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计夺虎牢(求收藏、推荐)
听到翟让说要回瓦岗寨,李密急了。
“翟公,不能回去。”
翟让腾地站起来,拔高了声音:“不回去,我们呆在这里喝西北风啊?”
“翟公莫生气,你先听我说。”
李密安抚翟让,拉着他重新坐下:“翟公,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说我的计划。”
翟让这些日子心里很憋屈,兵败之后粮草告急,这么多人吃不饱睡不好,眼看着就要饿死在他乡,他心中的压力很大。
他自己是想不到什么好计划的,如今李密说有计划,他当然想听听,于是,顺坡下驴,坐了下来。
“翟公,我们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决不能空着手回去。”
能满载而归当然是最好的。
“荥阳现在有张须陀镇守,我们刚在荥阳吃了败仗,兵力不足,不宜攻打荥阳。
“但是我们现在距离虎牢关很近,可以先拿下虎牢关,进逼洛口。
“袭据洛口之后,攻取东都,亡隋社稷,号令四方。”
李密说得激情澎湃,翟让却发出一声嘲讽:“你当东都还是从前的东都,说攻取就能攻取的?
“如今杨广从江都回来,东都的兵力不下百万,就凭我们区区几千兵马就能攻下?
“你莫不是被李渊打傻了吧?”
提到李渊,李密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大海寺那一战是他的耻辱。
身侧的双手攥紧了又松开,李密咬了咬牙,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对翟让解释道:“翟公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们虽然现在兵力不足,但是瓦岗寨的名号还没有倒,各地依然有慕名前来的英雄豪杰。
“只要我们占据洛口仓这个全国最大的粮仓,到时候瓦岗军号召天下英雄就仓用粮,各路起义领袖一定会响应翟公。
“然后翟公就可以自立为帝,进取洛阳,平定中原。”
这话说得豪气干云,前途一片辉煌,但是...
翟让蠢蠢欲动:“就凭我们这些人,也拿不下洛口啊。”
“翟公放心,我已想好对策,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虎牢关。有了虎牢关的兵马,再去攻袭洛口,就稳操胜券。”
翟让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心想目前也没有别的法子,那就最后再相信他一次吧。
“行,若是你真的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虎牢关,我就相信你。”
......
虎牢关。
时任河南道讨捕大使的裴仁基正在房中喝闷酒,因为他刚得到了被人弹劾的消息。
这时,仆人在门外禀道:“大使,蒲山公李密求见。”
李密?
他来做什么?
“带他去偏厅,我稍后就来。”
“喏。”
裴仁基放下酒壶,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走出房间。
看见裴仁基进来,李渊起身作揖:“见过裴公。”
说起来李密有爵位在身,曾经的官位也远在他之上,如今却对他行礼,颇有点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裴仁基不禁有些得意,倨傲地看向李密:“蒲山公如今落草为寇,还敢只身来见我,可真是英勇不减当年啊。
“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上交朝廷吗?”
李密面不改色,笑了笑:“若是怕,就不会只身前来了。”
那倒也是,裴仁基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蒲山公深夜到访,有何事?”
空气中传来一阵酒味,李密上下打量了一番裴仁基,见他眉头紧皱,眉间郁色甚浓,心中更加笃定,“我今日前来,是有大事与裴公相商,还请裴公屏退左右。”
裴仁基想着周围守卫森严,谅李密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就示意仆人们退下。
“你现在可以说了。”
李密在裴仁基对面坐下,小声说道:“裴公骁勇,忠心不二,为隋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隋朝廷却不信任裴公,派你来据守虎牢关,还另派了御史萧怀静来监军。
“有萧怀静在,裴公想要做些什么,就处处受其掣制。”
李密惋惜叹气:“唉,枉费裴公一片忠心,朝廷却如此待你,我真是为裴公感到不值。”
裴仁基喝了点酒,脸颊本就有点浅浅的红,此时被李密说中心事,被压抑的愤怒与屈辱一点就着,涨红了脸:“废话少说,你是想与我合作?”
“裴公英明。”
李密也不废话,直接说道:“裴公是当世豪杰,实不该活得这么憋屈。只要你解决掉萧怀静,虎牢城就是你的。
“若是裴公愿意归附,助我夺下洛口,他日你就是上柱国、河东郡公。”
裴仁基心中惊道,这李密的野心倒是够大,但也有勇有谋,此时他进退两难,不如另寻生机。
“蒲山公说的事太过重大,我需得仔细考虑,再给你答复。”
听见这句话,基本已是定局,李密爽快地答应:“这是自然,那我就静候佳音。”
......
李密走后,裴仁基招来贾闰甫商议此事。
“你怎么看待此事?”
贾闰甫想了想,说:“如今天下烽火不断,士兵们本就艰难,现在立了功也不被奖赏,心中难免不平。
“裴公大义,每次战役得到的军用物资都会分给士卒,他们这才死心塌地地跟着您。
“如今萧御史横加阻挠,士卒们心怀怨恨,长此以往,必定会发生兵变。
“我知道裴公最近一直在忧心萧御史弹劾你的事情,听说他搜集了不少的证据,恐怕对你很不利。”
裴仁基叹道:“我知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萧御史毕竟是朝廷派来的监军...”
贾闰甫眼中闪过杀机,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萧怀静不懂随机应变,就像是关在笼中的鸟,逃不过你的刀。”
......
第二天,王伯当陪着李密站在山坡上,眺望虎牢关。
“裴仁基真的会背叛朝廷吗?”王伯当很怀疑。
李密扬起嘴角,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王伯当闻言想起之前与李渊那一仗,下意识想反驳,但看见李密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忍心打击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房彦藻跑了过来,兴奋地对李密说道:“裴仁基派了他的儿子送来了萧怀静的人头,献出虎牢城归附于我们。”
李密的笑容逐渐扩大,直至眼底,他冲王伯当挑了一下眉,“走,该出发了。”
是夜,李密和翟让率部众过虎牢关,直奔洛口。
三天后,杨广的御案上就出现了“洛口仓被瓦岗叛军占领”的奏折...
第32章 闻风而逃(中秋快乐)
杨广死死地盯着奏折上“李密”两个字,因心中愤怒全身都在较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本想保持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深沉和淡定,但看见李密的名字,心中就来气,那个破落户,居然敢...居然敢抢了他的粮仓?
还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可恶。”杨广拿起奏折就狠狠地摔了出去。
众臣连忙跪下,吓得大气不敢出。
“裴仁基居然敢斩杀朕的监军,将虎牢城献出去,罪不可赦。命大理寺将他的家人亲族全都抓起来,诛九族,谁若是手刃裴仁基,朕封他为大将军。”
“李密亲族九代以及所有与他来往甚密者,通通抓起来,听候处置。杀李密者,封万户侯。”“擢王世充为河南道讨捕大使,领三万大军即刻前往洛口征讨瓦岗叛贼。”
“命荥阳郡守张须陀率兵从荥阳出发,配合王世充包抄瓦岗叛贼。”
...
一道道指令从洛阳皇宫发出,军队迅速集结,往洛口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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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张须陀要来剿他,翟让吓得连茶杯都端不稳,碎了一地。
“快通知大家,收拾收拾,准备拔营回瓦岗寨,天黑就出发。”
李密听到命令赶来,急忙阻止翟让:“翟公,这个时候不能回瓦岗寨。
“这几日,我们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周围各方势力都响应了我们的号召,归附瓦岗。我们的势力在急剧壮大,再过不久,我们手中就有数十万人马,到时候,何惧隋朝杨氏?”
翟让不听,他只知道他和张须陀交战大大小小三十余次,没有一次是胜利的,若不是他命大,可能早就死在张须陀手中了。
不行,张须陀来了,他必须走。
尽管心中恐惧万分,但翟让作为瓦岗寨的首领,面上还是一派淡然:“这次你夺取虎牢城和洛口仓,功不可没。
“从今日,你可以建立自己的大营,拥有自己的番号。
“你到我瓦岗寨也有一段时间了,别说我没关照你,这样吧,从瓦岗出来了多少人马,我就带走多少人马,剩下的人马都归你。
“如今粮秣已足,我该回瓦岗了,蒲山公意在扩张,不愿回去,那就听任蒲山公自便,你我就此别过。”
李密还想再劝,但转念一想,翟让这厮太胆小,留在这里实是累赘,不如就此分道扬镳,他也能无所顾忌。
如此想定,李密装作不舍地说道:“翟公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强求,那李某就此向翟公道别,感谢您当初的收留之恩以及关照之情。”
就这样,翟让拍拍屁股,带足了粮草和兵马逃回瓦岗,而李密在洛口继续招兵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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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邑东面靠河,李渊赶到马邑的时候,突厥人正三面围攻马邑,看情形马邑快要坚持不住了。
但李渊有点犯难,因为突厥骑兵勇猛强悍,且这个时候士气正盛,而他刚赶回来,长途奔波,士兵们疲倦,体力还未恢复。此时去援救马邑,并不是个好时机。
李世民见李渊犹豫,进言道:“阿耶,此时不救,马邑就失守了。趁着突厥人还未发觉,我们从后面包抄,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渊扫向后面的骑兵,“可是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对上突厥骑兵完全没有胜算。”
“我去。”
罗士信站了出来,对李渊说道:“我既跟了唐公,就该为唐公冲锋陷阵。唐公,我愿身先士卒,为唐公杀出一条血路。”
关于罗士信和秦琼的来历,李世民一五一十地向李渊说明了,李渊除了骂他纵容王庾胡闹之外也没别的处置。
但这两人与程知节三人不同,程知节三人虽然也是被抓来的,但在战场上他早就见识过他们的勇猛。秦琼和罗士信刚来,他还未曾见识过。
李渊又见罗士信身材高挑,精瘦单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且不及弱冠之年,心里有些看不上,表情就带了几分出来:“你?你这身板恐怕连盔甲都承受不住,别说打仗了。”
罗士信大怒,当即披上两副铠甲,悬挂四壶箭,飞身上马。
李渊怔了一下,随即赞赏,许其出战。
兄弟请战,秦琼自然要生死相随,便也向李渊请战。
段志玄一看,怎么能让两个外人出风头,当即请战。
有了他们几个带头,其他人被刺激得热血沸腾,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请求出战。
李渊这支骑兵本就不弱,如今又有了士气,他心中倒多了几分信心。
“好,那就兵分三路,一路由二郎带领秦琼罗士信等人从北面包抄,一路由刘弘基唐俭等人从西面袭击,我领着剩下的人从南面进攻。”
制定了作战计划,众人兵分三路,进逼马邑。
罗士信一马当先,回想起刚才李渊瞧不起他的神色,心中就窝着一团火,憋屈得厉害。
兄弟被人看不起,也就是自己被人看不起,秦琼和罗士信的心情是一样,两人驰马冲入敌阵,一路杀向前。
突厥骑兵慌忙回身应战,但见秦琼和罗士信两人十分凶狠,连杀数十人。
罗士信斩了一名突厥将领的首级,抛向空中,再用长矛接住,在阵前巡走。
突厥人惊呆,不敢逼近。
李世民趁势进攻,大破敌军。
而罗士信横冲直撞,每杀一人就割下鼻子藏好,一时之间突厥人避之如蛇蝎,仓惶逃命。
南面的程知节也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路斩杀过关,举旗先登,鲜明的旗帜飘扬在城墙上,震慑了突厥人,也给了马邑的将士们满满的希望。
这一战,突厥人大败而逃,隋军掠获军资无数。
马邑太守王仁恭和太原副留守高君雅从城内迎出来,看见李渊就像是看见亲人一样喜极而泣:“唐公,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李渊没想到这一仗这么轻松就赢了,后来论功行赏时才找到原因,那是因为多了好几员大将啊。
秦琼等人一人就能敌百人,各个勇悍无畏,突厥人岂能不怕?
