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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从山贼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清霜居士     修仙从山贼开始txt下载     修仙从山贼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交易……成功?

    “这么痛快吗?”洛安真人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争取些什么的。”

    “争取?”王川的身体已经重新恢复了动作:“我这不是正在争取吗?”

    “你这是想吃霸王餐的意思吗?”洛安真人的声音一下子不善起来。

    “虽说我现在,没有什么力量,但要把你们暴露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下,还是很容易做到的。”“王川”的声音不咸不淡:“所以这不能叫吃霸王餐,充其量就是个拯救你们自己的交易罢了。”

    洛安真人的本体,并没有出现。

    但在周围,一道又一道的规则波动,正闪烁不定。

    “威胁我们?”洛安真人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愤怒:“还是用这种低劣的把戏?”

    “这不是低劣的把戏。”王川的身边,也同时亮起了各种规则意志:“拜托,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的境界要远高于你吗?”

    “境界的高低,可从来不是胜败的关键……就算你有大批的灵力加持,现在也不过是附体在一个八品的小子身上。”洛安真人的意志,裹挟着这个世界的秩序链条,向着王川的身体碾压而下:“就凭这样的你,也配跟我们谈条件吗?”

    “境界虽然不代表一切,但我要是那你们区区几个地仙毫无办法,那我也太没面子了。”王川耸了耸肩,周遭的秩序链条,同样缠绕而上,与这个小世界的秩序碰撞着,撕裂着:“怎么,还看不出来吗?”

    “如果让这两道秩序链条,持续在这个世界交锋,那么你们苦心孤诣用来躲避天劫的小世界,现在就要化作齑粉。”他哈哈一笑:“还是说,你们也喜欢观看,这么一件艺术品的毁灭?”

    洛安真人并不答话。

    在他的意志之下,那些秩序链条持续向着王川的身体碾压过来。

    他这是要跟王川比比速度。

    究竟是这个世界先裂开,还是王川的身体先承受不住这种负荷。

    “在觉醒了神力之后,这具身体,可远比之前要好用得多啊。”王川抬起手,一团神力光团在他的手中跃动,像是林中的精灵。

    “境界不是胜败的唯一因素,体内的能量多寡,同样也不是。”他的眼神很平静,在弹指击出光团的时候,甚至有一种无事发生的味道。

    但那光团砸在秩序链条上,忽然就迸发出一种叫人惊骇的光芒。

    从来没有日光进入的大渊,在这一刻仿佛多出了一枚太阳。

    一道光影从远处降临,张开血盘大口,瞬间将那秩序链条和光团一并吞入腹中。

    随后,大口扭曲地合拢,露出了一个老者的面庞。

    “你就这么希望跟我鱼死网破?”他的声音恨恨,分明就是先前的洛安真人。

    “如果只是来了一个分身的话,你无法阻止我撕裂这片空间,让你们的努力付诸东流。”几个细小的光球,出现在王川的指掌之间,明灭不定。

    “你!”洛安真人的眼神森寒如刀。

    “你先前的条件,不让让我交出一道魂魄,才肯放我们走吗?”王川看着他手指间,那细小的戒指:“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拥有噬魂戒这种东西,但很显然,你跟那些域外天魔,有过来往对吗?”

    “这与你无关。”洛安摇了摇头:“你并非此界之人,没必要干涉我的行动。”

    “我跟天魔们,可是有着相当深刻的关系呢。”王川的眼睛里,像是流淌着熔岩:“我现在要附加一个要求,想保住你们的性命,必须将这噬魂戒交予我。”

    “你欺人太甚!”洛安想拍桌子,但旁边啥也没有:“你这是在逼我干掉你!”

    王川的指尖,忽然又多出了一枚花瓣。

    洛安真人的脸色,骤然发白。

    “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而不是在你手上。”王川嘿嘿一笑:“不要总是以为,身为地仙就可以为所欲为……这点微末道行,若是放在外面,你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在这里,我确实近乎无所不能。”洛安收回了自己的小觑之意:“就算你引来天劫,强迫我们五人飞升,在这之前我也能解决你。”

    “无论你逃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王川摆了摆手指。

    “可不是这样。”他摇头晃脑:“我可以比你,更快地离开这个世界……在你执行那戒指的契约之后,我便又可以大摇大摆地回来。”

    “而你,就要成为域外天魔们的走狗,在各个世界摇尾乞怜了。”他看着那噬魂戒:“怎么,我是不是戳到你痛处了。”

    “怎么不说话了?”

    洛安真人的脸色,极其难看。

    “你怎么会知道,我跟他们的交易?”他握紧了拳头:“很深刻的关系……你跟天魔们,应该是敌人吧。”

    “当然。”王川不做掩饰:“我跟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或者他们全族灭亡……或者我让他们全族灭亡。”

    “不会有第二条路的。”

    洛安真人冷笑一声。

    “要真有那么简单,你也不至于附在这么一个臭虫身上。”他看着王川:“是被域外天魔击垮,偷偷来到这个世界,积蓄力量的吧。”

    “并不……其中缘由,你也没必要知道。”王川闭上双眼:“拿来!”

    洛安真人的手指绞得紧紧的。

    “反正,这玩意都是你跟天魔的因果……把这玩意给我,你的因果,我就替你接下来了。”王川重新睁开眼睛,原本熔岩般的眼睛,已经黯淡了许多:“当然,如果你不想给我的话,现在我们就来看看天劫长什么样。”

    “我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天劫呢。”他的笑容有恃无恐。

    洛安真人深吸一口气……即使他已经不需要呼吸,也能活下去。

    “我同意你的交易请求。”他保持着一位地仙强者,该有的最后尊严:“替我接下因果?呵,你也还真敢说。”

    “我既然敢说出来,就敢做到。”王川伸出手:“那么,交易成功?”

    “当然……没那么简单。”洛安真人看着他的双眼,忽然伸出了手。

    那噬魂戒上,忽然喷吐出修长的黑光。

    直扑王川的面门!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和我和我

    王川的身影,如同虚影一般闪烁。

    他的手脚在光影间穿梭,那黑色的光芒穿过他的面门,竟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只是,当他重新站定的时候,他眼中原本流淌的光芒,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原本就是仗着那些外部的能量,你才能堪堪让我忌惮一下。”那周遭的光团,在这黑光闪烁的瞬间,已经全数消失:“现在,你的能量已经降到最低点,你拿什么威胁我?”

    洛安真人的话语,如同催命符一般。

    “这么想的话,你就错了。”王川轻笑一声。

    他的掌心,升起了许多古古怪怪的篆字:“我就知道,如果不在你面前,真正展露一下实力的话,你是不会信服的。”

    篆字在他的身周,飞快地流转一圈。

    虚空中,无数的灵力如同瀑布一般淌落,汇聚到他的百会穴中。

    雾气蒸腾,一朵绚丽的花朵,在他的头顶傲然挺立着。

    “三花聚顶?”洛安真人看着王川的百会穴上,升起的那朵重楼花:“你的能量,不是已经无法支持你继续行动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王川的声音,又恢复了那无与伦比的霸道。

    他的手中,一柄锋锐的长剑,不知什么时候擎了出来。

    一斩。

    没有什么绚丽的光团,也没有什么恐怖的冲击波。

    王川的动作很简单,就像是一个家庭煮男,随手拿起老婆不用的菜刀,对着砧板上的鱼肉,一刀斩落。

    拉丝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才缓缓响起。

    洛安真人看着自己的肩膀。

    自肩膀以下,被长剑斩过的地方,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就好像是自己把手臂,伸进了堪比天劫的地核真火中炙烤,瞬间就蒸发了。

    “好快的剑。”他看着王川:“现在的你,究竟是谁。”

    “既是我,又不是我,或者说,这不是单纯的某一个时间段的我。”王川的手臂上,万千毛孔喷吐出血水,像是汗血宝马在长途奔袭之后,流下的血汗:“当然,这剑谱不是我的,是那位杀千刀的剑道宗师的。”

    “他那家伙,看来是个毫不留情的冷酷家伙。”王川看着面前,那动弹不得的洛安真人,轻轻把长剑收回了鞘中,也让自己几乎断裂的手臂,得到了片刻的歇息和恢复:“所以,现在的你,也即将四分五裂了吧。”

    “交易成功。”洛安真人长叹一口气:“果然,像你这样的人,总是会有数不清的后手。”

    “承让。”王川拱了拱手:“以后别跟天魔做交易,不然等我回来就杀了你。”

    “当然不会,那不过是我们占便宜的时候,才做出的举动……若是对面太强势,或者有了防备,我绝对当即认怂,就像现在这样。”洛安真人的嘴角,露出了一种随遇而安的微笑:“你很强,这句话不单只针对你,也针对你这身体的主人。”

    “他不是这身躯的主人,我也不是。”王川摇了摇头。

    “那算了,我搞不清你们这境界的家伙,我就是一个单纯的打手……”洛安真人的脚踝处,迸发出一道血光,血肉纷纷落下,像是天女散花一般洒在空中,有种另类的血腥的美感:“欢迎你下次跟我交易。”

    “我可不想跟你这种家伙再交易,太狠太怂,我讨厌去思考应付你的办法。”王川敲了敲脑壳:“老老实实呆在这龟壳里,等到这个纪元末期,再做别的打算吧。”

    “得罪了天魔,还得罪了我……你现在是哪也去不了,哪也收留不了你。”他的声音渐趋冷酷。

    洛安真人的身体,再度崩裂开来。

    这一次,他的下肢全数崩解,破灭的时候飞溅开来,却没有溅射到王川的身上。

    “也不要试图在我身上留下印记,你的境界不够,把印记留在我的身上,只会让你的因果更加复杂,未来的路更加狭窄。”王川左手一伸,将一点细碎得近乎无法看见的血光弹飞:“本该安心等死的家伙,用小聪明只会死得更快。”

    “原来除了天魔,还有别的势力存在吗?”洛安真人倒是不恼。

    他现在穷尽一切办法,也没能从王川的身上,讨到半点好处。

    王川伸出手,轻轻一吸。

    虚空中,有五道庞大的气息,就被招引过来,轻轻飘摇几下之后,像是五彩斑斓的线圈一般,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本来就为了拿这点东西,现在逼得你们五个人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还有机会在百年之内醒来,你说,得罪我值不值?”王川一拳击出。

    洛安真人还想说点什么,却在这拳下破碎开来。

    这一次,他化作了无数的碎片。

    原本就是被这个世界强行缔造出来的身体,现在被王川直接击破了本源,根本就连选择自己消失的方式都不可能。

    王川让他怎么消失,他就该怎么消失。

    无可违逆。

    “你现在,应该能看见我吧。”王川看着自己的右手:“另一个我?”

    “我能看见你,但是在这之前,你一直都没试图跟我交流。”王川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看着从自己右手,缓缓飘出的灵体:“没有形体,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你啊……看不出来吗?”另一个王川飘了出来:“只不过,我并非现在的你,也并非曾经的你。”

    “那么,你是我的未来?”王川看着那面庞模糊的灵体,眼神玩味。

    “如果你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不过我原先刚想说,我也不属于未来。”对面的灵体笑了,笑容的味道跟王川一模一样:“我已经脱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附着在你的身上,也不过是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

    “不能说的东西还真多,有些人连名字都不能说,而有些人连目的都不能说。”王川惯性地笑了笑:“虽说是我的神通,但你们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我甚至没办法决定你们是否要出现。”

    “这也是不可说的事情之一……我们必须保证,事情在轨道上运行。”王川对面的灵体,抱歉地笑笑:“以后你会理解的。”

    “我现在不理解,怎么办?”王川摊开手:“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不用思考这些问题,还没到时候。”灵体摇了摇头:“你现在,应该思考的是。”

    “如何从自己的枷锁中……”

    “走出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要打扰一个赶着回家的人

    “喂喂喂,把话说清楚!”王川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空中过的灵体。

    灵体只是一笑。

    手从灵体的身上穿过,只留下一片细碎的光斑……随后在他的面前,一切都消失不见。

    余楚佩姗姗来迟。

    “你打赢了?”她看着王川:“又被逼出了神通?”

    “可以这么理解。”王川捏着拳骨,重重地蹦响:“只不过,这一次我终于跟自己这怪异的神通,开启了对话。”

    “他跟你说了什么。”余楚佩眼神幽幽。

    “他告诉我,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打破自己的枷锁。”王川看着自己的掌心:“我的枷锁……修行的境界,不是一层一层的突破吗?”

    “这所谓的枷锁,究竟是什么?”

    ……

    次日,余楚佩留下一封书信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书信的内容,大致是告诉王川……

    你爹暂时溜了,这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在大渊里到处逛逛就好。

    王川捏着书信,眼中泛着无奈的光。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这封信毫无疑问就是余楚佩所留……真用不着我这些人,在你复活的时候,帮你护法?

    “楚佩姐,这是去了哪里?”常媛躺在他身旁,看着他读信:“你的表情好奇怪哦。”

    “能不奇怪吗,跑路了都要教训我一顿。”余楚佩轻轻一扬,那纸书信就被他的神力点燃,消失在空中:“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毕竟,大腿暂时有事溜了,我们可不能暴露了身份。”

    “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常媛伸了个懒腰,直把王川逼得挪开了眼睛:“随便看啊,反正我是你老婆……那么羞涩干嘛。”

    王川闹了个大红脸。

    “怎么,你们在计划着逃亡?”扛着小布包的聂轻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先前你们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都给我烙下了印记,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她眼神有些挑衅:“你们就不怕我去告发你们,魔宗的叛徒们?”

    “阿西……”王川捂住了额头。

    怎么还忘了有这茬。

    一开始,他以为无论到哪,余楚佩都会把他们几个带着,但现在,楚佩姐一走了之,把他们这帮人丢在大渊里,无异于是把几只小兽,丢在了豺狼虎豹遍地走的大荒里。

    处境岌岌可危!

    “其实,我们就在这地方待着不走也行。”常媛看着王川:“这里离我们先前,跟青叶那伙人碰面的地方,至少相隔了有三千余里,就算是再强的感知法术,也不可能通过我们遗留在那里的气息,直接导引到这一处来。”

    “况且,你看周围这地形地势,天然而闭塞,而且位于这大渊核心的边沿,在这里遇上敌人的可能性,也近乎为零。”她看着王川:“不如我们,暂时在这里先定下来,等到楚佩姐回来,再做打算?”

    聂轻漾捏了捏肩上的布包。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她看着苦苦思索的王川:“你一个大男人,要决定点事情有那么难吗?”

    王川没理她。

    他只是在思考着,自己现在的景况。

    这个情况,很像自己以前思考过的那样……自己一个人,呆在山洞里,苦苦修行他三五百载,然后再出山,直接一手深山秘技,打穿江湖。

    而且,那个灵体所说的话,他也很在乎。

    “突破,自己的枷锁。”他自言自语:“境界上的枷锁,是天然存在的,是由规则决定的,就算有主观能动性,也没办法瞬间突破无数境界壁障,直接成仙。”

    那这所谓的枷锁,是不是指的自己的心性?

