,在七品之中,应该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他看着周桐心,一点不避讳地指出了她的不足之处:“跟师兄弟们的切磋,是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实战经验的。”
“比如说,你的敌人,警惕性其实会很高很高,高到连饮水进食的时候,都会蓄满半池的力量,随时准备应付袭击者。”
他说的是实话。
在那场人人自危的试炼之中,王川见过太多的修行者。
即使他们可能很弱小,但王川依旧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比如说谨慎,比如说以小博大的勇气和机敏。
这是周桐心身上没有的。
“那么,轮到师弟你攻击了。”周桐心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的无奈。
王川这家伙,实在是太鸡贼了,即使是偷袭一样的做派,也没办法突破他身周那三尺剑气,直接到达他的本体。
除了极其强大的部分修行者,其余的剑修,都必须直接将剑意作用在敌人身上,才能够做到有意义的杀伤。
不然,能得到的,只不过是自己体力和精神的消耗而已。
这下我防守,看看你有什么办法攻破我专门习练了一年的龟息之剑!周桐心紧盯着王川的身子,两道青龙剑意回身,缓缓盘踞起来。
一个像是龟壳一样的青色护甲,缓缓出现在她的身上。
这是她最得意的防御之势。
“这是……玄武?”王川终于看懂了周桐心的化形剑意。
动如青龙般狂暴,守如玄龟般稳定。
这才是她完整的剑意——玄武。
“被师弟看穿了呢。”周桐心嘻嘻一笑:“放马过来吧!”
“我的剑意,已经到了啊。”王川的眼神里,有些无辜。
“嗯?”周桐心愣了愣。
他在开什么玩笑,我这玄武之势,可还好好地守着呢!
“你没看到吗?”王川扶着额头:“仔细看你的剑意外围,是不是有一层同样淡青色的纹路?”
周桐心定睛一看。
确实,如王川所说,自己的玄武护盾外围,确实笼着一层微微的清光。
但那不是自己剑意精进的结果吗?
“那不是属于你的剑意,那是我的。”王川的表情有些无奈:“你的玄武剑意虽然稳固,但不够灵活,就跟你的青龙虽然隐藏,但不够威势一样。”
“都是不完整的剑意……除非你能够彻底领悟玄武剑意的第二层次,也就是将青龙和玄龟完美结合,不然凭这时候的你,是挡不住我的文字剑意的。”王川很清楚周桐心剑意的强度,甚至比她更清楚。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周桐心的眼里,还是蕴着一股倔强。
“那么,小心了,我只点到为止。”王川没有动。
只是,周桐心忽然感受到一阵风。
那细碎的文字剑意,似乎化作了穿透龟甲隙缝的风。
这剑意在她的身上划过,穿过衣物,穿过自己的剑意,紧密地贴在了自己的肌肤之上。
她感受到不断跳起的鸡皮疙瘩。
“你看,我的剑意精密度,远比你的要高。”王川耸了耸肩,看着周桐心莫名绯红的脸庞:“额,你怎么了?我的剑意并没有杀伤你啊?”
“你你你……”周桐心指着王川:“你快收回去!”
她的声音里,有种急切的味道。
王川没搞懂,不过还是瞬间将剑意收回。
明明啥也没干,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女人还真是奇怪。
周桐心看着王川那张不解的脸,忽然有种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这这这……怎么能随便用剑意这种东西,去接触女生的肌肤呢,先前的感受,就好像是有一片冰冷的水雾,从身上吹过一样。
偏生这片水雾,还是有人控制的……这多不好意思啊!
“好了,师姐,你现在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吗?”王川是诚心诚意地,想把自己的剑意修为,跟师姐传授一下。
毕竟,师姐跟自己的关系,是真的不错……自己身边又连半个剑修的没有,自己领悟的东西,也不知道要跟谁说。
总不能看着师姐,在剑道这一途上停滞不前,甚至是走了弯路吧!
“你……唉。”周桐心想说些什么,但看着王川那榆木脑袋,最终还是闭嘴了。
这家伙,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他……轻薄了自己吧。
“对了,师姐你不是说要跟我讲故事吗?”王川凑了过去。
先前关于灵活和稳重的论述,已经告一段落,他现在想听故事。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师姐忽然之间,就能拥有那么高的身份,顺便还有顶级的保镖跟随……这待遇,他真的挺羡慕的。
更奇怪的是,师姐现在身上,也不是纯正的灵力波动,而带着一种,类似于山苗身上的气息。
这就是说,师姐似乎跟妖族混到了一起。
联想到自己和师姐分别的时候,看见的那座高耸入云的蛮巫山。
难道,师姐在那里遇到了什么机缘吗?
……
“你要我,带你再去一趟日照寺?”周桐心眯起眼睛:“你要去那干嘛?”
她本能的感觉到,师弟似乎想搞事。
“我上次去的时候,本来就想看看里边,顺便能不能领悟些什么……我现在到瓶颈期了,很多东西都憋在肚子里,没办法融会贯通,既然来了日之都,说不定就能碰到什么机缘。”
“可惜的是,我那时想进去的时候,才了解到那地方,并不是随便就可以进去的。”
他叹了口气,像是很惆怅的样子。
周桐心也没多想。
毕竟,王川先前所说的,都是真话。
他只是隐瞒了自己要将项凡心的灵魂,丢到日落寺中心区温养的计划而已。
说谎的时候只说真话,会让自己的可信度成倍增加。
周桐心点了点头。
“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下次我带你进去,没人敢多说什么。”她这话说得很嚣张,但知道她此时身份的王川,却没有半点怀疑。
毕竟,蛮巫山主的面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拂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说话
“曹言他们两人,栽了。”付东水的眼前,站着一位独眼男人:“他们被执法院那帮人抓走了,甚至连您的法器也……”
“我已经知道了,昨天就知道了。”付东水似乎并没有多么在意。
“昨天就知道了?那您……”独眼男人似乎有些吃惊。
付东水知道,他想说什么。
为什么不去动手吗?他看着自己拄着的拐杖,还有已经沉寂了很多年的血,轻轻摇了摇头。
“执法院的人,现在估计已经盯上我了,如果贸然出手,不仅不能给你们报仇,反而还会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是什么好想法。”他看着独眼男人:“尤其是在小辉还没有晋升元婴之前,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再撑一段时间。”
独眼男人默默点了点头。
曹言是他为数不多的忠心下属,这次栽在执法院的手里,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来。
作为这片区域的地下势力,他们把持着部分夜市的管辖权,也专门对付那些不肯听话的刺头。
日之都默许他们的存在,但却不会让他们做得太过火。
就像现在,正面袭击旅馆中的客人……那已经是执法院所不允许的情况了。
“你想想办法,把曹言他们从里边捞出来,至于我那件法器,也用不着那么在意。”付东水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当年的霸气:“我又不缺这一件。”
独眼男人稍微放心了一些。
只要付老爷子本人没有暴怒,或者作出什么让整个团队受到损失的事情,这件事情就没有大到不可收场的程度。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偷偷感慨了一下。
这若是在当年,付东水这号狠人,早就提着那把曾经在黑暗中收割了无数人头的长刀,去砍那个所谓的南瞻客了。
果然,无论是再英雄的人物,到了临老的时候,也难免畏首畏尾。
不过,正是这种畏首畏尾,能让人活得更久。
……
“就是今天吗?”王川看着传讯符里传来的文字。
这是一道不错的符咒,当天跟周桐心告别的时候,她递给了自己这个,说是保持联系。
“谁给你发来的信息?”常媛明知故问。
“是师姐。”王川倒是没发觉她这点:“她今天准备带我们进入日落寺。”
“你那师姐,究竟是什么人啊。”常媛嘀咕着:“怎么好像身份很高的样子。”
“其实,如果我们还在各自的宗门里,地位也不会比她底。”王川笑了笑:“可惜,我们天才的媛媛姐,最后还是离开了魔宗。”
“就像是我离开南瞻一样。”
“少来,你那天不还说,你们南瞻那位宗主,当年说过要把位置传给你!”常媛这时就不乐意了:“魔宗不知道怎么说我,但你上次已经跟师兄弟们接触过了,南瞻方面还没有全世界通缉你叛逃,肯定是上面有人压下来了呗。”
“主要是我们这边的长老,对我印象不错。”王川笑了笑。
他说的是实话。
当年的钱峰主,还有山鬼大人他们,跟自己的关系都很不错,没谁会主动把一个因为死战魔宗而被迫流亡的少年,当做叛逃的家伙处理。
再说了,在宗门里知道这件事情的,现在恐怕也只有钱峰主那种级别,就算是丹霞峰那伙跟自己不对付的家伙,也还没得知自己尚在人世的消息。
想搞小手段,那也得有机会才行啊!
“切,反正你就是做了多手准备,现在一点都不怕。”常媛有些扭捏:“说起来,今天我们见到你师姐,不会尴尬吗?”
“放心吧,我师姐人很好的,再说了现在你的中原语言,学得不也不错吗?这两天你都可以跟我做一些简单的日常交流了。”王川哈哈一笑:“总而言之,为了凡心,我们现在真的得进一趟日落寺。”
常媛哼了哼。
为了凡心是没错啦……但是跟那个看起来就高高在上的女人站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就爆炸。
……
水桥系统的出口处,周桐心依旧穿着那天那种衣服。
西域的袍子,花样很多,今天的周桐心,穿着倒是比那天素净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收敛了翅膀的天鹅。
当然,这是常媛的内心想法。
她总不能直说眼前这女孩,脖子太长吧。
“好久不见,王川,还有这两位师妹。”周桐心一上来,就树立了自己世界的地位:“想必你们今天,也是来找机缘的了?”
聂轻漾没怎么学习中原官话,现在听得一懂半懂的。
常媛倒是听懂了,稍微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那么,跟我来吧。”周桐心似有深意地看了常媛一眼,带着王川踏入日落寺的院墙。
在这一瞬间,王川至少发觉了四道凌厉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等人的方向。
其中有一道,甚至直接探出了神识,扫过除了周桐心以外的王川三人。
王川脸色一滞,但还是忍气吞声地走了进去。
他不喜欢吃亏,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压抑了心头的火气。
在修行界中有一个常识,即是用神识去探测别人,是大不敬。
但这些负责守卫日落寺的修士,显然没有遵守这个基本的礼貌。
“川,你察觉到了吗?”常媛的感知也相当敏锐。
“嗯。”王川的脸色恢复了平静:“我找个机会教训他们一顿。”
“那就好。”常媛展颜开笑。
王川这个人,说话还是很有信用的。
说要把这帮家伙教训一顿,他们就跑不掉了。
周桐心也察觉了一丝端倪。
“这应该算是例行公事。”她耸了耸肩:“我也拦不住他们。”
“不怪你。”王川摇了摇头:“我想去正殿看看。”
周桐心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她就像一个称职的导游,带着王川他们一步步走进日落寺的深处。
……
日落寺的中心,此刻已经找不出半块完整的砖瓦。
地板上,还残存着过去,那尊金身像被打碎之后,留下的碎片。
似乎在那场大战过后,并没有人过来执行清理行动。
它的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个时代。
那个曾经极尽辉煌,但最终被自家住持的一个决定,亲手毁掉的时代。
“这就是原先的主殿吗?”王川看着那满目的断壁残垣:“就连金身像也……”
“嗯。”周桐心点了点头:“但这并不是那场战斗导致的。”
王川愣了愣。
不是战斗导致的……那难道这些资深的信徒们,会自己摧毁一座象征着信仰的金身像吗?