“嘭。”
罗士信将一个麻袋丢在地上,对李渊说道:“唐公,罗某身板单薄,今日没杀多少突厥狗贼,只杀了这么点。
“见笑了。”
众人看了过来。
罗士信抄起麻袋底部就开倒,直到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他将麻袋往旁边一扔。
李渊看向地面,密密麻麻堆积成小山的全是血淋淋的鼻子,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钻入鼻中,刺激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唐公,这里有一千六百六十六个鼻子,全是我杀的那些突厥狗贼的鼻子。”
“......”
什么叫“只杀了这么点”?按斩杀的人头算,已经是这一仗的第一军功了。
还有,什么叫“身板单薄”?明摆着还记着之前他没把罗士信放在眼里的仇呢。
李渊一时无语,但能得如此猛将,相比之下,那些小事不值一提。
李渊笑开了花:“赏,重重有赏...”
第33章 接受挑战(加更)
马车慢悠悠地驶进晋阳城门,王庾掀开帘子,看着往来的行人和周围的商肆,不由觉得无比亲切。
“终于回来了...”
“啊...谁...”
身体突然腾空,被人抓着放在了一匹马上,王庾下意识地以为遭遇盗匪了。又一想,不对啊,这是晋阳城,哪来的盗匪?
转身仰头一看,只见李渊笑呵呵地俯视着她:“娃儿,坐马车舒服吗?”
王庾探头往后看,见李世民等人笑容满面,眉梢眼角皆是喜悦,便冲李渊说道:“我舒服不舒服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公的心情很舒畅。”
“就你嘴甜。”李渊笑骂了一句。
呀,心情这么好,还夸了她?看来是打了胜仗了。
到了李府门前,李渊跳下马,然后抱着王庾径直就走进了李府,把李世民和前来迎接的长孙氏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阿耶转性了?
阿翁这是怎么了?
秦琼心想,看来他这个异母兄弟很受唐公喜爱,同乘一骑,连李二郎都没有这个待遇,更别说被唐公抱着进府了。
罗士信则想,叔宝这个小兄弟很有前途啊,必须搞好关系。
后面的段志玄看得目瞪口呆:王庾这小子可以啊,前不久骂了唐公,现在居然能获如此殊荣,本事大啊,他望尘莫及...
当事人王庾也是懵的,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这样抱过她,这种感觉很陌生,也让她很不自在。
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唐公,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行。”李渊抱着不放,“你是大功臣,哪能让你自己走。”
低头看她扭捏的模样,李渊取笑她:“怎么着,还害羞了?”
“谁害羞了?”
她就是不习惯罢了。
不过,看李渊这个态度,是不会听她的了,想起他刚才说的话,王庾笑望着李渊:“既然我是大功臣,那唐公准备奖赏我什么呀?”
“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李渊态度很是阔绰。
王庾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就我上次说的那两个条件,要不让我做你的书童,要不就让我做二郎的书童。”
“不行。”
态度没变,一样的斩钉截铁,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王庾顿时就垮了脸,十分沮丧,攀着李渊肩膀的小手弯了弯,恨不得用力掐下去。
臭老头,顽固的老头,咋就这么食古不化呢?
李渊扭头去看王庾,见她表情狰狞,隐约还能听见磨牙声,心里偷笑。走到议事厅前,他把王庾放在地上,一派严肃地说:“你想要做书童也不是不可能...”
王庾双眼晶亮晶亮,巴巴地望着他。
“额...只要你接受一个挑战,在两个月内背完二十本书...”
“没问题。”
李渊睨了她一眼,“听我说完。”
王庾乖乖闭嘴,像个小孩子讨要糖果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李渊,又乖巧又期盼。
“这二十本书由我来选,每三天我派人在早膳后送一本书给你,当天晚膳之前背给我听,每本书错处不能超过三次。若是没有背出来,就没有晚膳吃。
“当然,只要有一本书没有背出来,你的挑战就算是失败了,做书童这件事以后也甭提了,没戏。
“也就是说你只有一天的时间背书,剩下两天休息。”
王庾问:“你不会专挑那种又厚又晦涩难懂的书让我背吧?”
这个问题可要问清楚,咱不能吃哑巴亏啊。
“鬼机灵。”李渊笑骂一句,道:“当然不会。”
不过,是以他的标准为标准…
王庾想了想,以她的记忆力,十二个小时之内背完一本古文书,应该没问题。何况还有两天休息时间,也可以缓缓,不然每天背古文,她得头晕眼晕找不着北。
“行,我接受这个挑战,不过唐公可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王庾朝着李渊伸出右手:“击掌为誓。”
李渊笑着伸出右手,跟她击掌,然后就走进了议事厅,刚跨过门槛,他又回头警告王庾:“在你通过挑战之前,不许偷偷溜进议事厅和我的书房。
“否则一切承诺都作废。”
王庾抿了抿嘴,不情愿地答应:“好。”
李渊满意了。
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庾一眼,带着众人进了议事厅。
秦琼进去之前快速地跟王庾说了一句“在外面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王庾百无聊赖地在外面的亭子中等秦琼,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陆续从议事厅中走出来。
段志玄跑得最快,他一溜烟似的跑到王庾面前,重重地拍了一下王庾的肩膀:“就知道你小子够义气,居然还把立功的赏赐分给了我们三,多谢啦。”
王庾揉了揉肩膀,没好气地说道:“谢就不用了,以后别这么用力拍我就行。”
段志玄扫了一眼她的肩膀,神色讪然:“哈哈,对不住,忘了你身体不好了。”
王庾闻言炸毛:“谁身体不好了?你才身体不好。”
猝不及防被小孩子吼了一嗓子,段志玄吓得往后跳,一把抓住唐俭:“太可怕了,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诚不欺我。”
“活该。”唐俭毫不客气地嘲笑段志玄:“对了,你不是要给你的心上人买簪子吗?还不去?”
“对哦,我得走了,各位回见。”段志玄一溜烟又跑了。
王庾好奇地问唐俭:“段志玄不是还没成亲吗?哪来的心上人?”
“没成亲就不能有喜欢的姑娘啊?”唐俭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他啊,刚来太原时碰上一小娘子,一眼就看中了,还说这辈子只钟情她一人,非那小娘子不娶,没事就死皮赖脸地缠着那小娘子。”
“所谓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王庾不屑道。
“哟!”
唐俭放下酒葫芦,目光在王庾脸上逡巡了两遍,啧啧道:“王庾,我发现了你一个优点。”
王庾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忐忑地问:“什么优点?”
“你年纪虽小,但有时候说的话真的是一针见血,极富人生奥义。”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说这个,王庾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没瞧见站在不远处的秦琼,在听见她那句话后猝然就黑了脸。
也不知道二郎在外颠沛流离时都接触了些什么人,说出的话好像是历经风月场所的老手一般。
“二郎,跟我走。”秦琼走了过来。
听见“二郎”这个称呼,王庾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她对秦琼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嘿嘿,兄长,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秦琼:“你说。”
“就是兄长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二郎,大家都这样称呼李二郎,免得叫浑了,你以后跟唐俭他们一样,叫我王庾就行了。”
秦琼皱起了眉头:“不叫你二郎可以,但为什么要叫你王庾?
“你姓秦,应该叫秦庾。”
王庾:“......”
完了,掉自己挖的坑里了...
第34章 迂回打探
自己挖的坑,怎么破?
王庾在脑中急速搜寻答案,有了,她一本正经地对秦琼说道:“兄长,是这样的。
“我阿娘姓王,她是王家九代单传的血脉,传到她这一代就是个女娃,没办法,为了不让王家断了香火,就只能把我写进王家族谱中,延续香火。
“阿耶当时也同意了,所以我叫王庾,不叫秦庾。”
这样说总行了吧?反正秦琼的父亲已经去世了,随她怎么编,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王庾偷偷地去瞄秦琼的脸色,见他神情严肃,眉心拧成了旋儿,心中咯噔一下,不会非要给她改姓吧?
“既然阿耶都同意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无话可说,走,跟我回去。”秦琼上前去拉王庾。
王庾侧身躲过,心中惊恐,面上天真茫然:“回哪儿啊?我就住在这里,我回哪儿去?”
唉,小孩子真是麻烦。
秦琼按下心中的烦躁,耐心解释道:“唐公给我和罗士信安排了住处,你是我兄弟,当然是跟着我住了。”
“不要。”
看王庾一脸抗拒的神色,秦琼很不理解,目光逐渐变得怀疑。
恰在这时,李世民出现了。
“突厥人刚打了一场败仗,心有不甘,定会卷土重来,平日里我们男人要忙着操练,巡防,哪有功夫来照顾小孩子。
“叔宝,就让王庾在我府上继续住着吧。
“她才六岁,正是需要照料的时候,你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照顾小孩子,她住在这里,好歹长孙氏能照顾她。”
秦琼客气地说道:“这样诸多不便,恐麻烦贵府。”
“不麻烦。”李世民热情豪爽地说道:“她冰雪聪明,活泼机灵,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她,何况,阿耶还给她安排了任务。”
“任务?”秦琼惊道:“什么任务?”
小小年纪就接任务,这个唐国公府是狼窝吗?
王庾也疑惑地看向了李世民,什么任务?她怎么不知道?
“从今日开始,阿耶要教她读书,她课业繁重,进进出出也不方便,所以还是住在我府上比较方便。”李世民说。
读书?
是背书还差不多。
王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要读书,不方便住外面。”
秦琼本来有很多话想跟王庾说,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只好把话咽进了肚里,对李世民抱拳:“如此,就有劳二郎了。”
“不必客气。”
“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秦琼等人纷纷向李世民告辞。
出了唐国公府,唐俭对秦琼说:“秦兄和罗兄刚来晋阳,对晋阳还不熟悉,不如我带二位到处走走吧。”
“行,有劳唐兄。”
......
