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谈谈善后
大夫很快就到了,一共来了三位大夫。
一位姓李的大夫给苏诊治过后,说道:“这位郎君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身上的皮外伤擦些药,过个三五天,就能恢复。”
苏威不相信,问道:“没有内伤?”
李大夫回道:“没有内伤,不过就是皮外伤罢了。”
苏威还是不相信,指着其他两位大夫:“你们去给我孙儿看看。”
这话明摆着就是不相信李大夫,李大夫很生气,面色唰地就沉了下去。他可是晋阳城赫赫有名的大夫,诊断从来没有出错过,今天却被人当众质疑,这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难堪到极点。
李渊认得李大夫,王庾调养身子的药方还是他开的。
于是,李渊客气地对他说:“李大夫,还劳烦你帮小庾儿看看。”
见是李渊开口,李大夫收起怒气,走到王庾身边。
王庾本想伸右手,但抬不起来,就伸出了左手。
手指搭上王庾手腕,李大夫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世民心中一紧,担忧地问道:“李大夫,小庾儿没事吧?”
李大夫收回手,沉声道:“小郎君身体本就虚弱,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原本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今天这一摔,不仅摔出了内伤,还伤了头部。
“内伤加外伤,恐怕需要将养好几个月才能恢复。”
李大夫很纳闷,伤成这样,居然还没晕?他看向王庾:“你头不晕吗?”
“晕啊。”王庾微微点了下头,结果眼前金星更多了。
“按理说,你早该晕倒了,怎么还能撑到现在?”李大夫将心中疑问说出口。
李渊等人看了过来,尤其是亲眼看过王庾摔倒以及被打全过程的酒楼客人,更是好奇地看向王庾。
王庾头是真的晕,尤其是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背书,她的脑袋一阵阵地抽疼。
“我不能倒下,我要亲眼看着罪魁祸首得到惩罚,我才能放心。他们惯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若是趁我晕倒为所欲为,那我的伤就白受了。”
“......”
这话说得心酸,好像只要她倒下,就没人给她做主似的。
李渊嘴角抽了抽:“你放心,我唐国公府的人还从来没受过冤屈,今天的事,我一定替你做主。”
王庾立刻顺着他的话说:“多谢唐公。”
听到王庾对李渊的称呼,众人心中不由疑惑了,难道这位小郎君不是唐国公的儿子?
那边两位大夫已经诊治完,对苏威说道:“确如李大夫所言,这位郎君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话音刚落,苏就叫了起来:“你们胡说,庸医,都是庸医,再去找几个大夫来。”
听到“庸医”两个字,两位大夫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行医之人最忌讳别人说这两个字。
此时此刻,任谁都看出来了,苏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反而是王庾受了内伤。
小小的身体,遭受了重创却坚持到现在,不哭不闹不叫疼,不得不让人佩服。反观苏,一个十七八岁的郎君,受了点皮外伤就大呼小叫,简直是丢人现眼。
苏威面色尴尬,低声呵斥:“儿,退下。”
李渊故意说道:“未免有人怀疑我唐国公府串通李大夫,还请两位大夫帮小庾儿诊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两位大夫依言去诊治,结果诊断出来王庾确实是受了内伤,伤势严重。
苏威脸上乌云密布,悄无声息地用余光瞪了苏一眼,苏缩紧了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王庾瞧见苏慌乱的眼神,扬起嘴角,“对于三位大夫的话,房国公还有异议吗?”
苏威面无表情:“没有。”
“既然房国公没有异议,那接下来,我们谈谈善后的事。”
苏威没说话,自家孙儿不争气,惹上了唐国公的救命恩人,还占不上理,只能让对方提要求了。
李世民注意到王庾的右手自始至终都放在背后,这会儿她抬起左手按了按太阳穴,缓缓说道:“这件事因苏无理挑事而起,所以,醉香楼今日的一切损失应该由房国公承担。
“房国公,您觉得呢?”
苏威扫了大堂一眼,“没问题。”
第一个要求就是为酒楼讨回损失,掌柜向王庾投去感激的目光。
“苏身上的伤,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不能向任何人追究责任,房国公,没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了,他们两个...”
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威拦下,“没问题。”
苏威一记眼刀射过去,苏立刻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出声。
王庾嘴角含笑,语气温和:“我无缘无故被苏推下了楼梯,摔成了内伤,还把牙磕掉了,之后又被苏打了一顿,苏是不是应该受到惩罚?”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牙齿,伸到房国公面前,牙齿上还带着血迹,特别刺眼。
李世民看见那颗牙齿,又看向王庾额头上的包,眼神变得阴翳,眸底凶戾一闪即逝。
秦琼攥紧了双手,骨头咔嚓咔嚓地响,若不是唐国公在这里,他早就冲上去把苏给撕了。
苏威很明显地能感受到周遭传来的敌意,尤其是李渊身边的人,一个个看向苏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众怒难消,苏威不得不顺着王庾的话说道:“儿顽劣,伤了小郎君自是应该受到惩罚,但...”
见他要为苏开脱,李渊及时截断他的话:“有房国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房国公是个刚正不阿、公私分明的人,绝不会因为犯事的是你的孙子,你就包庇他,为他开脱。”
被李渊这样一捧,苏威不得不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看他吃瘪,李渊这几天受的闲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倾泻而出,通体舒畅。
李渊转向王庾,声音比平常要温柔了好几分:“小庾儿,你是受害者,你说,想要怎么惩罚他?”
王庾心中哂笑,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我们唐国公府的人一向善良,不会动不动就抓人去坐大牢。
“好歹是房国公的孙儿,房国公又是太原副留守,是您的左膀右臂,我得给您面子,给房国公面子,不能让他的孙儿去坐牢。”
李渊点头赞许:“不错,做人要厚道。”
王庾善解人意地说道:“方才房国公说他孙儿平日里养尊处优,没受过苦,这板子也不能打了,不然房国公得心疼。房国公年纪那么大了,万一心疼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李渊又赞:“敬重长辈,又处处为他人着想,真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苏威:“......”
苏:“……”
第47章 一唱一和
听着李渊和王庾的对话,周围的人无不钦佩王庾的为人,无不赞赏唐国公府的教养。
吃了亏受了伤还能替他人着想,善良不过如此。
反观苏,仗着家世地位,横行霸道,欺负弱小,颠倒黑白,还让家中七十岁的祖父奔波操心,实在是不仁不孝。
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让苏如坐针毡,他堂堂房国公府的郎君,何时轮到这些下贱小民鄙视?他恨不得杀了这些人,可这里是晋阳,李渊的地盘,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他有势力和李渊对抗的。
苏往怀里探了探,脸色一下子变惨白,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
他悄然扫视地面,不会是刚才打斗过程中掉出来了吧?
这个东西可不能丢,丢了,祖父会打死他的。
王庾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不用苏受牢狱之灾、皮肉之苦,就赔偿我六百两黄金好了。”
苏威张嘴就要反对,又被李渊抢在了前头。
李渊张大了嘴,夸张道:“要赔偿这么多?”
王庾一本正经地计算给他听:“这还是我看在您和房国公的面子上,打了折扣的数,您听我给您算算啊。
“如今战乱连连,一斗米就要数百钱,药钱就更贵了,平常只要五文钱的药,现在卖到了一千文左右。
“刚才大夫也说了,我这伤要养好几个月呢,万一出点差错,我脑子不再像从前那样灵活,这个损失谁来负责?还不得算进去。”
众人点点头,没错,本来可以考状元的,结果脑子摔坏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那不得哭死。
“再说他打掉了我的牙,让我吐了那么多的血,不得赔偿啊。
“我可是吃了大半年的灵芝啊、人参啊、何首乌啊等无数的名贵药材,才养出这一具健康的体魄。
“这还不到换牙的时候,就给我打掉了一颗,我今后说话吃饭都不利索了,这不是白吃了那么多的名贵药材了吗?
“唐国公府花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出我这一颗聪明的脑袋和健康的身体,就这样损坏了,不得赔啊?”
“是该赔。”李渊怅惘道:“陛下赐给我的百年人参、千年灵芝都给你吃了,如今打了水漂,唉,我心痛啊。
“这样一算,我觉得赔偿一千两黄金都不够。”
王庾脸上露出心痛而又隐忍的表情:“您教导过我,吃亏是福,咱们还是少收一点,就六百两黄金吧。”
苏威:“......”
苏:“......”
这话说的好像是收六百两黄金吃了多大的亏似的,李世民嘴角抽了抽,看着自家父亲和王庾一唱一和,堵得苏威祖孙哑口无言,偏偏看客们还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王庾,觉得她吃了大亏。
六百两黄金相当于六百万钱,因为现在战乱,物价上涨,六百两黄金只相当于太平时期的十万钱,这也不算少了。
当然,让王庾受这么重的伤,赔多少都不够。
李渊一脸不情愿的表情:“那好吧,既然你这么为房国公着想,我就答应你了。”
下一刻,李渊转向苏威,笑吟吟道:“房国公对此还有什么意见吗?”
苏威:“......”
他还能有什么意见,好话丑话都让他们两说了,他要是再反对就显得他不厚道仗势欺人了。
苏威咬牙道:“没意见。”
王庾一脸牲畜无害地望着苏威,软软糯糯地说道:“若是房国公没有这么多钱,换成粮食也可以。
“您不知道,朝廷拨的军费迟迟不到,唐公拿自己的钱去贴补军费,如今,唐国公府已经捉襟见肘,再过些时日,我恐怕也要出去找活干了。”
李渊眼角狠狠地抽搐,这丫头,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也没必要说得这么惨吧?他再潦倒,也不至于让她一个小丫头出去干活。
不过,这样旁敲侧击,也能督促苏威帮他催一催军费,还能让太原的百姓知道他的辛苦和仁义。
王庾又道:“房国公,您看您是给现银呢还是现在去您府上取?
“啊,今儿天色已晚,不如您写个欠条,我明儿再派人去您府上取,如何?”
李渊板下脸,呵斥道:“胡闹,怎么能让房国公写欠条呢?房国公是耍赖的人吗?
“再说这么多人都听见了,房国公怎么会耍赖呢?
“他既然答应了赔偿六百两黄金,就一定会分文不少地赔偿给你。”
调转脸,笑呵呵地面对苏威:“房国公,你说对吗?”
“......”
苏威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所能形容的了,简直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吐不出,又如鲠在喉,堵得心如刀绞般疼。
好半晌,苏威才压下心中的怒火,话从牙齿缝中挤出:“唐国公所言甚是,我苏威言出必行,既答应了赔偿,就一定会分文不少地赔给你们。”
“明日,请唐国公派人来我府上取。”
丢下这句话,苏威带着人扬长而去。
苏磨蹭着走在后面,看见李渊他们还在里面,就小声地吩咐了亲随几句。
王庾长吁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所有的疼痛就席卷而来,头晕目眩,身子往下倒去。
“小庾儿...”
李渊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了王庾。
王庾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往李渊的怀里钻,悄悄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他的怀里,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我从苏身上...搜出来的...”
话音未落,就晕倒在李渊的臂弯中。
感受到怀里多了一个东西,李渊喊道:“李大夫,快来给小庾儿瞧瞧。”
李大夫上前给王庾把脉,“唐公不必担心,小郎君只是力竭昏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我先煎服药给她服下,稳住伤势。”
“那李大夫随我一起回府。”李渊吩咐一声,就抱着王庾往外走。
出了酒楼,李世民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频频往酒楼看,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几个人就匆忙进了酒楼。
李世民心中疑惑,吩咐了唐俭几句。
看见王庾被李渊抱在怀里,紧闭双眼,额头上青一块肿一块,把长孙氏吓了一跳,她刚听说王庾偷跑出去,派了人出去寻找。
李世民简短地跟她说了事情经过,就让她好好照顾王庾。
将王庾安顿好,李渊走出房间,摸出王庾给他的东西,刚掏出来看了一眼,又立马塞了回去。
李世民刚出来就看见了他的动作,狐疑道:“阿耶,你怎么了?”
“你跟我来书房。”李渊抬脚往书房走去。
李世民心中更疑惑了,但见李渊神色凝重,暂时压下疑惑,跟着他去了书房......