“这里是在日落寺的战况结束,那位住持化虹逝去之后,自行破碎的。”周桐心的声音很冷静,显然她已经听过这个故事的始末:“日照寺原先是类似于圣地一般的存在,他们自然也想保存下来。”
这里所说的“他们”,应该就是指西域上层的统治者了。
“但是,在他们尽力压抑自己的战斗波动,尽可能快地结束战斗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倒塌了。”周桐心指着地上的碎块:“没有任何人触碰过这些建筑和金身像,但他们就是很自然地,像是下雨一样,一块块落了下来。”
“自然地毁灭?”王川满脸狐疑。
这怎么可能……他内心深处,还是怀疑那位住持,对这座寺庙做了些什么。
“真的是自然而然地毁灭,那位住持应该什么也没做。”周桐心解释道:“所以这件事情,根本也没有传开。”
王川能理解。
像这种情况,上面的人不可能让普通民众知晓。
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等人做错了事情,其实那位住持所信仰的,才是真正的佛陀,而他们不过是借着佛陀的名义,把正法给覆灭了?
没人会这么蠢,老是被人鄙夷的肉食者,也并非一无是处。
“就没有什么先兆吗?比如说阵法,或者是别的能量波动。”王川皱起眉头:“一座寺庙他没理由无缘无故地就倒下来啊?”
就连雷峰塔,都不是自己倒下的好吗!
“你说的预兆,应该做什么理解?”周桐心回头:“如果是像下雨天之前的阴云,又或者电闪之后的雷鸣……”
“那是没有的。”周桐心的话意味深长。
“所以,你也相信,那是某种暗示对吗?”王川问道。
他知道,附近可能还会有些眼睛盯着,但他并不在乎。
他在这里堂堂正正的问,就敢于面对一切的目光。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蛮巫山主的关门弟子。
他有这个靠山。
“我不这么认为。”周桐心摇了摇头:“我不认为这是什么暗示,这只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建筑倒塌事件而已。”
王川笑了笑。
他可不信……一个普通的倒塌事件,能够将地上的建筑碎块,加工得这么整齐。
几乎是每一块都一模一样的大小,你当这是搭积木呢?
周桐心没多说什么。
“如果你想感悟什么,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她指了指那金身像倒塌之前,残存的莲花座碎块的地方。
项凡心给他传来一道细微的神识,用神力包裹着。
她表达的信息很简单,因此很细微。
“那里,就是凡心需要到达的地方。”王川看着那些大概一个指头大小的,无数的碎块:“我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这个世界的佛门,用的香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只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环香。
但在此时,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前世佛门用的香料味道。
旃檀香、沉香、丁子香、郁金香、龙脑香……这些在他前世,被称为佛门五香。在这个世界,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些香料的味道。
但现在……他看着那满地碎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某种意志所影响了。
不然,为什么会闻到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那种幽幽的香味呢?
趁着周桐心看向别处之时,王川闭上眼睛,盘坐在地上。
魔钟轻轻荡漾了一下,项凡心的灵魂,在王川的星芒神识护卫之下,缓缓从空中淌落。
星芒神识是王川的专属神识……此刻他展开了属于自己的领域,开始真正对这片区域进行探索。
探索当然是其次的,主要是为了掩盖项凡心的灵魂,他不得不冒险。
这未完成的领域,一旦释放出去,就会让人知道自己真实的修为进境。
他远超己身修为的实力,无疑会让人更加怀疑。
为什么这样一个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日之都可以称得上是最敏感的地方。
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企图?
这种猜想一经出现,王川在日之都里的操作空间,只会越来越少,甚至遭至更加恐怖的监视力度,甚至……
会离不开这里。
不过他什么也没跟项凡心和常媛说。
他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至于路上遇到的阻碍,那并不在他考虑放弃的范围内。
在成长到这个层次之后,他已经很少有像过去那样,感到懊悔和忧伤的时刻了。
他的眼神越来越坚定,越来越像他的剑。
文字无声,但有力。
大音希声。
……
“突破了吗?”付东水站在这阁楼顶上,看着日之都里边的居民楼。
这一块地方,已经当了他们据点很多年了。
但在这个时候,原先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忽然就泛出一阵神圣的味道。
盛辉,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却被付东水看中的小子,在一百年之后,终于成功突破了元婴期。
从此以后,这没有名字的地下势力,多出了第二位元婴期的强者。
付东水从阁楼上走下,看着盛辉从死关里走出,那种生气昂扬的脸色,重重地点了点头。
盛辉没有说话。
因为他是个哑巴……所以他从来只用手势和眼神跟付东水交流。
跟别人交流的时候,他一般用的是拳脚。
一般人遭不住他的拳脚,所以当付东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躲在一个臭水沟里,跟老鼠抢吃的。
“你可以试着,恢复自己说话的能力了。”付东水在时隔三个月之后,第一次跟他说话。
“我……可,以,吗?”盛辉眼中的光芒更亮了。
他第一次说话。
然后被付东水一把掐住了喉咙。
第二百四十九章 娃娃
盛辉眼中的火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盛大。
“为什么……”他不能说话,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的事情了。
这些年里,他一直默默的修行,就是为了报答眼前这位老爷子的恩情,以及……
学会说话。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学会说话的那一天。”付东水眼中的光芒,同样炽盛。
只不过,那是一种贪婪的光芒。
他在贪恋盛辉的身子。
“不为什么,只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动不了了?”他看着盛辉眼中的光芒,夹杂着一种还没有看清事实的迷茫,以及渐渐褪色的欣喜。
盛辉全身上下的肌肉和魔气,现在都处于一种相当古怪的状态。
突破之后,他身上的魔气,已经彻底突破了罡气的范畴,成为了更加凝实的,几可实体化的力量。
但现在,这些力量就像是泥浆一般,搅和在他的身体里面。
然后,泥浆逐渐凝固,将他整个人固定在原地上。
“很好,很好,看来这些年来,我教你的一切,你都有好好去听,好好去练。”付东水并不急着下手……他看着盛辉的身躯,像是在欣赏艺术品。
他念头一动,盛辉身上的衣衫,一件件地落下。
“世界上最顶尖的能工巧匠,恐怕也无法打造出这样一具近乎完美的身躯。”他啧啧赞叹:“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修行者,才能够拥有这样的身体!”
盛辉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付老先生……不,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平时对他温和的付东水,而是一个恶魔!
他的眼神,就像是过去,在北边草原那,见到的老狼。
这些狼已经很老了,老到被迫要脱离群体,单独行动……但偏偏就是这种老狼,看中的猎物最是难以逃脱。
他们没有年轻公狼那种好斗的心态,却拥有未曾完全下降的力量与尖牙。
以及漫长岁月,带给他们的智慧和决断力。
“有没有感觉到,你体内的能量,就像是咆哮一般沸腾?”那些水泥一般凝结在盛辉体内,将他固定在原地的魔气,此刻正诡异地蒸腾起来。
他的身体不再凝固,但却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些原本温顺的魔气,现在完全不听他的使唤,无论他怎样去召唤,怎样去暗中结印,用咒法排解,都毫无用处。
这些魔气,就随着付东水的意念,一点一点地变化这形态。
盛辉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这变动之中,逐渐模糊起来。
他先前所说的那些话,就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几句话。
他眼神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但却并没有对付东水的仇恨。
他只是不解。
不解眼前这对他曾经施以最大恩惠的老人,为什么要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很好,很好。”付东水笑容越发灿烂了。
他脸上那些平日里压抑得很好的皱纹,现在就像一朵菊花一般绽开。
深刻,而灰暗。
是为残菊。
他的生命气息,一点一点地减弱,身体里的魔气,也随之蒸腾出来,氤氲在这片阁楼的房间里,就像是有人在这个房间里蒸桑拿一般。
盛辉的身体,也同样如此。
他的意识被剥离,被碾碎,失去控制的魔气,现在也一并蒸腾到空中,与付东水那逐渐失去生命的躯体,缓缓的混杂在一起。
皱纹越发深了。付东水看着自己的手掌。
先前还相当饱满的手掌,现在只剩下一块皮肤裹着骨头。
一块块近乎腐烂的老人斑,在上边缓缓生长出来。
他的变老,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很好,很好。”但他的声音,却逐渐年轻起来。
盛辉那失去控制的身体,此刻更是传出了有力的心跳声。
与付东水的身躯相反,他那具身体,此刻正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宝光……久经熬练的**之下,那充沛的魔气,从空中倒灌回去,带着一种新鲜的,比付东水和盛辉加起来都更强大的力量。
付东水轻轻扯下自己的皮肤。
那张近乎腐烂的,带着老人斑的皮,被他亲手撕了下来。
很完整的,地上多出了一张人皮。
但先前活动的那只,撕下人皮的手,并不出自付东水那具垂垂老矣的身躯。
动的是盛辉!
他那本应该失去控制,倒在地上的身躯,伸出了手。
撕拉!
人皮落在地上,付东水那具身躯就再也支撑不住,化为冒着绿色泡泡的脓血和骨粉,落在了地上。
轻轻打了个响指,享受那年轻的关节和皮肤交错的声音,付东水觉得很满意。
地上,一团火焰蒸腾起来,化为骨粉和脓血的身躯,此刻在缩小,在凝练。
“虽然是我已经抛弃的身躯,但炼制成傀儡的话,应该也能跟七品巅峰的强者有的一拼。”盛辉自言自语着,声音却逐渐变得更加深沉。
更加接近付东水的声线。
“再加上,里边那浓郁的死气……应该足够用来杀死那群喜欢蹦跶的南瞻小鬼了。”他盯着地上那布娃娃一样的傀儡,手指在空中滑动了几下。
四道人形之物,缓缓在空中被勾勒出来。
王川,常媛,聂轻漾,甚至是山苗,都出现在空中。
“记住了吗?过去的我?”付东水看着那布娃娃:“去,把他们杀掉吧。”
布娃娃诡异地,机械地点了点头。
随后,它的身下,出现了一道黑气。
那玩意,已经不能被称为魔气……就算是被人诟病像尸体上冒绿光的魔气,也拥有相当澎湃的生机,但这布娃娃御使的力量,更接近那些鬼修和尸修的死气。
它一开始的动作还很僵硬,但在沿着黑气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就活了过来。
砰一声响起,它踩破了这阁楼的地板,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坑洞。
帮派里的人们,终于察觉到了此地的不同寻常之处。
“付老前辈!盛辉先生!”他们只知道这两人在此相会,却不想捅出了如此大的篓子。
“无妨。”盛辉的身影,从那大洞中缓缓落下。
他看着众人疑惑的眼光,微微垂下了头。
“盛辉先生!”人们感知到他身上释放出的,近似液体的力量,清楚他已经到达了令人敬畏的六品魔胎境:“付老前辈呢?”
盛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近三百年的岁月,让他的演技变得炉火纯青。
“付老先生……付老先生他。”他装作不太会说话的样子,一点点地开口。
在过去,盛辉与人交流,都通过手势和眼前,他们从未听过盛辉的声音,此时却觉得这声音意外地与付东水有些相像。
“他走了。”盛辉以手掩面,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
人群一片哗然。
“付老爷子……他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会?”大片质疑和不信的声音,从人群中出现,却少有哀伤的味道。
果然,人这种东西就是这样,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永远只配被敬畏。
而不是被喜爱。
“付老先生他,其实早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盛辉放下掩面的手。
这个时候,他已经抑制住了自己近乎癫狂一般,那得手之后喜悦的笑容,用不着再用手去遮掩了。
“你们还记得,他上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吗?”他看着人群。
人群中,有人开口了。
“是十年前……十年前付老先生最后一次出手,为我们在莫家手中,赢来了喘息的机会,也让我们得以再度发展壮大。”开口的人是独眼汉子:“没想到,那一次,竟然是老先生最后一次出手了吗?”