“所谓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这句话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李世民坐下,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庾。
王庾心中一紧,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这句话都听见了?
她淡然地在他对面坐下,点点头:“额...他老人家有时候说话...很精辟。”
有个虚无缥缈的师父也挺好的,没事就可以拿出来背锅。
这什么师父,乱七八糟的都教给孩子,李世民猜想王庾的这个世外高人师父定是个披着道袍的“流氓”。
李世民一边拿起茶夹子夹住茶饼放到火上烘烤,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王庾:“你那天用来杀人的那把刀是从哪里来的?我从未见过这么精巧稀奇的刀。”
闻言,王庾心中起了警惕,但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茶饼,好香哦,“...额,那是我妈...阿娘给我的生辰礼物。”
“这样说来,你阿娘姓王,你阿耶姓秦咯?”李世民翻了翻茶饼。
香气四溢,王庾被吸引得身体前倾,去吸那好闻的茶香:“当然不是,我阿耶姓王,我是王家人,我不是秦琼的兄弟,我说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你当然不是秦琼的兄弟,你可是女娃。
李世民将烤好的茶放到纸囊中存储,保持茶的香气不会散失,“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秦琼言明真相?”
说到这里,李世民严肃地教育王庾:“你年纪小,又失去了双亲,没人教你,你犯错可以理解。但你现在住在李府,以后就必须读书识字,学学做人的道理。”
见王庾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在那些茶器上流连,李世民突然喝道:“坐好。”
冷不丁被吼,王庾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双目正视李世民,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
李世民满意了,开始给她上课:“南朝刘义庆编写了一本书,名叫《世说》,其中记载了这样一则轶事:
“陈太丘约定和朋友一起出行,他们约定正午动身,但过了正午,朋友还没来,于是,陈太丘就走了,陈太丘离开后朋友才来。
“当时陈太丘的儿子陈元方时年七岁,在门外玩耍。
“客问元方:‘尊君在不?’
“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
“友人便怒曰:‘非人哉!与人约定好,却丢下别人自己走了。’
“元方曰:‘君与家父约了正午出行,到了约定时间您却没到,这是不守信用;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友人惭愧,下车去拉元方表示歉意,但元方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陈元方七岁就懂得做人必须讲诚信,若不讲诚信就得不到朋友的尊重,别人也不会想要成为你的朋友。”
王庾疑惑地问:“刘义庆编写的不是《世说新语》吗?《世说》不是汉代刘向所著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虽说刘义庆编写的这本书与刘向所著的《世说》同名,但也不叫《世说新语》。”
哦,原来这个时候还没改名...
“等等。”
李世民怒瞪王庾:“你别想岔开话题,我正给你上课呢。”
“哦,老师请讲。”
“......”
还能不能让他好好地过一把老师瘾?
真是的,碰上这么不听话的学生,脑仁疼。
李世民按了按太阳穴,继续说道:“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这句话是说真诚是自然之理,心地真诚是为人处世的真理。
“所以,做人处世的根本就是诚信,不信不立,这个道理你要牢记于心。”
王庾态度非常端正:“是,我记住了,等二郎彻底收服秦琼的心,让他心甘情愿留在你的身边为你效力后,我就去跟他说明真相。”
“......”
敢情她不讲诚信还是因为帮他留住人才?
那是他的错咯?
李世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堵得慌。
他拿起冷却后的茶饼放进茶碾子的碾槽,两手把住碾轮轮轴,将茶饼想象成王庾那张欠揍的脸,用力地来回碾压。
王庾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猜想李世民定是把那茶饼当成了他心中最恨的人,狠狠地碾啊碾啊,碾成碎末,就像挫骨扬灰...
第35章 夫妻说教(加更)
李世民将碾碎的茶末放入罗盒中筛分,随意问道:“那时在荥阳,你为什么不顾危险跑到战场上?”
王庾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器具,只觉得这个时期的茶器好精致好风雅,她好想要,“我要去抢人啊,没有我的协助,你怎么能得到程知节和徐世这两位大将?
“哦,还顺带抓了张亮,他也不错。”
李世民开始准备煎茶,“你就不怕死在战场吗?”
“怕,但不是有你在嘛。”王庾的目光跟着他的手移动到水方上,这个也不错。
但这句话透露的自然而然的信任,却是在李世民的心湖投入了一颗石子,圈圈涟漪荡漾开来,他停顿的手继续舀水放入锅中。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跟着你。”
李世民抬起头,神情错愕。
王庾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跟着你建功立业,总不能一直在李府混吃混喝,是吧?”
倒是挺有上进心的,只不过...
“你一个女娃想着建功立业干什么?等你及笄了,我给你找户好人家,再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保你一世无忧。”
王庾嘴角划过一抹不屑:“嫁妆我自己挣,不用你给。还有,女娃怎么了?女娃一样能建功立业,有时候做得还比你们男人强呢。”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从一个小女娃口中说出来,李世民只觉得认知遭到了冲击,一时之间消化不了。
“水开了,水开了。”王庾指着锅里的水叫道。
思绪被打断,李世民看向锅,气泡微有声,正是第一沸鱼目,他放入定量的盐。
很快涌泉连珠,是为第二沸,李世民用勺子舀出一勺,并放入适量的茶末。
第三沸时,腾波鼓浪,李世民将舀出的第二沸倒入沸水中止沸,以培育汤花。
此时的李世民头戴白玉芙蓉冠,身着一袭青色宽袍,煎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极具风雅。尤其他的神态,从容不迫,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王庾看呆了,直到李世民将茶汤舀入茶碗,推到她的面前,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茶碗为越瓷,色青,茶汤呈绿色,看起来十分诱人,王庾端起碗来饮了一口。
第一次吃放了盐的茶时,她吐出来了,但习惯了之后,额...感觉还不错。
李世民看她一脸享受十分放松,闲谈起来:“你为什么想要做阿耶的书童?”
王庾扬起嘴角,终于进入正题了,“你知道吗?我师父特别懒,又不爱说话,小时候,就直接丢几本书让我自己看,也不解释。
“只有我看不懂的时候去请教他,他才会解释那么一两句。
“好在我天赋异禀,这么几年的时间,也学了不少东西。
“我虽然学会了,但只会纸上谈兵,没有亲身实践过,所以我想跟在唐公身边,多学习学习实战经验。”
这样啊...
“你天赋异禀?”
王庾重重点头:“对。”
李世民回想了她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王庾指着一个茶器问道。
“这是则。”
哦,是茶匙。
“那这个是什么?”
“具列,用来盛放各种茶器。”
哦,小茶柜。
“这个呢?”
“鹾簋。”
哦,原来是盐罐。
“那个呢...”
......
王庾好学地将每个茶器的名字和作用都问了一遍,李世民也很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唉,我师父不会煎茶,阿耶阿娘还没来得及教我就去世了...”王庾一脸忧伤地感叹了起来。
李世民见状便说:“我教你。”
“那倒不用,你这么忙,我让长孙姐姐教我好了。”
“也行,她煎茶比我好。”
王庾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茶碗上,试探性地说道:“不过学茶道也得有套好茶具才行,二郎,不如就把你这套茶具送给我吧。”
“这...”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千里迢迢从洛阳带来的。
李世民还没答复,王庾就摆摆手:“唉,算了算了,我也就是说说罢了,没有好茶具也一样能学...”
“送给你了。”李世民打断了她的话。
“多谢二郎,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庾笑靥如花,端走了他还没喝完的茶碗,麻利地收拾茶器。
“......”
还真不客气啊?
李世民开始后悔了...
****
王庾回到后院,正碰上刚从议事厅回来的长孙氏。
“长孙姐姐,我刚得了一套好茶具,你教我煎茶吧。”
长孙氏看了看她手里的都篮,认出了是李世民用来装那套最喜欢的茶具的都篮,心中讶异李世民竟然如此大方,把心爱之物都送给了王庾?
“好,你跟我进来吧。”
进了房间,长孙氏与王庾对坐于床上,在案几上一一摆上茶器,按照流程教了一遍煎茶。
王庾本就学过茶道,只是这个时期流行吃茶,而不是喝茶,在记下那些茶器的名字和作用之后,她学起来就更快了。
长孙氏教完,就让王庾独立煎茶,没想到王庾每个步骤都做得很到位,且火候、茶末、盐都把握得很好,这让长孙氏对王庾刮目相看。
这小娘子,学习能力很强啊。
“嗯,第一次就能煎出这么好的味道,看来你很有茶道的天赋,以后勤加练习。”
长孙氏夸赞了王庾一句,继续说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婢女春花,先让孙大娘教她几天规矩,等她学会了规矩再到你身边伺候。
“听说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这几日,我就让桑中给你上药吧。”
对于后院的事情,王庾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但凭长孙姐姐做主。”
“来,躺下,我来给你擦药。”
王庾惊得跳下了坐床,“不...不用劳烦长孙姐姐了,就让...桑中给我擦就行了。”
长孙氏嗔道:“都叫我姐姐了,还害什么羞?”
说完,拉着王庾来到里间,将她按在床上,就扒了她的裤子。
“怎么伤成这样?”长孙氏张大了嘴巴,惊讶之余还有一丝心疼,“你都干什么了?”
王庾反手遮住臀部,十分尴尬:“我...就骑了马...没干什么...”
春花对她说过,她的伤溃烂了,还有留疤的迹象,看起来很恐怖。
唉,早知道就听那女大夫的话,不骑马回太原就不会这样了...
“这以后留了疤该如何是好?将来你怎么嫁人啊?”长孙氏开始忧心王庾的未来。
王庾:“......”
“长孙姐姐,我才六岁,不用想那么远...”
长孙氏闻言板下脸,开始说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虽不是你的父母,但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长姐如母,我就要为你考虑周全。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骑马,直到你的伤好了为止。”
王庾:“......”
果然是亲夫妻,说教的神态那是一模一样...
第36章 她被坑了
李世民为李渊续上茶,在将自己试探后的结果告诉李渊之后,又将长孙氏试探的结果告知他。
“阿耶,我认为王庾虽然某些时候做事情出格了些,但她本质还是善良的。长孙氏说她学习能力强,学什么东西都很快,这些日子我教她射箭和基本功,看得出来她很有毅力,想要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成。”
这一点倒是与他很像,李世民在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之后,对王庾就像是对待自己家的妹妹一般。
李渊摸着下巴,喃喃道:“既然学习能力强,那就让她好好学习吧。”
下一刻,他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了,王庾的事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就是征兵。
“突厥屡次侵犯太原,我们必须提前做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征兵的事就交给你和刘文静负责,若有困难,再与我说。”
李世民明白他的意思,郑重接下任务,又与他细细讨论了一番当前局势。
......