第48章 古道热肠
李渊进了书房,吩咐李世民将门关上。
见李渊这么慎重,李世民心中就更加疑惑了,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吗?
“这是王庾昏倒之前交给我的东西,说是从苏身上搜出来的。”李渊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书案上。
李世民一看,不禁瞪大了双眼,往前走了两步,拿起那东西仔细端详,面上虽震惊但还是谨慎地压低了声音:“这是...兵符?”
他曾经见过李渊的兵符,这一块兵符与李渊那块不一样,更精致霸气。
“对。”
李渊接过兵符,沉声道:“这块兵符可以调遣河东道和河南道二十万的兵力,应该是陛下赐给房国公的。”
皇帝为什么赐这样一块兵符给苏威?
苏威虽是太原副留守,但也是监军,李渊若想调动太原千人以上的兵马,需要苏威和赵才两个人的首肯才能调动。也就是说,苏威已经有调动太原兵马的权力,为何皇帝还要另外赐他一块兵符?
“这块兵符怎么会在苏身上?”李世民问道。
李渊想了想,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房国公绝不会给苏,那么,兵符就一定是苏偷拿的,刚巧就被王庾看见了。
“想不到那丫头居然还认识兵符。”
李世民想到王庾之前能看懂舆图,那认识兵符应该也很正常,总之不会是当成好玩的玩具去偷。
她懂得可多了。
又想起酒楼外鬼鬼祟祟的那几个人,对李渊说:“我们离开酒楼的时候,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打探,现在想来,应该是苏的人。
“他应该发现兵符丢了,但还不知道是王庾拿了。”
李渊摩挲着手中的兵符,思忖了半晌,“兵符丢了,这么大的事苏不敢告诉房国公,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明日你亲自去一趟房国公府把黄金取回来,顺便打探一下。”
李世民盯着他手中的兵符,问道:“阿耶打算怎么做?”
李渊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还记得王庾让你提醒我提防苏威和赵才吗?看来,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不仅是怀疑,还留了这么一个大招在后面对付他,他这个表弟可真是煞费苦心。
想到这里又不明白了,他自认没有露出马脚,也未曾透露一丝丝野心,杨广为什么要对付他?难道是帝王疑心病犯了?
“阿耶打算怎么处置这块兵符?”李世民再次问道。
李渊弯了弯嘴角:“当然是还回去了,拾金不昧才是好品质。”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这又不是捡来的,是王庾偷的。他还想再问,见李渊不愿再说,就干脆不问了。
反正,他想知道的时候就一定会知道。
****
苏威回到府邸,大骂了苏一通,本想重重打他一顿,但一看到他脸上的伤,就不忍心了,最后罚他禁足一个月。
禁足对于苏来说,比打他板子还要难受,少年郎君,谁耐烦像个大家闺秀一样整天呆在房里。再说,现在的女子也不爱呆在府里了,最喜欢女扮男装出去闲逛。
但苏目前还没有心情来处理禁足的事情,他一门心思地惦记着兵符丢失的事情。
终于等到亲随回来,他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找到了吗?”
亲随面如土色,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完了,完了...”苏踉跄后退,跌坐在床上,如丧考妣:“要是让翁翁知道,我死定了。”
房国公知道还没什么,要是让皇帝知道兵符丢失了,房国公府就不是死一个郎君了事,恐怕会诛九族,房国公府的仆人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亲随抖如筛糠,强制压下心中的恐惧,安慰苏:“郎君且莫灰心,我已加派人手去寻,一定会找回来的,郎君且耐心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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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鸡泊,高士达大本营。
“不好了,我军大败,高将军阵亡,隋军杀来了。”
从前线溃败逃回来的士兵在军营中奔跑传信,众人听见这个消息纷纷四散逃亡。
大本营的守兵本就不多,这么一逃窜,顿时就变成一座空营。
窦建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结局他早就料到了,可惜高士达不肯听他劝。
“我们也走吧。”
跟着窦建德的一百多人纷纷上马,开始了逃亡。
林郅悟不会骑马,所以刘黑闼带着他同乘一匹马,跑了一里路,林郅悟刚恢复了一半的屁股就传来火辣辣的痛。
这骑马,太难受了。
“放我下来,我不要骑马。”林郅悟开始挣扎着要下去。
“找死啊?摔下马不死也成残废,老实点。”刘黑闼拍了一下林郅悟的脑袋。
这一掌下去,拍得林郅悟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从小到大,不说锦衣玉食,但也是在亲人的呵护下长大的。成为科学家之后,就只有别人对他恭敬的份,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越想越气愤,林郅悟反手就给了刘黑闼一拳:“你个傻帽,老子要下去,你快给我停下。”
刘黑闼没想到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子居然敢打他,虽然力气像挠痒一般,但仍挡不住火气上头,一手控制缰绳,一手按住林郅悟的脑袋往下压,死死地将他的脸按在马背上。
随着颠簸,细嫩的脸颊与马背剧烈摩擦,火辣辣地疼,尤其是马身上的臭味一直萦绕在鼻口,让林郅悟呕心不已。
他在心中狂骂了刘黑闼祖宗十八代,又见老大窦建德跑在前面毫无所觉,便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
刘黑闼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奉劝你一句,落在我手中,那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林郅悟斜眼瞪过去:“你这么厉害,倒是叫一声给大家伙听听,看看天会不会灵,地会不会答应你。”
刘黑闼:“......”
旁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刘黑闼自觉丢了面子,扬手就在林郅悟的后脖上砍了一刀。
“吵死人了。”
听到动静,窦建德回头看了一眼软绵绵的林郅悟,对刘黑闼说:“林大郎没事吧?他是个人才,对我们有用,不能死。”
刘黑闼回道:“这小子太闹腾,我就是让他消停消停,大郎放心,我有分寸。”
听他这样说,窦建德就放下心来,一路狂奔向前。
在窦建德转过去之后,刘黑闼对着林郅悟的脑袋又补了一掌,臭小子,害他在众兄弟面前失了面子,不弄死你,也要折磨死你。
到达饶阳县的时候,窦建德看城门的守军懒散懈怠,丝毫没有防备,就大声喊道:“兄弟们,今天我们就在饶阳落脚,把这里给我打下来。”
“冲啊。”
一百多人骑着马举着寒光闪闪的兵器,一路叫嚣着冲进了城门,吓得守城门的兵卒和城内的百姓尖叫连连、抱头鼠窜。
就这样,窦建德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下了饶阳县,抓了当地长官宋正本和不少的士绅土豪。
刚安顿好,林郅悟就冲到了窦建德面前:“他们都说你侠肝义胆,古道热肠,那你送我回家吧...”
第49章 只身前往
看见林郅悟,窦建德顿时就觉得头疼欲裂。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是看出来了,林郅悟这小子虽然在兵器机械方面很有造诣,但他毕竟还是个半大小子,容易犯轴,脑子灵活却是一根筋。
就为了骑马,林郅悟和刘黑闼杠上了,两人处处看对方不顺眼,他原本还指望着林郅悟给他多改造一些兵器,现在看来,悬。
头疼归头疼,还是要稳住这小子。
“我是想送你回家,但这不是还在打仗嘛,兵荒马乱的,我又兵力不足,万一你在路上出点差错,我怎么向你表兄交代,你说是不是?”
林郅悟犹豫了,大黑炭固然讨厌,但是窦建德对他还不错,再说窦建德说得有道理啊,他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不能再丢了。
“那你派人去给我表兄送个信,让他来接我。”
总之,他不想再看见那块大黑炭。
“行,我马上派人去。”
林郅悟满意地走了。
王伏宝问:“大郎真的要送信给他表兄?”
“送,既答应了他,就要做到,不信不立。”这是窦建德的一贯原则,说完就写了一封信交给王伏宝,“派人去送给苏定方。”
****
杨义臣自认为杀了高士达之后,打败窦建德不在话下,没想到竟让窦建德给跑了,还占据了饶阳县,又有了三千多人马。
可怕的是,短短几天,饶阳县上下齐心,帮着窦建德来反抗他,杨义臣想起这件事就很不爽。
苏定方再次抚摸袖中的信,抬脚走进议事厅。
“将军,朝廷有诏令,若是各地匪首愿意归顺朝廷,朝廷会授予他们官职。我愿前往饶阳,招安窦建德。”
杨义臣想着士兵们最近略显疲态,军中有厌战情绪,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招安窦建德,也是一件好事,就答应了:“好。”
****
第二天一大早,王小胡急匆匆地跑进正堂,向窦建德禀告:“大郎,苏定方来了。”
窦建德噌地一下直起身体,从床上下来:“带了多少人马?”
“就他一人。”
窦建德愣了愣,“就一人?”胆也忒大了。
“带他去偏厅,我稍后就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苏定方先是听到了豪放的笑声,然后才见到窦建德走进来。
窦建德冲苏定方抱拳:“苏郡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苏定方回礼:“窦英雄客气了,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前来,是代表朝廷来的。”
说完,递上一份诏书。
窦建德心中似乎有了预感,在接过诏书看完之后,心中叹道,果然如此。
早就听闻隋炀帝下了罪己诏,并下敕令招安各地匪首,目前他还没听到谁归顺朝廷的消息,但最近叛乱的消息倒是少了一些,除了瓦岗寨的李密。
看来,很多人对于朝廷的招安心动了。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窦英雄能将我的表弟交还于我。”苏定方死死地盯着窦建德,一想到表弟在叛贼军营中受苦,他就愧疚不已。
比起林郅悟,窦建德更欣赏面前的年轻人,他们曾在战场上交过锋,苏定方是个难得的猛将。
窦建德将诏书放在一旁的案上,“那日张金称的部下带着林大郎来投靠我,我才知道原来林大郎是苏郡守的表弟。
“我原想着将林大郎送还给你,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苏郡守放心,林大郎在我这里好吃好喝地供着,我没伤他一丝一毫...”
“既如此,那就请窦英雄把我表弟叫来,我要带他走。”苏定方顺着他的话说道。
“苏郡守别着急。”窦建德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人,我肯定会还给你,但我现在想跟苏郡守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说。”
“隋朝江山已经摇摇欲坠,陛下荒淫暴虐,民不聊生,你心怀大义,何不投靠我,揭竿而起,为天下苍生谋一份福祉?”
苏定方闻言大喝:“放肆,陛下虽一时糊涂,但能改过自新,力挽狂澜,我等身为臣子,定当竭心尽力,捍卫朝廷威严,守卫天下苍生。
“窦英雄这番话,我就当没有听见,至于朝廷的招安,还请窦英雄给我一个答复。”
拉拢被拒绝,窦建德没有失望,他早知苏定方没有这么容易就拉拢过来。
他瞥向诏书,沉默片刻后,说:“事关重大,我得考虑一下,这样吧,就请苏郡守暂且留下,我让人备上好酒好菜,再让林大郎过来陪你。
“你们兄弟这么久没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
“待吃完饭,我再给你答复,如何?”
“行。”
......
窦建德吩咐人为苏定方准备酒菜,又让人把林郅悟带去偏厅,然后就召集了心腹谋士进行了一次紧急会议。
刘黑闼拍案而起:“招安?当然不能答应,老子最烦朝廷那些唧唧歪歪的酸儒,这要是接受招安,以后岂不是还得听他们的?
“不行,不能答应。”
王伏宝说道:“这几日陆续有人来投靠,我们也收拢了高将军的余部,如今手上好不容易有了人马,要是接受朝廷的招安,这些人就不是我们的了。
“万一朝廷反悔,我们手中无钱无人,太过被动。”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坚决不接受招安。
窦建德看向一直沉默的谋士凌敬:“先生怎么看?”
凌敬沉吟道:“朝廷招安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如今我们手中虽有三千兵马,但杨义臣所带领的万余人都是跟着他征战辽东、驰骋沙场数年的精锐,若是硬抗,我们绝不是对手。
“为今之计,我们应当先答应朝廷的招安,保住自身,然后徐徐图之...”