“他告诉过我,在那一次之后,他就已经没办法再全力出手了,就连生命也只能堪堪保持着存活的状态。”盛辉侧过头去:“他最后的那段日子,实际上一直处于魔气反噬的痛苦状态之中。”
“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一直在等我。”他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在等我突破。”
“他告诉我,在我突破之前,他不能死……他不能让大家失去一个主心骨,一根顶梁柱。”盛辉一字一句地说着,沉郁的味道就像是马桶刷子上的异味一般蔓延。
人们都沉默了。
“就在刚才,他已经化作飞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隔了许久,盛辉才再次开口:“他很安详,也很满足。”
“终于脱离苦海,他是平安喜乐的。”
人们的脸上,终于出现戚容。
付老爷子,原来一直都处于那样的状态吗?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处于这样的状态,还能不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还能不能坚持下来?
“老先生为了我们……”一个人缓缓跪了下来。
即使是这帮恶人,也会为付东水的作为而动容。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向着那阁楼。
盛辉也转过身来,面向阁楼,长跪下来。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漠然的味道。
我……向我自己下跪吗?他嗅到了荒谬的味道,却蕴着一股新生的喜悦。
通过那门秘法,自己再次重生了……盛辉的身体,现在已经彻底属于他。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付东水这个人。
而付东水的灵魂,却附着阿紫盛辉的身上,继续存活了下去。
“禁忌的道门秘法,落在了我魔宗弟子的手中,才是真正发扬光大!”他内心中,一声冷笑闪过。
身后的这些人,恐怕还存着不少心思。
但他相信,不用一个月时间,这里的人们,就会像过去崇敬付东水一样,崇敬自己。
毕竟,这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六品强者了。
他们要是不抱紧自己的大腿,想另立门户的话。
就来一场清洗好了。
反正接下来要办的那些事情,都需要一场完整的清洗才行。
……
聂轻漾正走在路上。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欣喜。
“山苗,你是怎么发现这种糕点的?”她捧着坠着葡萄的漂亮糕点,吃得不亦乐乎。
“我是猫咪啊,当然拥有你门人类所不具备的敏锐嗅觉。”山苗乐呵呵地从聂轻漾手里,时不时抓一块糕点来吃:“再说了,我修为比你高那么多,当然有我的优势啊!”
“比如说现在,我就知道,有人在跟着咱们。”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如是说道。
聂轻漾手中捧着的糕点抖了抖。
“难道,又是上次那伙人?”她有些害怕,却又不敢回头:“山苗,你有把握对付他们吗?”
“不是他们,只有一个人跟过来了。”山苗也没回头,但她能感知到周遭的气流和能量场的变化:“有一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很矮小,身高似乎还不到五尺,但似乎能量的层次,比我还要高一个档次。”
聂轻漾几乎要惊呼出声,但跟着王川他们久了,也算是有些历练,总不至于当场失态,打草惊蛇。
“比你高一个境界,那不就是……六品魔胎?”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他本身的能量储备,似乎又达不到那个层次,所以我感觉有点奇怪……有可能是半步魔胎境的强者吧。”山苗解释道。
“半步……那你?”聂轻漾看着山苗的爪子,依旧向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不要让他发现,我们已经发现他了,继续走。”山苗深得王川真传,素知惹来敌人的注意,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就一直走,等到偏僻一点的地方,我再想办法回头干他一票!”
“喂喂喂,山苗你是母猫,不能学王川那样说脏话的!”聂轻漾试图“教育”山苗。
“你不觉得,这样说话很带感吗?”山苗嘿嘿一笑,嘴上的猫须,还残留着“偷吃”的证据。
“哎呀。”聂轻漾有些嫌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过去一见到战斗就会恐惧的自己,现在逐渐变得能像这帮家伙一样,保持冷静和镇定。
或许,我也有自己的成长。而不是像平日里推定的那样,一无是处?她如是想着,随着山苗的指示,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那只诡异的布娃娃,在确定他们进入之后,开始缓缓接近。
他走过的路上,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黑色块状物。
“准备。”山苗以神识传音:“我动手,你就往后跑!”
聂轻漾点了点头。
“三!”
“二!”
“一!”
山苗扑了出去。
却扑了个空。
第二百四十九章 娃娃
盛辉眼中的火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盛大。
“为什么……”他不能说话,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的事情了。
这些年里,他一直默默的修行,就是为了报答眼前这位老爷子的恩情,以及……
学会说话。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学会说话的那一天。”付东水眼中的光芒,同样炽盛。
只不过,那是一种贪婪的光芒。
他在贪恋盛辉的身子。
“不为什么,只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动不了了?”他看着盛辉眼中的光芒,夹杂着一种还没有看清事实的迷茫,以及渐渐褪色的欣喜。
盛辉全身上下的肌肉和魔气,现在都处于一种相当古怪的状态。
突破之后,他身上的魔气,已经彻底突破了罡气的范畴,成为了更加凝实的,几可实体化的力量。
但现在,这些力量就像是泥浆一般,搅和在他的身体里面。
然后,泥浆逐渐凝固,将他整个人固定在原地上。
“很好,很好,看来这些年来,我教你的一切,你都有好好去听,好好去练。”付东水并不急着下手……他看着盛辉的身躯,像是在欣赏艺术品。
他念头一动,盛辉身上的衣衫,一件件地落下。
“世界上最顶尖的能工巧匠,恐怕也无法打造出这样一具近乎完美的身躯。”他啧啧赞叹:“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修行者,才能够拥有这样的身体!”
盛辉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付老先生……不,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平时对他温和的付东水,而是一个恶魔!
他的眼神,就像是过去,在北边草原那,见到的老狼。
这些狼已经很老了,老到被迫要脱离群体,单独行动……但偏偏就是这种老狼,看中的猎物最是难以逃脱。
他们没有年轻公狼那种好斗的心态,却拥有未曾完全下降的力量与尖牙。
以及漫长岁月,带给他们的智慧和决断力。
“有没有感觉到,你体内的能量,就像是咆哮一般沸腾?”那些水泥一般凝结在盛辉体内,将他固定在原地的魔气,此刻正诡异地蒸腾起来。
他的身体不再凝固,但却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些原本温顺的魔气,现在完全不听他的使唤,无论他怎样去召唤,怎样去暗中结印,用咒法排解,都毫无用处。
这些魔气,就随着付东水的意念,一点一点地变化这形态。
盛辉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这变动之中,逐渐模糊起来。
他先前所说的那些话,就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几句话。
他眼神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但却并没有对付东水的仇恨。
他只是不解。
不解眼前这对他曾经施以最大恩惠的老人,为什么要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很好,很好。”付东水笑容越发灿烂了。
他脸上那些平日里压抑得很好的皱纹,现在就像一朵菊花一般绽开。
深刻,而灰暗。
是为残菊。
他的生命气息,一点一点地减弱,身体里的魔气,也随之蒸腾出来,氤氲在这片阁楼的房间里,就像是有人在这个房间里蒸桑拿一般。
盛辉的身体,也同样如此。
他的意识被剥离,被碾碎,失去控制的魔气,现在也一并蒸腾到空中,与付东水那逐渐失去生命的躯体,缓缓的混杂在一起。
皱纹越发深了。付东水看着自己的手掌。
先前还相当饱满的手掌,现在只剩下一块皮肤裹着骨头。
一块块近乎腐烂的老人斑,在上边缓缓生长出来。
他的变老,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很好,很好。”但他的声音,却逐渐年轻起来。
盛辉那失去控制的身体,此刻更是传出了有力的心跳声。
与付东水的身躯相反,他那具身体,此刻正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宝光……久经熬练的**之下,那充沛的魔气,从空中倒灌回去,带着一种新鲜的,比付东水和盛辉加起来都更强大的力量。
付东水轻轻扯下自己的皮肤。
那张近乎腐烂的,带着老人斑的皮,被他亲手撕了下来。
很完整的,地上多出了一张人皮。
但先前活动的那只,撕下人皮的手,并不出自付东水那具垂垂老矣的身躯。
动的是盛辉!
他那本应该失去控制,倒在地上的身躯,伸出了手。
撕拉!
人皮落在地上,付东水那具身躯就再也支撑不住,化为冒着绿色泡泡的脓血和骨粉,落在了地上。
轻轻打了个响指,享受那年轻的关节和皮肤交错的声音,付东水觉得很满意。
地上,一团火焰蒸腾起来,化为骨粉和脓血的身躯,此刻在缩小,在凝练。
“虽然是我已经抛弃的身躯,但炼制成傀儡的话,应该也能跟七品巅峰的强者有的一拼。”盛辉自言自语着,声音却逐渐变得更加深沉。
更加接近付东水的声线。
“再加上,里边那浓郁的死气……应该足够用来杀死那群喜欢蹦跶的南瞻小鬼了。”他盯着地上那布娃娃一样的傀儡,手指在空中滑动了几下。
四道人形之物,缓缓在空中被勾勒出来。
王川,常媛,聂轻漾,甚至是山苗,都出现在空中。
“记住了吗?过去的我?”付东水看着那布娃娃:“去,把他们杀掉吧。”
布娃娃诡异地,机械地点了点头。
随后,它的身下,出现了一道黑气。
那玩意,已经不能被称为魔气……就算是被人诟病像尸体上冒绿光的魔气,也拥有相当澎湃的生机,但这布娃娃御使的力量,更接近那些鬼修和尸修的死气。
它一开始的动作还很僵硬,但在沿着黑气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就活了过来。
砰一声响起,它踩破了这阁楼的地板,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坑洞。
帮派里的人们,终于察觉到了此地的不同寻常之处。
“付老前辈!盛辉先生!”他们只知道这两人在此相会,却不想捅出了如此大的篓子。
“无妨。”盛辉的身影,从那大洞中缓缓落下。
他看着众人疑惑的眼光,微微垂下了头。
“盛辉先生!”人们感知到他身上释放出的,近似液体的力量,清楚他已经到达了令人敬畏的六品魔胎境:“付老前辈呢?”
盛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近三百年的岁月,让他的演技变得炉火纯青。
“付老先生……付老先生他。”他装作不太会说话的样子,一点点地开口。
在过去,盛辉与人交流,都通过手势和眼前,他们从未听过盛辉的声音,此时却觉得这声音意外地与付东水有些相像。
“他走了。”盛辉以手掩面,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
人群一片哗然。
“付老爷子……他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会?”大片质疑和不信的声音,从人群中出现,却少有哀伤的味道。
果然,人这种东西就是这样,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永远只配被敬畏。
而不是被喜爱。
“付老先生他,其实早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盛辉放下掩面的手。
这个时候,他已经抑制住了自己近乎癫狂一般,那得手之后喜悦的笑容,用不着再用手去遮掩了。
“你们还记得,他上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吗?”他看着人群。
人群中,有人开口了。
“是十年前……十年前付老先生最后一次出手,为我们在莫家手中,赢来了喘息的机会,也让我们得以再度发展壮大。”开口的人是独眼汉子:“没想到,那一次,竟然是老先生最后一次出手了吗?”
“他告诉过我,在那一次之后,他就已经没办法再全力出手了,就连生命也只能堪堪保持着存活的状态。”盛辉侧过头去:“他最后的那段日子,实际上一直处于魔气反噬的痛苦状态之中。”
“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一直在等我。”他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在等我突破。”
“他告诉我,在我突破之前,他不能死……他不能让大家失去一个主心骨,一根顶梁柱。”盛辉一字一句地说着,沉郁的味道就像是马桶刷子上的异味一般蔓延。
人们都沉默了。
“就在刚才,他已经化作飞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隔了许久,盛辉才再次开口:“他很安详,也很满足。”
“终于脱离苦海,他是平安喜乐的。”
人们的脸上,终于出现戚容。
付老爷子,原来一直都处于那样的状态吗?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处于这样的状态,还能不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还能不能坚持下来?