早膳刚用完,淇水就捧着一本书走了进来。
“小娘子,这是阿郎派人送来的书,阿郎说了,晚膳前你必须全部背下来。
“今日阿郎有事外出,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就背给我们娘子听吧。”
末了,淇水幸灾乐祸地补充了一句:“错处不能超过三处,没背下来,今日就没有晚膳吃哦。”
王庾白了她一眼,哼,不就背书吗?到时候看不把你的下巴惊掉。
接过书一看,《论语》,里面全是晦涩难懂的古文,好在她语文还不错,都认识。
王庾翻了翻书,用手指丈量了一下:“额...书也不厚嘛,这对我来说忒容易了。”
转眼就涎着脸对长孙氏说:“长孙姐姐,晚膳能不能往后延迟一个时辰啊?”
长孙氏还没开口,淇水就已经说话了:“不行,唐国公府规定了酉正用晚膳,不能延迟,这是规矩。”
王庾忍不住怼她:“规矩是人定的,改改不就行了吗?”
“不行,不能改。”
“那你们酉正吃晚饭,我戌正吃。”
“过了酉正就没有晚膳了,你爱吃不吃。”
“你...”
王庾气得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转过头去向长孙氏求救:“长孙姐姐~~”
长孙氏却一脸严肃地点头:“淇水说得没错,规矩不能改,除非你不想吃。”
“不,我必须吃晚饭,我在长身体呢,我可不想长成一个矮子。”
王庾拿着书,怏怏不乐地离开食案,“我去背书了,谁也别来打扰我。”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淇水凑近桑中,小声说道:“你说小娘子能不能在酉正前背完那本书?我看那本书可不薄,要是我,没有两三个月绝对背不下来。”
桑中睨着她:“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脑子那么笨。小娘子那么聪明,肯定能背下来。”
“谁笨了?我敢打赌,她肯定背不下来。”
“好了。”
长孙氏打断她们的争吵:“我昨日让你们去找的祛疤药找到了吗?”
桑中回道:“找到了,不过只有一瓶,还是去年二郎从皇宫中得来的,药效极好。
“可是,小娘子的伤处比较大,恐怕这一瓶不够用。”
长孙氏沉思片刻,“先用着,每日早晚用一次,桑中,你不要忘记了。”
“娘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娘子的。”
“听闻马邑有一位官员,兼通医理,尤其是擅长跌打擦伤,淇水,你去打听一下。”
......
酉时一刻。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雍彻。
“子曰:‘相维辟公...辟公...”
背到这里,王庾脸上的自信被迷茫疑惑所代替,后面是啥来着?
淇水转头冲桑中挑了一下眉梢:“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她背不出来吧,哈哈...”
“着什么急,可以错三处呢。”桑中显得很淡定。
淇水被噎得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仍然挡不住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辟公...辟公...”
长孙氏见王庾“辟公”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就提醒她:“相维辟公,天子穆穆。”
“对,我正要说这一句,没想到长孙姐姐就抢先说了出来。”王庾拍手说道。
“错一处了啊。”长孙氏记下。
王庾不满:“不算,我刚想起来要说的,结果长孙姐姐就说了出来,是你抢了我的词,这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
“这次不能算。”
长孙氏:“......”还是她的错了?
“好,这次不算,你继续。”
王庾得逞,继续背书:“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子曰...”
王庾又卡住了。
这一次,长孙氏慢悠悠地吃茶,不提醒也不说话。
等了半天,王庾实在是没想起下一句,就对长孙氏说:“我想不起来了,长孙姐姐提示我下一句吧。”
长孙氏幽幽问道:“这次算你错了一处吗?”
“算。”王庾立马点头。
长孙氏没有看书,轻启红唇,缓缓念道:“子曰:‘与之釜。’”
“哦,对,就是这句。”王庾立刻接道:“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
一阵朗朗背书声从长孙氏的房间里传出,引得院中奴仆停驻倾听。
酉正,王庾吐出最后一个字,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背完了,饿死我了。”
背书也是体力活啊!
“嗯,很不错,只错了三处。”长孙氏赞赏了王庾一句,吩咐淇水:“摆膳。”
王庾端起茶碗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一碗茶下去,全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特别舒畅:“太好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两天了,我要出去逛街。”
长孙氏看着她笑而不语。
第二日一早,李世民一面督促王庾练马步,一面问她:“你知道阿耶的书童一般都干些什么吗?”
王庾随口道:“不就是研磨端茶,打扫书房吗?”
只要能进书房,打扫她也能做,虽然她从没做过。
“不只这些。”
李世民背着手在她面前踱步,“阿耶的书童除了要会干这些杂务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从主人的命令。
“阿耶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许反驳不许违抗。”
只要不太过分就行,她还是能忍的。
“阿耶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所以书童一般都在外面听候吩咐。”
门外?
也行,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李世民停在王庾面前,弯下腰靠近她的脸,似笑非笑地说:“尤其是阿耶召集将领谋士商议军政之事时,就会把书童和院子里的仆人都打发出去。”
难怪上次她潜进书房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这样...
等等,这样岂不是说她这个书童连院子都进不了,还谈什么从旁议事?连偷听都听不到。
王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李渊给坑了.....
第37章 不止一坑
王庾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练了。”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坑她一个小孩子,李渊他还要脸吗?
没想到堂堂一开国皇帝是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无赖,流氓,大混蛋...
王庾在心中将李渊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就这样还不解气,抄起一旁的弓箭就扔了出去。
李世民及时接住,见她气得脸颊通红,腮帮鼓鼓,如同剥了皮的石榴一样饱满红润,心中偷笑。
“看在你帮我收服了几名猛将的份上,我帮你如何?”
王庾双眼透亮,活泛了起来:“你准备怎么帮我?”
李世民将弓箭放回原处,慢悠悠地说道:“你不就是想在阿耶议事的时候,在旁边跟着学习嘛。这样好了,只要你完成一个任务,我就去跟阿耶求情,让你做我的书童,并且允许你跟我一起出入他的书房,如何?”
“什么任务?”
“背书,跟阿耶的任务一样,每三日我给你一本书,当天酉正之前你把它全部背下来,错处不超过三处,其余两日你自行安排,不用背书。只要有一本书你背不出来,你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期限为两个月。”
“又是背书?”这两父子怎么尽喜欢让人背书啊?
王庾撇撇嘴:“那我是不是只要背你的书就行了?唐公给的书就不用背了?”
“不行,我和阿耶给你的书,你都要按时背下来。”
“那我要加条件。”王庾继续说道:“我若是完成你和唐公布置的背书任务,我不做唐公的书童,做你的书童,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你不许找任何借口撵我,除非我自己不想跟。”
“行。”李世民爽快地答应。
王庾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思虑周全,没有缝隙让他们挖坑了。
于是,王庾与李世民击掌为誓。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李世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王庾:“今日酉正之前背给我听,记住了,错处不能超过三处,不然没有晚饭吃。”
王庾:“......”
看样子他是早就准备好了,一看书名,《世说》,王庾更无语了,是嫌她那日没有好好听他说教所以让她背这本书吗?
算了算了,至少还有一天可以休息,背就背。
这一日酉正之前,王庾当着李世民的面将这本书全部都背了下来,错了两处。
李世民暗暗称奇。
第三日,王庾用完早膳就被长孙氏留了下来。
长孙氏看着王庾,神情惆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王庾是挠心挠肺。
“长孙姐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似乎是经过了内心强烈的挣扎,长孙氏终是下定了决心,她说:“你知道的,我一直在修缮玄中寺,花费很大。
“现在阿翁为了抗击突厥,不断征兵,朝廷的军费又迟迟没有拨下来,阿翁不得已只能先挪用府中钱财充当军费。
“这样一来,府上开销急剧增加,未免坐吃山空,我只能开源节流,缩减府中花销。
“原本大夫说了你从小体弱,得用名贵药材调养,可如今这个情况...”
看见长孙氏一脸为难的表情,王庾明白了,唐国公府财政吃紧。
但王庾想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何朝廷的军费迟迟没有拨下来,是因为现在的杨广是穿越者,所以处处打压李渊吗?
“接替王威和高君雅的人到晋阳了吗?”
冷不丁王庾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长孙氏有一瞬间的懵逼,随即回答:“还没到。”
“既然府上紧张,那就不用再给我准备药膳了。”王庾善解人意地说道,虽然她希望通过内调外运动拥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但现在这个情况,她还是帮长孙姐姐省一点是一点吧。
长孙氏很感动,她握住王庾的小手说:“我曾经对你说过,要好好帮你调理身子,不再让你受苦,我实在不愿意食言...”
“没事,长孙姐姐,不吃药膳,我也能健健康康的。”王庾体贴地安慰她。
长孙氏眸中闪过一丝歉疚,继续说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困难。”
一听有解决的办法,王庾顿时就来了兴趣,毕竟身体强健了,她才能跟着李渊去打仗。
“什么办法?”
“玄中寺的藏经阁烧毁了,重建需要大量的经书,太原的经书我已经全部都买下来了,少的那部分我派人去了外地采买。若是你帮忙抄写经书,就不用买了,这样就能省下一笔钱,也能用这笔钱给你熬制药膳。
“再说,手抄的经书更能显出你对佛祖的虔诚,佛祖定会保佑你无病无灾,幸福安康。””
抄经书啊。
“可是唐公和二郎让我背书呢。”
“你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长孙氏提醒她。
是还有一天,比如今天,她是准备去街上转转的。
当然,逛街肯定没有调理身体重要。
“好,我今天就抄。”
“不只今天,以后你每三天抄一本经书,而且抄的时候也要把经书给背下来。”
王庾很苦恼:“为什么还要背下来?”
长孙氏微微扬起嘴角:“两个月后,玄中寺修好,我要召集各府娘子前去观礼,届时需要一位精通佛法的小娘子帮助我与她们交流佛理。
“一时之间,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若是你能帮我,就再好不过了。”
王庾突然觉得脑仁疼:“那我一天要抄多少经书?”
长孙氏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本,你每三天抄一本经书,背一本经书,两个月后,你就能背下二十本经书,应付那些娘子绰绰有余了。”
王庾抱着脑袋一阵乱搓,心中万马奔腾而过,又是每三天,这样的话,整整两个月,她就得重复背书、背书、抄经书、背经书...
哦,不,不是重复,他们每次给的书都不一样。
王庾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长孙氏,这一家人,是不是玩她呢?