凌敬的这番话说到了窦建德的心里,他眸中浮现笑意,“先生之言甚合我意,就依先生计策行事。”
****
一看见林郅悟,苏定方就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你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这是穿越后第一次接触原主的表兄,虽然脑子里有着原主的记忆,但是林郅悟的内心对于苏定方还是有点抗拒,起码不能接受这么热情的碰触。
林郅悟挣脱苏定方的双手,退后了两步,笑道:“表兄,我没事,也没有受伤,就是不习惯骑马,屁股疼。”
听他这样说,苏定方心中松了口气,取笑他:“刚学会骑马就乱跑,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后悔?
是挺后悔的,若是早知道蹦极会穿越,打死他都不去蹦极。
来到这个什么隋朝,他哪哪都不适应。茶是咸的,没有牛肉吃,顿顿都吃羊肉,膻味熏死他了。
没有高脚椅子,坐都是跪,吃个饭双腿酸麻站不起来。
没有化学物品,没有机械工具,没有实验室,没有电脑,没有现代人...
第50章 不信不立(加更)
想起在现代的潇洒日子,再想想在古代的苦日子,林郅悟皱成了苦瓜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
林郅悟忍不住为自己感到悲哀。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是不是窦建德虐待你了?”苏定方觉得这次见到的林郅悟跟从前很不一样,少了几分文弱,多了几分忧愁。
但想到他年纪轻轻就遭遇了绑架,还在土匪窝呆了这么长时间,内心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心里不免同情他。
“那倒不是,窦建德这个很侠义,他没有虐待我,倒是他那个兄弟刘黑闼,太暴力了。”
说起刘黑闼,林郅悟就一肚子火,向苏定方说起刘黑闼的恶行来:“...你说说,我不会骑马,就不能给我搞辆马车来吗?
“那个刘黑闼非但不能理解我的痛苦,居然还打晕了我,害我这些天一直都昏昏沉沉的。
“还动不动就让我给他们改造弓箭,一天不弄完一百只弓,就不给我饭吃。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苏定方听糊涂了,“你刚才不是说窦建德挺侠义的没有虐待你吗,这个不给你饭吃又是怎么回事?”
“哦,是刘黑闼瞒着窦建德干的,窦建德不知道。”
说到这里,林郅悟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他看向食案,见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管那么多,跑过去就吃了起来。
这大概是他穿越到古代吃的最丰盛的一顿,虽然没有他爱吃的牛肉。
“唉,不要吃,小心有毒。”苏定方急忙阻止林郅悟。
林郅悟刚拿起一个鸡腿,闻言便说:“不会的,窦建德不是这样的人。”说完就咬下鸡腿肉,嚼了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看样子是饿坏了。
苏定方见他吃了几口,没有什么异常,心中对于他那句“窦建德不是这样的人”生出了疑惑。
“你跟我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吧。”
......
对于突然会改造弓箭的事,林郅悟说是在书上看到的,苏定方想想姑父留下的那几箱子书,就没说话了。
但听到林郅悟说,窦建德没有像其他的匪首那样一抓到隋朝的官员和士绅就杀了他们,而是对他们以礼相待,更是和饶阳县长官宋正本同坐一床,商量大计,同时安抚城内百姓,苏定方心中改变了对窦建德的看法。
这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之士。
两人吃完之后,窦建德果然按照约定来给答复了。
“让我接受朝廷的招安没有问题,但我有一个要求,就是我手中的人马仍归我,不归朝廷管制。”
“行,依你。”苏定方很爽快就答应了。
窦建德怔了一下,眉梢微挑:“你能做主?”
苏定方道:“来之前,杨将军跟我说,只要窦英雄提的要求不过分,都可以答应你。在我看来,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其实来之前,他就和杨义臣分析过,若是窦建德同意招安,必会提出保留现有兵马的条件,杨义臣说可以答应他,只要不犯上作乱就行。
“既如此,我会将今日的事情告诉杨将军,由杨将军上报朝廷,窦英雄就耐心等待朝廷的敕封吧。”
苏定方抱拳:“天色不早了,就此告辞。”
说完,拽着林郅悟就往外走。
林郅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脱离了狼窝,不敢相信地回头去看窦建德,但见他笑脸盈盈,没有任何阻拦的举动。尤其是走到外面庑廊的时候,刘黑闼居然对着他笑,还说了一句:“林大郎走好啊,后会有期。”
刘黑闼走到窦建德身边,“大郎,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走吗?你不是说那个林大郎是个人才吗?有了他,我们的兵器精进了不少。
“就这样放他走,将来帮助隋军改良兵器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刘黑闼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已经在城门口安排了人,只要他们一出城门,就杀了他们。”
“胡闹。”
窦建德呵斥道:“我既然说了要放他们走,就一定会放他们走,你这样做让我的信义往哪儿放?
“我一直都跟你们说,人活在世,除了‘义’字当头,最重要的还有一个字,那就是‘信’。
“不信不立,没有信用,别人就不会相信你这个人,更不会把你当做依靠,为你效力。
“赶紧把人撤回来。”
“可是...”刘黑闼不甘心:“那小子的手艺不能被别人利用,只能为我们所用,这一去,再想抓回来,可就难了。”
尤其是他的表兄苏定方那么厉害,他都不一定打得过苏定方。
窦建德扬起嘴角,一抹迷之自信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你放心,狼儿只是出去放放风,很快他就会回来的...”
****
原以为王庾第二天会醒来,李渊准备跟她说说兵符的事,没想到王庾这一晕倒,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足足昏睡了五日。
“你可终于醒来了。”
李渊挥退所有人,从案上捧来一个箱子:“这是你要的六百两黄金,一分不少。”
箱子打开,一阵金光射出,王庾不自禁地眯了一下眼睛,再看过去时,嘴角弯弯,这可是她来古代的第一桶金。
王庾伸出手,从中拿了一块金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房国公都给了黄金,没换成粮食吗?”
李渊笑了笑:“他想换成粮食,我还不同意呢。让他去换粮食,指不定少一半。”
王庾思考了一下,也对,现在物价飞涨,没个定数,今天去买跟明天去买说不定又是不同的价,掰扯起来肯定不清不楚。
“还是唐公思虑周全。”
王庾将箱子推回去:“我就拿一块金锭玩玩,其他的都给唐公做军费。”
“那怎么行?这是你的医药费。”李渊又推了回来。
王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就很想要,还要假模假样地推辞,算了,就陪他演一演。
“我的医药费能用多少,何况我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唐国公府的,这些都是唐公应得的。”
“那也不行。”
“我可是唐国公府的人,我的钱就是唐国公府的钱,唐公莫要推辞了。”
“这...不好吧?”
“唐公你就收下吧,不要再说了,我脑袋疼。”
王庾按着脑袋,露出痛苦的表情。
李渊见状不再推辞,又说:“我叫李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李大夫刚给我把了脉,没事,只要不动脑就行。”
再不结束刚才的表演,她可真的头疼了。不过,提到李大夫说的话,王庾撑着脑袋,对李渊露出讨好的笑容:“我这段时间不能动脑,那背书,是不是可以暂停了?”
第51章 你傻不傻
雪肤乌发,明眸皓齿。
尽管额头上的大包已经消肿,但还有淡淡的青印,那缺了门牙的贝齿荡漾在纯真笑容中,越发显得可爱。
李渊心中一软,微微笑道:“在李大夫说你可以动脑之前,不用背书了,不过,练字不能废。”
“没问题。”王庾在心中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不用背书了,真好!!
李渊看着她掩饰不住的喜悦,微微摇头,真是个孩子,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好好休息。”
李渊刚走出外间,就听见王庾在里间喊道:“春花,快给我拿纸笔来。”
不错,果然是他唐国公府的好孩子,这么爱学习,李渊以为王庾听他的话准备练字呢。
其实......
“小郎君,你这是在画什么呀?不像食案,也不像坐床。”春花看着王庾在纸上涂涂画画,画了一张又一张,上面的东西熟悉又陌生。
“很快你就知道了。”
王庾画完之后,拿着画纸就下了床,谁知脚刚落在地上就发软,眼前一片发黑。
“小郎君,你没事吧?”
春花赶紧扶住了王庾:“大夫说了,这几日你必须卧床静养,不能下床。”
王庾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再次睁开眼睛时,眸底一片清明,脚上也有了力气。
“哪有那么夸张,走,我们去找长孙姐姐。”
有了刚才的眩晕,王庾动作不敢太大,慢悠悠地晃到了长孙氏的房间。
“长孙姐姐,你叫人帮我做这个吧。”王庾将一叠画纸塞到长孙氏手中的书上,又从怀里掏出金锭放在书案上:“这是工钱,若是不够,长孙姐姐去找唐公要,我的钱都在他那里。”
长孙氏瞥了一眼那块金锭,又将目光移到画纸上,“这是?”
“家具,长孙姐姐不要问那么多,总之做好了你就知道怎么用了。”王庾催促她:“长孙姐姐现在派人去做吧。
“对了,用一般的木材就好,不要用太贵重的木材,我只有这一块金锭。”
看她急不可耐的模样,长孙氏笑了笑,吩咐桑中:“你把这些画纸交给府中工匠,让他们照着画纸做一套出来。”
“做三套。”王庾加了一句。
“那就做三套,去吧。”
桑中拿着画纸走了。
王庾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钱够打三套家具吗?”
长孙氏想起她刚才说的话,知道她只拿了一块金锭,其他黄金都给了李渊,便笑道:“绰绰有余。”
不过,唐国公府做的家具可不会用一般的木材。
府中工匠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做好了一套,工匠来询问第一套家具送到哪个院子,刚好王庾在长孙氏那里,她就吩咐工匠把家具送去李渊的院子。
李渊正在和裴寂等人商议事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他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管家小跑着过来,禀道:“阿郎,是小庾儿命人打造了一套家具送给阿郎,其中有一张书桌要送进书房,我给拦住了。
“阿郎,你看,那书桌...”
书桌?
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好像跟书有关,李渊心中好奇,便吩咐道:“送进来吧。”
李世民等人也很好奇。
眼看着仆人抬着一个比书案高了一倍的大案几进了书房,王庾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指挥着仆人:“小心点,别磕着,对了,就放屋中间吧。”
“好了,把这些都搬出去,再把椅子和茶几搬进来。”
王庾就像是在自己的房间一样,指挥着仆人将那些矮几搬出去,席垫撤走,将新的家具摆好。
李渊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在王庾知道分寸,没有动他的书案,只是搬走了旁边的矮几。
做好这一切,王庾拍了拍最大的书桌,对李渊说道:“这是书桌,跟书案的作用是一样的。”
李渊扫了一眼新添的家具,沉着脸道:“所以,你拿了一锭黄金,就做了这些?”
“对啊。”王庾点点头。
“你知道一锭黄金可以买多少东西吗?你就打了这么几件家具,你傻不傻?”李渊望着王庾那一脸纯真的笑,就恨不得拿锤子敲碎她的脑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败家了。
“不,我打了三套家具。”王庾伸出手指,一一指了过去:“唐公一套,二郎和长孙姐姐一套,我自己一套。”
李渊:“......”
李世民听说自己也有一套,心道小丫头还挺有良心的,就帮她解围:“书桌为何这么高?”
“因为舒服啊。”
王庾走到书桌后面,双手撑着椅子一跃而上:“你看,坐在椅子上,然后在书桌上写字,腿就不会麻了。”
众人望去,硕大的书桌后面露出了王庾的小脑袋和脖子,桌面与她的脖子齐平,她的两只小手掌勉强搭在桌面上,低头一看,两条小腿在空中晃荡。
这样写字,真的舒服吗?
“咦?”