    虽说经历了好几次的炼心,但王川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深处,那些隐隐约约的律动,从来没有停止过。

    比如说对于顾望乡的怨恨,又比如说对于未来的隐约恐惧。

    他的心性,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修行人。

    倒像是个战战兢兢的逃犯。

    常媛的眼神有些期待。

    如果能真的留下来,那么自己跟他相处的时日,也会像夏日里的藤蔓,悄悄蔓延吧。

    “那就,留下来吧。”王川最终拍板。

    聂轻漾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些。

    一旦出去,以青叶的人力和势力,找到他们的可能性非常大。

    留在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王川已经消失了很久。

    一开始,他还会时不时地回来一趟,从外边带回足够常媛和聂轻漾吃半个月的猛兽。

    但现在,他已经有半个月没回来过了。

    常媛每天就修习魔功……她的功力已经臻至八品武者的巅峰,只需要一个机缘,随时都可以突破七品的关窍。

    只是,王川不让她那么快突破。

    “等我收集好一份丹药的材料,你再开始突破,在那之前最好要压制自己的力量。”王川的脸色很凝重:“虽说我不是武者,但我曾经跟楚佩姐讨论过,她告诉我无论是武者还是练气士,一旦要突破七品,那都是决定一生的重要事件。”

    “原本你呆在魔宗里,可以享受一个相当优秀的突破环境,丹药功法还有各种各样的辅助用具,一点都不会少,但你选择了跟我一起,我更加不能亏待你。”他的声音在常媛耳边回响:“所以,你要等我。”

    “再等两个月,我把那初生露水,风化沉银,都收集完了,我就可以定下心来,帮你突破七品武者……相信我,那是我提前向楚佩姐求来的丹方,到时候只要我的丹药炼制出来,你就一定能完美地突破!”

    回想起这些,常媛又压抑住了体内的魔功波动。

    聂轻漾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些日子的相处,聂轻漾和常媛可以说是彼此熟稔……每天聂轻漾的最大乐趣,就是看着常媛像个小妇人一般望着山口,等待王川归来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乐此不疲地调侃常媛,把常媛逗弄得满脸通红。

    但今天,她没有再开玩笑。

    她在很认真的,向常媛询问王川的归期。

    “我不知道。”常媛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中,透着很明显的迷茫。

    虽说是魔宗的优秀人才,但她过去所学习的,多半都是如何跟人勾心斗角,还有跟人打架的功夫……可真正到了自己要拿主意的时候,她又有些退缩了。

    在这场关系里,除了一开始,占主导地位的就已经是王川了。

    现在王川不在,聂轻漾和她两个人,都习惯了听命行事,现在每天只能无所事事地在这聊天开玩笑,真的有些不自在。

    况且,她很明显能看出来,聂轻漾今天不一样了。

    “他已经离开我们一个月了。”聂轻漾缓缓坐下,就坐在常媛的身边:“这地方是大渊的核心区域,平时都是五位守护者控制的区域……绝对没有任何人敢于进入。”

    “虽然你们说,守护者暂时无暇管顾我们,但现在我们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挑刺味道:“王川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常媛的眼眉一挑。

    她的眉毛很漂亮,正是那种细长的柳眉……王川就很喜欢看着她微笑的模样。

    但当这两根眉毛挑起的时候,一种煞气就弥漫出来。

    聂轻漾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这个问题,你不需要思考。”常媛的声音有种隐含的怒意:“虽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婢女看,但我请你对得起我这份尊重。”

    “我正是因为要对得起你这份尊重,才要劝你去考虑这个问题。”聂轻漾虽然气势上被极大的压制,但她依旧不卑不亢地开口:“王川已经消失很久了,虽说是为了去帮你采药,炼制丹药,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

    一只刚硬地铁手,握住了她的咽喉。

    “抱歉,我现在有点生气,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常媛把聂轻漾从地上提了起来,眼中的黑气流淌,几乎将眼白完全吃掉:“你如果再敢在我面前提这句话,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父母。”

    “唔……”聂轻漾双手抓住常媛的手,想要分开,但却根本无法做到。

    她原本并不十分清楚,自己跟王川常媛之间的实力差距,甚至想要跟庄娴那样深藏不露的家伙玩刺杀……但现在她才明白,一旦这些修行上的天之骄子展露愤怒,她根本就是一只被随意揉捏的臭虫。

    常媛松开手,任由聂轻漾躺在地上挣扎。

    “抱歉。”她眼中的魔气尽数敛去,这时的抱歉才是真正表达歉意的时候。

    聂轻漾揉着自己的喉咙,拼命地咳嗽几声。

    “你这是在掩耳盗铃而已……”她还是不怕死地“进谏”:“如果我们真的等不到他回来,难道就在这个地方等一辈子吗?”

    常媛看着远山,没有说话。

    “如果他一直不回来,那么突破到炼虚期的时候,我就会离开这里。”她的眼神在一瞬间的迷茫之后,恢复了平静:“但在这之前,我会自己想办法,找到让我完美晋升七品的办法,然后突破。”

    “你是疯了吗?”聂轻漾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在这里一直修炼到炼虚期,你有这个本事吗?”

    “如果我愿意的话,当然可以。”常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确实毋庸置疑的。

    “可我等不了那么久!”聂轻漾有些气急败坏:“我的天赋不如你们,在这地方我既没有修行功法也没有修行资源,我究竟能修行到什么地步?还能不能完成复仇?这些都是完全的未知数!”

    “我不在乎。”常媛很干脆:“我的天赋很好,我也知道什么东西能让我进步。”

    “可我跟那个人的天赋,完全就是天壤之别……拖得越久,她的地位和境界就跟我相差越远,我就越没有机会去复仇。”

    “你帮我,我帮你,怎么样?”常媛忽然说道。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聂轻漾愣了愣。

    “很简单,你是想报仇对吧……那么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帮我修行,等我修为上去了,我出去就想办法帮你把你想杀的人杀了。”常媛的语气随便,就像一个家庭主妇在谈论明天该杀哪只鸡一样。

    但聂轻漾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只属于强者的自信。

    “想杀,那便杀了。”上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对她家上下,随意杀戮的男人。

    但现在,在她面前说出这话的,是一个少女。

    一个八品武者,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跨过七品大关,成就金身武者的少女。

    “你相信我的话,就留下来好了……如果不相信,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常媛转过头,看着他们几个人,在前几个月搭起的小屋。

    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如是想着,但这个目标是没问题的。

    自己也没问题。

    所以,自己只需要等。

    ……

    王川喘着粗气。

    自从转换神力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对手了。

    “跑什么,跟我斗个痛快不好吗?”一个手持长枪的少年,在他身后紧紧地坠着,像是坠在猎物后边的猎狗。

    “我说,我有事,下次再打不行吗?”王川回手一格,顺势将自己的身形往前拔出:“我很赶时间,我求求你别再追我了,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日后再打……不行吗?”

    “打则尽兴……我今天要是让你走了,下次再想提起兴趣,我恐怕就要很长时间,才能再次升起出山的兴趣了。”那少年手中握着长剑,再一次逼近王川的身边,猛地一斩而出。

    寒光一敛,王川侧过身子,堪堪避开这一剑。

    但他手中的葫芦,却因此溢出了些许的水滴。

    “咯噔”一声响起,王川手中的剑终于出鞘。

    “哟嚯,终于出鞘了。”少年看着站定身形的王川。

    “我说了,我很赶时间,原本不想跟你费事的。”王川看着自己手中的葫芦:“一个赶着回去见老婆的家伙,是很暴躁的。”

    “因为老婆在家里等了很久,会很无聊,我尽量用了最快的速度,去完成我的任务。”

    “但现在,你差点让我前功尽弃啊。”

    少年眯起眼睛。

    他从王川的剑上,看到了杀意。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本该

    这个地方,本该没人在才对。王川的体表处,衣衫逐渐被神力所鼓荡的气流荡漾开来,看起来潇洒如仙人。

    但是,既然在没人的地方出现了活人,还是这个层次的活人,可能性就很少了。

    要么是那几个老东西的弟子……要么是那几个老东西的弟子的弟子。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不能被这批人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

    所以,就在这里把他就地解决,然后消除自己的各种气息,遁走就好了。他如是想着,挥动了手中的剑。

    最谨慎的人,在生气的时候挥出的剑,都是毫无保留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看来你也被前辈们看中了。”那少年手中的长剑一动,跟王川的剑锋划出了绚丽的火花:“那么,我们在这里的战斗,也一定会被他们看见对吧。”

    王川回剑再刺。

    他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暗笑。

    看到?他什么也看不到,他能在这里活动的基础,都已经被破坏掉了……现在能保持不被天劫发现的状态,就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心情看你们这些小伙计?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王川双手一动,那只没有剑的手里,忽然多出了一柄细小的透明剑胚。

    “去!”王川怒喝一声。

    邪剑胚以一种对于八品武者来说,近乎无解的速度,直刺那少年的眉心。

    少年整个人颤抖了一刻。

    长剑已经到了他的百会穴。

    “下去吧!”王川用剑背敲在他的脑袋上。

    少年直觉世界一声嗡鸣,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百会穴乃是人身重穴,乃是人与天地自然交流的关键之处,也是成仙之前最关键的要跨越的地方……被王川这么重手法一拍,没死就已经是万幸。

    看着少年倒栽葱的样子,王川友好地帮他拔了出来,然后把脚塞了进去。

    “你就好好呆在这,让你那好战的头脑,稍微冷静一下,然后再想别的。”他随手刨开这泥块,给他留了两个气孔之后,扬长而去。

    很快的小子,虽说没啥威胁,但这应该是一种警醒。王川如是想着,身形在林中掠走,将葫芦盖子重新用一颗栗木塞子盖上。

    家就在前面了。

    ……

    “用别的钉子,去掀翻那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份的钉子,适合吗?”一个黑衣人站在凉山半山腰上:“如果他们原本没有察觉而被我们打草惊蛇,这难道不是一个绝对错误的决定吗?”

    “我们只不过是执行而已,日后的影响,跟我们没有关系。”另一个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悄然一笑:“我们是没有明天的人了,安心师弟。”

    “正是因为没有明天,我才替那些还有明天的同门们,多想想。”安心和尚站在凉山的半山腰上:“以我们的修为,居然也要承受这样的苦楚吗?”

    “只要一日未成佛,我们就处在凡间的轮回之中,不得解脱。”安神和尚笑了笑。

    他很喜欢笑,即使在这个即将飞蛾扑火的时候,他也依旧带着笑容。

    因为,佛祖的笑容很慈悲,他便要学过去,去向那心中的佛靠拢。

    安心和尚此时却是忧心忡忡。

    悲悯是他心中唯一的光芒。

    项凡心坐在内室中,静静地打坐。

    跟普通魔宗之人修行的方法不同,她依旧保留了在心宗时,静坐修行禅念的习惯。

    只要能定下心来,她就能观看自己的内心。

    只不过,原本如琉璃一般明净的心灵,此时却染上了不少的瑕疵。

    自从常媛离奇消失,然后被定性为叛逃之后,她的心灵就没有再安定过。

    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不好好想一下,常媛对自己说出那种话的时候,就是在策划着离开呢?她一次次地懊悔,如果当初能够跟她一起离开,又或者是劝她留下,是不是都不会面临今天这样的场面。

    青蛾师叔现在被长老责罚,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很多。

    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跟自己念叨着,为什么这孩子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为什么在离开之前,没有任何的先兆?

    那些絮絮叨叨的话语,在项凡心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萦绕着。

    如果能找到王川,那么他一定能够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事实上,她更怀疑,常媛能够这么轻易地离开,一定跟王川本人的运作,脱不开干系。

    一个能掌握心经,让自己看到未来道路的家伙,怎么可能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首席就可以形容的?

    即使他在祭典中,表现出的战斗力,并没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但她仍然将其视作一个深藏不漏的家伙。

    “拜托,如果你能够感知到我的想法,至少给我回个信!”她看着自己桌子上,摆下的九盏莲花青灯:“我现在,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窗户纸忽然破了。

    一道黑影如鹞子一般扑落,只冲她的后心劈出一掌。

    项凡心的心神正联系在那几座青灯中,即使有七品武者的实力,此刻也没有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只是强扭身形,让自己的致命穴道避开那一掌。

    轰地一声,她整个人斜斜的飞了出去,却没有砸在墙上。

    因为在她飞行的轨迹上,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了。

    “心宗?”她感受着自己体内荡漾的劲力,双眼被逼的鼓突:“你们怎么会?”

    两个袭击者并不答话,只是挥掌。

    “噗。”项凡心前后心同时中掌,那游走的劲力在她的体内荡漾开去,将经脉和血肉内脏一并破坏,就连表层的皮肤,都开始渗血。

    为什么凉山上的阵法,没有反应?

    她口吐鲜血,无力地跪到了地上。

    这两个袭击者,究竟是如何通过重围,进入自己的居所的?

    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潜伏在魔宗的钉子……现在为了某种目标,才出动来击杀自己?

    越是这么想着,她的心神就越发迷糊。

    因为,那些游走的劲力,已经侵蚀到她的神经了。

    她已经无法思考了。

    只有一股执念,还在晃悠着,晃悠着。

    两个和尚看着她合上双眼,齐齐喊了声罪过。

    在一只巨大牛蹄踏破屋顶的前一刻,他们将手抚在了自己的顶门。

    化虹而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再见

    牛尊者很愤怒,很不爽。

    巨大的牛嗥声,响彻了整个凉山,几乎把那些潜修的长老,从闭关中惊醒过来。

    “噤声!”一个沉闷的女声,从底下冒了出来。

    一个笼着黑袍的女人,悄然浮现在凉山的山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怒气冲天的牛尊者:“你这是想把闭关的长老们,全部害死吗?”

    “这些废物,难道不该死?”牛尊者的眼睛都红了,恍若两盏明亮至极的探照灯:“连那群南狗摸到家里来都没发觉,还养着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闭关闭关,那就是不管!”女声从沉闷变得清越。

    先前的沉闷,只是因为太多年没有说过话,喉咙里积满了岁月留下的尘埃。

    “你让这些闭关的长老们去管事,那你的牛脑子就该醒醒了。”她一跃而下,跳到了牛尊者的牛鼻子前边:“下去。”

    牛尊者眼中怒火正盛。

    “你一个连自己徒弟都管不好的家伙,也来插手我的事情吗?”

    女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酷起来。

    她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

    在那里,一口修长阔大的砍刀,正牢牢地挂在腰上。

    “怎么,就连你老牛,也有资格来揭我的伤疤了?”她的眼睛里升起一股冷焰:“是希望我明天的早饭吃牛肉羹汤吗?”

    牛尊者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这个女人虽然在宗门里,犯下了诸多的禁令,但至今依旧特立独行,优哉游哉地活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敢于触她的霉头。

    在魔宗,能形成这样的局面,不是靠关系,靠长幼次序就能做到的。

    能让所有人都畏惧,都不敢指责的,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强者!

    如果你足够强大,只要不打算破门而出,在这个宗门之中,你就能够享受所有的尊荣。

    比长老强,那你就能享受长老的待遇。

    比宗主强,你就能拂宗主的面子。

    如果比隐藏的宿老们更强……那整个魔宗就没人敢明面里找你麻烦。

    因为,在这个地方,死斗是一个传统。

    没人愿意得罪一个没把握战胜的对手。

    女子长舒口气,语气轻蔑。

    “长得看起来壮实,实则不如一块发糕。”她冷哼一声:“是什么牛鬼蛇神潜了进来,才让你发了这么大的火?”