一人占她一天,还布置这么重的任务,分明就是存心不让她好过。
她什么时候得罪这一家人了?她才立了大功好不好。
好吧,她是得罪过李渊,好像也让李世民不高兴过,但是,她自认对长孙氏极尽讨好奉承,从未惹她生气过,她怎么也来掺和?
从前多贤淑善良的长孙姐姐啊,居然被李渊父子荼毒,变得这么腹黑了。
王庾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算了算了,为了建功立业,为了强健的体魄,她忍了。
王庾磨了磨牙,冲长孙氏挤出笑容,“行,长孙姐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38章 表弟被抓
大业十二年十月,杨广派出的十二路招讨使中,就有太仆卿杨义臣,杨义臣南征北战多年,屡立战功,是隋朝有名的将帅。
当清河叛军首领张金称回兵平恩时,杨义臣率一万多官兵进攻张金称。
由于腹背受敌,张金称大败,带领残兵败将逃到清河之东。
回到营帐后,见里面空无一人,信都郡郡守苏定方询问左右:“林大郎呢?”
左右皆摇头:“不知道。”
一个小兵禀道:“郡守,我瞧见了林大郎似乎是被张金称的人带走了。”
“什么?”
苏定方惊得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锁住那小兵:“你都看见了什么?如实说来。”
于是,小兵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见的都告诉了苏定方:“我看见林大郎的时候是在战场上,也不知道林大郎是怎么跑到战场去的。
“当时,我看见了他,想去带他离开,但是我被敌军缠住了。
“后来,我瞧见张金称打晕了林大郎,带着他一起逃走了。”
林大郎是苏定方的表弟,比苏定方小十四岁,今年才十岁,是苏定方姑母的独生子。因其幼年父母双亡,便由苏定方的父亲苏邕抚养。
苏邕死后,两兄弟就相依为命。
这一次出兵,苏定方原本将林大郎托付给邻居看护,却没想到行到半途,林大郎偷跑出来,追上了他。不得已,他只好带上林大郎。
结果,一个不注意,林大郎就这样被叛军带走了。
林大郎可是姑母唯一的血脉,他若出了事,自己下了黄泉也没法跟姑母和父亲交代。
苏定方冲出营帐,向杨义臣说明了情况,就带着人去追张金称。
不久之后,张金称为隋将杨善会在馆陶所俘,然后被押解到清河,立木于市,悬其头。
苏定方一路顺藤摸瓜,得知林大郎被张金称的余部带着一起投靠了河北义军窦建德,刚好杨义臣召他去讨伐高士达,窦建德就在高士达部下。
****
高鸡泊,东海公高士达据地。
窦建德正对高士达进言:“杨义臣是隋朝最会打仗的将领,杨军刚刚打败了张金称,锐气不可抵挡,我们不宜正面相抗。
“请让我带着军队去游击杨军,让他们想打也打不着,拖上他们几个月。等杨军将士们疲累不堪的时候,再趁机发动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我们就能取得大的胜利,如若现在去跟杨军争高低,恐怕您抵挡不住。”
高士达满脸不屑:“杨军长途跋涉,定然疲惫不堪,此时迎战是最好时机。
“不必多说,你留下来看守大本营,我去迎击杨义臣。”
就这样,高士达留下窦建德守卫大本营,自己率领精兵迎战杨义臣。
正如高士达所预料的那样,杨军疲惫不堪,初战大捷。
打了胜仗,高士达很高兴,心中也庆幸没有听窦建德的话,于是大摆筵席,喝酒庆祝,心中也对杨义臣产生了轻敌的思想。
窦建德坐在营帐中,听着外面喝酒庆祝吆喝的声音,眼中涌起了浓浓的担忧:“东海公还没有打败敌人就自高自大,杨军乘胜而来,必定会打到这里,恐怕这里要守不住了。”
王伏宝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便问:“大郎准备离开了?”
“对。”窦建德点点头。
“那苏定方的表弟林郅悟怎么处置?”
“带上吧,留着有用。”
就这样,窦建德留下人马守卫军营,自己带着精兵强将占据险要位置,以防高士达吃败仗。
“带上这小子。”刘黑闼吩咐手下。
林郅悟往后退:“我不走,我不骑马。”
“这可由不得你。”
这手下就是张金称的余部,前几天在路上,只要林郅悟处于清醒的状态就会挣扎反抗他们,虽然在他们眼中,就跟小孩子闹脾气撒泼一般,但也不胜其烦,就干脆打晕了他。
这次也不例外,手下一掌劈过去,就打晕了林郅悟,扔上了马匹。
林郅悟再次醒来时不敢挣扎,怕这些土匪心烦气躁把他扔下马,一命呜呼就得不偿失了。
他捡了一条命,想要好好活着。
他从未骑过马,但原主刚学会骑马。最开始被那什么张金称的手下带来这里时,屁股就被磨烂了,现在又开始骑马,火辣辣的痛传来,他只想爆粗口。
想他堂堂二十一世纪最年轻的科学家,有一天被网红表妹缠着忽悠了半天,一时脑热就答应了和她直播蹦极,结果设备出了问题,这一蹦下去,就再也没回到陆地上,居然还穿越了。
林郅悟心情很郁闷,穿越也就罢了,还一穿越就被土匪绑了,跟他们说话,他们也听不懂,只好努力消化原主的记忆。
现在的他,只期盼表兄苏定方来解救他。
提到苏定方,他总感觉这个名字挺熟悉的,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唉,算了,他文科一向不好,对历史也是考完试就忘了,唯一知道的就是现在是隋朝,皇帝是杨广。
哦,杨广是谁,他也不清楚。
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瞧着这个窦建德还算是个好人,先保住命要紧。
等到了目的地,窦建德等人就着手布置陷阱障碍,林郅悟显得很无聊就翻看他们的兵器。
这是冷兵器时代,林郅悟很不喜欢,他还是喜欢现代的武器,杀伤力强,不用近身搏击,一颗子弹就能搞定。
“瞧着林大郎似乎是很看不上弓箭,应该还不会射箭吧?”
背后冷不丁地传来声音,林郅悟吓得身体弹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这群土匪的头子,窦建德。
旁边的刘黑闼满脸的不屑:“这小子才多大?瘦不拉几的,恐怕连弓都拉不动...”
“谁说我拉不动了,我现在就射一个给你们瞧瞧。”
林郅悟掂量着手中的弓,大概十来斤吧,虽然他现在的身体才十岁,也没练过武功(苏家父子立志把他打造成一个进士,就没教过他武功),但他还不至于拉不开弓吧?
这几天也瞧过他们射箭,太简单了,看一眼就会了。
他这么聪明的科学家,怎么会连射箭都不会?
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想着,林郅悟学着古人射箭的姿势搭上箭,准备拉弓射箭。
这一拉,弓弦没动。
这么紧?
再使力。
弓张开了一点点。
那就使出吃奶的力气。
终于拉满了弓。
好,就是现在,射。
手一松,箭射了出去,却掉在了他前方两步的地面上...
林郅悟:“……”
“哈哈...”
第39章 不可貌相
“哈哈...”
刘黑闼指着林郅悟毫不客气地嘲笑:“这就是你说的会射箭?那三岁小儿都会嘛。”
竟然拿他跟三岁小儿比?
弓这么重,三岁小儿能拉得动吗?
这个大黑炭笑得这么大声,把周围的人都引了过来,林郅悟羞恼,一抹红色浮上脸颊,蔓延至耳朵根,发烫得厉害。
“笑什么笑?箭射出去了,不就是会射箭吗?又不是说要射得准射得远才叫会射箭,射得准射得远那不叫会射箭,叫射得好。”
“......”
刘黑闼的嘲笑戛然而止,这话说的...好像没毛病...
“哼,就这破弓,破箭,你们最好的弓箭手不过也就只能射五十米远...”
“五十米?”
窦建德不太明白,问:“什么是五十米?”
林郅悟:“......”
忘了这是古代了。
林郅悟在脑中换算了一下,反问:“哦,你们最好的弓箭手能射多远?”
窦建德立刻喊道:“王小胡。”
一个矮个子小兵跑了过来:“大郎有何吩咐?”
“射一箭给这小子瞧瞧。”
王小胡应了一声,从背上取下弓,弯弓搭箭,射出,一气呵成,箭正中百步外的大树。
窦建德自豪地介绍:“这是我手底下最好的弓箭手,能射中百步之外的目标。”
林郅悟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哦,原来古代的一步有一米三左右,那就是成年人的两步啊。
“这算什么,我虽然没学过射箭,但我能让你们的弓射程更远。”
此话一出,又遭到了刘黑闼的嗤笑:“呵,你连箭都不会射,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这话,我看你这小子,除了有个英勇擅战的表兄和舅父之外,就一无是处。”
这话太羞辱人了,林郅悟涨得满脸通红:“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的本事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哟,你这小子,说话还挺酸的,倒像朝廷那帮酸儒说话。”刘黑闼反击。
林郅悟本就不擅长辩驳,这会儿被刘黑闼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憋着一股劲,冲他们的老大窦建德说:“给我一把弓和一些工具,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本事。”
窦建德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看在他年轻气盛想争一口气的份上,就命人给他准备工具。
众人好奇,就在边上看他捣鼓。
也没见他做什么惊奇的动作,只是拆了弓,这边敲一敲,那边掰一掰......捣鼓了一阵,重新聚合成了一把新弓。
林郅悟将弓递到王小胡面前,“你射一箭,拿出你的看家本领。”
王小胡看向窦建德,见窦建德冲他点头,便接过那把弓。
凝神静气,弯弓搭箭,手松开,箭射了出去,一气呵成。
箭正中目标,距离一百五十步。
王小胡惊喜地看向窦建德:“射程远了五十步,而且我感觉准头更好了,也更轻松了。”
“真的?”
刘黑闼表示不相信,从他手中拿过那把弓,自己射了一箭。
他的箭术不太好,但这一箭射出去正如王小胡所说,比他平常射得更准,更远。
看见刘黑闼的表情,窦建德相信了林郅悟说的话,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一个匠人。
林郅悟却没有得意,反而从他脸上看出了嫌弃:“就这破条件,我也只能先做把破弓了。”
众人:“......”
窦建德一掌拍在林郅悟的肩膀上,自来熟地说道:“林大郎,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居然有这手艺,好,很好。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保你荣华富贵,一世无忧。”
这一掌下去,差点没把他的肩膀拍碎,林郅悟挣开窦建德的手,揉了揉肩膀。
窦建德:“......”下手太重了。
土匪头子都爱说大话,瞎承诺。
林郅悟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朝窦建德伸出手:“不要说那么长远的事情,我只看现在,你先给我一瓶伤药吧,我骑马屁股烂了。”
“.......”