一声惊呼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原来是唐俭听王庾说舒服就往旁边的椅子一坐,这个坐是隋朝人惯有的姿势,跪坐。
“有点高。”唐俭倾身往地面看了看,眉头微皱:“不舒服。”
“哈哈,不是那样坐的,是这样。”
王庾跳下来,跑到唐俭身旁,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她晃了晃两条腿:“是这样坐。”
“哦,原来如此。”唐俭恍然大悟,换了个姿势,起初不习惯,但坐了一会儿,觉得很舒服。
“嘿,感觉不错。”
听他这样说,其他人也都找了空的椅子坐下,慢慢体验。
李渊则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伸出双手放在桌面,再往前面一看,感觉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很多,门口摆的花瓶都显得渺小了。
原来这张书桌是根据他的身量打造的。
王庾拿了纸笔放在书桌上,笑吟吟地说:“唐公试试写字。”
李渊拿过纸笔,奋笔疾书,默写了一章经义,满满两页纸,却不知为何,越写越精神,感觉身体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不像从前,写个一刻钟,腿就酸麻了。
“这书桌不错,对了,这个叫什么?”李渊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王庾回道:“这叫椅子。”
然后一一将家具的名字告诉他们,又示范了一遍其作用。
李渊非常满意:“不错,对了,你是怎么想到的?”
“是从书中受到启发的。”
“小庾儿真聪明。”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才谁说她傻来着?
椅子是宋朝才开始出现的,之后高脚家具才慢慢流行,王庾不愿规规矩矩地等待历史发展,就提前把这些做出来了。
“对了,我还做了饭桌,今天中午就在唐公这里吃饭吧。”
“行,没问题。”唐公一高兴就答应了,瞥见裴寂期待的眼神,大手一挥:“你们几个也留下来吃饭。
“去厨房吩咐一声,整一桌丰盛的,多做几个小庾儿喜欢吃的菜。”
......
到了偏厅吃饭,众人按座次坐下,唐俭扭了扭身体,浑身不自在:“怎么我这张椅子这么高?还有点挤。”
众人望去,他坐着比众人足足高了一个头。
唐俭低下头,不敢看李渊,比唐国公高这么多,还怎么吃饭?不要混了啊?
王庾一把抓住唐俭的胳膊,把他拽了下来:“起开,这是为我定制的专用椅。”
唐俭:“.......”
默默地在旁边的空椅上坐下,伸直了脖子,视线高度适宜。
再往旁边一看,王庾坐在那张最高的椅子上,桌面与她胳膊肘齐平,高度刚刚好。
李渊见状呵呵地笑了起来,王庾还是个小孩子,和他们吃饭可不就得定制椅子嘛。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然后众人回到府中,命令工匠照着唐国公府的桌椅打造家具。
没过多久,整个太原开始流行高脚桌椅。
****
房国公府。
“翁翁没发现吧?”苏坐在新做的椅子上,擦拭剑刃。
亲随恭敬回道:“郎君放心,我们一找到东西就放回了国公爷的书房,东西只消失短短一天,国公爷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就好,幸亏他运气好,第二天就找到了兵符。
“郎君,我刚看见李家那小子出府了。”
苏噌地站起来,“带了多少人?”
“就一个随从。”
闻言,苏双眼放光,手中紧紧握住了剑柄,“去叫几个人来,我们出府......”
第52章 不退反进
苏带着人赶到了街上,躲在暗处观察,真是天助我也,上次打他的人正跟着王庾流连在一个小摊前。
亲随露出阴狠的眼神:“郎君,我们冲过去,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说完就要冲出去。
“等等。”苏伸手拦住他。
吃一堑长一智,为了那六百两黄金,他没少挨祖父骂,这一次,他要谨慎行事。
扫了周围一圈,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吩咐道:“去买几个面具来。”
亲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郎君真是太聪明了。
“你喜欢这些玩意?”
段志玄挑起一个九连环,有点鄙夷:“这都是小孩子玩的玩意...”
低头睨了一眼,王庾可不就是一个六岁的小破孩吗?
王庾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小郎君眼光真好,这些都是晋阳城内小郎君小娘子最喜欢的玩具。”掌柜一边笑眯眯地奉承,一边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包好递给王庾。
段志玄撇了撇嘴,默默地递上银钱,他今天就是奉命来保护王庾、当跟班提东西付钱的。
“我们去那边看看。”
瞥了一眼手中的匣子,里面装着一支梅花缠枝步摇,这是王庾在首饰铺子挑的,说是送给他的答谢礼,感谢那天他和唐俭救了她。
他知道,王庾是拐着弯帮他挑礼物送给雨蝶。
脑海中浮现雨蝶戴上这支步摇含羞带怯的模样,段志玄咧开嘴笑了,默默地跟上王庾。
还没走到摊贩面前,他们就被一群戴面具的人给围住了,各个手持铁棒,大概二十来人。周围行人一看这吓人的阵仗,连忙绕开,快速远离了漩涡中心,甚至于周边的小摊贩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站住,打劫。”为首的男子举着铁棒对准了王庾。
声音很熟悉,再看为首男子身上穿的锦衣华服和鹿皮靴,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的腰带上。王庾笑了,做戏做全套,这点套路都不懂。
“大姐?我不是你大姐,你认错人了。”王庾笑呵呵地说。
段志玄弯下腰,凑近王庾的耳朵,小声道:“他们说打劫呢,不是大姐。”
“我知道,你不要出声,看我的。”王庾压低了声音。
看她胸有成竹隐隐带有挑衅的目光,段志玄内心深处的兴奋又被挑动而出,有好戏看了。
苏这边的人愣了,什么情况?这小子耳朵有问题?
亲随吼道:“不是大姐,是打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哦,原来是土匪打劫啊。”
王庾不退反进,朝着苏踱步而去。
不知为何,看着王庾那张气定神闲的笑脸,苏心底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下一刻又反应过来,觉得被一个小孩子唬住丢了面子,又往前垮了一大步,挥舞着铁棒,凶狠恶煞地喊道:“站住,把钱交出来。”
瞥了一眼手臂粗的铁棒,王庾小脸微红,压低了音量,假装害怕又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很没面子,我们能不能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比如,那里?”
王庾指了指前面的小巷子。
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他刚才藏身的巷子,很僻静,适合干坏事。这小子莫非是觉得当众被打劫失了面子,所以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不让人瞧见?
也对,都是豪门世家出来的小郎君,谁愿意丢这个脸?
“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就成全你,走。”
众打手拥挤着王庾和段志玄往巷子走去。
周围百姓见状,一头雾水,不是要打劫吗?这么快就走了?连水花都没起,就散了?
算了,算了,既然没啥事发生,那就继续做生意吧。
摊贩们重新摆好东西,吆喝声此起彼伏。
进了巷子,苏不再费口舌,下命令道:“给我狠狠地打,留口气就行。”
段志玄迅速将匣子和一个布包塞进怀里,其他的东西扔到了一边,抡起拳头准备大干一场。
王庾背靠他,目光猝然变冷,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段兄,千万别手下留情,狠狠地打,留口气就行。”
听见这句话,苏气得不行,真当自己武功盖世了,他上次就看出来了,这个小子压根儿就不会武功,顶多就是动作灵活了些。
至于那个段志玄,身手是不错,可双手难敌四拳,何况他带来了这么多人,一人一铁棒下去,不死也废了。
“上。”
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
知道王庾的伤没好,段志玄尽量为王庾挡下所有的袭击,但他很快就发现,王庾虽然没有武功,但她身手灵活,仗着身量矮小,正好与他互补。
他攻上盘,王庾攻下盘,一时之间,竟没让任何人碰着身体。
苏发了狠:“废物,给我狠狠地打,打断他们的手脚。”
王庾双眼微眯,射出了危险的光芒,穿梭的身体更快了,以拳击打重要穴位,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嗷嗷叫着倒在了地上。
铁棒挥来,王庾迎击,右手握拳,绕到对方身侧欲攻击对方腰部,突然手臂一颤,随即僵硬冰凉,软绵绵地落下。
该死,又来了。
王庾迅速调整体位,但铁棒还是擦着她的肩膀击打了一下。
痛楚传来,王庾没理会,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左手上,狠狠地击打在对方腰部。
对方应声倒地。
看来,她该锻炼左手了。
王庾不再主动出击,躲在段志玄背后,在对方攻过来的时候,就插上一脚。
好在段志玄武功高强,她前面也放倒了几个,一刻钟后,看着晕倒成一片的“土匪”们,王庾眸中浮现一丝不屑,跳梁小丑。
“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都收了。”
段志玄张大了嘴:“不是吧?你要打劫?”
王庾挑了挑眉梢:“怎么?不行啊?”
“行。”
他最喜欢打劫了。
段志玄一个一个地去搜身,没想到这群兔崽子还挺有钱的,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几十贯钱,还有玉佩。
玉佩是从领头男子身上搜出来的,一看就很值钱,段志玄好奇,便揭开了领头男子的面具。
这一看,吓得跌坐在地上:“小...小庾儿...我们又打了房国公的孙子。”
“我知道啊。”王庾将地上的纸包捡起来抱在怀中,语气淡淡。
段志玄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他是谁。”
“对啊,除了苏,还有谁会这么蠢?穿一身华服戴个面具就来打劫,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声音,真是蠢到家了。”王庾鄙夷得连眼风都不想投给苏,太蠢了。
“走走走,我们去醉香楼吃顿好的,打劫来的钱要当天花光才能银钱滚滚来...”
两刻钟后,苏等人悠悠转醒。
“...郎君,我们...失败了。”
“郎君,我们告诉国公爷吧,他们打了您,国公爷定不会轻饶他们。”
“啪!”
苏一巴掌挥过去:“蠢货,这么丢脸的事情,不准告诉国公爷。”
但房国公苏威是何许人也,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他干的好事。
“国公爷,要不要去唐国公府把王庾那小子抓起来?”心腹问道。
苏威面沉如水:“没有证据,不宜轻举妄动。”
但孙儿连番被打,这笔账一定要算。
苏威想了想,写了一封信,交给心腹:“将这封信送去洛阳......”
第53章 如日中天
随着太原的消息不断地传回洛阳,杨广知道了李渊以抗击突厥为理由大肆征兵,想到明年即将发生的事情,杨广传了一道密令去太原。
为了一战歼灭李密的军队,夺回洛口仓,虎贲郎将刘长恭向主帅王世充提出了一个战略计划。
即由王世充率两万五千人从正面进军,刘长恭率五千人绕道北面夹击瓦岗军,而张须陀从汜水包抄瓦岗军后路。
王世充采纳了刘长恭的计划,并与张须陀约定两军于洛口仓南面会师,意欲将李密所率领的瓦岗军合围聚歼。
自从占领洛口仓,开仓赈民后,李密就知道此举会引起朝廷的忌惮,于是派出了斥候日夜侦察隋军的动向。
随着斥候们的汇报,李密很快就弄清了隋军的作战意图,并制定了相应的作战计划。
这一日,李密兵分三路,一路由房彦藻率领在横岭埋伏,负责阻击张须陀,一路由柴孝和率领埋伏洛口仓北面山林,负责歼灭刘长恭,自己则率主力,在石子河迎战王世充。
“杀!”
战鼓喧天,旌旗飘扬,遍野都是厮杀声。
这一仗,李密身先士卒,率领亲自挑选的精锐部队从隋军战阵中拦腰切入,冲散了隋军阵型,斩杀了上万人。
李密本以为凭着这股冲劲一定会让隋军心生恐惧,进而军心涣散,一败涂地。
但没想到,在死伤了上万人之后,隋军突然变换了阵型,士气更盛,往来突杀,跟不要命了似的。
这支队伍虽然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军队,但毕竟跟着他不是很久,军心不是很牢固,被隋军这样不要命地反击,军心逐渐涣散。
还在洛阳的时候,杨广对王世充说:“若是洛口没收复,你就不用回来了,自裁谢罪吧。”
王世充战战兢兢地领命,回头就对所有士兵下了军令:“洛口不收复,誓不苟活。”
对于隋军来说,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但对于李密来说,钱粮和兵马,若是只能保住一样,他一定会先保住兵马。
为了不全军覆没,李密下达了军令:“所有人听令,撤。”
李密且战且退,退回洛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战胜归来的柴孝和。
“主上,我军大胜,隋军全军覆没,不过让刘长恭那厮给跑掉了。”柴孝和兴奋地向李密禀告,禀告完之后,发现情况不对,“主上,你这是...”