“老先生为了我们……”一个人缓缓跪了下来。
即使是这帮恶人,也会为付东水的作为而动容。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向着那阁楼。
盛辉也转过身来,面向阁楼,长跪下来。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漠然的味道。
我……向我自己下跪吗?他嗅到了荒谬的味道,却蕴着一股新生的喜悦。
通过那门秘法,自己再次重生了……盛辉的身体,现在已经彻底属于他。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付东水这个人。
而付东水的灵魂,却附着阿紫盛辉的身上,继续存活了下去。
“禁忌的道门秘法,落在了我魔宗弟子的手中,才是真正发扬光大!”他内心中,一声冷笑闪过。
身后的这些人,恐怕还存着不少心思。
但他相信,不用一个月时间,这里的人们,就会像过去崇敬付东水一样,崇敬自己。
毕竟,这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六品强者了。
他们要是不抱紧自己的大腿,想另立门户的话。
就来一场清洗好了。
反正接下来要办的那些事情,都需要一场完整的清洗才行。
……
聂轻漾正走在路上。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欣喜。
“山苗,你是怎么发现这种糕点的?”她捧着坠着葡萄的漂亮糕点,吃得不亦乐乎。
“我是猫咪啊,当然拥有你门人类所不具备的敏锐嗅觉。”山苗乐呵呵地从聂轻漾手里,时不时抓一块糕点来吃:“再说了,我修为比你高那么多,当然有我的优势啊!”
“比如说现在,我就知道,有人在跟着咱们。”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如是说道。
聂轻漾手中捧着的糕点抖了抖。
“难道,又是上次那伙人?”她有些害怕,却又不敢回头:“山苗,你有把握对付他们吗?”
“不是他们,只有一个人跟过来了。”山苗也没回头,但她能感知到周遭的气流和能量场的变化:“有一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很矮小,身高似乎还不到五尺,但似乎能量的层次,比我还要高一个档次。”
聂轻漾几乎要惊呼出声,但跟着王川他们久了,也算是有些历练,总不至于当场失态,打草惊蛇。
“比你高一个境界,那不就是……六品魔胎?”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他本身的能量储备,似乎又达不到那个层次,所以我感觉有点奇怪……有可能是半步魔胎境的强者吧。”山苗解释道。
“半步……那你?”聂轻漾看着山苗的爪子,依旧向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不要让他发现,我们已经发现他了,继续走。”山苗深得王川真传,素知惹来敌人的注意,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就一直走,等到偏僻一点的地方,我再想办法回头干他一票!”
“喂喂喂,山苗你是母猫,不能学王川那样说脏话的!”聂轻漾试图“教育”山苗。
“你不觉得,这样说话很带感吗?”山苗嘿嘿一笑,嘴上的猫须,还残留着“偷吃”的证据。
“哎呀。”聂轻漾有些嫌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过去一见到战斗就会恐惧的自己,现在逐渐变得能像这帮家伙一样,保持冷静和镇定。
或许,我也有自己的成长。而不是像平日里推定的那样,一无是处?她如是想着,随着山苗的指示,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那只诡异的布娃娃,在确定他们进入之后,开始缓缓接近。
他走过的路上,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黑色块状物。
“准备。”山苗以神识传音:“我动手,你就往后跑!”
聂轻漾点了点头。
“三!”
“二!”
“一!”
山苗扑了出去。
却扑了个空。
第二百五十章 自由行事
聂轻漾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上。
在她心中强悍而神秘的山苗,一照面竟然扑了个空……那对面的家伙,究竟有多强大?
自己会不会在今天死去?
她开始慌乱,手心渗出的汗水,几乎将糕点浸透。
“山苗……”她刚想开口,就看到山苗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
锋利的手爪从她耳畔划过,带着凌厉的风声。
唰!
山苗的手爪,第一次与那人皮娃娃接触。
黏糊糊的!这是山苗的第一反应。
那粘稠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魔气,一寸寸的从娃娃的手上传来,给山苗带来了久违的痛苦。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原本就细小的瞳孔,此刻更是细如针孔。
“好痛啊。”她口吐人言:“你是什么玩意,体内的气息这么诡异?”
她与娃娃接触之地的毛发,此刻已经有些焦糊,散发着一阵农村烤鸡毛的味道。
毕竟是母猫,山苗还是很珍惜自己身上这一身雪亮的毛发的……被这五尺高下的人偶,轻轻碰一下,爪子上方的毛发,就落得一地都是,这还了得?
人偶没有说话,只是挥动拳头。
它是被祭炼而成的傀儡,还残存着付东水原先的战斗本能,以及付东水留给她的,一些简单的指令。
虽然没有领域,但裹挟着死气的拳头挥出,还是让山苗被迫闪避。
“你的气息,让人有种熟悉的味道……跟那天那条围巾一模一样!”她尖啸出声:“你背后究竟是谁?”
她扑杀上去,手上裹上一层厚厚的神力,一掌砸落。
在王川前世的传统武术之中,虎形拳是一种很普遍的拳术……此刻山苗的出手,就是真正的虎形拳意。
在她的背后,一道又一道的流光散溢出来,裹住了这片空地。
这是她的领域。
继承了母亲火属性灵根的她,在这个领域之中,能够自由的让神力的气息,转化为神力的火焰,开始了燃烧弹的投掷。
“砸死你砸死你!”她疯狂地挥出手中的神力火球,砸在那轰杀过来的拳头上。
轰轰轰轰!
火球爆炸声,以及拳头的破风声,在空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聂轻漾的身体,被山苗的领域挤了出去,只能在外边看着……她有些懊悔,为什么平时不好好跟王川学习神力的运行方法,以至于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自己实力低微,但即使能给山苗传送一点神力,让她不用担心神力耗尽,那也好很多啊!
在领域之内,人偶的拳头虎虎生风。
他竟是单纯用这具身体的力量,打出了一道厚重的真空墙,让那些神力火球,在真空墙外边的风刃下炸开。
本体竟是一丝都没有伤到!山苗身法诡异的拧动,避开了他的拳头。
虽说上面沉积了自己的神力火焰,可以起到一定的减速效果,但她也很清楚,人偶那重拳若是正面砸到自己的身上,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想要接下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么强悍的体魄,真的只是一具傀儡而已吗?”她开始思考新的对策。
她不会王川所用的剑气,面对这样身体强悍,体表还裹着一层死气的家伙,实在是没有办法施展自己最擅长的贴身肉搏。
被那样的死气沾到,就算自己不会被同化,那身体也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损伤。
“喵!”她试着像王川那样,凝聚属于自己的气剑。
并非只有剑修才能在虚空袭人,实际上任何一种修士,都能够凝聚自己的灵力团,凌空打出以求伤害。
但剑修的手段,相对较为完整和成熟。
“剑气剑气剑气!”她念叨着,不住地躲避着人偶的拳头。
拳风烈烈,她身上的毛发被反卷起来,像是一朵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
但蒲公英总有落下的时刻。
她敏锐的发现,那人偶动作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是背后的发条,被人重新拧动了一般……她开始有些慌张了。
“剑气剑气剑气!”她再度念叨起来,但手中却依旧没能凝聚出自己想要的能量团。
如果说王川凝聚的剑气,是一道凝结的水,那山苗手上此刻凝结出来的“剑气”,就是大师傅捏的面团……软和而温柔,砸在人脸上恐怕就跟洗脸一样。
这怎么办嘛……她再度躲开拳头,却被上边的死气擦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她身上的毛发,就再度多出了一道短短的痕迹。
“喵!本喵要生气了!”她猛一跳起,身上的毛发炸开,像是一只老虎一般扑落。
她现在一时半会学不会剑气,只能够近身肉搏。
“我就不信,你这死气能当脱毛膏用!”她不管不顾地扑落,那缩进手掌里的尖锐爪刺弹射出来,带着一股炙热的火气。
“别扑上去。”一只手轻轻在背后提起了她。
山苗转过头。
王川笑着站在她的背后。
“教我学剑气哇!”她一把扑到了王川的肩膀上,尾巴在王川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我被它欺负了!”
“没事,我知道挑头的家伙是谁了。”王川冷笑一声:“执法队的大师们,想必你们也看到了……这玩意身上沾染的死气,也不知道是害死了多少人才能养出来的。”
“这次,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家的猫咪先出手的了吧。”
胖和尚从阴影中走出。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光头和尚。
“哈!施主又见面了!”奕信有心要吓吓王川:“什么出不出手的,稍后再说,我们先联手将它拿下!”
王川眼皮跳了跳。
这家伙是在记仇吗?是在记仇自己上次说他不够专业吗?
“动手!”在人偶想往回逃跑的时候,奕信伸手一挥。
和尚们双手合十,脚下不住地移动,瞬间就围住了那遁逃速度并不算太快的人偶。
王川一指点出,一道道剑气在空中化作一张大网。
人偶的去路被挡住了。
“最好能够保留下来,让我看看背后操纵他的人,究竟是谁。”王川冷笑着,将那网上的剑气不住地增加:“很强大的肉身力量,我的剑气居然也划不烂它。”
“由小僧来降服它就好。”奕信装模作样地念诵佛号,一掌拍下。
空中,一道金色的手掌印落下,浩大而圣洁。
人偶身上的死气,被这金色的手掌压落,又被剑气所束缚,此刻只能做无谓的挣扎。
“这佛印……有点眼熟。”王川嘀咕了一句,然后哑然失笑。
俩世界的佛印,长得都差不多。
眼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奕信有意显摆。他一掌向下,那金色的符纹之力一点点地逸散出来,将那人偶的意志逐步瓦解……它身上开始溅血。
“别再继续了!”王川忽然开口,剑气向上一扬,抵住了那金光四射的掌印。
奕信猛地收手。
“怎么回事?”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人偶此刻正搅动着身躯,脓血从中流出,像是一个无力的喷泉。
黑血满地。
“它在自毁,不想让我们知道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王川手中的剑气一动,轻轻在空中选准了角度,一剑扎了进去。
星芒的光在边上闪耀了一下。
王川的剑气中,带上了他的神识。
而奕信他们浑然未觉,就这么看着王川的动作,呆呆地站在边上。
聂轻漾站在王川的身后,眼睛不自觉地变成了星星眼。
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她心中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不对!”王川眼神一变,几乎没把她吓死。
他的神识急速退出,比穿插进去的时候更快。
人偶轰然炸开,无数的血雨在空中落下,在风中化作片片微尘。
“这玩意,是死人的躯壳炼制的。”他的眼中还残留着先前的震撼:“这傀儡的能量层次,至少是……”
“至少是七品巅峰的级别。”奕信把话茬接了过去:“用死人的躯壳,能炼制成这样的傀儡,他必定是……”
“六品,甚至还不是一般的六品,甚至还要在六品修士刚死的时候,就立即炼制,才能保留这样完整的效果。”王川的眼神很毒,一眼就能看出这傀儡之下的真相:“奕信大师,你懂了吧?”
“我懂了。”奕信轻轻点头,一手挥出。
地上那残余的脓血,一瞬间被化掉。
“师兄们,干活了干活了。”他看了王川一眼:“很毒的眼睛,要是留在西域,可以考虑加入我们执法院哦!”
王川哈哈一笑。
“可以考虑一下。”
奕信等人迅速离开了,就像是从没来过一般。
聂轻漾看着王川,还没搞懂他们究竟先前讨论了些什么。
“不用担心,回去就好了。”王川笑容有些温柔。
这些日子里,他早就已经接纳聂轻漾,为他们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了。
“你先前,究竟发现了什么?”她心里蒙蒙的:“我只听到六品两个字。”
“那玩意,是一个六品强者的……尸体炼制出来的傀儡。”王川眯起眼睛:“应该有一个六品强者,在最近死掉了。”
“然后,有人用他的身体,炼制了一个傀儡来袭击我们。”
“我认得那个气息!”山苗忽然把脑袋凑了过来:“就是上次,袭击我们的那条围巾!”