窦建德愣了一下,没想到刚才还说话文绉绉的林大郎这会儿说话竟这么粗鄙,“哈哈,林大郎真是个直爽人。”
“王小胡,你去给林大郎上药。”
林郅悟连忙说道:“不用,我自己会擦药,你给我药就行。”
“哈哈,还害羞呢,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刘黑闼戏谑道。
林郅悟瞪了他一眼,这个大黑炭太讨厌了,真想缝住他的嘴。
等到林郅悟离开,窦建德吩咐王伏宝:“你性子好,你去和林大郎多接触接触,让他多改造一些弓,再探探他还会些什么。”
......
淇水提着一个食盒走进王庾的房间。
她将食盒中的碗一一拿出来摆在食案上,一面对王庾说道:“小娘子,这是今日的药和药膳,你该服用了。”
“放在那吧,凉了我再喝。”
王庾头也没抬,继续埋在书本中。
淇水眉头轻蹙,端着药递到王庾面前:“娘子吩咐了,让我亲眼看着你喝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小娘子你还是快点喝吧,喝完我也好去干活。”
这个臭丫头,对她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还指责她耽误她干活,真是可恶。
王庾横了她一眼,接过碗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
“给,快滚吧。”
淇水忍了忍,将药碗放回去,又端起药膳递到王庾面前:“还有这个,快点吃,别耽误我做活。”
哎呀,这丫头,是存心来气她的不成。
王庾瞪大了双眼,与淇水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突然觉得没意思,算了,不能生气,生气伤身体,不然吃了这么多天的药和名贵药膳,都白补了。
王庾深吸一口气,冲淇水挤出一丝笑容:“好,我现在就吃。”
说完,当着淇水的面,三两下就把药膳给干掉了。
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淇水心中鄙视了王庾一番,接过她递来的碗。
淇水收拾完餐具,见王庾又拿起了书,眼珠子转啊转啊,她就不信王庾每天都能把书给背下来。
于是,淇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跟王庾说道:“小娘子,听说那秦叔宝是你的兄长,那你到底是姓王啊还是姓秦啊?”
“关你何事?”王庾头也没抬。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不也是关心关心你嘛,你看啊,我们娘子对你这么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一点,你说是吧?”
“你现在闭嘴离开就是对我好。”
淇水当做没听见,继续干扰她:“之前都是桑中照顾你,我都没怎么表达我的关心,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不如,我给你捶捶背吧。”
王庾终于从书中抬起头,看向了伸出手欲靠近的淇水,她没有错过淇水眼中一闪即逝的坏笑,这丫头,存心给她添堵呢。
“我手艺很不错的,我们娘子常夸我心灵手巧呢,小娘子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给你捶捶背,你舒服了背书也就更快...”
话还没说完,就见王庾突然站起来,扬手朝她打来。
“你...”
淇水手顿在半空中,下一刻,身体软绵绵地往下倒......
第40章 李靖夫妇
春花见状吓得惊慌失措:“小...郎君,你...你怎么能打淇水...她可是娘子身边最得宠的大丫环...”
“她太聒噪了。”
“......”
一掌打晕她,干净利落,还清净,很好。
王庾又拿起了书,什么鬼书,居然是五经的合订本,李渊就是故意找来整她的。
哼!!!
春花站在淇水面前,手脚慌乱地不知该往哪儿摆,“这...这...小郎君,这地上凉,淇水在地上躺久了恐要生病,该怎么办啊?”
“你自己看着办吧。”王庾翻了一页,又说了一句:“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说话打扰我,不许发出一丁点声音。”
春花更局促了,想了想,她还是把淇水扶起来,放在了窗户下的胡床上。
过了一会儿,桑中来了。
“小娘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王庾从书中抬起头,疑惑地问:“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
她得背书,不然没有晚饭吃,还不能去书房,唉,生活所迫啊!
“娘子给小娘子请了大夫,派淇水来传话,让小娘子去一趟娘子院里,淇水没来吗?”桑中狐疑地看向屋里。
春花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挡住桑中的视线。
“哦,是吗?没听淇水提起过。”王庾显得很淡定,抱着书朝外面走去:“走吧。”
桑中骂道:“这个臭丫头,让她传个话也办不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春花低着的头更低了,默默地跟在两人后面。
到了正堂,王庾喊了一声“长孙姐姐”,就熟门熟路地在左边案后坐下,一面盯着手中的书,一面抓起盘子里的果子就咬了起来。
“嘣”。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股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啊...噗...”
长孙氏正欲讲话,就见王庾面色痛苦,将手中的书塞给了一旁的春花,随即对着手掌吐了一口,就见一颗牙齿混着血水躺在她的手掌上。
“哈哈,小娘子不必惊慌,看样子小娘子是到了换牙的年纪了。”
有陌生人。
王庾这才抬起头打量对面的人,双环髻,鹅蛋脸,面如银盘,五官精致,妆扮素雅清爽,好一位婉丽的妇人。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极具感染力,看见她的笑容,心情就不自觉地明朗起来。
等等,她手中拿的是什么?
红色拂尘?
“红拂女?”
王庾将掌中的牙齿顺手倒在茶碗中,拿起帕子胡乱地擦了擦,就起身来到了张出尘的面前。
张出尘很惊讶,这位小娘子居然知道她的外号?
“小娘子认识我?”
“不,不认识,但听说过。”王庾盯着她手中的拂尘看。
长孙氏见状,便对张出尘说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王小娘子。”
又对王庾说:“这是马邑郡丞李靖的妻子张出尘,今日特来给你看看身上的伤疤。”
李靖。
原来他这个时候就在太原了,真是太好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又来了一位。
“桑中,伺候小娘子到里面去漱口洗手。”
桑中领着王庾走到里间,伺候她漱口洗手后,就对王庾说道:“小娘子到床上去趴着吧,让张娘子给你瞧瞧伤疤。”
王庾乖乖地在床上趴着,目光瞟向张出尘。
张出尘随着长孙氏来到床前,看了看王庾臀部上的伤疤,对长孙氏说:“小娘子的伤看着挺吓人的,不过娘子之前给她用的药是上好的药,这疤痕淡了一点。
“前几年我不小心受了伤,伤口有点深,手臂上留下了一块疤,也很吓人。好在我夫君粗通医理,他专门研制了一种祛疤药,疗效不错。”
说到这里,张出尘撩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你瞧,原本这里有块疤,现在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长孙氏倾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臂,不到一尺的距离,仔细看才能看出一点点痕迹,还是那种很淡很淡的印子,看来她所言非虚。
张出尘放下袖子,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了长孙氏:“这就是祛疤药,每日早晚各擦一次,以小娘子的情况,估计擦两个月,疤痕就会看不见了。
“今日出来得匆忙,只带了一瓶,明日我再给娘子送两瓶来。”
“多谢张娘子。”长孙氏示意桑中给张出尘诊金和药钱。
张出尘大方接过,正欲提出告辞,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是王庾。
王庾眼巴巴地望着她:“张娘子,你会射箭吗?”
张出尘不明就里,老实回答:“会啊,怎么了?”
王庾闻言,拉着她就往外面走:“走,我们去比试。”
太好了,终于逮住一个人陪她玩了,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除了背书就是抄经,还要喝苦兮兮的中药,憋死她了。
长孙氏露出无奈的表情,跟了上去。
来到院子中,王庾让人拿来弓箭,布置好箭靶,就对张出尘说:“张娘子,我们各射三箭,看谁射得准。”
就当是陪小孩子玩玩了,张出尘笑着答应。
王庾毫不客气,拿起箭就摆好了预备姿势,“我先来。”
“咻”。
箭射外环。
“该你了。”王庾对张出尘说。
果然是小孩子,还没学多久,那就陪她玩玩吧。
张出尘弯弓搭箭,十分随意,也不刻意去瞄,拉开弓就射出了箭。
“咻”。
箭中靶心。
王庾惊掉了下巴,这么厉害?
“好啊,王庾你这个臭丫头,居然躲在这里射箭?”
这个时候,淇水突然冲向了王庾,扬起手就欲打,“你居然敢打晕我?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淇水。”长孙氏喝道。
站在王庾身旁的张出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淇水的手臂。
王庾趁机往后退了两步,对淇水说:“谁让你在旁边凄凄(唧唧)歪歪地缩(说)个不停,打扰我背书了。”
说得太快,牙齿漏风,有几个字吐得不清楚。
淇水盯着她的牙,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哈哈...你掉了一颗牙...哈哈,太丑了,哈哈...”
“......”
四周仆人也不可抑制地偷笑。
本来她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却没想到淇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笑她,真是太可恶了。
王庾瞪向了淇水:“有什么好笑的,你小时候没掉过牙齿啊?真是大惊小怪。”
“哼。”
望着王庾满脸通红,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长孙氏心中觉得好笑,但为了呵护王庾那颗小孩子脆弱的心灵,长孙氏没有笑出声。
而是呵斥淇水:“没有规矩,还不退下。”
......
第41章 深藏不露
因为掉牙被取笑,王庾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她从箭筒中取出两支箭,搭在弓上,迈开步子,气沉丹田,瞄准箭靶,手松开,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咻咻。”
射中了。
两箭皆靠近靶心。
“看来王小娘子刚才是让着我呢,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张出尘笑呵呵地说。
王庾盯着那箭靶看了很久,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同时射两箭,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射中了!
不仅射中了,且挨着靶心,看来,她还是有射箭的天赋的。
王庾开心地忘记了掉牙的事情,催促着张出尘:“张娘子,到你了。”
“好。”
张出尘也取了两支箭,同时射出。
皆中靶心。
王庾垮下脸,沮丧道:“你赢了。”
张出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赞道:“不,你赢了,你这么小就有这么高超的箭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恐怕早已成为了神射手。”
听她这么一说,王庾的自信又回来了,她放下弓,蠢蠢欲动着:“张娘子会武功吧,咱们比划比划?”