李密来不及向他解释,只说了一句“跟我撤退”,又不舍地看了一眼城门上的“洛口”二字,然后果断地往横岭方向逃去。
当舍不舍,反受其乱。李密咬了咬牙,发誓他一定会回来的。
柴孝和顿时就明白了,立即跟了上去。
王世充见李密过洛口而不入,直接放弃了洛口,不禁心中大喜,这下不用掉脑袋了。
“穷寇莫追,进驻洛口。”
就这样,王世充进驻了洛口,并上书杨广,禀告这里的战况。
李密和柴孝和带着剩下的人到达横岭的时候,房彦藻已经被张须陀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李密趁机救援,集中火力攻击张须陀。
彼时,李密五万人马还剩下三万多,张须陀这边将近万余人,两方将士各个英勇凶猛。
但李密这边的将士想着王世充的精锐部队就在后面,随时就到,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往前冲。何况张须陀的将士们显然没有王世充的将士们那般视死如归,军心不太牢固,下手就更狠了。
李密看准机会,率领手下勇将围攻张须陀。
张须陀起初还能游刃有余,但时间一长,旧伤发作,体力渐渐不支,动作越来越慢。
他想着李密明显就是打了败仗,逃至此处,只要他再坚持一阵,等到王世充的援军,他就能反歼瓦岗军。
却没想到,迟迟不见王世充的援军,而他一个不小心,就被挑落马下,手中兵器也被人夺走。
李密趁机举起长枪,刺进了张须陀的胸膛。
“噗。”
张须陀吐血身亡。
李密拿过手下的大刀,一刀砍断了张须陀的脑袋,用长枪一挑,跃上坐骑,高高举起张须陀的脑袋,大声喊道:“张须陀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主帅阵亡,隋军士气骤消,纷纷放下武器,对着张须陀的脑袋跪下,嚎哭不止,周围弥散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李密军队的将士闻之动容。
但李密很清醒,唯恐王世充追击过来,他命人收拾好张须陀的尸体,趁机收拢张须陀的余部,进攻荥阳。
****
看着御案上的两份奏报,杨广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如他所愿,洛口仓夺回来了,但他的猛将张须陀却死了。
张须陀,跟前世一样,还是死在了李密手中,荥阳也再次沦陷。
难道他重生一世,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不,不行,绝对不行。
这只是一个失误,如果他当时不是气昏了头,派张须陀去包抄李密,张须陀就不会死。
是他计策失误了...
好,那就让他好好回想一下前世发生的事,决不能再出现这样的失误了。
“张须陀,吾之忠臣,朝廷之栋梁,时五十二而战死沙场,乃吾之所痛......追赠金紫光禄大夫,蝉联茂族......”
“传令王世充,洛口及其周边军民,凡是接受过李密恩惠和洛口仓粮食的,杀无赦。”
“擢王辩为河南大使,前往荥阳招安李密...”
在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后,杨广坐在宝座上又开始思考前世的事情。
这时,元敏双手奉上一本奏折:“陛下,这是河北送来的奏折。”
杨广打开奏折看了一遍,是杨义臣所奏,河北张金称和高士达等匪首被铲除,只有窦建德占据饶阳,收敛高士达尸体,为其举行葬礼,收拢其旧部,势力逐渐强大。
但窦建德愿意归顺朝廷,受杨广差遣。
看来招安封官爵还是有效果的,相信有了窦建德这个例子,其他的匪首也一定会效法。
“河北盗匪尽灭,窦建德自愿归顺朝廷,封窦建德为大将军,镇守平原饶阳诸县。”
裴蕴进言:“陛下,如今盗贼都是小股势力,虽多但不成气候,陛下不必担忧,且在朝廷的招安之下,他们必会归顺朝廷。
“杨义臣现已几尽剿灭盗贼,长期在京城之外拥有重兵,很不合适,不得不防。”
杨广想了想,深以为然,于是,下令召回杨义臣,并遣散他的士兵。
杨义臣为此忧愤抱憾,但不得不回朝听命。
苏定方为杨义臣送行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浓浓的担忧,陛下的疑心太重了...
李密虽然丢了洛口,但他抢占了荥阳,又因为杀了张须陀,一战成名。河南各郡县官兵闻风丧胆,瓦岗寨声名大振。
紧接着李密率兵轻装西进,迅速抵达康城,不费一兵一卒就逼降了附近的几座城池,获得了大量的财物、粮草和物资,个人声望如日中天。
李密将所得金银财宝全部分给了手下,自己依然保持着节俭的本色,众人大为感动,越发效忠于他。
听到李密兵不血刃、连下数城的消息后,翟让后悔了。
他不得不承认,李密确实是个天生的领袖,比他有才干。他又想起那首《桃李章》: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莫浪语,谁道许?
正如李玄英所说,李密就是那个负有天命夺取隋朝天下的李姓之人。
看来,跟李密分道扬镳很不明智,想到这里,翟让调转马头,率领大军回过头去追随李密。
当李密看见翟让一脸尴尬笑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知道,他成功了。
此时的李密,威望、功绩、军事才能、人格魅力都已经跃居翟让之上,俨然已经是瓦岗寨的精神领袖。
但他想要的是瓦岗寨的绝对控制权,要完成这个目标,还要走最后一步。
于是,李密再次向翟让提出了袭据洛口的计划......
第54章 闯入抓人
晋阳。
当听到张须陀战死的消息,秦琼和罗士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潸然泪下。两人面对荥阳方向,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将军,一路走好。
看见他们的举止,李渊不免动容,心里也为张须陀感到惋惜。
但让李渊更为关注的是另一个消息,自从窦建德归顺朝廷之后,赵魏以南、江淮以北的变民军纷纷归顺了朝廷,如齐郡的孟让,平原郡的郝孝德、王德仁,济阴郡的房献伯等。
听说朝廷正在派人与李密交涉,希望瓦岗军接受招安。
局势似乎一面倒地往杨广期望的方向发展,而李渊的步履是越来越艰难。
这一日,正当李渊和裴寂等人在商议军事的时候,苏威和赵才带着骁果军来了。
“李密纠集瓦岗土匪,谋逆作乱,其罪当诛,刘文静为其姻亲,应一并处罚,来人啊,把刘文静抓了。”
李渊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李密没有接受招安,心中竟然泛起一丝丝的窃喜。
李世民上前挡住骁果军,喝道:“大胆,我看谁敢放肆。”
少年丰神俊朗,一双深邃的眼眸微眯,眉宇间冷峻愠怒。身姿提拔,如同一把出鞘的古剑,横亘在巍巍山河间,天地为之失色。
程知节和秦琼等人走到李世民身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骁果军,眼神凌厉,一副戒备迎敌的模样。
唐国公府多英雄豪杰,街知巷闻,这个阵仗一下子就震慑住了骁果军,顿足不前。
议事厅内的气氛骤然变得低沉,火星四散,暗潮涌动。
李渊回过神来,虎目一瞪:“房国公,赵将军,敢问你们带这么多士兵前来,是想抄我唐国公府吗?”
无故带兵闯入官邸,而且还是国公府,认真追究起来,视为叛乱都不为过。
房国公神情一滞,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唐国公不要误会,我等只是奉旨捉拿叛贼。”
裴寂道:“虽说那李密反叛朝廷,但刘文静忠心耿耿,援救荥阳、抗击突厥,他立下了不少功劳,应当功过相抵,不受牵连。”
苏威摆出朝廷重臣的姿态,寸步不让:“陛下早已下达指令,所有与叛贼李密过从甚密者,都要抓起来关进大牢。
“刘文静与李密有姻亲关系,这件事唐国公心知肚明,但你却日日与他商讨政务,奉为座上宾,不实行逮捕。
“唐国公莫非是不把陛下的旨意放在心上,藐视皇权,想自立为王不成?”
如此严重的指控,李渊无从反驳,也无法反驳,为证清白,他下达命令:“来人啊,把刘文静抓起来,收押大牢。”
解决了一个,苏威又将目光停留在长孙顺德的身上。
“唐国公,长孙顺德逃避兵役,本就应该抓起来,你却因为他是你的姻亲,就包庇他,收留他,这该当何罪啊?”
长孙顺德是长孙氏的族叔,前不久来太原投靠了李渊。
李渊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个酸儒,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他轻咳一声:“虽说长孙顺德逃避辽东兵役,是他不对,但是他幡然悔悟,投军太原,抗击突厥,立下了不少功劳,足以抵消他之前犯的错。
“我相信凭着我唐国公的身份,为他向陛下求情,陛下一定会赦免他的罪责。”
李渊特意加重了“唐国公”三个字,意在提醒苏威他的身份不仅仅是太原留守这么简单,他还是杨广的表兄,是皇亲国戚,做事可不能太过分。
苏威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决定放过长孙顺德,“好,这件事就揭过不提,我们来说说征兵的事情。”
李世民身体一凛,来了。
“征兵令上明明写着征兵一万,你们却征兵将近两万,这是想谋反吗?”
此话一出,厅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寒风呼啸着从众人心中吹过。
赵才右手悄然放至腰间兵器上,警惕地盯着李渊。
李世民欲辩驳,被李渊用眼神阻止了。
李渊不避不闪地与苏威对视,面色自若地说道:“两位副留守刚来太原,还不清楚太原的情况。
“突厥人时常侵犯边境,最频繁的时候一个月来了五次,每次与突厥对战,军用物资、战马、士兵消耗都极大。
“我让二郎征兵,也是为应对突厥人而做准备,区区两万人马,突厥人还不会放在眼里,只有征调更多的人马,才能震慑住突厥,使他们有所收敛,不敢来犯。
“也只有提前储备兵力,才能在大量地消耗之后迅速补给,不至于突厥突袭而我们兵力匮乏。””
苏威抓住其中一点趁机反驳:“震慑也不只这一个办法...”
话还没说完,武士就闯了进来:“唐国公,马邑传来战报,突厥人又打来了。”
李渊暗自吐出一口浊气,见机对苏威说道:“征兵的事稍后再议,当务之急,房国公赶紧随我一同调兵抗击突厥吧。”
李渊虽是封疆大吏,但是日常能够调动的兵力不足一千,地方官员若是擅自发兵千人以上,就要被处以死罪。
苏威和赵才是皇帝派来的监军,李渊要调动足够的兵力,必须有他们的支持才行。
突厥人侵犯边境,非同小可,苏威咬咬牙,压下心中的怒火,暂且放下征兵的事情,跟李渊前去调兵。
李世民走进正堂,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摔了出去:“苏威那个老匹夫,不就是让他掏了六百两黄金吗,居然不依不饶,非要把刘文静关进大牢。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李世民骂了两句,依然不解气,又抓了一个茶杯。
“哎,别摔。”王庾快步跑过去,及时按住了李世民的手腕。
王庾从他手中取下茶杯,望着地上的碎瓷,满脸的痛心:“你知道你摔了什么吗?”
李世民错愕:“……不就是个杯子嘛。”
“错。”
王庾拿起桌上同一制式的茶杯,摩挲着杯面,缓缓说道:“这套茶杯是前朝贡品,是长孙姐姐最喜欢的茶杯。
“统共四只茶杯,一只茶杯就能换两百石米,够小户人家吃半年了。
“你摔的是杯子吗?
“不是,你摔的是钱,是两百石米,是百姓的口粮。
“你…你真是…”
王庾指向李世民的手指微微颤抖,眸中全是失望,语气中充满了指责,看起来比李世民还生气。
最后颤抖着吐出了一句话:“你真是暴殄天物,不知民间疾苦。”
李世民:“……”
从前一生气就摔东西的李二郎突然觉得脸臊得慌,那些碎裂的瓷片在他的心田滚动,将他切割成无数个碎片,鲜血淋漓。
长孙氏瞧着李世民窘迫的模样,心中不禁好笑,面上不露分毫,温柔说道:“听说突厥又进犯马邑,二郎不用去吗?”
李世民拍了一下脑袋:“哎呀,对,我记起来了,我是来拿东西的。”
李世民走后,王庾痛心疾首地对长孙氏说:“长孙姐姐,二郎太败家了,你开源节流也赶不上他肆意挥霍。
“要想个办法治治他这个坏毛病才行…””
第55章 干你何事
晋阳城门口。
王庾仰头看向李渊,满脸闪着期待的光芒:“我也要去。”
李渊抬手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揪,柔声道:“临近年关,突厥人的攻势较之往常更为猛烈,你一个小孩子还是呆在府里比较安全。
“小庾儿乖,等我回来,给你打野味吃。”
王庾:“......”