“围巾……你说的是那条白绫吧。”王川点了点头:“既然你认出来了,那就更好解决了。”
……
“什么?”王川的眼中,还是透出些难以置信:“你说,那白绫的主人死了?”
奕信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那家伙,在前天就已经油尽灯枯,化虹而死了。”他看着王川:“这是他过世前的那些手下告诉我们的,我也去调查了执法院里的资料,确实没错。”
王川眯起了眼睛。
他觉得这事情,忽然棘手起来了。
“不过,还有一个线索……在监狱里那两个家伙,在昨天终于招了。”奕信的声音很沉着,确实是个合格密探该有的声线:“他们是为了报复你上次,在夜市里对付他们的人,才出手报复你的。”
“至于白绫,是他们向那已经死去的前辈,求来的法器。”
王川深吸一口气。
“是这样的吗?”他叹了口气:“不也还是跟没说一样。”
“不,不一样。”奕信这回比王川看得更远:“从这条消息,我们可以往更深入地挖掘一下。”
“怎么挖掘?”王川倒是乐得当一次听众。
“很简单,那两人的背后,不仅仅是之前死去的那家伙,更是那一整个地下的帮派。”奕信笑了:“他们那个帮派所处的区域,并不是日之都的主要区域,所以当时是允许存在他们这样的势力的。”
“因为,我们并不会直接干预世人……也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我们执法院才会出手。”
“因为我才会出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川愣了愣。
“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在我们这里,你的身份已经从被监视的可能的犯人,变成了被保护的贵客。”奕信抿嘴一笑:“上次你不是跟你那位师姐见面了?她后来就吩咐过我的领导,让我们对你多加照拂。”
“这不,你一出事,我们就屁颠屁颠地赶过来了。”
王川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师姐还是把自己当三低师弟一样照顾啊……在她知道了我的实力之后,她依然没有放弃师姐的职责,暗地里叫人顾着自己。
怎么说呢,被人照顾的感觉,他有点陌生。
过去跟着余楚佩,他总是被卖掉,然后在身临险境的情况下,自己拯救自己。
现在忽然有个牛批哄哄的师姐,在暗中罩着自己。
感觉很陌生,但是很棒!
“这是不是说明,我在日之都可以随便点行事了?”他开口问道。
奕信顿了顿,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好像忽然变得危险起来了?他看着王川那张微笑的脸庞,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不可以在不伤害日之都居民的情况下,自己去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奕信点了点头。
“这没问题。”
王川的笑容愈发灿烂。
很好,没问题就好。
他现在已经开始想象,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幕后黑手了。
被人罩着行事……终于可以恣意一点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灵魂丝线
王川的身影,在日之都中急速穿梭。
在得到执法院的牌子之后,他被允许在日之都中活动,而不需要经过水桥系统……早早削好的木剑,在他的脚下划出一道无声的流光,偶尔经过行人密集的区域,也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毕竟,他已经动用了敛息之法,将自己的气息内锁起来,人们只会感觉身边吹过一阵不同寻常的风。
“根据奕信那小胖子的说法,那伙人的老窝,应该在日之都的南区,我们过去大概要一炷香的时间。”他轻轻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山苗:“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是不是被他们打了不开心?”
“不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太菜了。”山苗耷拉着耳朵:“我今天跟那家伙打,根本一点上风都没有占到。”
实际上,这才是它出道以来的第一场战斗。
上一次,跟那曹言和白绫对阵,它是以一种玩弄的心态上场的……那两个家伙的修为,不过是八品巅峰,距离七品还要好长一段距离,根本不能称作它的对手。
充其量不过是玩具而已。
“那人偶的修为比你要高,所以你也不必太过介怀。”王川笑了笑:“比自己修为高的家伙,打不赢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你拖了它那么久时间,终于等到我们过来,也是一种胜利。”
“不要嘛,喵!”山苗在王川的肩膀上动作敏捷地翻了个身,把肚皮晾在空中:“我不想每次都被你救,我也想帮你点忙。”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王川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肚皮,还轻轻挠了几下,逼得山苗嘻嘻直笑:“能在一年之中,完全追上我的脚步,并且掌握神力,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他就想起了聂轻漾。
那个明明背负了仇恨,却根本不愿意为修行多花心思的女孩,确实有点难办。
自己两人一猫咪都在迅速进步,可聂轻漾还是单纯地当一个婢女。
这可不行。他暗暗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逼她开始修行。
脚步在地上轻盈地踩下,他收回自己的木剑。
山苗的爪子,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肩膀,连一点颤抖的意思都没有。
“就是这了吗?”她看着前方一片庄园:“怎么这里的人,这么喜欢作用一座庄园?”
“大概是为了有平日里修炼和操作的空间,并且彰显自己的身份吧。”王川叹了口气:“不过看起来,日之都的房价,似乎并不是很高。”
他们收敛着气息,轻轻靠近这庄园的墙壁。
依山而建的庄园,并没有上次在莫家所见的那么清幽,而是一种类似于暴发户一样的设计……两边沿河修建,假山和树木的位置也很粗糙。
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很多对称房子和景物的地方。
不过,王川眯起眼睛。
这种设计,虽然看起来有些单调,但却换来了视野方面的无从躲避。
庄园中,没有太过茂密的林木,即使有人进入庄园,有心要躲藏,也没办法做到像在莫家那曲径通幽的庄园一般容易。
“果然是帮派,这设计根本不是用来修行,而是用来摆鸿门宴的。”王川深吸一口气。
他的身影逐渐变得虚淡起来。
山苗也依样画葫芦。
王川虽然还没来得及教她剑意和别的术法,但神力化虚的能力,她还是在王川的体内,就已经完全复刻好了。
这对于她来说,已经近似于一种天赋能力。
“准备好了吗?”王川的声音很轻。
山苗点了点头,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轻点脚尖,王川悄然融入了周遭的景物之中。
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树木的掩护……因为这种状态,在目光之下,就类似于隐身。
而在强大感知的作用下,如果有什么探查的阵法和器具,他早早地就能发觉,并且避开来,走另一条道路。
这对称的,为了视野而妥协的设计,在他的面前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们就像是鬼魂一般,缓缓飘到了建筑旁边。
“有大概二十个人在里边。”山苗将手掌轻轻贴在墙上,微微的震动顺着毛发传来,把里边的信息带了出来。
这是山苗的天赋……用震动传递信息。
“二十来人,聚集在一个房间里,密谋什么东西?”王川的感知也回馈过来。
他轻轻融入墙壁之中,穿了过去,沿着建筑的墙壁,一直落到楼顶的隔层里。
“钱老大,我们现在怎么说。”不用穿过隔层,他就这么贴在天顶上,就能看见下方人群的样子。
一个独眼男人坐在上首,其余人圆环一样分开坐下。
一共是二十三人。
“你们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情?”独眼男人,也就是所谓的钱老大,看着众人:“有什么要汇报的,也用不着这么盛大吧。”
“我们是想来问,本帮究竟准备做什么?”坐在他副手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看盛辉先生的意思,是要继续对莫家动手,没错吧。”
钱老大点了点头。
“没错,我们跟莫家之间早有仇怨,互相争斗已久……最近听闻他们的家主,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家族里的人们,也没有一个能打的要突破七品境界,我正在向上面争取,准备来一次决斗。”
“这我们大概都能猜到,但我想知道,在这之后呢?”那人继续开口:“在对付墨家之后,盛辉先生打算把我们这个帮派,变成一个怎样的地方?”
“你们在说什么?”钱老大有些懵:“你们说这些话,我都听不懂了。”
“帮派的弟兄们,最近都跟我回报了一些东西。”开口的那人,是负责帮派情报收集的,名为阿比孜:“盛辉先生,似乎有些问题。”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钱老大的眼神冷淡下来:“要是让盛辉先生知道了,你们就不害怕六品的愤怒吗?”
“我们当然害怕,但我们更害怕,六品强者对我们无声无息的下手。”阿比孜毫不示弱。
他轻轻拍了拍手掌。
在他的身后,一个断掌的男人被抬了上来。
那正是先前,被王川斩断手掌的韩江豪。
“江豪,你的伤好了?”钱老大的眼神,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他的瞳孔有些涣散,说话的声音有带着一种迷幻的味道。
在这一瞬间,王川忽然感受到一种冷意,刺向了自己的背后。
唰地一下,他迅速地回身,将自己的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开。
那寒意并非针对自己,而是要降临到自己身下的钱老大身上。
在王川移开身形的一刻之后,韩江豪开口了。
“钱老大,你是真的被蒙蔽了,还是彻底投向了盛辉的一边?”韩江豪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怨毒:“就在前天,盛辉来找过我了。”
他称呼盛辉,直接以名字称之……虽然没有用上蔑称,但对于这样的强者和名义上的领导者,他本不该用上这种称呼。
“找过你了?”钱老大的声音依旧飘飘的。
“他来找我,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然后,我刚被接上的手掌,就被重新斩了下来。”
“我问他为什么。”韩江豪的眼中,绝望的颜色逐渐浮起:“你猜他怎么跟我说?”
钱老大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身边的众人。
他的眼神不再迷离,而是透着一股压制的俯视味道。
人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
这时候的钱老大,给人的感觉,跟以往那位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为人相当和蔼的感觉不一样。
此刻的他,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
俯视他们,如同俯视虫豸。
“我猜猜,是这么说的。”钱老大缓缓走进人群的中心:“他说……”
“废物,不配浪费资源,不配留在我们这个帮派之中。”他的语气完全是一种戏谑地,不把在场众人放在眼中的意味。
“我们现在,只需要有希望突破七品的人,以及有特殊才能的八品……当然,如果七品强者们没什么别的想法的话,我也会很乐于在将莫家击败之后,将资源分给你们。”钱老大哈哈一笑,随即将手一伸。
韩江豪整个人不知怎的飘到了空中。
随后咔嚓一声响起。
在场众人,没有任何一个来得及反应。
韩江豪的身体就已经落到了地上。
软绵绵的,就像是一滩烂泥。
“现在,就连呼吸的力气都省了……你也用不着抱怨你那只丢掉的手了。”钱老大,或者说被盛辉附体的钱老大,露出了一种玩味的笑容:“我们帮派在地下的时段,已经过去了,没必要继续为了这些废物,跟我过不去。”
“我们的未来,会更加光辉而美好,但美好只能属于强者。”他笑容有些阴森:“你们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于我把你们那群废物手下的资源,克扣的做法。”
没人出声。
阿比孜更是一句话也不说,牢牢地闭上了嘴巴。
虽然他们在日之都生活,多半都信仰了佛门,但魔宗那崇敬强者的心理,依旧扎根在他们的心底深处。
没人会触这样的强者霉头。
除非他一心向死。
地上那韩江豪,现在已经躺在一片血泊中。
他们不想变成那样。
所以,只能闭嘴。
王川依然停留在阁楼上。
他悄悄伸出了手。
神力化虚之后,他的气息已经减弱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连下边那些七品强者,都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搏一搏,单车变宝马!”他将手猛地一伸。
寸许长短的邪剑胚电射出去,正中钱老大的头颅中心。
“唔。”钱老大的身影,忽然顿在了原地。
在王川悟透剑谱第一章之后,他的邪剑胚,也得到了质的加强……这样一剑下来,暂时阻隔了盛辉的灵魂丝线,跟钱老大身体的结合。
当然,如果是钱老大本人在此,邪剑胚是无法发挥这样的作用的,这玩意始终就是折磨无法反抗的弱者才能用到。
但作为一个七品强者,即使被灵魂丝线控制,钱老大的灵魂依旧在暴动。
即使盛辉强大得足以压制钱老大的灵魂,但邪剑胚的加入,让原本倾斜的天平,被拉到了暂时平衡的位置上。
王川忽的跳下来,落在地上。
山苗站在他的肩膀上,骄傲地看着众人。
“谁!”阿比孜看着他的动作,手中的术法蓄势待发。
“我跟你们是一路人,专程帮你们对付盛辉来了。”王川轻笑一声,原本还有些虚化的身体,彻底化作实体:“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他不会抛弃你们吧。”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阿比孜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一个突然出现的外人,无论如何都值得怀疑。
“我在你们开会之前,刚到。”王川摆了摆手:“还看不出来吗?你们这位受人尊敬的钱老大,现在成了那位叫什么来着?”