    “两个秃驴!”牛尊者愤愤不止:“在我值勤的时候,居然在我眼皮底下把我们的弟子杀了?”

    “心宗想跟我们开战吗?”女子的眼神很飘忽:“他们的脑袋,确实很硬呢。”

    “我看未必。”牛尊者稍稍冷静了一些:“你知道的,他们虽然战斗力并不算顶尖,但各种各样的弯弯绕,确实叫人烦躁。”

    “先前那两个秃驴,分明就是借了某位大能的手段,遮掩了天机,偷偷潜入了我们守备不严的外部,才这么轻易得手。”

    “死的是谁?”女子眯起眼睛。

    “是一个天赋不错的女弟子……她此时本该在核心区域,可没曾想这几日,她寻了个理由,跑到外部区域小住几天。”牛尊者缓缓沉下身形,厚实的脊背仿佛一座山丘。

    他先前已经用神识吩咐了几个长老,料理那少女的后事。

    并且,这件事情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事关魔宗的尊严和脸面……他绝不会有半点的退缩。

    心宗今天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付出代价。

    ……

    王川的脚步迅疾。

    他抱着那只大葫芦,在山中踩着树冠飞身上山。

    和常媛的家,就在那山上边。

    “常媛!”他声震长空:“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摇曳不止。

    常媛盘坐的身形,轻轻一颤。

    聂轻漾的眼神,终究也还是软化了下来。

    “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她看着盘坐的常媛,轻声问道。

    “我说出来的话,想来没有吞回去的道理。”常媛缓缓睁开双眼,努力保持自己的逼格……但实际上,她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侥幸的味道。

    “谢谢。”聂轻漾转过身,随意地跳下山崖。

    她可不想当个大号的电灯泡。

    虽说她不知道啥叫电灯泡就对了。

    王川的心情有些紧张。

    虽说已经接近了山顶,但没人回复的感觉,让他的心神有些恍惚。

    先前自己被人截了,就说明这里肯定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荒无人迹。

    如果常媛她们在上边……被袭击了。

    他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像是要从胸口处跃出来一般。

    穿过林梢,他终于落到了这林木掩映的半山平台上。

    他和她建起的小房子,就在这里。

    一个少女正静静地站在那,看着树梢头上站着的王川。

    她的眼神很欢喜,是王川无法形容的那种神情。

    他情不自禁地想拥抱她一下,但却忘了自己还在树上。

    啪叽一声,他摔在了地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常媛的眼神一下子惊恐起来,狂奔过去,甚至都忘记用身法辅助。

    先前她就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痕和衣物的破损,只以为是路途上的小问题……可没曾想王川居然从树上摔下来了……这不是重伤是什么?

    两个人都慌乱不堪,像是两只手足无措的山鸭子。

    “你……”他们同时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川从腰间摸出了那只葫芦。

    “我是不是,离开太久了?”他看着常媛:“你的头发,似乎已经长了很多呢。”

    常媛看着自己的发鬓,从刚刚披肩的形状,到现在的修长,忽然笑了笑。

    “因为等你的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绞头发……可能拉着拉着,它们就变长了吧。”她噗嗤一笑:“怎么,先前不是因为受伤,反倒是因为太想我,才从树上失足落下的?”

    王川脸一红,忽然就往后一仰,装死去了。

    “切,装死干什么。”也亏得王川没睁眼,不然就能轻易地看到,常媛脸上的红霞:“这两个月去收集材料,你到底有没有收集到给我突破的灵材啊!”

    王川猛地跳起来,握住了葫芦。

    “这里,就是我给你的突破材料!”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返祖之魔

    一剑南来。

    “你已到了。”一个抱着长枪的少年,看着御剑而来的女子:“怎么,已经决定好要去参加,这一场传承者的拼斗了吗?”

    “就算只是为了自己,我也没有退缩的理由。”少女将头上的发鬓收拢好:“更何况,家族里的决定,也是让我去拼这一次的机会。”

    “如果能够成为他们的弟子,那么我这破落的小家族,就有重焕生机的可能。”

    她自嘲地笑笑,把长剑归鞘。

    “你的修为,已到了七品吗?”少年看着她:“虽说挑选弟子的年纪,被限制在三十六岁以下,但这次到来的七品修士,还是不少的。”

    “运气不错,我前几日,刚刚突破了七品,成就了金身宝体。”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也总算是赶上你了。”

    “嗯。”少年笑了笑:“那么,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同伴了。”

    他伸出手,像是在邀请少女一般。

    少女愣了愣,随即也嫣然一笑,伸出了手。

    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少年的手就卷起来,穿过了少女的头发,轻轻摸到了她的后颈。

    他的指关节很硬,轻轻一扣之间,竟是将少女脖颈上的血肉,完全撕裂开来。

    随即,他闪电般的收回手。

    少女的眼神从错愕到惊慌,再到无可奈何地倒下。

    “所谓同伴,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少年看着不甘倒下的少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长枪:“最终能胜出的,只有五个人……谁跟我一同成为那五人之一,其实也不怎么重要,但为了我的胜出,你已经成了代价的一部分。”

    少女的颈椎,在先前已经被折断。

    她虽然修成了金身宝体,但在未曾运转魔气之前,也决计无法抵挡少年这劲力蕴满的一根手指。

    她还尚未完全断气,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正经受着酷刑一般的痛苦。

    “你……你当真去你们家的藏经阁里,找出了那一卷秘法?”在临死之前,少女还是充满了怨气和不甘:“那让你拥有更强力量,但却泯灭人性的秘法,你也要用吗?”

    “人性?”少年哈哈一笑,手中倒垂下几根细长的触手。

    这些触手有的有形,有的无形,从少女被折断的颈椎处,缓缓蔓延进去,将少女原本还算完整的身体,折腾得支离破碎。

    “啊!”少女的口中,吐出垂死之际的哀嚎。

    少年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从手上垂下的那些触手,似乎变得更加鲜活,更加富有灵性。

    “我们本来就不是人,为什么要讲人性?”他看着少女的身体,逐渐从一具饱满的人形,化成干瘪而丑陋的人皮骷髅:“怎么,少卿你还真以为,把自己当人看,那些真正的人族,就会把你视作自己人吗?”

    “不可能的啊。”他叹了口气:“就像我那死鬼老妈,直到死前的一刻,都未曾承认我是她的儿子,理由就是我那父亲,是这大渊中的混血种族。”

    “她可不是个例。”

    对着这个死去的少女,他的脸上尽是嘲讽。

    随后,他轻轻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下方一道道狰狞的,血红色的纹路。

    那些是曲张的经脉血管,以及他从先祖坟墓里,掘出来的一卷经书中,记载的混血一族密文。

    从少女体内抽取的灵气和生机,被他手中那些从关节处延展出的触手,全数聚集在首端的地方,像是即将喷吐墨汁的章鱼。

    当然,章鱼并不从触手那喷吐墨汁,这只不过是个拙劣的比喻。

    但他确确实实,将那些墨汁一样的东西,涂在了自己撕破的脸皮下。

    鲜红的血管,一跳一跳地,被罡风刮着,被触手摩擦着,分明是相当疼痛的过程。

    但少年却很是享受。

    因为每一道密文的铭刻,都会让他体内沉睡的异族血脉,得到一定程度上的苏醒……那些已经绝迹的洪荒生物的血统,在他的体内逐步复苏。

    他能感受到,那种逐步变强的美妙愉悦感。

    只是,一个七品武者体内,能够被抽取的生机和灵气,实在是太少了。

    那些密文繁复无比,就算是添加一笔一划,都要极高精度的操作,即使是七品武者的稳定性,去铭刻这些密文,也需要试错的过程。

    每次跟脑海中那副图画落笔不同的时候,他都需要擦掉重画。

    这让生机和灵气,有了相当一部分的浪费。

    因此,到最后,他都没能把自己的右半边脸铭刻完毕。

    “真是,按这样的速度,我什么时候能够复苏先祖的血脉。”他无奈地松开手,一脚将少女的尸体踢到山下:“距离这场选拔的开始,已经不剩什么时间了。”

    “我得去猎杀更多的修士才行了。”他把脑后的兜帽一盖,阴影便盖上了他的面庞。

    轻轻将原先撕下的那半张脸皮合上,他笑出了一口白牙。

    在夕阳下闪耀。

    ……

    王川挖出了几块黏土,意念一动。

    变硬术的升级版瞬间发动,将这些毫无固定性可言的黏土,拼接在一起,在这一刻变得固若金汤起来。

    常媛站在他的身前,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魔气如同不要钱地涌出,在空中凝成无数的火花,往下一砸。

    王川的头发和汗毛,都被这熊熊的火焰,烤得卷曲起来,就像是喜欢唱rap的黑人小哥。

    只是,即使头上的毛越来越短,他也没有松开贴在黏土上的手。

    神力不断蔓延,保护他身体暂时不会被烤焦。

    但难以被附着的毛发,就由他去了。

    大不了,就先当一段时间的光头好了。

    “还要多久?”常媛身上熊熊燃起的火焰,也并非无穷无尽。

    自从在红莲少主手下吃瘪之后,她也对自己的火属性灵根,做了一个强化性的训练。

    这一手熊熊的魔气化焰,就是她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

    “还要半盏茶的时间。”王川伸出手,握住了她释放火焰的那只手:“放心,如果你魔气不够的话,就暂时先用我的。”

    他一边说着,手中一边渡过去一道绵绵不绝的,没有属性可言的力量。

    常媛眼皮一跳。

    王川修行的不是灵力吗……虽说他曾经伪装成魔气,但毕竟本源不同。

    可现在,他的能量,自己居然也能用?

    这是神马操作?

第二百一十七章 相冲之人

    “这片空间,距离封禁还有多久?”背着长枪的少年,看着负手而立,一副翩翩佳公子形态的楚怀心:“两盏茶要不要?”

    “我想不用了。”楚怀心回头,带着一种世家大族后裔,特有的风度:“卫观,我倒是很久没见过你了。”

    “修行人彼此之间经常见面,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卫观嘿嘿一笑:“难道平时我不去修行,天天跑来找你看小黄书?”

    楚怀心老脸一红。

    卫观这家伙,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少年……当年在村子尚未分裂之前,大家对他的一致评论,都是机灵古怪,一肚子馊主意。

    看小黄书这种黑历史,他还是不怎么愿意回想的。

    不过,这也是友谊的一种见证,不是吗?

    “好了,不说这些。”他轻咳一声:“这一次你来找我,是来谈合作的?”

    “也不算谈合作,我们什么交情,那可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啊!”卫观一脸邪恶的表情:“一起上,那不是理所应当?”

    楚怀心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跟自己这么多年不见,早前才发暗号集合。

    今天一见,才发现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似乎比当年还要多多了。

    “其实,今天我来找你,主要是为了跟你叙叙旧。”卫观低下头:“然后就是,想从你这借点东西。”

    “借东西?”楚怀心哈哈一笑:“你想借什么?”

    “我这不是正在考虑我俩的合作嘛,两盏茶之后,我们这选拔就开始了……我想以我跟你的实力,联手在一起的话,可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强多了。”卫观一脸诚恳:“但是,我们的合作,需要你把那东西借给我。”

    “这么神秘干什么?”楚怀心一脸意外:“你这些年,卖关子的性格可还真就从来没变。”

    “你不是从家族里弄来一把长吟剑?”卫观的眼睛越发明亮:“我最近修炼的功法,正跟气息有关,所以才想借来一观。”

    “而且。”他加重了语气:“拿你这剑,首先是要观摩其上的气息流动方式,然后是为了从这上面,找到跟你相同的气息韵律。”

    楚怀心不再发问,只是静静地等他说完。

    当年这小子就称得上诡计多端,今天找上自己,还要借剑,那肯定是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然后,我利用那门功法,就可以跟你同时使用两个人的术法!”卫观终于把“终极秘密”抛了出来:“虽然只能在气息相通的那段时间使用,但无疑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究极好办法。”

    楚怀心有些心动。

    “你这是什么功法?”他素知卫观喜欢夸大其词,但这效果显然做不得假:“能否演示一二?”

    “当然,你把剑给我,我先跟你同步一下,就可以演示出来了。”卫观答应的很痛快。

    楚怀心从腰上解下佩剑,递给了卫观。

    卫观嘿嘿一笑,把长吟剑拔出。

    随后,他又把背上的长枪解下,轻轻交错在一块。

    “现在,等我准备一下气息同步。”卫观闭上眼睛,轻轻把手抵在剑和枪的交汇点上。

    楚怀心也乐得看他装神弄鬼。

    十余个呼吸之后,卫观睁开了眼睛。

    长吟剑已经平躺在地上,跟卫观的长枪彻底黏在了一块。

    “同步好了?”楚怀心走近了两步。

    “是啊。”卫观转过头,下一刻就化为一道残影。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就到了楚怀心的背后。

    楚怀心还来不及转过身,只能倾过半身,一式兔子蹬鹰砸出去。

    卫观狞笑着,生受了他这一腿,口中鲜血狂喷的同时,双手左右开弓,猛地扇在了楚怀心的头上。

    轰!

    双风灌耳。

    楚怀心整个人被砸得晕头转向,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本能地低下身子,想要捡起长吟剑。

    只要能拿到长吟剑,他那一身精妙绝伦的剑法,就能够使出来,就能够扭转战局,就能够让眼前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欺骗了自己的混蛋,尝尝剑锋的冷血滋味。

    卫观步步紧逼,拳风猎猎,丝毫没有半点留手。

    他似乎很着急,想要趁楚怀心尚未接触到长剑的时候,就把他打倒。

    这就是借去我长剑的理由吗?楚怀心心中哂笑,不好意思,小混蛋,我已经摸到剑柄了。

    他的手猛地一扯,将长剑从枪下抽出。

    现在,轮到你吃瘪了!他将体内魔气全数灌注到剑锋上,正要出手。

    卫观脸上的狞笑,却忽然浓郁起来。

    轰!

    那剑柄上,忽然迸发出极强烈的震动感,就像是水火相逢,在剑身中激烈的对抗着。

    楚怀心的长剑脱手,手掌上的关节和骨骼,都被这震动的长剑所伤。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早被算计好了。

    从一开始的借剑开始,他的信任,就已经在卫观的算计之中了。

    借剑,偷袭,欺诈……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

    卫观眼神一凝,随手一招,那长枪便破空飞来。

    当然,整根长枪,都已经沾满了鲜血。

    随手一抖,卫观把长枪随手丢到了一旁的草堆里,看着跪在地上,心脏破碎的楚怀心,叹了口气。

    “你是我这两天以来,杀死的第三个人。”他看着楚怀心:“说实话,杀你我是最难受的,心底居然泛起了难得的愧疚感。”

    楚怀心无力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已经不配自己说话了。

    “你这幅表情也很好,让我有种想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冲动。”卫观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痛斥我呢?”