逗小孩呢,还打野味吃?
算了,不跟他计较,等她背完书,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跟着李世民出入议事厅了,到时候想做什么都有机会。
这样一想,王庾心中舒服了,开开心心地对李渊说:“好,我等唐公凯旋归来。”
姑娘家果然是贴心小棉袄,说话就是中听,李渊满意地又摸了摸她的头,嘱咐了她几句之后,就率领大军出发了。
“你该不会是唐国公的私生子吧?”
不知何时,苏来到了王庾的身边,阴测测地说了一句。
王庾的脸顿时就沉了下去,冷冷地道:“干你何事?”
苏嘴角勾起,眼中闪过鄙夷:“唐国公对你比对李二郎还要好,你若不是他的私生子,你凭什么越过李二郎?”
那依依惜别的模样,就像是父亲要上战场,家中小儿万般不舍一样。何况,唐国公府的下人对她态度恭敬,就像对待小主子一般。
李渊承袭爵位,妻子又去世多年,府中只有几个妾室,这样的勋贵置几个外室,有几个私生子,实属正常。
王庾还是那句冷冰冰的话:“干你何事?”
不反驳就是默认,苏心中不屑,面上也毫不掩饰:“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与嫡子是没法比的。现在李二郎对你好,不过就是对待小猫小狗一般,好玩罢了。”
王庾像是看傻子一样瞟了他一眼,这傻小子莫不是皮又痒了,找抽?
她暗搓搓地捏紧拳头,见苏威往这边走来,立刻放开拳头,嘴角含笑,语气无比亲切:“苏郎君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
听见这话,苏莫名其妙,余光瞥见苏威的身影,心头一凛,收起恐吓的心思,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小庾儿,没事吧?”唐俭走了过来。
王庾轻声道:“没事,我们回去吧,长孙姐姐还等着我们呢。”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两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人四平八仰地躺在地上,“哎哟哎哟”
地叫个不停,不是苏又是谁?
“老天开眼了?”王庾喃喃道,上个马也能摔下来,要不是流年不利,那就是坏事做多了,老天开眼惩罚他。
当着苏威的面,段志玄不敢笑太大声,只是合不拢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好心情:“这小子一定是干太多坏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苏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瞪了段志玄一眼。
段志玄不甘示弱,瞪了回去,臭小子,别以为你祖父是房国公,我就怕了你。
“好了,我们也走吧。”
李渊和李世民去了马邑,留下唐俭和段志玄在唐国公府,一为镇守晋阳,二为保护长孙氏和王庾。
来时王庾是和李渊同乘一骑,回去时王庾和唐俭等人没骑马,一路走回去,顺便逛逛街,这是王庾最喜欢做的事了。
在街上走着走着,段志玄突然间就红了脸,对唐俭说:“你先送小庾儿回去,我晚点回去。”
说完就走了。
王庾还没摸清情况,段志玄就不见了,望四周看了看,就看见段志玄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迅速整理衣冠,走到一个卖灯笼的摊子前,段志玄含笑与一位姑娘打招呼。
那姑娘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段志玄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绽放笑颜,似乎是没料到能在这儿见到段志玄,意料之外又很开心。
王庾偏头去问唐俭:“那就是雨蝶姐姐?”
唐俭点了点头。
难怪像只花蝴蝶一样飞走了,原来是遇见了心上人。
王庾笑了笑,继续往前逛。
不远处的苏望着段志玄和雨蝶,脸上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吩咐亲随:“你去打听一下,段志玄身边的那位娘子是谁?”
......
晚上,王庾沐浴之后,像猫儿一样钻进了长孙氏的被窝,“长孙姐姐,今晚我跟你睡。”
淇水瞪圆了眼睛,喝道:“快下来,这是我们娘子的床,你怎么能上去睡呢?快下来。”说着就去抓王庾。
王庾立刻滚到了床的最里面,摇晃着脑袋叫道:“抓不着,抓不着,哈哈哈...”
“你...”
淇水撸起袖子,蹬掉绣花鞋就要上床去抓王庾,被长孙氏拦住了:“淇水,你下去休息吧,今晚就让小庾儿在我这儿睡。”
“娘子...”淇水撅起嘴巴,一脸的不乐意,见王庾嚣张地冲她挤眉弄眼,又见长孙氏宠溺的目光,心里头就像是打翻了陈年老醋,酸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不甘心了半晌,淇水最后跺了跺脚:“...娘子总是护着小庾儿,哼。”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王庾立马掀开被子,拍了拍床铺,催促道:“长孙姐姐快上来。”
长孙氏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王庾就像是那些表妹一般,娇俏可爱,喜欢黏着她,当然,她也喜欢这样。
有人陪着说说话,闹一闹,生活会轻松很多。
“长孙姐姐,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王庾侧躺着,眼眸晶亮地望着长孙氏。
长孙氏笑笑,就像是和家中小姐妹卧床夜聊,细细说来。
长孙氏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春风拂过,柔软和煦,抚平了王庾不堪回首的前世,温暖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小庾儿,你的右手还痛吗?”
“现在不痛了。”
......
没有李渊和李世民的唐国公府就是王庾的天下,因着长孙氏的宠溺,她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人阻止,就算是出去逛街,只要有人跟着,长孙氏也不会阻拦。
淇水很不服气:“娘子,你为什么这么纵容小庾儿?她又不是唐国公府的小娘子。”
不就是为唐国公挡了一箭吗,凭什么大家都喜欢她,都宠着她,哼!!
长孙氏放下剪花枝的剪刀,用郑重的语气说道:“淇水,有些话,我只跟你说一遍,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有些事,你要拎得清。
“无论王庾年纪多大,能力多大,她救过阿翁是事实,只这一条,你就应该把她当做主子看待。”
淇水努了努嘴,不过就是侥幸救过唐国公罢了。
“这些日子,你应该也看到了,阿翁是如何对她的,二郎又是如何对她的,小庾儿在他们心中是不一般的。
“她不是寄人篱下的孤儿,她就是唐国公府的一份子。
“不管阿翁和二郎是怎么看待小庾儿,在我心中,小庾儿就是我的亲妹妹,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会护着她,让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淇水,你明白了吗?”
没想到王庾在主子心中的分量已经这么重了,淇水紧紧抿着唇,心中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半晌过后,淇水闷闷地道:“...娘子,淇水明白了。”
既然王庾能让主子开心,那她就对王庾好一点,淇水想通之后,再也不纠结长孙氏对王庾的态度,只是低声抱怨:“娘子都好久没带我出去逛街了。”
长孙氏闻言笑出声:“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吃味呢。”
“我才没有。”淇水撇开脸。
长孙氏正要取笑她时,府中侍卫长丁志急匆匆跑进院子:“娘子,不好了...”
第56章 不可冲动
“娘子,不好了。”
平素最稳重的侍卫长丁志行色匆匆,步履间略显慌张:“娘子,房国公把府邸围住了。”
“怎么回事?”长孙氏凝眉,面容沉静,不慌不忙地伸出手。
淇水立刻递上帕巾。
看着长孙氏沉着的面庞,丁志受到感染,心神一下子就放松了,镇定回答:“说是王庾和段志玄、唐俭三人杀了人,房国公前来捉拿凶手归案。”
长孙氏擦完手,将帕巾递给淇水,一面往外院去一面询问:“死者是何人?”
“是张军户家的女儿,张雨蝶,听说…段志玄与她走得很近。”
张雨蝶?
王庾同她说过,是段志玄喜欢的姑娘,父亲是军户出身,家境清贫。
“张雨蝶是怎么死的?房国公为何说小庾儿三人是凶手?”
丁志亦步亦趋:“张雨蝶是溺水而亡,至于王庾为什么成了凶手,房国公没说。”
长孙氏静默一瞬,又问:“小庾儿现在在哪里?”
“一个时辰前,王庾去逛街,段志玄和唐俭跟着她。”
“派人去寻小庾儿,让他们先不要回来,避一避。”长孙氏叮嘱道:“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
丁志心中明了,立即叫了人来,吩咐了几句。
谈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外院的花厅。
“房国公。”
长孙氏对着苏威施礼,面色从容:“房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唐国公府现在只有女眷,苏威也不避讳,开门见山地说道:“长孙娘子不必多礼,想必你已知道,我今天来是所为何事。
“请长孙娘子把王庾、段志玄、唐俭三人交出来。”
长孙氏镇静自若,微微笑道:“我是听说了一点点,但不知详情,敢问房国公,你有何证据指证他们三人是凶手?”
苏坐不住,叫道:“我们既然敢来抓人,自然是有证据,废话少说,把人交出来。
“再叽叽歪歪,就治你个妨碍公差的罪。”
长孙氏拉下脸,语气冰冷:“据我所知,命案是由晋阳令负责,不在房国公的管辖内。
“房国公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借机发动兵乱吗?””
面对长孙氏的质问,苏威面不改色,淡淡道:“晋阳令刘文静已收押大牢,唐国公不在,我身为副留守,代为掌管郡务,实属应当。”
“对。”苏兴奋地附和。
长孙氏心中一沉,先是逼迫阿翁将刘文静收押,再是趁阿翁和二郎不在的时候突然发难,看来是谋划已久。
在她看来,段志玄和唐俭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不循规矩,有时候做事出格了些,但不至于无故杀人。
王庾就更不可能杀人了,那个小丫头,连麻雀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会杀人?
长孙氏瞥了一眼门外的骁果军,赵才带了一半的骁果军去了马邑,此时大门外除了二十来个骁果军,还有府衙的官差。
若是进了大牢,在酷刑之下,难免会屈打成招,到时候翻案就难了。
如此来势汹汹,看来一定要抓到人才会撤走,长孙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打发苏威,同时祈祷丁志能在王庾回来之前找到她。
但往往事与愿违,长孙氏心心念念着王庾不要回来,然而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不过片刻,王庾三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纸包出现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
王庾扫了一眼大厅内的人,当看见苏威和苏,她的瞳孔缩了一下,随即将东西放在一旁,笑呵呵地说:“原来是房国公大驾光临,难怪这么大的阵仗。
“国公爷就是国公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当真是气派得很。
“只是,房国公每次都摆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唐国公府的人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房国公来查抄呢。”
淇水嘴角抽了抽,脸皮真厚,这么快就当唐国公府是自己家了。
苏眸中掠过一丝阴险,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了两步,在王庾面前站定:“你说得没错,就是唐国公府的人犯了事。
“来人啊,把他们三个抓起来。”
这一声令下,顿时就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骁果军。
长孙氏急忙拽了王庾过来,大声呵斥:“放肆,竟敢在唐国公府撒野。”
一个眼神飘过去,丁志带着人冲了进来,护在长孙氏前面。
“锃”
寒光闪闪,双方纷纷拔出刀剑,指向了对方。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苏威大声喝道:“你们是要拒捕吗?拒捕,罪加一等。”
“拒捕?为什么要拒捕?”段志玄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这架势分明是来找茬,眉毛一横,摆出了打架的姿势:“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挑事来了。
“想打架,那就直接上吧。”
唐俭斜眼看他,这个傻大个,还没摸清情况呢。
丁志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果然看到了三人惊讶错愕的表情,看来娘子说得没错,他们是被诬陷的。
“什么?雨蝶死了?不可能。”
段志玄冲上去一把抓住丁志,赤红了双眼:“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丁志沉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段志玄就像是闪电劈中,全身一阵激流穿梭而过,四肢僵硬,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昨天还见过雨蝶,他跟她说过年之前让父亲找媒人上门提亲,虽然雨蝶说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主,但他知道,那是姑娘家在害羞,她的心里已经答应了。
虽然他的父亲官不是很大,但他已经是旅帅,上门提亲,张家一定会答应的。
他昨天一宿没睡,一想到即将和心爱的姑娘共度余生,他就兴奋得睡不着。最后连浇了自己三桶冷水,直冷得他打哆嗦才压下这股兴奋劲。
没想到今天又被浇了一头冷水,而且还是刺骨的冰水。
“对,张雨蝶不仅死了,还是你们三个杀的。”苏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你们三个杀了人,证据确凿,你们就等着秋后问斩吧?”