长孙氏知道张出尘会武艺,但王庾才开始练马步,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胜负毫无悬念。
便阻止王庾:“你这孩子,才学会射箭,什么武功都不会,跟张娘子比试什么,快去背书。”
提起背书,王庾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一家子,尽欺负小孩。
“哼。”
“不会武功又怎么了?我不会武功,张娘子照样打不着我。”
听见这话,张出尘来了兴致:“喔~是吗,小娘子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要不,咱比划比划?若是我在你手下能躲过十招,就算我赢。若是十招之内,你能碰着我,就算你赢。输了的人必须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如何?”王庾挑衅地冲张出尘挑了一下眉梢。
有意思。
张出尘答应了一声“好”,就纵身一跃,到了院中空地。
她方才看过,王庾没有内力,长孙氏也说过她不会武功,就这样,根本不用十招,三招之内,她必定能打倒王庾。
张出尘信心满满,已经在盘算让王庾做什么事情了。
王庾没有内力,不会轻功,慢腾腾地从庑廊走下台阶,来到了张出尘的面前。
“这个臭丫头,又说大话了。”李渊笑骂了一句,转而对李靖说道:“但愿张娘子手下留情,别伤了我家的小娘子,我府上可就这么一个小娃娃,平日里就指着她给我解闷呢。”
李靖笑道:“唐公放心,拙荆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绝不会伤着小娘子的。”
说笑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廊下,长孙氏看见了赶紧给李渊行礼。
“不必多礼,我们就是来看看。”李渊说。
李世民与长孙氏相视而笑,然后就看向了院中。
此时,王庾已经和张出尘过了两招,很明显,张出尘的武功比起一般女子来说,要厉害那么一点。但王庾胜在个子小,动作灵活,几招下来,张出尘愣是连王庾的衣角都没碰着。
李渊等人露出兴然的神色,目光随着王庾的动作移动。
王庾没有什么花俏的动作,只是根据张出尘的动作而躲避,但李世民却注意到了王庾的步伐,蹬地交换的步伐速度很快,细碎凌乱,若仔细去观察,就能得出她的步伐不是真的凌乱,而是乱中有序。
李世民想起了这段时间,王庾在跟着他扎马步练箭之外,还会绕着花园跑几圈,跑之前和跑完以后还会做一刻钟的动作,她说那叫拉伸动作。
但瞧着甚是简单,几个动作罢了,又不是什么绝世武功,怎么就让她的动作这么迅速,连武功不弱的张出尘都碰不着她?
这个丫头,身上总是带有一股神秘感,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其实王庾并没有他们看着那样轻松,此时的她必须精神高度集中,运用她的六识,利用大自然和她前世学的东西,融会贯通,就像是躲避甄翟儿的箭一样,灵活自如地避开张出尘的每一次攻击。
虽然精神极度紧张,但王庾内心深处很兴奋,就像是驯兽师见到猛兽想要驯服它们一样亢奋。
“十招已经过了。”
王庾提醒过后,趁着一个空隙突然出手袭向了张出尘。
张出尘没料到她居然不躲避,而是直面袭击,一时诧异就被她抓住了手腕。紧接着手腕某处传来酥麻,拂尘掉落在地。
王庾松开她,抱拳:“张娘子,承让了。”
“啪啪啪。”
李渊拍着双手,赞道:“精彩,真是精彩,王庾,没想到你才是深藏不漏啊。”
王庾最近看见李渊就不爽,淡淡地说道:“雕虫小技,入不得唐公的慧眼。”
看见王庾缺了一颗的牙齿,李渊怔愣了一下,弯下腰,呵呵笑道:“不如我们来比划两招怎么样啊?”
王庾见他笑得合不拢嘴,以为他在嘲笑她掉牙,又见李世民看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王庾火大,瞪了李世民一眼,抬手捂住嘴巴,对李渊说:“那我今天不背书,可不可以?”
“不可以。”李渊直起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回去背书了。”王庾冷哼一声,从春花手中拿过书籍,就往院外走,经过李靖身旁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她看见了张出尘往这边瞟来,想必这就是李靖了。
额...年纪有点大了。
李渊笑着对李靖说:“呵呵,这小丫头被我宠坏了,不懂礼数,见笑了。”
“唐公说得哪里话,小娘子年纪轻轻,就如此优秀,是您教导得好,李靖深感佩服。”李靖不失时机地奉承了一句。
对于这句奉承话,李渊心中很受用,眼中笑意更深了。
“既然小娘子的伤已无大碍,那我和拙荆也就告辞了。”
李渊吩咐道:“二郎,你去送送药师。”
李世民去送李靖夫妇,李渊便向长孙氏询问王庾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王庾的身体如何?晚上还梦魇吗?
“听说她的右手偶尔会失去力气,痛得厉害,还拿不起东西,找大夫来看过了吗?是怎么回事?”
长孙氏恭敬回道:“回阿翁的话,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为王庾诊治过,他们除了说王庾身体虚弱之外,找不出她手痛的原因。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王庾的身体比从前强健很多,从前只能跟着二郎练功两刻钟,如今能跟着二郎练功一个多时辰,不喘气不难受。
“从前每次只能吃半碗米饭,现在能吃一碗米饭。”
“据春花说,晚上睡觉偶尔还是会梦魇,但至少没有每日梦魇了。
“依我看来,这次的药方很对症,只要再坚持些时日,王庾定能痊愈,与普通小孩无异。”
是看着强壮了一点,刚才与张出尘比试,气不喘脸不红的,比之前动不动就昏睡两三日要强太多了。
“小孩子脸皮薄,吩咐下去,不许议论她掉牙的事情。”
李渊吩咐完就离开了。
淇水本想着可以借机嘲笑王庾一番,换牙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有些人换牙要好几年呢,没想到李渊一句话就把她的想法给摁下去了.......
第42章 酒楼风波
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王庾望着院子中的大树很郁闷,自从她掉了一颗牙之后,走到哪里,都有人千方百计凑上来跟她说话,只为听一句漏风的话,看一眼缺了的大门牙。
更过分的是,段志玄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特意从军营中赶过来看她。
“听说你掉牙了,来,笑一个给我们看看。”
“......”
王庾那个气啊,抄起手中的书就朝段志玄扔了过去,不巧被李渊看见了,说她不爱惜书,对他有意见,罚她当天多背了一本书。
好在她背出来了,但狠狠地骂了段志玄一通。
段志玄几人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她缺了的大门牙,也听到了她漏风的口音,心满意足地走了。
“......”
王庾很生气,决定逃课。
春花慌了:“小郎君,今儿是李老夫子的课,你不是说过他跟阿郎关系最好,他的课不能逃吗?”
因为给王庾布置了背书和抄经书的任务,长孙氏就调整了她的作息,本来是一天上四节课,现在改为一天一节课。
除了教画技的李老夫子,其他三位老师的课王庾都逃过,有时候还公然在课堂上睡觉,李渊责罚她时,她反而指责是李渊让她背太多的书,导致她精神紧张,晚上休息不好。
李渊看她能把功课都完成,也就象征性地打了她几板子手心,然后吩咐长孙氏给她的药膳里放些黄连,美名其曰给她降火。
想到吃进肚里的黄连,王庾眸底的火苗就滋滋地燃烧。
“管他跟谁的关系好,反正我今儿就要去外面吃顿好的。”
王庾决定了,就吩咐春花:“去给我准备马。”
春花提醒道:“阿郎说了,那些都是战马,不能骑,若是小郎君偷骑,要罚跪三个时辰。”
“那就去准备马车。”
“娘子今天去裴府赴宴,现在府里没有马车。”
去裴府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快去准备钱,我们去醉香楼。”
醉香楼离唐国公府不远,李世民多次在王庾面前提及里面的菜做得特别好吃,比之洛阳最好的酒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世民曾带过醉香楼的烤鸭给她吃,味道美极了,从那之后,王庾就对醉香楼念念不忘。
一路询问,终于在走了两刻钟后来到了醉香楼,王庾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招牌菜,与春花大快朵颐。
期间去茅房时,碰上了苏威的孙子苏。
准确地来说,王庾正要去茅房,瞥见了刚从茅房出来的苏,他不小心将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一块丝绸汗巾掉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古铜色之物。
王庾惊得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东西就被苏捡起来收进了怀里。
见苏往这边看,王庾连忙躲在了柱子后面。
这时,一名男子急急忙忙地往茅房跑去,他低着头,弓着背,捂着肚子,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苏。
苏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张口就骂:“你眼瞎啊,居然敢撞爷,给我打。”
那男子本就喝多了酒,内急,刚才一撞酒已醒了大半,连忙对苏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不管那么多,吩咐小厮狠狠地揍他,小厮听到命令抓住男子就打。
刚才那一撞,又将苏藏好的东西给撞了出来,这一次,王庾将那东西看全了,果然和她猜得一样。
苏找到汗巾,将东西包好又塞回了怀里。
小厮打得差不多了,就跑到苏身边,“郎君,东西没摔坏吧?”
“放心吧,这东西硬气得很,怎么可能摔坏。”苏拍了拍胸脯道。
小厮劝道:“郎君,我们还是早点回去,把东西放回书房吧,不然让阿郎知晓你偷了他的东西,定会打死你的。”
苏没接他的话,走到男子身边狠狠地踹了两脚。
“叫你撞我,叫你撞我。”
一脚踩在男子的肚子上,男子痛得坐了起来,一张口,肚里的秽物带着酒气全喷了出来,喷在了苏的袍子上。
“......”
“呕...”
看见袍子上的秽物,苏扶着小厮吐了。
“打,给我狠狠地打。”
小厮下手更重了。
王庾忙往前堂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后院打死人了。”
掌柜听见了,连忙带着伙计去后院。
没过多久,就见小厮从后院跑了出来,上了二楼包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去了后院。
又过了一会儿,苏换了一身新衣裳和小厮回了包间,掌柜吩咐伙计将男子抬去了医馆,想必事情已经解决了。
凑巧的是,苏的包间就在王庾的隔壁,古代的房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那边的动静多多少少能传到王庾的耳中。
苏似乎是叫了几位姑娘在房间里饮酒作乐,动静还不小。
王庾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一边看书,她怕自己出来了忍不住去逛街,一逛街就忘记背书,那前面背的书就前功尽弃了。为了在酉正完成任务,就把书带了出来。
一边看书一边听隔壁的动静,偶尔夹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等到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小,王庾将书推给春花:“你在这呆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房间。”
春花拉住她:“你去哪儿?”
“我去买糖人,给你买两串。”
听见王庾给她买糖人,心里喜滋滋的,放开了王庾。
王庾走到门边,不放心,又叮嘱了她两句:“酒楼龙蛇混杂,土匪横行,你千万不要出去,不然被人抓了卖去青楼。”
春花吓得缩紧了脖子,又抬起头看向王庾:“这是阿郎拿来吓唬小郎君的话,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不信。”
王庾:“……”说得她好像信了一样。
这丫头跟着她,胆子越发大了,不得已,王庾严肃地命令道:“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没回来之前,不许出房间,否则我就把你卖了。”
这招是最有效的,春花忙不迭地点头,望着满桌子的佳肴顿时就失了兴趣。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王庾真的去买了糖人,一买就买了一杆子糖人,回来酒楼之前已经吃完了一串。
她刚上了楼梯几个台阶,就碰上了从楼上下来的苏。
小小的人儿双手托着一杆子糖人,身体摇摇晃晃,看得旁人心惊胆战,生怕那杆子糖人砸着她。
苏只看见一杆子糖人,看不见后面的王庾,那东西黏糊糊的,尤其是那颜色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刚才被人吐了一身,心里直犯恶心。
一生气,就扬起了右手,将那杆子糖人打飞了。
这一用力,王庾被连带着摔下了楼梯......