    “就像一朵和少卿一样。”

    楚怀心原本已经不想在挣扎的眼神中,忽然升起了灿烂的愤火。

    “你居然……”他的血快流干了,却还能强撑着这具金身被迫的躯体站起来,抬起手智者卫观的鼻子:“你居然……”

    若不是身体支撑不住,他还想挥手扇他一巴。

    “对,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被仇恨,被憎恶的感觉!”卫观松开握着他头发的手:“我只有你们这几个朋友,只要你们都憎恨我,我就再也没什么可珍惜的了。”

    “我将返祖,成为那至高无上的洪荒生物。”他看着楚怀心那带着愤怒死去的直立身躯,一拳把他砸得四分五裂。

    随后,无数的触手从他的身上延展出去,包裹成茧。

    处在相当遥远地方的王川,心中隐有预感,向南方望去。

    他已经将魔药炼好,正准备交给常媛服下。

    “怎么了吗?”常媛看着王川那不同寻常的表情,有些疑惑。

    很少会见到,他这么凝重的表情。

    “我有种预感。”王川重新把头转回来:“似乎遇到了一些,跟我相冲的东西。”

    常媛没懂,只是一口将魔药干了。

    她的体内升起一股火焰,一股熔炼金身的火焰。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自己变强,那就能解决了。

    跟王川相冲吗?

    那就我来杀好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剑阵损

    盘坐,运气,开始晋升。

    王川松了口气……至少自己调配的药剂,没有跟常媛的身体产生冲突。

    余楚佩的药剂水平,肯定是顶尖的,但药物这种东西,始终还是看个人的吸收程度……有些人可以完全吸收其中的药力,不产生任何排斥的反应,而另一些人不仅没法从中吸取到自己需要的能量,甚至还会因此而承受药毒。

    他不是真正的专职炼丹师,就算得了余楚佩传授,心里也还是七上八下。

    不过,常媛专心突破,他也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等人现在的处境。

    “轻漾?”他看着那躲在树下,远远偷窥着这边的聂轻漾,向她走了过去。

    “怎么,**结束了?”聂轻漾站在树下,戏谑地看着他。

    “调什么情,我在干正事呢。”王川摇了摇头,掩饰自己老脸一红的真相:“最近这些日子,你们没遇到别的什么人吧。”

    “别人?”聂轻漾眉头一皱:“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遇到了一个家伙……很年轻,实力也不俗。”王川眯起眼睛:“我很好奇,这里不算是禁地一样的地方吗,怎么会有人进来?”

    “那也有别的可能。”聂轻漾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当年听说过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关于那五位大渊地仙的传说。”作为曾经的大长老之女,聂轻漾的天赋虽然一般,但见识却是一等一的:“传说,那些混血部族,每年都会有一场试炼,在大渊的核心区域举行……然后他们会彼此厮杀,直到最终的五位胜者诞生。”

    “然后呢?”王川不理解。

    就这样瞎鸡儿杀,能杀出个什么玩意?

    “那是五位地仙,对于自己接班人的一种选拔……每年一次,赢的人将会进入地仙洞窟,成为他们的传人。”聂轻漾眼神幽幽:“当然,只有混血部族才有这个资格,但我想他们今年的试炼,恐怕已经开始了。”

    “而你,被那位天赋不俗的年轻人,视为在试炼路途上的对手。”

    王川摸了摸脑袋。

    “他难道认不出,我是纯血的人类?”

    “除了返祖现象极其严重的一些人以外,混血部族中的大部分人,都拥有跟普通人一样的相貌……但实际上这种人体内的血统比例,大概是一比一的均衡状态。”

    “一比一的血统比例,也能展现出正常的人类相貌吗?”王川有些疑惑。

    “这就是人族血脉的霸道之处了。”聂轻漾拢了拢头发:“三皇以降,人族的血脉就已经随着他们的点化,真正成为了所谓的万物之灵。”

    “只要体内的血脉比例,不彻底压倒人族的血脉,那展现出来的外表,几乎跟纯血人族没什么两样。”聂轻漾如实告知:“所以你被视为竞争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这么说,我们这里也算不得安全的地方啊。”王川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转过头。

    一般金丹期,亦或是金身境七品武者的突破,都需要三到七天的时间。

    而这所谓的竞争一点开始,这地方也有可能被卷入进去。

    “你放心好了……真正想要赢的人,几乎都会主动露出行迹,去寻找自己的对手。”聂轻漾看着他的脸,就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因为据说他们在这里的每一个表现,都能被那五位地仙所看到。”

    “真的吗?”王川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如果是过去,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但现在,那家伙被自己体内的神通,把留在外界的神识全部打散,哪还有什么观看的道理?

    甚至,他这次的收徒,都没办法完成吧。

    聂轻漾不知道王川在想什么,只是有些苦口婆心地安慰。

    “我们选择的这个地方,正好是群山绵延中,一个相对隐蔽的山谷,就算他们打生打死,估计到最后也找不到我们这里……因为他们那个试炼的区域,会随着某种法则,越缩越小,直至决出最后的五位胜利者。”

    “只要在开启之后跟人单打独斗,失败了一次之后,就再没有继续下去的机会,这时他们多半就会灰溜溜的离去,不会再继续逗留在这。”

    “所以说,这事情对我们几乎没有影响。”

    王川叹了口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他转过头,斜睨着树林上方站着的一位少女:“你先前是说,只要打败了他们一次,他们就再起不能了是吧。”

    站在林梢上的少女,此刻也盯紧了他们两人。

    “八品的小子,也敢说这样的大话吗?”她笑容渐冷:“原本还想收两个跟班,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啊。”

    “八品确实不太行。”王川点了点头:“那就先跟你站在一个水平线上吧。”

    聂轻漾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她本能地对现在的王川,感到一种恐惧。

    “哼,大言不惭的小子……还有那正在突破的女孩,今天我就都收下了。”少女一跃而下,向着坐在屋檐下,一动不动的常媛刺杀而去:“还想晋升七品?下辈子再见吧!”

    剑光在风中摇曳,她整个人像是一朵娇美的落花。

    出剑之时,她还不忘转头,看了远处的王川一眼。

    我要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尝尝同伴在眼前被杀,你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王川挥一挥手,似乎再做着徒劳的反抗。

    少女的剑光更盛,几乎要绞杀到常媛的面门上空。

    “丫头,要是到了阎王面前,你就告诉他,是我苦米杀了你!”

    王川的声音,忽然在她脑后响起。

    “你叫苦米是吧。”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平静,甚至还有点刺耳:“好了,我记住你了。”

    一滴水从屋檐上落下。

    一粒沙子从地下升起。

    光,风,水,土,甚至还有那些空气中的尘埃,都在他说话的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

    苦米狂乱的剑光,忽然就凝滞在空中。

    薄如蝉翼的软剑,在定格下来的时候,就如同一片粽叶一般。

    呆板而死寂。

第二百一十九章 飞屋游

    在聂轻漾惊骇的眼光之下,苦米的身躯从天空上坠落。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上却已经血淋淋的。

    “吓死我了。”王川看着她已经断气的样子,拍了拍胸脯:“这尼玛的三句话没说完就开打,差点来不及准备。”

    聂轻漾像见鬼一样看着王川。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看向王川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的敬畏。

    在先前,她总觉得这俩货就是搁在大前辈的眼皮底下,茁壮成长的苗子。或许王川更加心机深沉一些,但毕竟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八品。

    但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跟这两人,都有着极大的差距。

    他们这两人,无论在实力还是意志上,都远胜于自己。

    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为战而生的存在。

    “剑阵。”王川向着常媛那边走去,一脚踢开了苦米的尸体,然后随手一指,用御剑术在远处的地下刨出一个大坑,随即就把她埋了进去。

    杀人越货,自己已经这么熟练了吗?他暗叹一口气,看着地上留下的几个袋子,有些怔怔出神。

    明明自己也曾经是一个乖巧的少年啊!

    他长叹一口气,为自己的变化感到抱歉。

    只不过,这种变化,在这个世界当然是有好处的。

    “一袋子的魔晶……这是害怕自己进来之后,没法补充魔气吗?”他随意地翻找着先前踢出来的袋子:“还有这些私人用品,也一并埋了算了。”

    聂轻漾看着王川熟练地刨出有用的东西,丢掉没用的东西,心里又是一颤。

    杀人越货……虽说魔宗都是这样的人,但王川的熟练程度,确实给人一种老手的感觉。

    “那么接下来,帮我个忙,我要在这建立一个大型的剑阵,她带来的这些魔晶刚好就能派上用场。”王川拍了拍聂轻漾的肩膀:“帮我带着这些魔晶,跟着我过来。”

    聂轻漾点了点头。

    她现在是不大敢反抗王川了。

    王川带着她,开始绕着山边转圈。

    “剑阵这种东西,虽然嘴上说着是剑,但实际上只要布置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再加上一些足够用来当做聚能的灵石魔晶,也就能够建起来了。”王川一边走,一边给聂轻漾普及剑阵的知识:“我叫你来帮忙,正是为了让你暂时充当一个聚能的角色。”

    “我来聚能?”聂轻漾没接触过这种布阵之道,有些一头雾水。

    “学学就会了,”王川从她手里接过一块魔晶,丢到一处生命力旺盛的草丛中:“这些都不是什么精深艰涩的知识,用起来也相当简单。”

    聂轻漾还是不太懂。

    她毕竟是魔宗出身,跟练气士这种察天地之关窍,偷日月之精华的贼眼光不同……相对来说较为专注于身体修炼的他们,对于练气士的布阵道理,确实有些难以理解。

    王川也没多说什么。

    能懂就懂,不懂就算……反正也不是用来培养什么嫡系下属,她只要会坐在那就行。

    “看到那片山野了吗?”王川指着山边一处泉眼:“你现在就带着十颗魔晶,去那里坐着。”

    聂轻漾依言而行。

    看着她走到位置上,王川闭上眼睛。

    阴符经文的力量,在他的身躯上凝聚,一道又一道从虚空中垂落的灵力,开始充斥在他的身边,摇曳生姿。

    “去!”他的手中飞出数枚神力剑胚,分别飞向了好几处不同的地方。

    一棵巨大的枣树,一片茂盛的草丛,还有先前的屋顶,被拉来凑数的石磨……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物件上,都悄然融入了王川的剑胚。

    先前他丢出的魔晶,此刻就跟剑胚融合在一起,化作一种半凝固的晶体,贴在树上,不像普通的离体之力那般容易消散。

    大概能维持三个月的时间吧。王川看着这些枢纽,轻轻点了点头。

    上一次的剑阵,在先前使用的时候,由于没有阴符经文之力的加持,已经被迫损坏了……现在重铸这一重小剑阵,他必须要做的更加细致。

    能够瞬间猎杀七品强者的剑阵,是什么水平?

    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只是他看懂了剑谱前两页的剑法之后,就自然而然明悟出来的道理。

    “那老东西还是有点实力的。”他看着那缓缓融入环境之中,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剑阵枢纽,深吸了一口气。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我也可以思考一下,束缚自己的枷锁,究竟是什么了吧。

    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

    王川把吸进去的那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

    阴符经文的力量再次加持于身,他体内的神力,瞬间从八品的级别,跃升到七品的量级……虽说没有领域,也没有符合的威压,但他确确实实是跨越了那道界限,达到了七品的强度。

    不仅如此,他的肌肉开始缓缓舒张,毛孔中喷吐出的热气,缓缓流动。

    肌肉在变得紧实,变得坚韧……他在向专属于战斗的状态转化。

    强大而持久。

    随后,不远处第二次爆发出响声。

    一道血红色的光柱,从地上喷吐出去,穿越了层层的阴雷云层,一直接触到外界的天空。

    王川看不到这些。

    “能解释一下?我看不懂这个。”他转过头,看着聂轻漾。

    “这是最终的决战之地。”聂轻漾眼皮跳了跳,有种见鬼的感觉。

    今天是她第几次见鬼了?数不清了吧。

    王川咬着牙,看着那血红色的,粗壮的通天光柱,真的很难顶。

    “什么时候,吃鸡也能在一开始就知道决赛圈在哪了?”他喃呢着,一指点出。

    剑气纵横,将那座小房子卷了起来,开始漂流。

    聂轻漾被他随手招起,落到了房子里。

    “你……什么时候突破了?”聂轻漾看着王川堪比七品武者的手段,又一次被震惊了。

    “没有突破,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回答问题。”王川气鼓鼓的,用御剑之术御使着这栋小木屋,开始飘荡出去。

    原本选择这里,是为了这里的天时地利,好用来突破。

    但现在,决赛圈都落在这里了,还不走,找死?

    木屋贴着树梢飘荡出去。

    王川的眼神中带着狠劲。

    “现在最好不要有人来触我霉头。”他虚握着拳头。

    好似握着一柄长剑。

第二百二十章 三人行

    后来,混血一族当中,就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在大渊之中,除了那五位强大的始祖之外,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强大器具,从其中流传出来。

    它造型独特,茅草所制的顶棚上,斜斜地插着几根随风飘荡的漂亮翎羽,看似摇摇欲坠的木制结构中,却蕴藏着能让七品武者瞬间死亡的可怕力量。

    “这是第几个了?”聂轻漾在炉灶旁丢进几块柴火,让今天的饭热得更快一些。

    “第三十五,还是三十六?”王川叹了口气,坐在破了几个空洞,风吹过都会吱呀作响的房门后边:“算了,数这些东西干什么?”

    “数清楚了,我好记载你的丰功伟绩,到时候拿出去传扬,说我是王川属下的追随者,那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跟我动手?”聂轻漾拿起一条竹筒,向炉灶里边吹气:“这高空上,饭菜不好煮熟,你得多等会。”

    “我反正是百无聊赖。”王川推开房门,一跃而起,跳到了木屋的顶棚上,随手摸出一条竹竿,然后挂了根绳子,在空中开始钓鸟。

    这时候正是候鸟南飞的时节,他靠这种愿者上钩的钓法,已经吃了好几天的大雁汤了。

    当然,竹竿实际上是从房子的墙壁上抽出来的架子,绳子上也没有钩子,只是绑了个圈圈。

    这样能上钩,自然是因为他设置的浮空剑阵,能够干扰周围的气场,从而让那些南飞的鸟儿失去方向,撞在他的剑阵上。

    “反抗的力量越强大,剑阵的反击也就越强。”

    他一手捧着剑谱,一手用长杆在空中比划着,掀起了一阵阵的乱流。

    闻风而起,随遇而安。

    很远的地方,一个身躯略微有些臃肿的家伙,从泥泞的山地里爬了出来。

    这里原先是一片洼地,在下了一场罕见的澎湃秋雨之后,就成了一片沼泽……若是寻常的人畜不小心坠入,那就只有永生永世被埋在里边,成为水鬼的份。

    而他爬出来了。

    “三天三夜不曾接触过外界的气息,也没有动用储存的魔气,仅仅是用自己体内的血脉产生的能量生存。”他看着自己不时膨胀开来的身躯,露出了一种诡秘的笑容:“果然,洪荒流传的血脉,可没有那么简单。”

    三道幼小的怨气,在他的身上冒出来。

    “你们还在憎恨我吗?”他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三道涌上来的怨气:“没有用的啦,我将会奴役你们的残魂一生一世,直到你们被彻底消耗干净为止。”

    一道残魂忽然扑腾起来,露出一张不那么清晰的脸庞。

    “卫观!”她的声音凄厉:“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被你偷袭而死,原本已经足够屈辱,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魂飞魄散!”