“对,叫盛辉的家伙,的一条狗。”王川眯起眼睛:“你看他的样子,我没说错吧。”
“随意被摆布灵魂,跟人偶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一条活在野外,自由自在的野狗呢。”他咧开嘴,看着众人。
阿比孜没有说话,别人就更不敢说话。
这次的机会,是阿比孜先挑起的……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盛辉的存在,相当于过去的付东水,但他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却跟过去的付东水千差万别。
过去的付东水,更像是一个吉祥物,或者说震慑武器的存在。
他并不会去干涉帮会本身的事务,任由帮会里的人众自由行事,只不过是在帮会重大事项决定的时候,出来表个态而已。
有他在,人们总是安心一些。
但现在,换成了盛辉当那个震慑武器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盛辉的态度,极具攻击性……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
韩江豪的尸体,此刻还横陈在地上,甚至连血都还没有冷下去。
如果继续跟着这个老大干活……他们不知道,在自己失去战斗能力,或者是老去的时候,究竟会被如何对待。
为帮派征战,最后成了一条没有的老狗,就被抛弃掉吗?
这可不是他们的愿望。
第二百五十二章 越塔
钱老大的身躯,忽然膨胀起来。
王川一掌击出,凌空的罡气里,蕴含的是先前那小胖一般的佛光。
在这里行事,总得有些马甲才行……他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手里的气息几下挥动,就将钱老大的身躯,砸得动弹不得。
手筋和脚筋的部分,都被暂时麻痹了。王川如是想着,凌空点出的掌力,已经足够让钱老大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只不过,钱老大的嘴巴还没有被封住。
“你这小子,就是南瞻来的家伙吧。”他恶狠狠地盯着王川,就像是一头野狼盯着猎物:“居然敢当面挑衅六品强者,你是活腻了吗?”
“六品很了不起吗?”王川耸了耸肩:“你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忘了日之都这地方是什么水平?”
“日之都的僧侣们当然很强,但他们不管事啊!”钱老大的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随意出手,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他们不是拿你没办法,是根本没把你和你所做的事情放在眼里吧。”王川摇了摇头:“虽然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但你确实是一只井底之蛙。”
“哼哼。”钱老大笑了笑:“你也是狂妄。”
轰地一声,他的口中吐出了一道血块。
以六品的精神力和魔气联合,操纵这一块血块,在这极其接近的距离里,当做暗器喷射出来,足以将王川的头颅粉碎。
但剑气比他更快。
在阿比孜等人还没来得及看清的时候,三道剑气就从王川周围的虚空中生长出来,将那血块在空中击穿,凝实的罡气也被打破,化作漫天的血雨。
一挥手,王川依旧站在那,不曾受到半点伤害。
“你在拖延时间,等到本体来吗?”王川的笑容有些诡异:“等到本体来了,就教育我一顿对吗?”
“你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跑?”钱老大没有丝毫害怕的味道。
他当然不怕,他的本体是六品的盛辉,或者说曾经的付东水,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甚至通晓道门的禁忌秘术,自然有资格倨傲。
反正,就算钱老大的身躯被摧毁了,连同这灵魂丝线一同被碾碎,他也不会心疼。
毕竟到了元婴期,修士的灵魂坚韧程度,已经超乎寻常人的想象,就算对灵魂本身进行一定程度而的切割,也不会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
甚至,他们的灵魂还能再度生长复原……虽然没有专门的神修那么离谱,但也算是壁虎一般的存在了。
“那我就在这等你来吧。”王川坐下来:“你们不走?”
他这话,是对后边的阿比孜等人说的。
“你们要是走了,我本体到来的时候,会把你们一并杀死。”钱老大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威压:“现在,你们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一起上,把眼前这小子杀了,我不仅不会惩罚你们,还会给你们更多的资源,甚至是突破六品的功法。”钱老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在众人的面庞上扫过。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
阿比孜抽出长剑。
他走到王川的身边。
“你有把握对付一个六品的强者吗?”他看着王川,眼神中满是探询的味道。
“你猜呢?”王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抱着木剑。
阿比孜的长剑出手。
他并非对王川出剑。
这一剑,砍下了钱老大的头颅。
钱老大的眼神,或者说盛辉神魂的意识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么,我阿比孜从现在开始,就跟随大人收下了,虽然还不知道大人名讳,但您一定能抗衡那家伙。”他单膝下跪,居然连想都没想,就对王川效忠。
“哦?”王川看着他:“你的那些同僚们,可还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剩下的二十余人,神色各异。
能有什么表示?他们彼此面面相觑……阿比孜这一剑,已经彻底断送了他们回归帮派的希望。
如果说先前,阿比孜带着他们来谈判,是对于现状的不满,对于资源的争取的话。
那么现在,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与盛辉站在了对立面上。
从阿比孜那一剑开始,他们已经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阿比孜!”一位壮汉站起来:“你这样做……是要害死我们大家吗?”
“我不是在害你们,我是在救你们,包括我自己。”阿比孜认真地说:“我从来没见过,一位普通的七品修士,能够如此淡定地站在六品强者面前,甚至还以我们这些同为七品的人根本看不懂的速度,解决了一位六品强者的突袭。”
“我想,我们应该相信他……而且他说的对,如果我们继续给盛辉当狗,他迟早会把我们吃干抹净,就像是对那些没有价值的帮派成员一样。”他的神态自若,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他对自己做出的选择,是自信而决绝的。
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啊。王川看着阿比孜那镇定的面容,忽然有些欣赏这家伙。
自己一时半会是回不去南瞻了,那所谓的宗主传承,现在看来也是没影子的事情,如果不培养出一班自己的班底,无论去到哪里都是孤军奋战的话,未免有些捉襟见肘。
不说别的,如果自己一直像现在这样,要处理诸多问题的话,实在是分身乏术。
如果有一个这样的智囊在手下,那自己想必会轻松很多。
远处一阵破风声传来。
那尚未表态的二十余人,现在脸色都难看的很。
是跟着眼前这个家伙干,还是想办法去臣服盛辉,告诉他自己等人并没有反叛的意思?
可是,先前自己等人既没有投靠王川,也没有上前去砍人……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等人已经被盛辉标注为反贼了?
正在他们煎熬的时候,王川动了。
他挥动了手中的木剑,在空中划出一个方形。
剑气纵横,这栋小楼在瞬间垮塌,烟尘滚滚之中,王川走出了小楼的废墟。
阿比孜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剩下那二十余人中,忽然又走出了五人。
“大人!”他们向着王川单膝下跪:“我等也愿效犬马之劳!”
王川点了点头。
在自己决战之前投靠的,没问题。他如是想着,但事后再过来的,就不要了。
后面那十几人,此刻更是面面相觑。
他们始终下不了决定。
“南瞻的小子!”在山峰的远处,一道黑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砸下来:“你是在挑衅我!”
“是的,没错。”王川远远地回复他,只不过用了平常的声音:“而且,你不觉得你这种声音,很扰民吗?”
盛辉的身形一滞。
这臭小子……他的怒意又上涨了一层,一个七品的小子,不仅把自己的分魂杀了,现在居然还要羞辱自己?
这你也配?他抱着一股碾压的心态,裹挟着厚厚的罡气,从空中砸落。
王川提剑一转,整个人的身形就像是鸾鸟一般优美。
他的剑抵着黑光,轻轻打了个旋。
知了打双伞,打双又打伞。
在空中扭了个圈,王川稳稳的站在地上,与黑光中的盛辉面对面。
“一种古怪的味道。”王川的鼻子轻嗅了一下:“这具身体里的灵魂,透着一种腐朽的味道。”
“你应该是死人才对。”王川的眼神动了动,手中的木剑斩出。
一道细小的黑光被劈中,然后倒飞出去。
“都这样的修为了,还不知道在同级修士战斗的时候,这种小手段,起不到任何作用吗?”王川嗤笑着,手中的木剑不住地斩落。
一道剑气,两道剑气,他的剑气疯狂斩出,就像是雨滴一般。
黑光中的盛辉没有出手,而是任由剑光落在身上,用黑光抵消剑气之中的杀伤力。
“同级修士?”他有些无辜地望着王川:“你也配与我平级吗?”
老阴阳人了啊……王川看着盛辉。
这家伙的防御,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恐怖。
“你会为你先前的妄语,付出血的代价。”盛辉走近了王川:“你的名字叫王川对吗?南瞻人,似乎还带了两个小女朋友。”
“如果你现在跪下,愿意给我当狗,并且把你持剑的那只手臂砍下来向我赔罪,我也许……”
他话没说完,王川便提着木剑,不由分说地砍了上来。
这一次,他整个身体都虚化了,头发上炽白色的光芒闪烁,就像是一道闪电一般。
阿比孜等人站在他的身后,只觉得一阵热浪袭来。
让他们都忍受不住的热量,那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存在?
而这仅仅是王川本人的一次能量的释放而已……甚至这些能量,都并非针对他们。
这样的存在,能跟六品强者对抗吧!
“一群无知的家伙。”盛辉一摆手,黑光在身前环了个圆圈。
王川那疾驰的身影,在触及圆环的时候,速度开始了急剧的下降。
“无论如何,七品都不可能跟六品相提并论,再天才的家伙,也突破不了这个定律。”盛辉看着圆环中举步维艰的王川:“你们这些反贼看好了,你们这位天才的新主子,很快就会死在我的魔气杀环之中。”
“真的吗?”王川抬起头。
他的手臂挥动着木剑,用一种快得已经看不清的速度,在瞬间斩出了无数道剑光。
这些剑光四散开来,深深的嵌入了魔气杀环之中。
轰!
魔气杀环整个碎裂开来,随之碎掉的还有盛辉的脸面。
“王传大人威猛!”阿比孜带头叫好:“干掉那个意图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恶徒!”
盛辉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
这真的是一个七品吗?他看着王川先前爆发的剑光……每一道剑光都只有七品的力量,甚至连七品的巅峰都无法抵达。
但当那些剑光合到一处的时候,忽然就开始变得强大起来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魔气杀环之中那些能量,在一瞬之间被数百道剑光集中之后,被迫的颤抖和逸散。
“依仗速度吗?”他盯着王川:“那我就让你动也动不了!”
他的话没有落空。
无数的魔气,在他身上化作黑漆漆的水流,向四周散开,瞬间将整个场域包裹在其中。
王川毫无意外地落在这魔气的陷阱之中。
阿比孜等人的眼光里,此刻也充满了忧虑。
投靠了新主子,虽然没办法帮他对付盛辉,但叫好的时候,若是不给力一点,会不会让新主子觉得自己等人不够卖力,不够真诚?