听到这番话,段志玄猛然惊醒,冲上去:“我们没有杀人,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苏叫道:“你还敢恐吓我?再加一罪,把他抓起来。”
唐俭一把拽住段志玄,把他拖了回来。
“你干什么?”段志玄瞪向唐俭。
唐俭低声呵斥:“你忘了唐国公是怎么交代我们的,不可冲动。”
段志玄立刻就消停了。
苏见状,大声叫道:“快,把他们抓起来,凡是妨碍办差的,格杀勿论。”
恰在这时,淇水惊呼:“娘子,你怎么了?”
第57章 不讲道理
淇水的一声惊呼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她扶着长孙氏,两人的身体摇摇欲坠。
桑中连忙过去帮忙,忧急地叫道:“娘子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一个侍卫想出去请大夫,被骁果军拦了下来。
苏威冷冷地道:“在凶手归案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王庾瞟了一眼紧闭双眼的长孙氏,嘴角微勾,没想到长孙姐姐还挺会装的。
就在半刻钟前,她悄悄地跟长孙氏说:“长孙姐姐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给抓去。待会儿你装晕,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长孙氏想着王庾一向鬼灵精,且每次总能得偿所愿,就相信了她,这不,自己就晕倒了。
王庾拨开护在前面的侍卫,凛然直视苏威:“房国公说我们是凶手,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若是无凭无据,请恕我等不能跟你去衙署。”
苏欲说话,苏威手一挥,示意他退下。看唐国公府侍卫长对王庾的态度,苏威就知道,唐国公府除了主事的长孙氏,第二个能做主的就是这个小娃娃。
这段时间,苏威将李渊身边的人详细调查了一番,知道面前这个小孩子不一般,除了救过李渊和上次在酒楼展现了她超群的记忆力之外,还跟着李渊去过荥阳,上过战场。
听说,她的兄长秦琼骁勇善战,很得李渊的器重。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王庾没有跟着秦琼姓秦,但是他知道李渊身边的人对她很不一般。
由此可以看出,这个短时间迅速扬名的“神童”并不如她的年纪一般稚嫩,相反,她很聪明。
一个小娃娃本不需要忌惮,但是面前这个小娃娃,让苏威本能地不敢轻视。
心中百转千思,面上依旧冷然,苏威质问:“我问你,昨日酉正,你们三人是否在醉香楼?”
王庾回答:“是。”
“那你们三人是否和张雨蝶在一起?”
“是。”
“当时,你们是否和张雨蝶发生了争执?”
“是。”
“你们离开酒楼后,是否一起去了碧波湖?”
“是。”
肯坦白就行,苏威嘴角划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奸笑,陡然拔高了声音:“你们戌时一刻离开醉香楼,随后去了碧波湖,不久后张雨蝶溺水身亡。
“醉香楼的伙计说你们争执得很凶,差点打了起来。
“当时酒楼人多,你们不敢动手,后来和张雨蝶去了碧波湖。
“你们怀恨在心,起了杀心,就趁着夜色杀了张雨蝶。”
苏伸手指向王庾,兴然叫道:“对,凶手就是你们三个。”
段志玄听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胡说八道,我们在碧波湖边待了一刻钟就离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全然不知。
“不管是谁害死了雨蝶,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大卸八块,再剁成肉泥喂狗。”
说完,狠狠地剜了苏一眼。
苏被他凶狠的模样惊着了,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王庾看了唐俭一眼,唐俭立刻把段志玄拉了回去。
见段志玄安静了下来,王庾继续说道:“我们戌时一刻离开醉香楼,戌时二刻到达碧波湖,待了一刻钟后就回了唐国公府。
“从碧波湖到唐国公府要三刻钟,我们回来的时间,房国公大可以查问唐国公府的门卫。
“我们没有作案时间。”
苏威冷笑:“唐国公府的人自然是向着你们,他们说的话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呵呵。”
王庾嗤笑了一声,问:“那房国公说我们是凶手,可有人证和物证?”
“自然是有,否则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苏威老神在在,一副已经破了案的表情。
王庾心中一咯噔,涌起了一丝不安,但面上不显分毫:“是吗?我又怎知证人不是受人指使来污蔑我三人的?
“房国公要想抓我们,就让证人来和我对质,否则,我们是不会跟你走的。”
苏威的眼神猝然变冷,夹杂着眼刀直射过去:“那可就由不得你们了,我是太原副留守,在新的晋阳令上任之前,这里的郡务归我代管。
“你一个小娃娃可能还不懂法度,那就问问他们,否则拒捕就罪加一等。”
听到这番话,唐俭走上前,冲王庾点了点头。
但王庾似乎没看见,哼道:“房国公这是在跟我讲道理?捉拿嫌疑犯要出动军队和官差,甚至是包围国公府,这是何道理?
“我年纪小,不懂,还请房国公解释给我听。”
苏威神色一顿,随即挺直了腰板,吐出四个字:“事急从权。”
“好,好,好。”
王庾连说三个“好”字,还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话。
谁知下一刻,她变了脸色,话锋一转:“果然是很有道理,虽然我听懂了,但是,我却不爱讲道理。”
苏威神色一僵,还没来得及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就看见她小手一指,喝道:“把他们赶出去。”
一听见这话,悲愤交加的段志玄立马就冲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唐俭一看,正好这段时间在军营训练,手痒得很,抡起拳头就击中了一个骁果军的肚子。
骁果军吃痛,手中的兵器往下掉,唐俭伸出手,接住兵器,一个横扫,就将身边几个骁果军的兵器挑落。
王庾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此时凭借着自己短小的身躯,穿梭在众人之间,时不时就来一个偷袭,先缴落兵器,再攻下盘。
丁志和一干侍卫看懵了,唐国公曾吩咐过他们,不能和骁果军动手,不能和房国公府的人起冲突。
没想到唐国公千防万防,却没防住王庾这个小鬼头。
但谁又能料到,就这么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居然敢和房国公叫板,敢和骁果军动手?
“啊!!”
一声惨叫声唤醒了丁志的神智,他望着动作灵敏的王庾,心中还在纠结。
这时,房国公的怒吼声传来:“拒捕反抗,把他们都杀了。”
听见这话,丁志面色一凛,不再犹豫,吩咐了一声“保护娘子”,然后提起刀就冲了过去。
众人分出一部分人保护长孙氏,剩下的人都冲上去帮忙。
寒光飞闪,惨叫连连,花厅内一片混战。
听到惨叫声,长孙氏再也忍不住,掀开眼皮,透过人墙看过去,当看见王庾有好几次险些遭了毒手,心“砰砰砰”地跳到了嗓子眼,顿时就生出几分悔意来。
二郎说得没错,小庾儿胆子大得没边......
第58章 关门打狗
苏威本以为他带着这么多人来抓三个人很轻松,却没想到王庾不按常理行事,而且唐国公府的人竟然会听一个小娃娃号令,关于这一点,他很费解。
“啊!”
熟悉的惨叫声拉回了苏威的注意力,他循声望去,却见苏被踢飞了出去,落在庑廊下。
苏威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查看苏的伤势。
他这一走,战斗就转移到了院子中。
满屋子的人如洪水般退去,那种生死危机感骤然消失,淇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桑中一直处于心惊胆战的状态,不过她擅于隐藏情绪,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此时看见长孙氏睁开眼睛,便小声问道:“娘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长孙氏沉思片刻,说:“既然交给小庾儿处置,那就听她的,我们在这里静观其变。”
李渊虽然带走了一部分人,但留守唐国公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王庾、唐俭、段志玄三人就像是稳固的铁三角,分工合作,配合得十分默契,所到之处,惨叫连连。
王庾边袭击骁果军边吩咐侍卫:“把门关上。”
这么暴力的场面,绝不能让长孙姐姐瞧见了,免得吓着长孙姐姐。
此时,满府的仆人都赶了来,管事、小厮、洒扫的、花匠、厨子、丫环、粗使婆子......乌泱泱的一片,各个拿着趁手的工具围攻官差。
虽说房国公下了命令,阻碍办差的格杀勿论,但真到了这一步,官差们也不敢杀人,何况他们的武器早就被缴了,不知道躺在哪个旮旯里。他们只能尽力推开这些人,去抓那三个凶手。
但看见中间那三人如同杀神降世一般,手起刀落,毫不含糊,就起了怯战的心思,脚步慢慢往后退。
领头的官差对苏威说:“房国公,我们还是先撤吧,再呆下去,恐怕会伤及您和郎君。”
心腹也劝道:“国公爷,郎君受了伤,我们还是先回去给郎君请大夫吧。您放心,他们逃不出晋阳城。”
苏威瞟了一眼瘫在仆人身上的苏,不甘心地握了握拳,半晌,终是放开拳头,吩咐道:“回府。”
领头的官差松了一口气,对手下使了使眼色,众官差拥护着苏威祖孙往大门撤。
王庾一直在关注苏威的动向,此时见苏威祖孙退出了大门,大声喊道:“关门打狗。”
门外的苏威听见这句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稳后,转身去看,唐国公府的大门已经关上,只隐约听见“兵兵乓乓”的声音。
皇帝派给他的骁果军全都被困在了里面,苏威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被“关门打狗”的骁果军有点绝望,他们从前跟着皇帝,驰骋沙场,所向无敌,却没想到今日被困在了唐国公府。不知为何,平日里一打一个准,今日频频受挫,一身本领施展不开。
或许是施展了浑身解数,却被无情碾压,他们不想承认这一点。
王庾停下动作,站在台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围在院子中央的骁果军,他们头上的赤金盔在夜色中闪闪发光,闪瞎了她的眼。
她微微蹙眉,突然喊道:“唐兄和段兄累了吧,休息一下。”
唐俭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停下了动作,拽着段志玄退到了一旁。
突然不打了,骁果军有点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向王庾。
丁志也一头雾水,还没琢磨过来,就见王庾向他抬了抬下巴,喊道:“摆阵。”
丁志神情一僵,她是怎么知道的?
“摆阵。”王庾陡然拔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丁志心中一凛,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职责是听从命令。
“摆阵。”
他大喝一声,二十名侍卫迅速移动,变换位置,组成一个阵型。
“攻。”
骁果军还没反应过来,军阵已经攻击过来,他们仓惶迎战。
段志玄揉着发酸的胳膊,走到王庾身边,啧啧赞道:“唐国公府果然卧虎藏龙,就连看门的侍卫都会摆阵。
“瞧瞧这威力,不比我们平时操练的军阵差。”
唐俭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溢开,心中的惊吓顿时就得到了安抚。莫名其妙成了杀人的凶手,真是吓坏他了。
之前是杂乱无章的打法,骁果军虽然有点吃力,但还能应付。此时是真正的战场,就像之前他们去攻打高句丽、抗击突厥一样,整齐有章法的军阵,给他们带来的不止是强大的压迫感,还有一种无法还手的无助感。
越反抗就越绝望,绝望到他们认为从前的所向无敌都是虚幻,是镜中水月,一碰就碎。
从前的胜利,大概是一场梦吧,否则,他们今日怎么会被打得节节败退,无处可退?
一刻钟后,每个骁果军的脖子上都被架了一把刀。
他们彻底绝望了。
“啪啪。”
王庾拍着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踱步到他们的面前,嗤之以鼻:“骁果军也不过如此嘛。”
骁果军顿时就感到了屈辱,熊熊怒火在眼中燃烧,喷薄欲出,想要焚烧面前的这个“小魔头”。
王庾对他们愤怒的目光视而不见,缓缓说道:“你们呢,原是陛下最骄傲的战士,可现在却助纣为虐,真是可惜了。
“你们吓着了唐国公府的女眷,导致现在唐国公府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唐国公知晓定会惩罚你们...”
骁果军嘴角抽搐,怎么没有主事的人,你不就是吗?