    “我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去死,可怜的少卿。”卫观转过头,看着这从自己的肩膀透出的魂气:“你们可是我收集的嘴宝贵的财富……是真正憎恨我入骨的残魂。”

    “如果我能够成就真仙,那你们也将随我一同不朽……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喜事吗?”

    少卿的残魂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本身能量的削减,而无法维持人脸的模样,只能再次回归那种无知无巨的混沌状态。

    不过,从其中迸发的怨气,也更加浓烈了。

    “不愧是我的先祖,创造出来的法门果然精妙。”感受着那似乎源源不断的怨气,卫观有种难以抑止的舒畅感:“吸收这些情绪,居然能让我的血脉逐步被提纯吗?真是不敢想象,当我完全激活远古血脉的时候,究竟能有多强大!”

    他撕开自己的上衫,让那些泥泞的秽物从身上流淌而下。

    脏污,邪恶,怨恨……这些在常人看来嗤之以鼻的元素,却成为提纯他体内血脉最好的催化剂。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地增多,血肉也越来越富有活性。

    如果说,他原先最大的回复能力,是能够在被人砍下手指之后,重新长出一根新的手指,那么现在他就有把握重生一道手臂。

    已经失去大部分情感的他,用修长的爪子,在自己的手臂上撕开一道口子。

    那原本鲜红的血液,此刻却变得灰白起来,像是农村建房子用的石灰一般,泛着一种莫名的热量。

    “你看,那里似乎有一只凶兽!”不远处,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受伤了!我们有机会围猎他!”

    卫观抬起眸子,看着那不远处的树林。

    树林无法遮掩他的视线,他随意望去,就能够看到那林中的人们。

    三男两女,似乎是联手想要冲击这一次的试炼。

    “真可惜啊。”他舔了舔嘴唇,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穿了过去。

    在当头男子惊骇的目光之下,他掠过了那男人的头顶,手中细长的指甲延伸出去,在两位女子的脸上分别划了一道。

    鲜血飞溅,还有破碎的眼球块,在风中砸落,发出水球落地一般的声音。

    “啊!”痛苦的哀嚎声在空中此起彼伏,两个原本容貌姣好的女子,被他一手毁掉了花容月貌,甚至成了残疾。

    “我可不是什么凶兽。”他稳稳地落地,背向众人,嘴角的笑容越发狰狞,以至于那三位尚在惊讶之中的男子,也能注意到他抽动的面部肌肉:“我是远古洪荒流传的血脉,真正的虚空巨兽之子。”

    如此言语之中,他的脊背逐渐破裂,灰白色的血从里边淌出。

    三位男子搂着两位受伤的女孩,一时间甚至来不及反应。

    那两道豁口处的肌肉,在蠕动,在耸动……那些虬结的血管被撑破,原本紧实的肌肉也被碾碎,好似有什么生物要从其中扑出来一般。

    随后,他们的视线就黑了下来。

    再也没办法看到天亮了。

    一道又一道的触手,以超越了七品强者能够反应的速度,迅速裹住了这一片森林,也裹住了这处所有有生命的东西。

    生机,无数的生机,通过这些触手,向卫观的体内涌来。

    他再度膨胀,收缩,膨胀,收缩。

    如此过程,循环不断。

    最后,他变得干瘪下来,身后无数的触手,却肿胀得像是被灌了几千升的可乐一般。

    鲜红如血管。

    “回来!”他睁开灰色的双眸,向身后这些触手下达指令。

    触手们收到他的旨意,瞬间将所有储存的生机,一并灌注到他的体内。

    原本已经空虚的金身,忽然被无数的生机涌入,开始一次又一次的重铸和破坏……他享受着这种快感,也开始编织身后重新细幼下来的触手。

    最后,他的背后没有了累赘。

    只有一双血红色,覆盖了无数绒毛的翅膀。

    每一道绒毛里,都蕴藏着一道精炼的生机,而那些关键之处,都隐隐展现着一种灰白的魂灵之色。

    “已经有八道魂气了呢……这是我目前能够容纳的极限了吧。”他看着自己身后的翅膀,如臂使指地驱使着它们。

    轻轻一扇,他的身子就离开了大地,飞向了阴雷密布的天空。

    紫色的雷电,与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共鸣。

    这同属于极阴的力量,在为他保驾护航。

    “我现在有把握,拿到那些东西了。”卫观握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上方越发粗糙,甚至隐生鳞片的触感,露出了笑意。

    而在那处的地上,两个女子的干瘪的尸体中,忽然有两根线落了下来。

    “移形换影之术,起!”万里之外的凉山中,一个老人踩着叫人迷幻的舞步,将长剑插在了无数油灯的中心区域。

    灯油淌落,带着浓厚的热量,以及一道被灌注的灵魂。

    无数的魔气在大渊核心中聚集,在凝练……随着那两根线中的魂气流出,一张绝美少年的脸庞,终于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

    “好强大的气息。”他一面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成型,一面嗅着空中留下的味道:“只有那些从远古流传下来的血脉,才有这种味道。”

    “透着岁月的腐朽,还有积淀……虽说我不喜欢这种味道,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某种程度上强大的象征。”他看着那地上的两具干尸:“也难怪,我安排的死地都还没到,他们就抢着死去。”

    “原来是因为这人吗?”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眼睛的碎片,放到自己眼前。

    从那眼珠之中,他看到了一个逐渐偏离人形的生物,用触手虐杀她们的全过程。

    “看来除了我那位同乡,这里还有很多难缠的家伙呢。”方负雪哈哈一笑,身形再度化作黑色的魂气形态,开始贴着地板前移。

    一个老者的声音,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

    “抢了就跑……就算我跟他们的境界相仿,但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若是真的有心要把你留下,恐怕我也难以保住你的性命。”那声音断断续续。

    “一条命而已……我又不差这一条命。”方负雪的魂气贴地而行,将周围的气息都全数掠过一遍,随后就形成了融入这片环境的保护色:“最多就是迟些再复活。”

    老者无话可说。

    “随你的便!”他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方负雪轻轻一笑。

    自从他知道大渊深处,即将诞生出送给新传人的圣灵泉之后,他就一直在计划着今天。

    “只要把我魂灵中,所剩无几的那些印记洗掉……我就完全成为一个自由人了。”他的飞掠有种报复般的速度感。

    恍如一个不要命的奴隶,用马车载着主人往悬崖处狂奔。

    ……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无数的触手在空中疯狂抽动,一道又一道生命随风而逝,然后生机被抽干,魂气被掠夺。

    卫观所过之处,就是一片废土。

    “掠夺,掠夺,再掠夺……这就是虚空巨兽存在的意义。”他即使无法挥霍掉那些多余的生机,也绝不让他们呆在生者的体内。

    掠夺,挥霍,就是他此刻所有的想法。

    而从远方飞来的魂气,也正牵着自己的傀儡。

    “从现在开始,你们替我出面,摆平这片天地里,所有的反抗者。”方负雪看着眼前那双眼无神,只懂得听从自己命令的仆从们,轻描淡写地下着命令。

    仆从们的手上,都多出了一根细小的线。

    这些线看似软弱,但实际上拥有难以想象的韧性……除了王川的剑,还有先前一位同门的刀以外,几乎没有同辈的家伙,在他面前突破过自己线的束缚。

    这一次,这两人都不在这里。他的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因此,用这些线,他能得到无数的傀儡。

    “去吧。”他挥了挥手,让这些握着线头的家伙们,分散到这片宽广的竞技场中:“为你们的主人,争回无上的荣光!”

    这十数名傀儡依言而行。

    只要脱离了方负雪的视线范围,他们就能够恢复部分的理智……但在命令本身的框架出现之后,他们就只能循着命令去行事。

    因为,那些线条已经缠绕在他们的神经之中。

    他们实际上,已经不能算是拥有自由意志的修行者,而是一只只可以思考的傀儡。

    而一只握着线头的傀儡,就像是病毒一般,蔓延到他们的队伍当中去。

    一个接一个……

    王川依旧在空中钓鸟。

    他暂时无忧无虑,只是在等着常媛突破成功。

    在他看来,这突破的日子,就跟女生的大姨妈一样……三天到七天,这可增加了多少的变数?

    有空的时候,看看她能不能修行神力……如果可以就教教她。这么想着,他随手捞住了一只被剑气所伤到的白鹭,长竹竿轻轻一抖,就让它不规则的身躯,稳稳地停在了细细的竹棒上。

    力道绵长,精巧,却又不失大气……他的剑法,在这两个月的沉淀里,有了质的提升。

    方负雪在布局,卫观在杀戮,王川在钓鸟。

    他们彼此都尚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但在这个逐渐缩小的圈子里……他们最终必将碰在一起。

    然后迸发出血的光芒。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以一敌百

    卫观的触手,轻轻从树上坠落。

    被它吸附的枝条,现在就像经历了长时间的腐烂一般,绵软地从母体上掉落,坠入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这棵树的后边,是一条腐烂的直线。

    这条直线从树后面延伸出去,直到地平线的尽头。

    在这条线上,几乎不存在任何的生命……只有无数腐烂的动植物尸体摆在上边,任由那些深藏在土地之中的分解者们大快朵颐。

    “距离那中心圈,还有十里。”卫观的声音有些嘶哑,背后的怨气聚集起来,在他的脑后凝聚成了一个暗黑色的圆圈:“在那里,我将登上属于自己的王座,赢取那些本就属于我先祖的血脉结晶。”

    而这条腐烂的道路,即将成为他加冕为王之前,所必经的路线。

    他是诞生在死人堆上的王者。

    ……

    “飞不出去吗?”王川的飞屋被抵在一道透明的墙壁上,缓缓地被挤回来……以这种速度,他很快就会被挤回先前离开的原点。

    也就是那道血色光柱的旁边。

    “要输一次才能离开的。”聂轻漾大喇喇地坐在椅子里,不像个称职的婢女,倒像是王川供起来的大少奶奶:“你进来之后,就再没有失败过一次。”

    “我不想输啊。”王川捏着手中纸做的短剑,在指缝间轻轻飞舞:“凭什么……这帮废物连我的剑阵都突破不了,为什么我要输给他们?”

    他这话说的,就像个赌气的孩子。

    “如果你不愿意输的话,你就出不去了。”聂轻漾耸耸肩:“你知道的,这里的规矩就是赢家留下,失败者滚开。”

    “想要出去,要么就等到最后,从这里离开。”

    “要么,你就输给其中的一位选拔者一次。”

    王川抚了抚额头。

    是选择自己的犟脾气,还是选择老老实实找个人假装输了,然后滚出这破烂封禁空间?

    常媛的房间里,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距离她开始突破,已经有五天左右了……可直到现在为止,她甚至没有一点要凝结金身符印,让自己的身体彻底脱胎换骨的意思。

    她在等什么?王川不清楚。

    他只知道,在她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自己必须要守护好她的安全。

    不然,自己就不配为她的道侣。

    “我可以输……但是媛媛不行。”他叹了口气:“如果想要让常媛也离开这里的话,必须要让她被某个人击败一次,但现在她正处于突破阶段,一点干扰都会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我又怎么敢让人跟她比斗?”

    聂轻漾有些恍神。

    对哦……一个动都动不了的家伙,怎么才能算输?

    她也搞不懂这片空间的判断机制,只是单纯地觉得,想要让常媛在这里输一次,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因为王川不会让任何人碰到她一根汗毛。

    她能看出来,在上一次杀那个叫苦米的家伙的时候,王川那看似平静的眼神中,究竟蕴藏着多少的杀机。

    那从四面八方迸发的无形无质的剑气,居然能将一个大活人生生刺死在空中,而被扎成马蜂窝的那位可怜家伙,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每每回想起那一幕,她都有些不寒而栗。

    那种剑光,别说是落到她身上,就算从她的身边擦过,恐怕都能把她的血肉给剐出来,只剩无数块干瘪的骨头。

    她颤抖了一瞬,随后不再言语。

    留下来就留下来呗,反正跟着这杀神一样的家伙,自己也不用担心什么……在她的心目中,王川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强者的代名词。

    似乎只要跟在这个人的身后,自己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毕竟同等级的强者,在他这飞屋底下,就跟纸片一般被撕碎,然后坠落在森林里,成为养料。

    这几日来,敢于正面挑衅这座飞屋的,几乎都已经死绝了。

    就像王川所说的那样,他根本没有记忆到底杀了多少个人的兴趣……他就当那些人是不小心在悬崖边,失足掉落后被树木插死的一般,跟他毫无关系。

    毕竟,飞屋是他的家,而那森然的剑阵,就是他家的栅栏。

    想要翻越墙壁,进他家里图谋不轨的家伙,被栅栏刺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王川忽然望向了那扇破木门。

    这木门的木板,在他建造剑阵的时候,就刻意弄破了好几个孔窍,专门用来传送剑意和灵力,以维持这剑阵的运行。

    自从他学会了将阴符经文,融入剑阵之后,他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移动的灵力源泉……在过去,这可是元婴期强者才有的,沟通天地获取力量的方法。

    他一个伪七品,居然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不过,在他身上的奇迹太多,以至于他甚至没发觉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透过破孔,他看到了天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燃起了沸腾的魔气,在空中分割出无数个领域凝结而成的气场,带着一种军队一般的严整气息。

    “哟,这是哪个大爷进来,整合了一支这样的修行者军团?”王川的语气有些夸张:“上百个七八品的修士诶……这是在围追堵截一个怎样的家伙?”

    聂轻漾的手脚有些发麻。

    她也同样看到了外边那一幕……那些修行者身上散发的气息,叠加在一起,给人一种面对泰山压顶的错觉。

    “不要慌张。”王川看着她有些发青的脸色,轻笑一声:“剑阵还在这呢……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也不会傻傻地跟我这看起来啥也没有的飞行物刚到底吧。”

    “飞走就好了。”他调转船头……或者说屋头,开始向这个圆圈的另一个方向驶去。

    不主动惹事,是王川的一贯风格,毕竟在过去那个世界,基本谁先动手,谁去局子里说话的时候,就没那么些底气。

    他就算染上了杀戮的恶习,但也不会让杀意随时充斥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又不是专门为了杀人而生的终结者……完全没必要整这些罪孽上身。

    只不过,在屋子外边的剑气一道道响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身形。

    聂轻漾有些瑟瑟发抖。

    因为那大群大群的修行者,已经把这座摇摇欲坠的小木屋给团团围住,并且各显神通开始了拆家。

    “怎么,这些人都是拆迁队出身吗?”王川倒是不慌,还有空在这吐槽:“就是拆解我剑阵的手段,实在是粗暴了些。”

    “喂,怎么办……我们怎么跑?”聂轻漾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我记得你的剑飞的很快,能不能趁现在家还没被拆掉,逃出他们的包围圈?”

    “逃出包围圈?”王川有些讶异:“为什么?”

    “那可是一群杀气腾腾的修士!”聂轻漾强调道:“光是七品以上,我看不透的家伙,就有三十来个!”

    “那些人围在一起,如果能够结阵的话,甚至能在六品强者的手下走几招……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在他们的术法下甚至没办法活过一个呼吸!”