这么想着,王川的身形,忽然凝滞下来。
他的动作变慢了,虽然没有落到无法动弹的地步,但他先前那超越了七品速度的剑光,是再也挥不出来了。
“依靠速度的你,在我的领域之中,有什么感受?”盛辉看着王川:“欢迎来到极磁阴领域,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王川瞥了他一眼。
他的身上,忽然长出了许多细小的黑色短毛,甚至比汗毛还要短。
但盛辉看见了。
于是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虚空巨兽的血脉,只给我带来了一种能力。”王川将不持剑的左手向前伸出,那些细小的刺毛,瞬间将他身周的领域清空:“是不是很意外?”
“这家伙……”盛辉捏紧了拳头。
原本还不想放下身段,亲自上阵的。他看着自己的拳头,那青黑色的血管中,流淌着新鲜的血脉……这虚空巨兽的血脉,如果能掠夺过来的话,似乎也很不错。
“原本想给你留个全尸,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他看着王川,忽然把领域收了回去。
虚空巨兽的血脉中,蕴含着破界的力量,就算是五品强者的领域,对他们也不能形成有效的压制,所以不如收回去,还不用浪费魔气。
“给我留个全尸?”王川拉了拉自己的眼睛:“我也才刚刚热身呢!”
“真是叫人烦扰的狂妄小子。”盛辉的脸色,已经满是不耐烦。
任谁被一只虫子在耳边嗡嗡地叫唤,还一时半会打不死的那种,都会心生烦恼。
然后就是无尽的杀意。
“去死吧!”盛辉整个人亲身杀至。
魔宗最根本的手段,还在于他们自己的身体。
久经磨练的身体,拥有的是超越其他所有修士的力量和速度。
因此当盛辉出手的时候,阿比孜等人已经看不见他了。
他们只能看到空中留下无数的残影。
还有王川被打飞出去的身影。
第二百五十三章 第一剑
王川抹了抹唇边渗出的鲜血。
“果然,单纯靠力气,还是打不赢这群魔宗的家伙。”他看着手中被打出豁口的木剑,更坚信了自己这个判断。
“看到没有,你们的新主子,现在已经快死了。”盛辉从黑光中走出来:“我会让你们先看着他死,然后再送你们上路。”
王川闻言挑眉。
“我快死了?”他的语气很轻佻:“你怎么知道的?”
盛辉没有再跟他废话,而是化作一道残影。
他的拳头再度砸出,正中王川面门。
王川的鼻梁被打得深陷进去,但却没有被打倒。
“喂喂喂,你这是在逼得我毁容吗?”他神力所化的虚体,缓缓恢复原先的样子,看着眼前的盛辉:“仗着力气大,就想一击解决我吗?”
盛辉不答。
他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出,暴风骤雨地降临在王川的脑袋上。
轰轰轰轰轰!
爆响声在空中此起彼伏,就像过年时放的鞭炮一样。
“不够力气啊。”王川的笑容很诡异。
他的脸被打得凹陷进去,身体上也出现了无数的凹痕。
但在片刻之后,这些凹痕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统统消失。
“看起来,你打不动我呢。”王川看着自己的身体,又抬起头:“那么,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盛辉依旧没说话。
他终于开始被迫思考。
对付一个七品的小子,居然也需要自己去思考,究竟该如何将他打倒了吗?他在内心深处权衡这个问题的荒谬感,但王川的剑已经挥了上来。
他抬手一挡。
咔嚓一声响动,就像是电锯割断了大树一般。
他的手臂齐腕掉落,刀口一点都不规整,就像是被狗啃过一般。
“你……”盛辉难以置信地抬头:“你怎么可能?”
“再来。”王川手中的剑再度斩落。
他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小朋友在玩泥沙。
这一次,盛辉不敢再用手去格挡,而是老老实实地祭出魔光,将他的剑气阻挡在外。
一个个细碎的口子,出现在魔光上,然后迅速摧毁了他的抵挡。
“这是什么东西?”盛辉一时间头皮发麻。
即使他多年炼制法器,也从未遇上过如此难缠的对手,以及这种法术。
在他看来,一个七品的小子,无论多么诡异,甚至真能从他手上逃出生天,也不奇怪……但能伤害到他,还是从**上伤害他,就已经是离奇了。
他是魔修,专擅身体和格斗的魔修,怎可能会被一个七品的小子,割下一只手?
“我以前不太会用剑,但近来剑术精进了些。”王川诚恳地看着他:“我学会了,怎么切割事物,比较容易把那玩意切下来。”
盛辉的全身,都升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诡异的法术……切割六品的**,看起来并没有花费他多少气力!
“现在,我来切开你的身体。”王川提剑上前,毫不留情地斩向他的脖颈。
盛辉堪堪避过,脖子前的黑光,却被削掉了半截。
那黑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地上蠕动着,看起来很痛苦。
“你的护身罡气,都已经有灵性了,看起来不像是刚进入六品魔胎那么简单。”王川手中的剑每一次出手,都会从盛辉身上砍掉一些什么:“你更像是一个老练的,但失去斗志的老东西,根本不像是新晋的魔胎强者。”
盛辉心头更加震撼。
眼前少年说的话是正确的,他确实不是原先的盛辉。
他是付东水,吞噬了盛辉所有修为,再加上自己毕生力量的新生之人……这样的水平,就算在六品这潭深不可测的水中,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可为什么,自己在这少年的剑下连连败退?
这不科学,更不修真!
“你的剑,似乎很快。”他看着地上那些被斩落的魔光,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每一道被斩落的魔光上,都留下了极不规则的口子。
它不像是被砍下来的,更像是被震落的。
“你的剑,似乎不是单纯的斩落,而是在一瞬间做出了无数次震颤,就像有一张长了数万颗牙齿的嘴巴!”他终于看出了端倪:“你这是什么剑法?”
“没有名字,只不过是之前闲着无聊,看着蜗牛吃叶子的时候,随手悟出的好东西。”王川手中剑根本没有停下。
原先身上黑光弥漫的盛辉,此刻身边的光芒已经有些稀薄。
他的力量,居然开始捉襟见肘。
但他又不敢不去抵挡,更不愿意去逃跑。
如果用身体去抵挡的话……他看着自己正在重新生长的左手,就算自己已经可以做到断肢再生的本事,也不敢给他一顿乱砍的。
“好小子,你学蜗牛是吧。”他骤然往后一跃,跳出数百丈远。
王川没有看他,而是看向自己先前一路砍来的路。
他们周边的地面,无论是泥土还是建筑物,此刻都被破坏得一塌糊涂,而地上那些破碎的物质,都如同细沙一般微小。
“已经到了这个水平了吗?”王川笑了笑,回过头。
“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就是了。”他朗声道:“六品强者,就是这样的水平吗?”
盛辉的喉咙里,一阵咯咯作响。
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好不容易找回青春的自己,被这样一个狂妄的小子欺辱。
“这是你逼我的,小子!”他先前从来没有爆发出自己的全部实力,那是为了不去触犯日之都的规矩……在日之都里,一旦爆发出七品之上的能级,就会迅速招来执法院的擒拿,一般不会有人触碰这个霉头。
但他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想打死眼前这个小子,就算会被捉到执法院去,他也有办法脱身。
“死!”他紧握拳头,一口黑光从指尖吐出。
无数黑色光芒,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细丝,将他的拳头包裹在其中。
那是一种,吞噬了光芒的黑色。
王川静心凝神,闭上了双眼。
在那个拳头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才是六品真正的恐怖。
当他们出手的时候,天地都已经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对手的五感就像是玩具一样,被随意地揉捏,完全无法信任。
王川现在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剑意。
能够诞生“意”的,都非天地的本物。这方天地能够控制的,无非就是诞生的人和事物,但人本身领悟出来的意念,是天地锁无法掌控和操纵的。
这种规则,大概就类似于“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剑意?”盛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事实上,在七品的境界,就能如此纯熟的使用剑意,是一种很离谱的事情,这说明了王川的天资,绝对超越常人。
这样的存在,居然孤身前来对付自己?
他的身后,会不会有什么护道人之类的存在,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越是这么想着,他的心中就越是忌惮。
手中的动作,也稍微放缓了一些。
毕竟,若是直接打死了,可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就因为放慢了些许,他的拳路,再次被王川的剑意感知到了。
“找到你了。”王川紧闭的双眸间,隐隐有剑气弥漫。
他手中的木剑,如同长龙般腾跃而起,化作一条剑龙,向着那黑光之拳碾压下去。
这道剑光,完全超越了先前的所有剑光,迸发的力量,是王川修道以来,最强大的一剑。
精气神完全合一,无数的道韵集中在这一剑里。
不过,王川清楚,这不是自己今天的巅峰。
自己的巅峰,还要更远,更高。
“这一剑,已经很不错了,只不过,想要对付我,还是差点意思。”黑光之后,声音虽然有些委顿,但却依旧威严。
盛辉整个人沐浴着剑光,却没有丝毫受伤的意味。
在罡气完全放开之后,王川的剑光虽然炽盛,但却依旧没办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顶了天,也就让他的护体黑光,稍微消散一些而已。
毕竟,七品跟六品之间的间隔,就跟天和地一样高远。
寿元的两倍区别,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要打吗?”盛辉的表情很威严:“如果你继续打下去的话,,我可能就不再留手了。”
他在试探周围的环境,以及王川的底细。
但王川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随你的便。”王川哈哈一笑:“我的剑,还没有到弯曲的时候。”
“不弯曲的话,会折断的。”盛辉的声音低沉了一些。
他确实察觉不出来,周边究竟有没有同为六品,甚至是更高的存在。
赌一把吗?把这天才小子一举做了,说不定也不会发生什么。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没成长起来的天才。
像王川这样的存在,虽然的确惊才艳艳,但如果背后没有护道人的存在,盛辉自信可以很迅速的解决掉他。
只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他越发拿不定主意。
但王川没有停下来。
他一步步地前行,走到了盛辉的三丈之内。
剑是近战的兵器,王川很清楚这一点。无论剑气有多么的花里胡哨,但剑这种兵器,始终哟到一定的范围之内,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杀伤。
如果王川不接近他,就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
两个人都在赌。
王川在赌自己的攻击,真的能杀掉六品的盛辉。
而盛辉在赌,杀掉王川之后,不会出现什么护道人之类的玩意。
两个人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打定了算盘。
王川提剑,原本就已经坑坑洼洼的木剑,在这一刻彻底被蒸发掉。
但在那木剑原先存在的地方,此刻多出了一缕透明的剑意。
精气神合,内三合。
王川将自己所有领悟的剑招和剑意,全数融合在了这木剑蒸腾之后,留下的剑胚之中。
盛辉的眼中,反射着那剑胚的光芒。
他能清楚的看见,那柄剑胚的锋刃尚未开锋,但其上的锋芒,已经绚丽如光雨。
不能让这个家伙继续成长下去了。他的心中腾起这样一个念头。
这样下去的王川,实在太过恐怖。
先前那道将他抵挡的剑光,已经是七品的极限了……这一道木剑蒸发之后的剑光,更给人一种超越了七品的味道。
再加上他身上那诡异的虚化体质,以及虚空巨兽的血脉。
这样的存在,如果让他走掉了,接下来再跟自己作对的话……他几乎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怖场面。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王川也嗅到了那种味道。
杀气!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王川第一次感受到了杀气。
就在这之前,无论他嘴巴如何毒辣,也始终没有对自己暴露杀意。
现在,他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全力出手,一击毙命了吗?