“你们擅自闯入唐国公府,无故动武,损坏财物,惊吓妇孺老幼,应视为兵乱,其罪当诛。”
骁果军齐齐煞白了脸,顿时就有了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刚为房国公办差,就要死了?
王庾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他们的恐惧神色,继续说道:“不过,念在你们只是听从命令,不是主犯的份上,我就留下你们的性命。”
骁果军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不用死了,真好。
“但是...”
一口气还没下去,就听见了这两个字,骁果军的心又提了起来。
果然,那面带微笑的“小魔头”说出的话堪比凌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吧,一人留下一只右手,我就放你们走。”
骁果军:“......”
没有了右手,还怎么拿武器?还怎么上阵杀敌?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士可杀不可辱。
“你杀了我们吧。”
第59章 背后冷箭
骁果军各个面含愤怒,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杀了我们吧。”
段志玄小声赞了一句:“呃,还挺有志气的。”
王庾摸了摸左手虎口,放软了语气:“其实呢,我也不是非要你们的右手不可,只是你们差点杀了我,还吓晕了长孙姐姐,却什么都不补偿给我,这口气我实在是难以咽下。”
骁果军神色一缓,这么说,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果然,他们见王庾转过身,用商量的语气对唐俭和段志玄说:“你们知道的,小孩子最善良了。
“他们不远千里来到太原,家人还在洛阳,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忍心看他们的妻儿有一个残废的夫君和父亲...”
不忍心就对了,这一刻,骁果军终于有了面前的人还是个小孩子的认知。
“我想了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么小,应该为自己积点阴德。
“这样吧,就让他们把身上的装备留下,人可以离开。
“你们觉得如何?”
段志玄张口就想说“不好”,目光触及骁果军的赤金头盔、光明铠,又生生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他们的装备是真的好,他垂涎很久了。
唐俭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下一刻,又皱起眉头,面色很不情愿。
骁果军一看他这个表情,本来不情愿的心顿时就心甘情愿了,比起装备,手就重要多了。毕竟没有手,有装备也没用。
当他们心中取舍已定,看见唐俭不甘不愿的神色,心又提起来了,就怕他反对王庾的建议。
吊足了胃口,唐俭终于开口,还是一副很勉强的态度:“既然你要行善事,那我没意见。”
王庾又看向段志玄,段志玄连忙表态:“我没意见。”
于是,王庾转过身,抬了抬下巴,说道:“你们,留下装备,人可以走了。”
骁果军面面相觑,终是低了头,摘下赤金盔,脱下光明铠,又去脱靴子。
王庾立刻往后退,捏着鼻子喊:“哎哎,不准脱靴子,臭死了,谁要你们的靴子,都穿着。”
被嫌弃的骁果军把靴子穿回去,然后去捡地上的兵器,又被叫住了:“不许捡,兵器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骁果军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唐国公府。
段志玄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拿起一套铠甲就往身上穿,穿戴整齐,再戴上头盔,手一寸一寸地抚摸铠甲,抚摸头盔,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陶醉的表情。
但下一刻,他的脸色猝然煞白,再也没有得到精良装备的喜悦,他想到了雨蝶,抬腿就往大门方向走。
“哎,你去哪儿?”
王庾刚把长孙氏迎出来就看见段志玄往大门冲,连忙叫住了他。
段志玄顿住脚步,赤红着双眼说道:“我去...看看雨蝶。”
长孙氏说道:“你现在去是见不到她的。”
段志玄慌了:“那怎么办?”
王庾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然后又对丁志说道:“把这里清理一下,这些装备都收起来。”
奴仆们散去,侍卫们清理院子,长孙氏吩咐淇水:“去厨房吩咐一声,午膳就摆在外院吧,多做几桌,让大家好好吃一顿。”
几人去了议事厅,商量对策,过了一会儿,段志玄的父亲司法书佐段偃师闻讯赶来了。
“长孙娘子,你们没事吧?”
长孙氏道:“段书佐放心,我们没事,你来得正好,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段偃师连忙道:“不敢当,犬子平安无事,多亏了您,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段某定当全力以赴。”
长孙氏也不和他客气,直接说道:“还请段书佐去一趟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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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威刚回到府中,骁果军就回来了。
当看见二十名顶天立地的骁果军身着白色中衣、双手空空地回来,苏威气得差点撅过去。
“废物,一帮废物。”
事情办砸了,众人也不敢辩驳,只跪在地上,齐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国公爷降罪。”
苏威很想重重地处罚他们,但是他在太原人手不足,还需要他们,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嫌弃地挥手:“回去穿上衣服。”
骁果军立刻爬了起来,以闪电般的速度远离了苏威的视线。
心腹上前道:“国公爷息怒,今天虽然没有抓住他们,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属下已经派了人死死地盯着唐国公府。”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是他们跑了,那就更好了。畏罪潜逃,到时候就算是唐国公回来了,也帮不了他们,您也可以趁机把唐国公拉下来。”
听了这番话,苏威脸上的阴霾散去,露出一抹奸笑,“你小子,果然主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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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邑北边树林。
林中人影窜动,刀光剑影不休。
这一仗已经打了两天两夜,所有人都已露出了疲态,动作明显迟钝了很多。
李渊正在厮杀,冷不丁背后有人放冷箭,他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铛。”
李世民挥动长剑,将羽箭击飞了出去,再往羽箭袭来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名骁果军迅速撤离。
他星眸微眯,对李渊说道:“阿耶,是赵才的人。”
李渊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铁青,没想到,杨广竟然对他下手了。
他在这里为杨广抗击突厥,守卫北边门户,杨广却派人痛下杀手,想要置他于死地,真是好得很。
李渊紧紧握住剑,挥剑而出,一通厮杀,将周围的突厥兵斩杀殆尽。
李世民默默地配合李渊,继续杀敌。
不知是因为没成功,还是因为李渊父子没有反应,刚才放冷箭的骁果军又回来了。
“咻。”
羽箭飞驰而出。
程知节半路拦截,冲着那骁果军而去。
“咻咻...”
更多的羽箭朝着李渊和李世民飞去。
李世民一瞧,赵才手下的骁果军全部出动,皆在暗中放冷箭,而赵才在另一个方向与突厥兵战斗。
李渊大怒:“把他们都杀了。”
刘弘基等人手下发狠,杀出一条血路冲向骁果军。
始毕可汗的两位弟弟阿史那俟利弗设和阿史那咄看见这个情形,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默契地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四个字:有机可趁。
两人立刻召集散开的部下往李渊父子杀去。
在群狼环伺的境况下,李渊父子不知不觉被冲散,逃往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第60章 香火兄弟
李世民一路奔跑,直至前方出现一个悬崖,他停了下来。
此时,他身边只有秦琼一人。
阿史那咄带着人追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李世民,我劝你还是投降吧,你已经逃不掉了。”
“那可未必。”李世民扬唇一笑,丝毫没有瓮中之鳖的窘迫和害怕。
他与秦琼并肩站立,手中紧握剑柄,在估量了当前形势之后,李世民低声对秦琼说:“两月之期已到,今日若能活着,你就离开太原吧,我不阻拦你。”
秦琼双目紧盯前面,沉声道:“今日若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不走了。”
李世民顿了一下,随即双眼发亮:“有你这句话,今日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两人就如同离弦之箭飞了出去,混战一触即发。
李世民是关陇勋贵子弟,平时好弓矢、喜博戏、尚威武,不喜欢读书,却能把弓矢、骑射之术玩得异常精妙,一身武艺更是不容小觑。
趁着间隙,他从背上取下弓,迅速搭箭射了出去。
箭至人倒,一箭一个,精准的箭术震惊了突厥人。
阿史那咄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也取下弓,弯弓搭箭朝李世民射去。
李世民见状立即搭箭射出去。
两支箭在空中相遇,双双落下。
李世民欲再取箭射击,却被围上来的突厥兵偷袭,不得不放下弓箭,专心应战。
过了一瞬,他往阿史那咄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阿史那咄不见了。
他迅速扫视周围,发现阿史那咄在突厥兵的掩护下,悄然来到了秦琼的背后,正欲下黑手。
“叔宝,小心。”
李世民大喝一声,将弓用力甩了出去。
秦琼回头望去,见李世民的弓击打在阿史那咄的头上,阿史那咄痛呼出声,身形不稳,往后栽去。
一名手下见状连忙跑去扶阿史那咄,结果太过心急,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顿时就往前倒去。
阿史那咄摇摇晃晃了一阵,刚稳住身体,手下就撞了过来,且冲击力过大,阿史那咄被撞飞了出去。
他的背后就是悬崖。
“啊...”
阿史那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成一条抛物线从空中划过,然后摔下了悬崖。情急之中,他伸出手去抓悬崖上的草。
但那草岂是坚硬之物,被他一抓,连根带土整个被拔出来,跟着他一起往下掉。
难道他今日要命丧于此?
不,他不想死。
似乎是老天听到了他心底的呐喊,突然出现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头一看,却看见了李世民的脸。
阿史那咄满脸的惊愕,救他的人怎么会是李世民?他们不是敌人吗?
李世民会不会只是戏耍他,最后还是会放开手?
他脑海中闪现了无数个李世民嘲笑他的表情,越想就越绝望,心底深处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越来越浓。
阿史那咄的那些手下看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在打仗吗?
为什么敌人在救自己的主子?
他们处于极度震惊中,完全忘了他们的主子还在等待他们的救援。
秦琼也很震惊,但他只是震惊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去帮李世民。
有了秦琼的帮忙,李世民很快就将阿史那咄拉了上来。
然后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阿史那咄:“......”
李世民:“......”
两人四目相对,却异常尴尬。
尤其是李世民,刚才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直到拽住了阿史那咄的手,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不过,他是个豁达的人,既然做了,那就把它做到最好。
最后,还是阿史那咄先开口,毕竟他是被救的人,该道一声谢,“多谢你救我。”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不必客气。”
至此,这场仗也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阿史那咄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他看了眼仍然握在手中的枯草,对李世民说道:“我阿史那咄恩怨分明,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仗,不打了。”
说完,他蹲下去,在悬崖上挖了一个小坑,将枯草移植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向李世民,目光坚毅:“李世民,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结为香火兄弟。”
电光火闪之间,李世民脑海中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弯,不过一瞬,他就已答应:“好。”
李世民说完,将滴着血的剑插进地中,对着枯草就跪下。
阿史那咄也对着枯草跪下,郎朗念道:“今日以草代香火,我阿史那咄愿与李世民结为香火兄弟,从此以后,守望相助。”
李世民接道:“我李世民愿与阿史那咄结为香火兄弟,从此以后,守望相助。”
两人对着枯草磕了头,起身之后,相视一笑。
“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阿史那咄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哈哈笑道。
李世民回以微笑:“是啊。”
“走,回去。”
......
另一边的李渊被困住了。
在程知节等人去执行李渊的命令追击骁果军之后,李渊寡不敌众,被阿史那俟利弗设的人包围了。
“且慢。”
在突厥兵逼近之时,李渊连忙喊停。
他扫视周围一圈,赵才不知去向,程知节等猛将又不在身边,二郎那边也不知是何情形,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如今他身边就只有三人,与对方硬战,只有死路一条。
李渊想了想,决定求和:“你们南下不过是想掠夺些物资过冬,我可以满足你,只要你们退兵。”
阿史那俟利弗设闻言眉梢上挑,这一仗,他损失了不少人,东西却没抢到多少,如果能不战而得,那是最好不过了。
等他带了物资回去,可汗一定会表扬他。
阿史那俟利弗设翘了翘嘴角,轻快说道:“好。”
于是,两人坐下来商讨。
讨价还价一番,谈得差不多时,李世民和阿史那咄过来了。
在得知结果之后,李世民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对秦琼嘱咐了一句:“悬崖上发生的事,还请叔宝守口如瓶。”
秦琼略想片刻,答应了。
夜幕降临,突厥大军退出边境,李渊率领军队返回马邑。
一到马邑,李渊就质问赵才:“赵将军在战场上派人暗杀我,是与突厥人暗中勾结想颠覆隋朝江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