    “啊,是这样吗?”王川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紧张,我想我们还是能撑下五个呼吸的……以我留下来的几道核心剑阵支持,他们就算全力以赴的攻击我们,我们也能撑下五个呼吸左右。”

    “五个呼吸!”聂轻漾脸色发白。

    五个呼吸有什么用!她的心脏跳得越发快,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跑掉吗?

    在这里坐以待毙,不仅是我,连你的媛媛都会死于非命的!

    木屋的顶棚被掀掉,那几根支撑的木制梁柱瞬间就碎成无数齑粉。

    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板,在这些人重逾千钧的拳脚之下,碎的很难看。

    聂轻漾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的身上,冷汗大滴大滴地垂落。

    虽说看着王川那神态自若的样子,她明白还没有彻底完蛋,但这么多的七品强者在自己面前拆家,还是让她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一声轰然巨响之后,房子的底板破碎,只有那些虚无的剑气在支撑着他们的身体,不至于从高空坠落。

    常媛和他们之间的隔板,也被一道泛着黑光的腿影踢破,三人之间再无阻隔。

    剩下的,就只有剑意框架了。

    “现在,终于看清他们到底有几个人了。”王川嘻嘻一笑,身体瞬间离开原地。

    一个呼吸。聂轻漾计算着,紧紧地闭着眼睛。

    两个呼吸。她能感受到那如潮水般降临的,无数体术与法术的降临。

    甚至,还有些隐隐约约迸发的精神波动,在干扰着她的神识,让她原本就波澜起伏的识海,更加掀起了滔天巨浪。

    三个呼吸。她的身体颤抖起来……那一阵阵堪比火山喷发的碰撞声,在空中炸响。

    四个呼吸。她身边的剑意框架已经摇摇欲坠,就像是在飓风中翻滚的小船。

    五个呼吸。她终于绝望地睁开双眼,就像是刚刚被神明宣判了死刑一般。

    只是,迎接她的,并不是死亡前的走马灯,而是从虚无中走出的王川。

    他的头发泛着一阵绚丽的银色,原本白皙的脸庞,现在更显得有些透明。

    不对!聂轻漾趁着他的身体尚未恢复原形,终于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先前的王川,是透明的存在,就像那传说中的元婴!

    重新坐在剑意框架上,王川缓缓降低这“透明飞屋”的高度。

    而下方的树林里,一阵饺子下水的扑通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聂轻漾看向了透明飞屋的下方。

    原先茂密的树林中,出现了无数的空洞。

    那是被魔气灼伤,然后暴露出的巨大空洞。

    而这一刻,那无数的空洞中,都能清晰可见一个人影。

    他们的身体逐渐被一股不明的力量拖动,缓缓挪出了那透明墙壁之外。

    圈子在继续缩小。

    聂轻漾原本就大的眼睛,现在更是瞪得滚圆。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看着那些被拖出圈子的失败者们,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先前打架之前还有些惊慌,但越打心就越安定。”王川从一旁的透明框架桌上,把那壶还没被打烂的茶提过来,一口饮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原本在我眼里也称得上强大的家伙,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

    聂轻漾回想起前几天,被剑阵绞杀成碎块落入树丛的那些家伙,说不出话。

    之前的每一次绞杀,都是三三两两地完成……这一次,难道他同时猎杀了这上百名修行者吗?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奇怪的……我之前打的家伙都太邪门,几乎让我忘记我也是一个开挂玩家。”王川难得幽默一会:“无限续航加虚实转化,我觉得我的战斗力在七品这里来看,还是杠杠的。”

    “那他们的领域呢?”聂轻漾问道:“之前你用剑气绞杀的那些家伙,都来不及开启领域,就被你直接灭掉……但这可是三十来个开了领域的七品强者,你怎么就能无视他们的领域,把他们都打败了?”

    她实在是搞不懂其中关窍。

    “很简单,七品的领域我也能拥有,但在我看来这是不太实用的东西……想要他发挥效果,还需要分神去控制,这就让本身的战斗状态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王川摇了摇头:“而领域的控制效果,只不过是让敌人在其中难以回复力量,并且在处于一种被压制的状态而已。”

    “那你呢?”聂轻漾看着他:“你是怎么突破这些领域的限制的?那可是足足三十多个!”

    她反复地强调这些数字,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没事找事。

    因为王川那轻松的表情,甚至让她觉得,一个伪七品去干掉三十多个七品,七八十个八品的魔修,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前活的不太对劲。

    是不是像王川这样以一敌百,才是正常的活法?

    “用剑气在他们的领域上,砍出一个豁口,然后将身体化作全神力状态,穿过去就好了。”王川轻描淡写:“穿过去之后,他们基本就被这不同种类的力量,给破坏了体内的能量平衡,然后陷入了类似于走火入魔的状态。”

    “倒是不会死,就是再想动……”

    “难咯!”

    聂轻漾的嘴唇翁动,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今天是见鬼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飘然而去

    聂轻漾见鬼,方负雪也不例外。

    “那个杀神不是还在被人盯着吗?”他站在那血色光柱之下,手中的细线在地下来回穿梭,也不知道究竟在干什么:“怎么会损失了这么大一波人?”

    此刻的他,虽然看起来处在这片空间之中,但身形却是半透明的。

    无数细线在他的指挥之下,疯狂地转动着,甚至连那片坚硬的山崖,都被他整的疏松起来。

    事实上,他的目标和卫观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获得虚空巨兽的血脉。

    这些生活在世界之外,随着天魔一同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巨兽,此刻已经完全绝迹,只剩下这地方,可能留存有部分的记录。

    几乎可以说是绝种的玩意,他是势在必得。

    那张洗净灵魂深处印记的药方,少不了这一味药。

    “那家伙到哪了?”他轻轻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口向身后一问。

    一位看起来怯生生的少女,正在他身后垂手侍立。

    “回禀大人,他还在三十里之外……不过据其余人等的回报,他似乎变得越发的强大,甚至连我门内的大师兄,都已经被他吸干了。”

    “吸干了?”方负雪低下头,看着地下如地龙般穿梭的线条:“还是用那些看起来跟章鱼差不多的触手?”

    少女臻首轻点。

    “正如大人您所说的那样。”

    “那就不需要再多考虑了,让我们的人再往后靠一里,只需要看到他的存在就好了。”方负雪摆了摆手。

    他大概能猜出,卫观究竟是什么存在。

    暴露杀心和血脉,在这完全封闭的空间里,用得罪整个混血一族的血腥杀戮,来争取那唯一的血脉奖赏?

    不好意思。他心中轻笑一声,这份血脉,我可不能给你。

    “你可以走了。”在将最后一根线条埋入地下之后,他转过头,轻轻揉了揉那少女的头发:“看你长得可爱,你就不用跟着那群人去刺探了,现在从这里离开就好。”

    “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去找你的。”他带着微笑,一掌拍在了少女的额头上。

    少女整个人口喷鲜血,坠倒在地。

    随后,一股法则力量就作用在她的身上,将她牵扯到空中,迅速飞离了这片空域。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跟王川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聂轻漾甚至都看不清她的脸庞。

    王川倒是看清了。

    “八品……苟到现在,最终还是被踢出局了?”他嘀咕着,随手扯过两根木头,把木头搭在剑意框架上,重新筑成一座木屋。

    “现在还剩多少人?”聂轻漾有些小慌乱。

    那飞行速度若是得不到抑制,最终落到地上的时候,一定会让人粉身碎骨。

    “还剩多少人我怎么知道。”王川满不在乎地甩出几道剑气,将周围的树木斩断:“我只知道快好了,我快能出去了。”

    “谁知道呢?”聂轻漾看他的神情,也不再多说。

    只是,她隐隐有些忧虑。

    万一到时候,王川没能出去……依旧被困在这空间里,他们该怎么办?

    ……

    卫观一步步走上山巅。

    他很清楚,在他的周围,足足有上百名七品强者,在对他虎视眈眈。

    但他丝毫不慌,甚至还有种热血沸腾的冲动。

    自己的实力,是被这些人认可了吧。他想。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些自视甚高的混血种贵族,又怎么会聚集在一起,想着来对付自己呢?

    山巅上方,是一根高耸入云的血色光柱。

    在那其中,应该就蕴含着自己想要的那一份精纯的血脉了吧。

    怨气在他的脑后旋转,逐渐形成一种叫人恐惧的黑色轮盘。

    这是被他所杀戮的,那些无辜之人的怨气。

    它们无时无刻不想杀死这身下的家伙,但由于那功法的限制,却只能被锁困在他脑后的光轮之中,甚至没办法伤到他一根手指。

    但死亡带来的痛苦,让这些残魂的怨气越发炽盛。

    即使没有半点作用,它们也毫不放弃。

    此刻,还留在山上的,无一例外都是七品强者……其中有些人是自信满满,事先就来到这“决赛圈”的边上,最终被方负雪所捕获。

    随后,他们就像是病毒一般,蔓延出去,几乎将所有被选拔的混血种们,都给变成了方负雪一个人的奴隶。

    更可怕的是,在他们的心目中,他们并非是失败者,而是臣服于方负雪的王道尊严下,自愿地成为追随者。

    在方负雪的灵魂核心中,那种诱惑的味道,浓郁无比。

    那会让修士迷失,无论男女都会为之感到疯狂。

    他们现在,就像王者身旁的侍从,紧张地注视着那视野之中的杀神。

    一旦君王有命,他们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守护到底!

    “你就是他们选出来的头子?”卫观走到山顶,看着被众星拱月守护在中心的方负雪,那已经黏得不太牢的脸皮,被风和口气吹得掉在地上。

    此时此刻的他,只有半边脸皮还贴在脸上,剩下的半边,充斥着那些血红色的纹路,一道道地坟起,像是不受控制地血管,时不时还会跳动几下,叫人犯恶心。

    不少女性修士,此刻都嫌恶地移开了眼光。

    她们对这些东西,先天有些过敏。

    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方负雪点了点头。

    “确实,他们都臣服于我,甘愿守护在我的身边,去对抗你这种丑恶的存在。”他的微笑很优雅,跟卫观那种丑恶的面庞,刚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你不该存在的……天魔都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们这些随行的坐骑,还想翻天不成吗?”

    “坐骑?”卫观哑然失笑:“看来你也不懂嘛。”

    “血脉记忆传承?”方负雪的眼神稍微认真了些:“那先前是我小看你了。”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过从今天开始,谁知道都没关系了。”卫观耸了耸肩,背后那双由触手汇成的翅膀,此刻缓缓扇动起来:“只要把你们都干掉,我就可以拿到那份血脉了对吧。”

    “好大的口气!”人群中有人义愤填膺:“大人,请让我们出手,对付这恶徒!”

    方负雪看着缓缓升起的卫观,向前挥了挥手。

    这上百名七品修士,居然整齐地飞起,向着空中的卫观扑了过去。

    他们的步伐,在空中踩下的轨迹,似乎都隐隐之间有着某种联系……甚至连演练了数十年的将士军阵,都不如他们整齐。

    卫观那只失去皮肤包裹的眼中,在这一刻左右跳动。

    “以为靠着人多,就能对付我了吗?”他那扇动的双翼中,无数触手迅速飞出,在空中搜寻着那些修士的躯体作为目标:“不!人越多,只能让我变得越强大?”

    “这可是你说的。”方负雪的笑容更甚:“希望你不会后悔。”

    那无数飞出的触须,在一段距离之后,忽然像是受到阻滞一般,动作有些凝滞和艰难。

    那些修士并不接近他,只是沿着方负雪设定好的轨迹,在空中踩着看不明白的步伐,随后以高速错开,根本没打算跟他打遭遇战。

    “这是什么东西?”卫观眯起眼睛,才终于看到空中那些留下来的透明丝线:“这黏糊糊的跟蜘蛛网一样的东西,就想拦住我吗?”

    “不是拦住那么简单。”方负雪的手指轻轻一动:“是要让你死于此地。”

    “的好东西。”他捏住了拳头,收紧了空中的丝线。

    卫观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得狰狞起来。

    他能够感受到,先前几乎所向披靡的触手,在这一刻被那些黏糊糊的,蜘蛛网一样的东西给勒住了……他本就以触手众多取胜,可空中那密密麻麻的丝线,比他的触手更多,也更加坚韧和繁复,这样一来,他的触手就被锁困在其中,根本动弹不得了!

    “断!”方负雪厉喝一声。

    那些被捆住,还来不及脱离的触手,被收紧的细线迅速斩断,就像是过年之前,老妈子把砧板上的章鱼须砍断一般容易。

    卫观却已经适应了这种痛觉。

    “这种痛苦……太熟悉了。”他嘀咕着,背后的翅膀不再将触手延伸出去,而是将他自己团团捆住。

    方负雪心神一动,那些在空中踏步的修士们,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舞蹈。

    他们的动作,将会把早就布置在空中的丝线,再一次收紧,化作极其繁复的一道杀戮迷宫,准备绞杀其中的卫观。

    丝线贴在了卫观那触手形成的大茧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道道细线,已经嵌入其中,开始了血腥的切割。

    一条条触手在丝线的压迫下,破裂开来,迸发出深绿色的浆液,坠落到地面时,瞬间就腐蚀出一个大坑。

    但越逼近内部,这大茧就越发紧实……丝线纷纷崩断,却也没能将最核心的人体部分割裂。

    “完成了。”一个深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那些正摇曳的身姿,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了下来。

    原先控制的丝线,现在不知为何变得松松垮垮的,好像使不上劲一般。

    方负雪的目光沉凝下来。

    他能看出,在那大茧之中,已经没有了猎物。

    那他去了哪里?

    “唔!”一个女修忽然呕吐出来。

    她身上所控制的丝线,正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将她紧紧地勒在里边。

    随后,一声声血肉与丝线的磨合声响起。

    她的鲜血在空中飞溅出来,却根本无法坠落下去。

    因为在下一刻,她的血液就飞回了她的小腹中。

    一条细小如蛇的玩意,从她的小腹中钻了出来。

    飞驰如电。

    方负雪没有再做任何的动作。

    因为那些空中的修士们,都在前前后后的时间里,被自己所操纵的丝线撕裂,然后无力地坠落到地上,成为无力而又无用的尸体。

    “你怎么不跑呢?”在上百名修士都陨落的时候,那无数条细蛇一般的玩意,就重新聚合到了一处,拧巴成一个人形。

    但他的样貌,已经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徒有四肢跟躯干,但他身上的肌肉和骨骼都已经歪歪扭扭,像是农田里即将被风暴吹散架的稻草人。

    但没人会怀疑他的实力。

    因为在场已经没有人了。

    他本身的血脉大涨,甚至连人形都没法继续保持。

    而站在他对面的……

    同样不能称作一个人类。

    “霍霍。”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感召,方负雪笑出声来。

    只是,现在的笑声,不像是平日里那温文尔雅的感觉,反倒让人倍感阴森。

    “跑?”他像是自问自答:“我为什么要跑?”

    “你的手下都死光了,你不跑,你也要死。”卫观诚心诚意地跟他解释:“如果你跑了,那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你想要那份血脉?”方负雪盯住了他:“可我也想要。”

    “你抢得过我吗?”卫观毫不避讳地跟他直视:“还是说你宁可死,也要跟我争夺?”