紧握着手中的剑,王川的眼界,一下子就开阔了很多。
要对自己的剑有自信……当握住剑柄的时候,他原先还剩余的些许恐惧,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当长剑还在手上的时候,就不要害怕任何的对手。
这些对手,都只不过是你磨剑的石块而已。
没有任何一块石头,能够伤害到锋芒毕露的宝剑。
他如是想着,将长剑横于胸前,然后斩了出去。
没有绚丽的剑光,也没有花哨的招法。
他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把自己毕生所学,前世今生所凝聚的意境,全数放在这柄剑里边。
盛辉摇了摇头。
那剑的速度很慢,即使其中蕴含了再强的力量,在速度上,也已经远逊于自己。
黑光杀环的领域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修为低于他的人,能够爆发出速度这一优势来。
“结束了。”他念诵着一种冗长的咒语,脸上的皱纹一条条绽放,又轻轻收拢回去。
就在先前那一刻,他暴露出了自己真正的老态,虽然只是一瞬间。
但长剑就在这一瞬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划过了他的胸前。
一开始,剑只不过是卡在他的皮肤上。
然后,他的皮肤被一层水波一样的力量,荡开了防御。
入肉。
破骨。
接下来,就是完全的穿透。
王川的剑,已经收回了胸前。
没有剑鞘的长剑,在收剑的一瞬间,就已经消散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黑茧
“为什么……”盛辉不理解。
为什么,王川的剑可以砍断他的躯体。
就算领域没有完全开启,就算他不敢在日之都全力出手,可为什么……这少年的剑,居然能斩断自己的身躯?
这是六品的宝体,是血气全盛时期的六品宝体。
一柄普普通通的木剑,在蒸腾之后形成的剑气,凭什么能够斩断自己?
“因为,我学会怎么砍东西了。”王川深吸一口气。
他的口鼻之间,鲜血不要钱一般渗出,就像是喷泉一般。
山苗忙不迭地跳上来,替他擦拭口鼻间的鲜血,让他看起来不会那么的狰狞。
“七品修士,再会砍东西,也不可能……不应该能够砍断我的身体。”盛辉的声音越来越弱。
王川的剑,针对了他的弱点。
他躯体中的血气核心,被王川那气血蒸腾,内三合的一剑,彻底斩断。
“不是的。”王川摇了摇头:“一把剑的能力,不能简简单单的用持有者的修为去判断,更应该从剑本身的意志去判断。”
“那柄木剑,在我使用之前,已经温养了十二个时辰,我的精气神完全投入其中,跟这柄木剑来了一次全身心的交流。”王川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但却异常清晰。
这是他第一次,将六品的强者,亲手斩于马下。
不需要神通,不依赖外力,仅仅是靠自己手中的剑。
“一天一夜的时间,制造出的废物剑,就能够夺走我的性命吗?”盛辉惨笑一声。
他的身体,在逐渐蒸腾和分解,尘归尘,土归土。
在王川的身后,执法院的人们姗姗来迟。
他们只看见,盛辉缓缓地消失在空中。
他甚至连多说几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把他……杀了?”奕信跟在王川的身后,声音有些僵硬。
“是,我和我的剑,一起杀掉的。”王川看着空中,那一道原本存在的剑魂:“第一次成功炼制出剑魂,可惜只存在了一瞬间。”
“你这是……太离谱了。”小胖和尚根本说不出多余的话。
七品对六品,天堑一般的距离,被这家伙用一把剑跨过了。
不,与其说是跨过,不如说是斩破。他看着王川半跪的姿势,下意识对他保持了相当的尊敬。
这种天赋,已经不能用超绝来形容了。
这根本就是在开挂!
要知道,六品强者体内无论是何种能量,都已经足够液化,而液化之后的能量,在品级上,足足要比七品的金丹之力,要高出不止一筹。
那是一种指数级的提升,是几乎无法被追赶的距离。
但王川无视了这个距离。
就像在过去,他无视了这个世界的晋级规律一样。
“本来就不该是束缚我的规则,我超越了也不奇怪。”王川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楚佩姐果然没说错,只要我愿意,很多事情往往不是那么困难。”
奕信的脸皮抽了抽。
这家伙,非要在自己面前这么自言自语的装x吗……他看着王川的背影,刚想吐槽两句,但那浴血起身的王川,直接把他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我很快就会离开日之都。”他看着奕信:“不用再调查了吧。”
“我……你。”奕信想说什么,但先前上边的命令,又让他说不完整了。
那位来自蛮巫,身份尊贵的大人物,亲自开口,要保住这个人。
顶层的贵族和僧侣们,对王川的所作所为,其实并没有多么好奇。
只不过是运气不好,在路上碰到了心宗的疯和尚而已。
他在日之都,只要不触犯到所谓的“信仰”之事,就不会有任何人找他的麻烦。
包括原本监视他的奕信,现在都变成了保镖一样的存在。
“没问题。”他最终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总感觉自己密探的身份,似乎又变得更屈辱了。
“那么,改天请你吃个饭。”王川拍了拍奕信的肩头,随手从地下抽了一根草茎。
草茎里灌满了剑气,却没有炸开。
山苗坐在王川的肩膀上,准备御剑离开。
“王川大人!”阿比孜那群人围了过来:“那我们?”
“你们如果想留在这里,那么就先留着,如果想跟过来的话,可以直接到我的旅馆那边,寻个房间住下。”王川咳嗽了一声,鲜血喷涌:“当然,不要来打扰我,到时候我自然会叫你们离开的。”
“前提是,你们还愿意跟我离开日之都。”王川说完这话,消失在原地。
他的剑,在这一次战斗之后,变得更快了。
阿比孜等人站在那里,甚至看不到王川留下的影迹。
“太快了。”奕信应该是在场唯一一个,能够看清王川身法的人。
他开启了神足通,全力施为的时候,应该能赶上王川现在速度的一半。
因此,他有足够的眼力和反应,看清这一切。
“奕信大师。”阿比孜凑了上来:“王川大人的修为,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了?以七品之姿,硬撼六品还能斩杀,这究竟是什么水平?”
“这水平,就是百年都不一定能出现一个的水平。”奕信转过头,看着阿比孜。
他现在已经一点跟王川争雄的心态都没有了。
像王川这样的家伙,他的敌人,已经不再是自己这种同辈了。
他的对手,应该是那些修炼了几百年的老家伙。
“能在七品的时候,斩杀六品,就算在日之都的历史上,也是少之又少,那些相关的档案,甚至是被隐藏起来的。”他摇了摇头:“总而言之,如果你现在想跟随他的话,就尽量好好地表达忠心。”
“像他那样的人,如果愿意的话,是不会缺少追随者的。”
“甚至,如果他背景深厚,还会有六品甚至五品的散人,早早地来投靠他。”
“他的水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地仙……到那个时候,甚至会有一个新生的势力,成为神朝或者我们西域这片地方的巨头。”
“这……”阿比孜虽然早有猜测,但经过奕信点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天赋高得几乎能注定成为地仙的存在吗?
王川大人,究竟有一个怎样的出身?
……
王川出现在房间的时候,几乎把常媛和聂轻漾吓一跳。
“怎么回事?”她们看着王川浑身浴血的样子,有些惊慌。
“没什么大事,就是砍死了一个六品的老东西而已。”王川摆了摆手,衣服也没脱就躺在了床上,黑色的血迹沾染到洁白的床单上,分外刺眼:“我可能要突破了。”
“突破?”常媛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已经七品了吗?”
“没有,我只是拥有七品的能量强度和身体素质而已。”王川摇了摇头:“来不及多说了,我可能……要化茧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山苗就已经被收入了体内。
作为他的本命灵兽,山苗跟他的晋升是一体化的……在王川晋升的时候,山苗也会同步进入晋升过程。
在王川的身上,一道又一道的黑气用处,那些细碎的黑色毛发,也同样涌了出来。
这张实木打造的大床,承受不住王川的威压,在一瞬间破碎开来。
随后,楼板裂开,王川整个坠了下去。
他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黑光和黑羽就像绕起的毛线球一般,完全将王川包裹在其中,把他的一切都吞没了。
常媛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媛媛姐。”聂轻漾的声音里,更是慌张得有些六神无主:“王川他晋级的动作那么大,会不会吸引来什么仇家?”
“不会的,你们放心好了。”奕信已经赶到了他们的房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负责你们各位安全的执法院成员,法号奕信。”他挥了挥自己的度牒:“而且,这个消息我已经发出去了,我想很快王川大人的那位师姐,就会亲自过来视察情况了。”
他的官腔很浓,说话也一板一眼的。
常媛在这些日子里,也学了不少西域语言。
“那就……麻烦你了。”她原本不那么喜欢王川那位师姐,但现在很显然是在人家的保护之下,她总不好一点面子不给。
果不其然,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周桐心亲至旅馆。
看着那巨大的坑洞,以及直径足足有六七丈宽的大茧,她皱了皱眉头。
不是灵力,也不是魔气,反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气息。
“常道友,你好。”她跟常媛打了个招呼:“王川他这是,准备突破了吗?”
“我想是的。”常媛点了点头。
这女人,居然还会魔宗的语言吗?她有些好奇,王川说了,周桐心现在的身份,是蛮巫山主的关门弟子,但看她的样子,似乎通晓的外语不止一门。
“听说,他先前把一个六品的魔宗弟子杀了。”周桐心意味深长地看着常媛:“你们现在跟魔宗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常媛摇了摇头:“魔宗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而那个被他杀掉的人,应该是前几日来袭击我们,那个帮派的首领。”她的声音很平静:“他想在突破之前,替我们解决掉这个后患吧。”
“完全没必要的,唉。”周桐心摇了摇头:“想要突破,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他这家伙就是倔,不肯跟我开口……当年在矿坑的时候也是这样,无论出了什么问题,都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解决。”
“他以前就是这种人吗?”常媛有些好奇。
说起来,她真的很想知道,过去的王川,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没有经历过那些日子,但却莫名地有种心疼。
他说过,他是个孤儿,最幸福的经历,就是在南瞻仙宗的那段日子。
“他以前刚来我那边的时候,就是一个单纯的傻小子。”周桐心也没什么高高在上的意思,跟常媛就聊上了:“那时候我还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做‘三低师弟’。”
“为什么会叫这个外号?”常媛有些不懂。
“因为他当时身高颜值和修为都不高啊。”周桐心笑了笑:“所以,当时我挺关心他的,毕竟都是南瞻外放的弟子,平时有什么好事也顾着他一点。”
“但是啊,他是个很有骨气的人。”
“比如说,曾经有个矿区的主管,当面说他是别人的私生子,他当面没翻脸,改天就让他手下那群矿工们,给他找了把镐子。”
“然后,他就偷偷去别人的矿区里,把那家伙的酒缸全部挖空了。”
“那人暴怒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告诉那人,如果他喝了酒就一定会胡说八道的话,他只好让那人少喝点了。”
常媛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呢?”她托着腮,对王川这些看似平常的小事,听得入迷。
“然后那人就像对付王川啊……在矿坑呆了那么多年,那人的身体被磨练得很好,也以为王川是那些细皮嫩肉,完全没经历过战斗的雏儿。”
“当然,他被揍得很惨。”周桐心咯咯地笑着:“王川用一把木剑,就把他全身的关节都卸了。”
“最后把他送回去的手,还向他那些手下要了三百灵石的运送费。”
“说是如果他们不给的话,就把他们主管丢进矿坑湖里,让他把矿坑水喝个饱。”
常媛有些神往。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王川行事就是这样肆无忌惮的吗?
很有魔宗的风格呢!她心里想着,跟自己也很搭啦!
“从那件事之后,我就知道他肯定不简单,这次他把六品的强者砍死了,我也没有太奇怪……毕竟他是个喜欢创造奇迹的家伙。”周桐心看着王川那越发凝实的黑光大茧:“这一次突破之后,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能不能跟五品的强者叫板了呢?”她用食指抵着红唇:“真是期待呢。”
常媛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
是个很性感的师姐……就算自己对容貌方面很有自信,但她的气质,好像也让人很难拒绝。
如果她也喜欢王川,那我该怎么般?
在面对强敌都不曾害怕的常媛,现在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