    “我不会死。”方负雪忽然张开双手。

    无数的丝线从地底下蜂拥而出,笼罩在他们两个的身边。

    骤然间,两人被丝线压到了地面上,紧紧地贴在了一处,根本动弹不得。

    他们能动的,只剩下眼神。

    “我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就能挣脱你这些该死的丝线……即使这一次比先前更加紧密,但自始至终都不过是死物而已。”卫观的牙齿贴在泥土里,却依旧嚅嗫着自说自话:“然后,我会把你的精血一点点地抽干。”

    “让你看着自己去死。”

    方负雪的牙齿也同样紧贴在地上,同样艰难地发声。

    “你没有半柱香的时间了。”他的眼神中,隐隐约约透出一道光芒,映照在卫观的眼睛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新玩具了。”

    “提线木偶,也配反抗主人吗?”

    他的声音狰狞,再不复先前的优雅。

    王川的木屋被透明墙壁赶了进来,然后随手打发了两个苟到最后的家伙。

    他们的身躯疾驰而出,坠落在透明墙外的草丛里,只能羡艳的看着王川的木屋继续飘了进去。

    然后,血色的光柱逐渐歇息下来。

    王川的木屋刚好飞到山巅上,随手往光柱里一招。

    由于没有了地仙意志的主持,他随意就能从里边把这次的宝物拿到。

    “怎么看起来跟阿胶一样黑不溜秋的?”他的声音在两个死斗之人的上方响起,随后飘然而去。

    卫观和方负雪都有些茫然。

    可王川已经飞走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谎言

    卫观几乎是瞬间暴起。

    他身上的血肉疯狂地蠕动着,想要突破那丝线的束缚,冲出去,把那个该死的,渔翁得利的家伙给杀死,然后夺走那份血脉。

    只是,方负雪的丝线太过紧密,即使他将血脉中留存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甚至不惜伤害到自己的身体,都没能一刻全功。

    方负雪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王川的清场速度……他本以为还会剩下些许的时间,等待自己解决掉眼前的卫观之后,再施施然地取走血脉,甚至还可以招揽那个家伙。

    只是,眼前的卫观还没解决掉,怎么就已经结束了?

    自己派出去藏起来,用来拖延时间的家伙们,难道也全部被那家伙给干掉了吗?

    “放我出去,蠢材!”卫观的眼神中,一阵阵的血色泛起又落下:“你我两人都被那家伙耍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方负雪也是个狠人。

    那些同时将他们两个人束缚在原地的丝线,在一瞬间完全散去。

    不顾身上的伤势,两人几乎是同时电射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不同颜色的轨迹,追逐着王川的飞屋而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追来了!”聂轻漾坐在飞屋里,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心悸。

    “是啊,我知道,你留在这就好了。”王川推开刚做好的木门,迎着那两道流光,露出一种无奈地表情:“真是……就为了这块阿胶一样的东西吗?”

    “那到底是什么,居然能让那两个如此强悍的家伙,不惜同时追逐过来?”聂轻漾的眼神中,有种隐隐约约的好奇。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很快就知道了。”王川随手抽走了一根木棍,迅速雕刻成了长剑的形状:“把饭热一下,我可不想等会饿肚子。”

    聂轻漾乖巧地关上门。

    现在的她,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忧虑和担心。

    毕竟,先前上百人,王川都在五个呼吸之间解决掉了……现在就算追上来的这两个家伙天赋异禀,解决起来也不会比那上百人更难吧?

    她如是想着,在王川新修的石头炉子上,生起火来。

    甚至还有心情哼哼小曲。

    王川的身体,从那木屋上脱离出来,径直往下坠落。

    他的手中,紧握着那一块已经凝实的血块,在空中闪烁着一阵阵妖异的红光。

    在阴雷密布的天空下,那块血脉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那两位追逐者几乎是瞬间就改换了方向,向王川的方向风驰电掣而来。

    他们的速度处在同一个层次上,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他们身后留下的残影。

    这种速度……王川略微有些动容。

    即使是火力全开的自己,能达到的最高速度,应该也不会比他们快更多。

    毕竟,七品的身体和力量都是有极限的,就算有操作,也需要在这个层次的范围之内操作……一旦超出了某个极限,无论是身体还是道基,都会遭受重创,甚至会造成死亡或成为废人的后果。

    当然,他现在的道基应该也不能称作道基。

    就连他自己也没搞懂,在自己的力量全部转化为神力之后,自己的下一个境界应该是什么。

    余楚佩在前往复活的道路之前,什么也没有对自己说。

    她只是告诉王川,不管对顾望乡究竟持一个怎样的态度,都要老老实实地参悟那本剑谱。

    只要他把剑谱参悟完……余楚佩也就差不多回来了。

    从那时候开始,王川就明白,余楚佩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了。

    毕竟自己修行了一年多,也只参透了这本剑谱之中的两页……在那之后还有足足百来页的剑招和术势,自己根本一点都看不懂。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姿势,但自己却穷极努力都无法打出上边所记载的效果。

    轰然而来的两道流光,让他放弃了继续去思考这些问题。

    现在,是打架的时间!

    丝线和触手同时破空而来,带着一阵嗖嗖的风声。

    “把那份血脉给我!”已经不成人形的卫观,声音也同样凶煞:“不然我会让你尝尽苦楚,直到身死道消都要成为我的奴仆!”

    王川的眼神一凝,身形一动。

    好似鬼魅一般,他的身影穿过了所有的丝线和触手,却没有半点的损伤。

    “这位朋友,我确实很需要这份血脉。”方负雪落地的时候,却没有像卫观一样穷追猛打,而是放出丝线,挡住卫观那些疯狂蔓延的触手:“如果你能把那份血脉给我,我一定会给你足够满意的东西来交换。”

    “交换?”王川没有转过身子:“你用什么跟我交换?”

    方负雪的眼神一亮,用意念所控制的丝线,更是卖力地挡住疯狂输出的卫观,哪怕自身已经超负荷了也在所不惜:“我是魔宗十二长老之一的弟子,更结识了魔宗隐峰内一位执掌命之殿的前代长老,只要你肯将这份血脉交予我,我一定会给你足够满意的报酬!”

    “真的吗?”王川缓缓转过脸:“那么我想要,在你上次被我击杀之后,用以复活的那份东西。”

    “可以吗?”他露出跟方负雪一般和煦的微笑。

    方负雪眼神巨震。

    他先前急于追逐王川的身影,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庞。

    此时一见,几乎是心神巨震。

    “混蛋,给我滚开!”卫观的出手巨力频出:“与其在这文绉绉地跟他废话,直接抢下来不更加痛快!”

    趁着方负雪心神巨震的一瞬间,他的触手在丝线形成的大网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身体便穿过网眼,直扑王川的方向。

    王川看着飞扑而来的卫观,以及从他身上延展出的上百条触手,微微摇了摇头。

    将手中的木剑举起,一阵青色的光芒像是镀金一般镀在了剑刃上。

    原本连张纸都切不破的剑刃,在一瞬间变得锋锐起来。

    “你妈妈没告诉过你,想从别人手上要东西的时候,要讲礼貌吗?”

    卫观的眼神狰狞,丝毫没有理会王川的话。

    他的目标,只有王川手上那块血脉结晶。

    只要得到了这个,他就可以提纯自己的血脉,重现往日虚空巨兽的威严。

    即使只是幼年期,但只要炼化了这玩意,眼前这两个烦人的家伙,对他来说不过是两颗随意就可以碾死的蝼蚁。

    所以,拿过来!他从地上地下都伸出了无数触手,想要将王川别在腰间的那块血脉结晶,毫不讲理地抢夺过来!

    王川也没再多嘴。

    他手中的长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贴地的方向起剑,然后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并不完整的弧线。

    一道,两道,三道……他的动作并不迅速,甚至还有些阻滞。

    但卫观那些从各种角度伸过来的触手,就纷纷枯萎掉落。

    神力斩血煞……王川如是想着,手中的弧圈越发密集。

    这种重复的动作,让他对于这式剑招越发纯熟,像是生下来就会使用一般。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卫观疯狂的攻势,在王川这严防死守的剑招之下,竟是连半点的便宜也占不到,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起不到作用。

    “不好意思呢。”在斩断最后一根触手之后,王川负剑而立:“我想这位暴躁的先生,要先把自己的触手给先长出来。”

    还不待卫观做些什么,无数透明的丝线,就捆住了他的胸腹头颈。

    嘶!

    原本还威风八面的卫观,瞬间就被一言不发,蹲在后边的方负雪御使着丝线,砍成了一段一段的血肉方块。

    王川忽然发现,自己让聂轻漾热饭的举动是错误的。

    看了这些玩意,现在就很吊胃口。

    可能回头要剩饭了。

    “没了这个聒噪的家伙,我想我能跟你谈谈了。”方负雪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好久不见,王川……先生。”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后终于是用“先生”去代称。

    “我也不算你的先生……你知道我的身份,很明显比我知道你的更早。”王川看着方负雪:“怎么,一个明知对方是同乡,却还不顾半点情面,不给他半点活路的家伙,还想跟我谈条件吗?”

    方负雪沉默了片刻。

    “我也是有苦衷的。”他的眼神幽幽:“没有谁想要一开始就杀死谁。”

    “说说看,也许你的花言巧语能够打动我。”王川耸了耸肩,扮演着一个满脸嘲讽的阴阳人。

    “那么,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会告诉你,我是如何得知你身份的。”方负雪的表情恢复了平静:“是我先前所说的那位宿老,他先发觉了你的身份。”

    “哦?”王川似笑非笑:“说来听听。”

    “实际上,我的行动,几乎都受他的控制。”方负雪的表情有些沉郁:“无论是参加上次的祭典,还是这一次的血脉抢夺,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或者说他为什么要让你这么一个修为低微的家伙,去替他办事?”王川的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发出:“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如果你听我说完,那么也许你就懂了。”方负雪叹了口气:“实际上,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那位宿老的招引。”

    王川眼神一动。

    这种操作,跟顾望乡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如出一辙。

    “我原先在那个世界里过得好好的,却受了命运的嘲弄,被他招引到这个世界……并且只是一道灵魂。”方负雪紧紧地捏着拳头:“然后,我就被他送进了一个婴儿的身体之中,成为他所收的关门弟子。”

    “他招引我过来的理由,也很简单。”方负雪低着头,像是吟诵一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那是因为他要突破这个世界的束缚。”

    “作为魔宗上一代长老中的翘楚,他在隐退之后,并没有像其余的长老那般身死道消,而是以仙人的姿态,背着天道存活……换句话说,他跟这里的五个地仙一样,都是本该离开这个世界,但却没有离开的仙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离开,但总而言之,他为了能够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做了许多的努力,其中就包括将我找引到这个世界来。”

    “他为什么能够把你招引过来?”这是王川最好奇的一个点。

    难道是像顾望乡一样,想利用交换的能力,将灵魂互换,从而顺利离开这个世界?

    “他也对我坦白了……说是因为接触到了那个世界,但却没有办法用肉身或者灵魂越过两个世界之间的无尽空间和壁障,无奈之下只能将我从那个世界招引过来,然后再利用我本身的存在为跳板,想要抵达那个世界。”方负雪如是说道。

    王川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然后,他就为自己的穿越法阵做准备了。”方负雪说道:“无论是上一次进入祭典,还是这一次的血脉争夺,都是他授意我前来参加的。”

    “目的,就是从这两个地方,得到铸造法阵的材料。”

    “而我要想回去,并且成长起来的话,就必须听从他的话。”

    王川摇了摇头。

    “这跟你杀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方负雪眼神诚恳:“这是他让我动手的。”

    “why?”面对从同一个地方来的人,他用上了前世的语言。

    “因为……因为他要保证我的唯一性。”方负雪仿佛有些内疚:“如果你存在,就会对处于同一个世界的我的灵魂,产生一种莫名的共鸣。”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无法通过灵魂之中的印记,重新回到我们的世界……但我本意是不想杀你的,只是被他操纵了而已!”

    王川深吸了一口气。

    他提起了剑。

    “你要做什么?我们现在的谈话,他是听不到的……而且他也不知道你会来到这里,才放心的吩咐我来到这个空间里,进行血脉的抢夺。”方负雪急着解释:“而且我也并不想……”

    “够了。”王川轻声道。

    方负雪还想说些什么。

    “我说,够了,你没听到吗?”王川手中的木剑上,不受控制地迸发出剑气:“或许你不知道,我曾经跟一个家伙学了一些,有关于他心通的法术。”

    “虽然我没有精通,但我至少能从别人的话语中,听出一些被隐藏的信息。”

    “比如说,你跟那个长老的真正关系。”

    “又比如说,你所说的法阵……根本就并非来自那位长老。”

    方负雪的眼神一震。

    他知道,今天单靠蒙骗……是无法获取王川的信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战

    “失算了。”方负雪捂着额头:“早该知道,你跟了那个女人,一定会学到些什么东西。”

    “看来你对我已经很了解了啊。”王川眼神幽幽:“你那位长老跟你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就连这些消息都已经完全告诉你了吗?”

    “不算完全,但那个女人的名号,在魔宗确实是禁忌。”方负雪放下了伪装,整个人变得从容起来。

    “不过也没关系。”王川忽然笑了笑:“反正魔宗的家伙们,认识的都不过是过去的她,对于现在的她,你们恐怕没有半点准备。”

    “没有准备也没关系,我方负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失败过哪怕一次……上一次离开,也不是因为输给了你。”方负雪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像是祈愿一般:“这一次,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实实力吧。”

    王川手中的木剑斩出一道弧光。

    他可不会像漫画里的反派一般,等着主角把招式名称啥的喊完,再给一波回忆杀,甚至还能在其中穿插一些感人的画面。

    他现在只想干掉这个家伙。

    老乡见老乡,一般就是两种结果嘛……挥剑的时候,他自嘲的笑笑。

    不是泪汪汪,就是捅一枪。

    既然方负雪选择了要捅自己刀子,那自己也不会念及什么同乡情谊。

    顾望乡那样好的态度,都没能打消王川心中的怨恨,方负雪这种奸诈狡猾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让王川心软?

    “出!”方负雪手中迸出无数丝线,洒在半空中。

    它们松松垮垮地落下,甚至有不少连王川都还没有看清。

    不过,弧光在前行的过程中,确实遭到了难以想象的阻力。

    那些看都看不清的线条,在空中密密麻麻地洒落,就像冬日的雪一般。

    一旦积得厚了,就会比坚硬的冰块,更能够抵御攻击。

    那道弧光甚至没能到达方负雪的面前,还有数尺的时候,就已经消弭于无形。

    “你的剑,还无法企及我。”方负雪终于是撕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副控制欲满满的狰狞之相:“像你这样的家伙,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只有被我踩在脚底的份。”

    王川还想挥剑,可指关节上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疼痛。

    不知不觉地时候,那些看不见的丝线,已经绷紧了他的骨骼和血肉……甚至还有部分沿着他的身体,爬到了各个部位上。

    只要他一有动作,**就会受到严重的损伤。

    动作越快,线条的杀伤力就越大。

    “真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家伙啊。”王川深吸一口气,胸口处传来的憋闷触感,像是要让他窒息一般:“你不敢让我出剑吗?”

    “对付一个强大的剑客,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出剑之前,就把他杀了。”方负雪笑了笑:“但现在的我,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我选择永远都不让你出剑。”

    “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把你杀死。”

    王川的眼神一挑。

    “你果然根本没有修习过剑道。”他哈哈一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之色:“也难怪,魔宗里的家伙,武器都古古怪怪的,也没一个人能驾驭这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兵。”

    “没有大臣和将领的王,也配称作王者吗?”方负雪冷哼一声;“老老实实地接受你死亡的命运,成为我回归那个世界的踏脚石,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谁说我没有?”王川的右手,忽然恢复了动弹的能力。

    他挥出一道弧光,在空中留下灿烂的痕迹。

    这一道剑光下去,就有数十根线,被剑光所斩断。

    随后,他的脚也能动了。

    一步踏出,堂堂正正的劈斩,便将束缚他胸腹的这些诡异的线条,全数斩断。

    方负雪眉头一紧,瞬间收紧了剩余的线条。

    王川左腿的衣物上,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切割声。

    崩崩崩崩!

    方负雪第一次感觉,事情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那寸寸断裂的,并不是王川的小腿……而是束缚住王川身体的丝线。

    “很好奇吧,很好奇我为什么能够突破你的束缚,重新挥动我的剑吧。”王川的姿态写意,却每每能够从最刁钻的角度劈刺挑斩,将偷袭的线头斩断:“所以我说,你根本不明白这王者之兵的含义。”

    “仙人的力量,跟凡间武夫的剑法,能够同日而语吗?”他越说,声音便越是激昂:“我的剑,又岂止手上这一柄?”

    随着他的话音,身旁的石子和草木,都缓缓震颤起来。

    一道道看不见的剑光,从四面八方袭来,将方负雪所布置的网线,全部砍得七零八落。

    原先的天罗地网,现在就像一个笑话。

    “你输了。”王川的剑抵在了方负雪的喉咙上:“用这些鬼蜮手段的你,在心态上永远就比我低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赢我?”

    “不,我没有输。”方负雪看着王川指向自己喉间的剑刃:“你这柄不过凡间木剑,怎么可能斩破我的喉咙?”

    王川伸手向前一捅。

    他可不愿再跟这个家伙废话,只想把他迅速消灭……当然还要用上邪剑胚,彻底将他的一切存在都给抹去。

    不然,他始终是安不下心来。

    这一次如果没能把面前这个家伙杀死,那么这可能就是自己最后一次有机会,跟这家伙站在同一方战场上了。

    像这种阴险的家伙,绝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站在公平的战场上一决高下。

    所以,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他手中的剑一往无前。

    “呵呵。”方负雪发出一阵怪笑声。

    剑刃从他的喉间穿过,却没能将他杀死……他就像是一个幽灵,完全无视了王川的剑意和剑气。

    “你看,我说过了,这不过是凡间的木剑而已。”

    王川回剑一格。

    一根蕴着巨力的线头,从那地方忽然飞出,就像是从虚空里生长出来的一般。

    “幻术?”王川看着那霍霍笑着的方负雪,闭上了眼睛。

    他的视觉感官,似乎已经被蒙蔽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

    卫观的心,在震颤着。

    即使他的心脏已经坠落在好几个不同的地方,但却依旧没有完全死亡。

    他还在寻找机会,在这两个人的决战之间,寻找一个东山再起,甚至一举把他们端掉的机会。

    作为高贵的虚空巨兽后裔,他绝不会屈服于这两个凡人。

    哪怕他们是魔宗强者,是跟自己处于同一战斗力等级的家伙,他在内心深处也依旧比他们高出一等。

    我可是……我可是从这个世界之外降临的征服者!

    我怎么会输给这个世界的土著,输给这个世界的凡人?

    重生者又如何,我的血脉绝不输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甚至当初的天魔,跟我们也不过是合作关系,又哪里是传说之中形容的奴役?

    两个魔宗的后裔,只要被我找到机会,我一定……

    他心中的血和火,越发炽盛。

    他的身体开始重新捏合,拼接,开始重新凝聚成一具身躯。

    当然,这些都在地底下进行。

    只要等到这两个家伙站到酣处,他就收渔人之利。

    在这一刻,王川和方负雪似乎心有灵犀。

    王川现在处于幻境之中,根本没办法看到真正的世界。但对于危险的感知,他却更加敏锐……卫观的身体还未完全捏合完毕,他的剑光就已经到达了地底。

    卫观的心中,忽然就升起了极大的警兆。

    那些蕴含着神力的剑光,似乎是自己天生的克星……不对,似乎是一种互相克制的关系,但以自己现在的情形,面对全力出手的王川,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被危机感充斥心灵的王川,这一剑毫不留手,剑意和剑气都激荡开来,勾动早就吸附在一旁的剑气余波,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水波的aoe攻击。

    而方负雪却好像一早就知道卫观的动作。

    他的线条,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捆住了他的身体。

    该死!卫观原本已经凝合的身体,现在被迫再度分裂。

    剑光荡漾过来,就像是海啸一般。

    一卷,一剐。

    卫观大半截身体,就消失在这道剑光之中,化作臭气熏天的黑气,蒸腾到天空上。

    “啊啊啊啊啊!”他的惨叫声从地下传出,歇斯底里就像将死的野兽。

    王川急剧地倒退了几步。

    他本能的察觉到,原先笼罩着他的幻境,此刻已经消失了。

    方负雪就站在他的对面。

    剑光和丝线的战场,将这片地方化作一片狼藉……从天空到地下,现在都是一副地狱般的惨状……血肉翻腾,黑气蔓延,无论是任何人看到了,都绝对会升起一种发自内心的作呕和恐惧感。

    但无论是王川还是方负雪,都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凝视着彼此的双眼,在排除了外敌之后,开始了最凶险的交锋。

    这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第一次的神战。

    但他们都希望,这会成为对方的最后一次神战。

    一阵强大得近乎离谱的神识波动,从他们交战的中心传出,荡漾出很远。

    卫观残存的神识,几乎是瞬间就被冲垮。

    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他的意识被这股冲击波暂时击垮,只剩下了一种求生的本能。

    这使他的血肉团团裹起,保护着他的神经和灵魂。

    “来吧!王川!”方负雪的神识领域镇压在大地上,产生了一层层的异象。

    拔舌地狱最先出现在王川的意识当中。

    无数的鬼差手持铁钳,向他蜂拥而来。

    剑光闪动。

    王川一念成剑,向周围挥洒出去。

    像是大雨一般泼落,密集程度更甚于那拔舌地狱的鬼差。

    而方负雪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最远的地方。

    他的身上,隐隐着着一身纹着八道黑龙的龙袍,头顶平天冠……就像这方地狱中的天子一般,霸气而威严。

    王川却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异象。

    他只是一昧地出剑,出剑,出剑。

    以意念凝聚的剑雨,就像是不要钱一般挥洒出去,跟蜂拥而出的各式各样的恶鬼交织在一起,将他们融化在大地上。

    血水流了满地,甚至已经淹没了他的腰。

    但他的剑依旧没有停止。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当了清道夫。”

    当血没到他胸口的时候,他缓缓吐了口气。

    这一次,已经没有任何奇形怪状的鬼出现了。

    只是,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各种各样的血迹……红的黄的绿的,就跟被贪玩的小孩在午睡时整了个恶作剧一样。

    而那黑夜中的天子,终于是降临在王川的身前。

    “如果说我的丝线,你能斩断的话,不妨试试这个。”方负雪头顶平天冠,眼睛在珠帘后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你的剑雨确实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

    “一柄剑,又怎么能斩断一片海?”他看着被血海锁困,手脚都覆上一层枷锁的王川,露出了审判般的笑容:“就长眠在地狱中吧……毕竟这也是故乡的地狱,沉睡在这里的话,也算是变相的回到了家乡。”

    王川抬起头,被血迹染得一绺绺贴在额头上的刘海下,是一双灼灼的眼睛。

    “你我都来自那里,自然也听说过一个故事对吗?”

    方负雪不置可否,但也没打断他的话。

    “曾经,在埃及和希腊之间,有一片大海,盐度很高,甚至能够让人浮在水面上看书……当然这也可能是我记串了,把死海的事迹按到了红海头上。”

    方负雪的眼神一动。

    他似乎要知道,王川想说的是什么故事了。

    “在五千年前,还是多少钱年前?反正有个名叫摩西的人,他遵循着神明的意志,分开了那片浩瀚的大海,让幸存的人民,得以逃亡。”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深吸了一口气。

    血腥味的风,随着他的深呼吸,在空中荡漾开来……即使只在神识中存在,也依旧令缩在肉团里的卫观,继续向地底下沉没。

    他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在这两人的旁边再待下去了。

    高贵的虚空巨兽,也并非不死之躯。

    他要逃亡!

    “虽说这血并不都是红色的,但这才显得真实。”王川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在我们那个世界,血是绿色的,难道不是一个……”

    “常识吗?”

    他自言自语着,将剑光挥进了血海之中。

    一道难以想象的崩裂之声,在已经凝结的血海中震荡。

    海被分开。

    而王川立于此。

第二百二十五章

    浩瀚的血海,被王川的剑光分开,一分为二。

    他身上的脏污,也在剑光震荡开来的时候,全数被震开。

    “血海,也就那样。”王川玩弄着手中的意剑:“对付你这种永远都只会躲在阴影中的家伙,我甚至不需要动脑子。”

    “反正,只要你那些阴森的鬼蜮手段没有终止,我都有本事接下你的攻击。”他站在方负雪的领域之中,却丝毫没有半点身为砧板上鱼肉的自觉:“反正,无论你用什么手段,我王川都接下来了。”

    “一重地狱不足以镇压你吗。”方负雪喃喃道。

    在他的身下,又是新鲜的领域裂开。

    拔舌地狱的鬼差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第二重地狱中无穷的恶鬼。

    “单凭数量来压人的话,我可是丝毫不惧呢。”王川将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眉心中微微有一点红润:“意剑!”

    话音未落,无数剑雨再度落下。

    方负雪召唤出的恶鬼,再次跟剑雨撞击到一块。

    鬼差们死亡时的撕裂声,剑身断裂时的破碎声,在这片领域之中连绵不断地响起。

    王川的身影却忽然消失不见。

    他在立于不败之地的情况下,主动退出了神战。

    方负雪一挥袖子,也重新出现在现实之中。

    然后,他看到王川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

    “我擦嘞……这玩意什么时候?”王川看着自己的左手。

    手腕上原本空无一物,但现在却戴上了一只血色的手镯。

    在手镯的中心,一枚深红色的晶石,正在阴雷电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虚空巨兽之血?”方负雪看着王川:“你究竟是,怎么把这玩意变成这样的?”

    “你别问我,我也不清楚。”王川有些心烦意乱,甚至想把这玩意从自己的手上摘下来。

    但无论他怎么用力,这玩意都像是生了根一般,死死地扎在了他的手上。

    “这这这……我淦!”王川出口成脏:“这算什么东西?”

    “摘不下来了。”方负雪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的表情像是失望,却又像是一种解脱。

    “这玩意,对你究竟有什么用处?”王川看着他那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面庞,有种隐隐约约不妙的感觉。

    “如果你先前,愿意把那玩意给我,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缓和的机会,但现在……”方负雪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庞。

    他的脸庞在抽搐,状态变得极其诡异。

    王川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先前那卫观如此狰狞,他都没有丝毫恐惧的心理。

    但现在,方负雪的微笑敛去时,他却感受到了一种极度的危险,甚至想要唤出自己体内的神通,来为自己壮胆。

    这是一种在生理上和灵魂上双重的恐惧。

    方负雪松开手,轻轻抵住了地面。

    王川双脚一震,离地而起,就要遁走。

    在没搞清楚这家伙究竟还有什么能力的时候,面对这种压迫力强的可怕的情况,自己最好还是先撤比较好。

    战略转移嘛,不寒碜!

    “想走?”方负雪的眼睛里,已经满是血色。

    他细如丝线一般的瞳孔,紧紧地盯着王川……

    王川的动作却停在了空中。

    他的身体,被一寸寸地压落,就像是背负了沉重的枷锁。

    “这是什么东西?”他拧过头,看着自己脊背上,不知什么时候牵扯上的丝线:“难怪在神战的时候,你被我压制得这么惨。”

    “原来还分了一股心思,在现实之中对我下手吗?”

    “现在知道已经太迟了,王川。”方负雪捏紧了拳头,那丝线便从四面八方袭来,将王川紧紧地包裹在内:“你居然吸收了虚空巨兽的血脉!这让我怎么办?”

    “趁着你现在还没有完全与这份血脉融合,我杀了你,应该就能把那份力量拿出来吧!”他的表情很认真:“砍下你的手臂,又或者是开膛破肚,甚至是用鼎炉将你所有的精华都给炼出来!”

    “这样,我就能拿回那份血脉了吧。”他一步步走向王川,看着那越发厚实的大茧。

    紧张,后悔,无数的负面情绪从他光鲜的外表下荡漾出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完全淹没在其中。

    他有些神经质地伸出手,狠狠地穿过了丝线所铸的大茧。

    一道鲜红的血,从他手指捅进的地方流出来……那是王川的鲜血,甚至还带着部分的神力精华。

    “还没有彻底融合,我现在将他剥夺的话,应该还能起到相当的效果。”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巨大的铡刀,就要将王川的身体给砍成两段。

    一道光芒从大茧中刺出。

    方负雪身形一扭,堪堪避过差点就从他的脖颈间穿过的剑光。

    “垂死挣扎没有必要,我可以给你个痛快。”方负雪提着铡刀:“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让我把血脉拿走,你就地升天,就很棒。”

    “再等一下,我还有些遗言想说。”王川的声音有些紧张。

    “不好意思,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方负雪的声音冷如冰霜:“晚一分钟,这玩意就会被你多吸收一些……我可不愿意让自己蒙上这么大的风险。”

    在大茧之中,虚空中淌落的灵力越发凝实,甚至将王川的身体都撑得有些发胀。

    “不够,还是不够……”王川念叨着:“给我加把劲啊!”

    阴符经文的力量,持续作用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夏天海面上吹来的风,无穷无尽而又带着一股温暖的味道。

    大铡刀的声音已经响起,但在王川的世界中,这声音被拖得很长很长。

    “天,地,人。”他念诵着这三个字,语速快得就像食堂泼辣酱的欧拉。

    铡刀的锋锐已经穿透了大茧。

    那玩意上面透出的,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煞气,而是来自森罗地府最深处的恐怖念头。

    那是连王川的意剑完全抵挡不住的东西。

    如果单纯是对于身体的攻击,王川或许还能有所反击……但现在,他必须依赖这个世界的力量。

    这个曾经让他感受痛苦的世界。

    现在成了救命的稻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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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从山贼开始介绍:
穿越了十六年的土匪窝,被人一窝端了,还有一群会修仙的家伙想要对我下手,该怎么办?在线等,十万火急!(已完本百万字老书,百日不断更,可放心追更,细细品尝。)修仙从山贼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从山贼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从山贼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