第43章 颜面扫地
“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酒楼。
王庾先是被撞到了楼梯左边的栏杆上,背部狠狠地抽疼,身子滑落,脚步不稳又往前一栽,撞在了对面的栏杆柱子上,头上起了个大包。
最后滚落楼梯,趴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看见了,纷纷捂眼睛,不忍直视啊,就那副小身板,没摔死也半身不遂了。
王庾艰难地直起上半身,气血翻涌,喷出了一口血,雪白的牙齿在地上滚动,特别引人注目。
被摔得吐血,还掉了牙,该多疼啊,众人向王庾投去同情的目光。
掌柜走过来扶王庾:“小郎君,你没事吧?”
王庾在掌柜的帮助下站起来,却见苏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大步往外走。
“掌柜,结账。”小厮喊道。
在掌柜愣神之时,王庾放开了他,拦住了苏:“站住,你打坏了我的糖人,还害得我摔了一跤,你给我道歉。”
“道歉?”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嚣张地说:“爷这辈子还没对谁道过歉,我不追究你挡我的路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给你道歉?
“痴心妄想,给我让开,否则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提到牙齿,王庾瞥眼看向那混着血水的牙齿,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我告诉你,你打了我,不只要给我道歉,而且要赔我的糖人,赔我的牙齿。”
什么?还要赔偿?
苏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看向王庾,“我看你是找死。”
说完,苏抡起拳头就向王庾挥去。
本以为在他的铁拳之下,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娃娃定会飞出去,却没想到小娃娃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不慌不忙地侧身避过他的拳头,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窝。
苏膝盖一疼,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王庾趁势扑上去,对着苏就一顿拳头乱锤。
苏懵了,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小厮惊呆了,没想到身怀武功的主子被一个小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大郎常说主子的武功是三脚猫功夫,那也比一个小孩子强啊。
周围的看客更是惊愕,这小娃娃......太凶猛了。
等到苏缓过神来,王庾已经揍了他好几拳,虽然力气不大,但是丢人啊,想他堂堂房国公的孙儿居然被一个小娃儿打了,颜面扫地。
他抬起手,抓住王庾就想扔出去。
王庾随即伸出右手抓住他的手腕,两方正在较劲时,王庾突然感觉手腕传来蚀骨的痛,手臂一软,陡然失去了力气。
该死,这种莫名其妙的痛又来了。
王庾被甩了出去,落地时顺势滚了几圈,稳住身体,右手拍在地上,摸到了一个硬物。
她抬起手一看,是她的牙齿,劲风袭来,她抄起牙齿就揣入怀里,身子一滚,躲开了苏的脚。
“给我抓住这个臭小子。”
苏一声令下,几个小厮冲向了王庾,欲围住她。
王庾这段时间的训练不是白训练的,补药也不是白吃的,此刻正好检验成果。
只见她如同松鼠一般灵活,上蹿下跳,左冲右突,穿梭在堂客之间,愣是没让人抓住。
可怜了掌柜,眼睁睁地看着客人四散逃窜,食案倒塌,杯盘碗碟摔了个粉碎,地上一片狼藉。掌柜无比的心痛,那都是钱啊。
尤其是看见有些客人跑出了酒楼,饭钱还没结呢,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当然,还有很多客人仍然聚集在大堂,不为别的,只为看热闹,甚至是楼上包间里的客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春花听着楼下的动静,眉头轻蹙:“好像是小郎君的声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站起来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可是,小郎君说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就要卖了我......我还是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她好了。”
于是,春花又走回去坐好。
春花稳坐包间,却不知楼下人仰马翻。
“臭小子,你给爷站住,否则让你好看。”苏气喘吁吁地追。
“我长得比你好看,需要改造的人是你。”
听见王庾这话,周围的人哄然大笑。
苏恼怒,冲周围怒吼:“笑什么笑,都给爷站一边去,再妨碍爷抓人,爷就连你们也一起揍。”
有认得他的人,拉着身边的朋友往边上退,其他人见状也往后退。
这一退,就把大堂中央给空了出来,王庾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五六个小厮奸笑着逼近。
包围圈越来越小,王庾瞄准一个小厮撞去,虽然小厮被她撞倒了,但她并没有逃出去,反而被其他小厮趁机按在了地上。
苏嘴角微勾,走到王庾面前蹲下,伸出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令她面对自己,“跑啊,怎么不跑了?
“我告诉你,今儿落在我手中,算你倒霉...”
“呸。”
王庾朝他吐了一口,头一扭,挣脱了他的手。
一股血腥味传来,苏意识到自己被喷了一口血水,顿时火冒三丈,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狠狠地吩咐:“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小厮们就对王庾拳打脚踢。
王庾双手抱着脑袋趴在地上,忍着痛,心里祈祷右手的痛楚消失,她就能反击。
可惜,事情并没有往她所祈祷的方向发展,蚀骨的疼痛从手腕处开始蔓延至四肢百骸,浑身使不上力。
痛,太痛了。
有人看不下去,好心劝道:“这位郎君还是叫他们住手吧,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苏一记眼刀射过去:“你想找死?”
那人悻悻地退了回去。
打人不打脸,苏却吩咐道:“给我打她的脸。”
小厮们听从命令,一脚将王庾踢翻了身,其中一个小厮抬起右脚,朝着王庾的脸重重落下。
王庾赶紧并拢双手,护住脸。
预料之中的痛没有随之到来,反而听见了一声惨叫。
王庾睁开眼睛一看,就看见了段志玄和唐俭两人。
唐俭最喜欢这家酒楼的酒,时不时就来买酒喝,今天从军营回来专门过来买酒。到了酒楼门口就发现外面围了一群人,进来一看,就看见五六个小厮在殴打一个小孩子。
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拉住了想管闲事的段志玄,碰巧王庾被踢翻,他们刚好看见了王庾的脸。
这一看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救人。
虽然苏人多,但架不住唐俭和段志玄武功高啊,三两下就被他们打趴在地。
苏趴在地上,还有力气去踢小厮:“快回去,叫我翁翁来...”
第44章 来不及了(加更)
段志玄想去追,被唐俭拦了下来:“别追了,先看看王庾的伤。”
他们来到王庾身边,看了看她额头上的大包,又看了看她衣服上的鞋印子,“你没事吧?”
王庾摇了摇头:“还好,死不了。”
一张嘴,就露出了上面的牙齿,中间缺了两颗大门牙。
段志玄想到了缺了门牙的松鼠,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你门牙掉完了。”
“......”
王庾心塞,瞪了他一眼,撇开脸,不想搭理他。
想起李渊的嘱咐,段志玄收起笑,一本正经地数落王庾:“你说你当初单枪匹马上战场都没伤着,今天却伤成这样,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王庾又瞪过去,“没瞧见他们人多吗?我出门又没带弓弩。”
旁人听他们说到单枪匹马上战场,又提到弓弩,忍不住猜测这个小娃娃是谁,看她身上的锦衣华服,身份肯定不简单。
另一边的苏趁着他们说话,想偷偷溜走,却被唐俭发现。
唐俭脚一踢,一根筷子射向苏,插进了他的靴子。
“想走?门都没有。”唐俭又挡在了门口。
筷子穿过鞋面,透过鞋底,插进了地面。若是再射偏一点,他的脚就被射穿了,苏吓出了一身冷汗。拔出筷子转身就往后院跑,又被段志玄挡住,想往楼上去,却被王庾拦住。
王庾张嘴欲说话,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我告诉你,今儿你不给我道歉,不赔偿我,就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苏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厮,说道:“你打了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等着,等我翁翁来了,你就死定了。”
他话音刚落,一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渊和苏威,身后跟着李世民、秦琼、赵才等人。
原来,李渊和苏威等人刚从城外回来,走到这附近碰上了苏的小厮,就一起过来了。
“唐公。”
“见过唐国公。”
“见过房国公。”
看见李渊,王庾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唐俭道:“酉时。”
王庾听完,蹬蹬蹬地就往楼上跑,众人面面相觑。
李渊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小庾儿被人打了。”
小庾儿这个名字是李渊有一次跟裴寂等人开玩笑说王庾就像是鱼一样,滑不溜秋的,然后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小庾儿”,从此大家就叫上口了。
唐俭道:“是被人打了,我和段志玄进来的时候,她被五六个小厮摁在地上打。”
李渊黑了脸,大怒:“谁这么大胆,居然连我府上的人都敢打?”
此言一出,刚爬起来的小厮们皆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没想到那小娃娃居然是唐国公府的小郎君,这下可踢到铁板了。
苏威见苏皮青脸肿,脸色很难看:“怎么回事?谁打了你?”
苏没觉得自己有错,指着唐俭和段志玄就告状:“翁翁,就是他们两个打了我,你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关他们三五年。”
段志玄一听他恶人先告状,暴脾气上来了:“你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六七个人打一个小孩子,还恶人先告状,你还要脸不?”
苏气得就要冲过去打人。
苏威伸手拦住了他,“唐国公面前不得放肆,退下。”
又对掌柜说:“掌柜,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柜看了看苏威,又看了看不怒自威的李渊,战战兢兢地上前回答:“事情是这样的,这位郎君从楼上下来,打飞了刚才那位小郎君的糖人,连带着小郎君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那位小郎君就和这位郎君打了起来,之后这两位就来了。”
掌柜指了指唐俭和段志玄,“后来这两位将这位郎君打了一顿,然后,唐国公你们就来了。”
述说很中肯,不偏不倚,不少看客纷纷附和。
“你胡说,分明是那臭小子挡了我的道,我才...”
苏的话还没说完,王庾和春花从楼上蹬蹬蹬地下来了。
“来不及了,快把书给唐公。”王庾让春花把书递给李渊。
苏看见王庾就来气,正要说话,就被李渊拦下:“此事稍候再说,先让她把今天的功课交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有人询问唐国公府的人,罗士信便道:“唐公给她布置了功课,每天要背一本书,从辰时开始,酉正之前背完就算完成了功课。”
众人看向李渊手中的书,寸许厚,记忆力好的人,起码也要三四天才能背下来。短短五个半时辰,是不可能把这本书背下来的,何况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字都没认全吧。
李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吩咐人点上香,对王庾说:“离酉正还有两刻钟,你若是在一炷香之内背完这本书,就算你完成了今天的功课。”
“行。”
王庾双手放在背后,挺直了腰板,稳了稳心神,就开始背了起来:“《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王庾很专注,目视前方,任何东西和人都没能在她的眼中留下痕迹,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和李渊。她背书,李渊倾听,空气中回响着她清灵软儒的声音。
她背得很快,很流利,比任何一次都要顺畅,李渊一面惊叹,一面对照着书籍。
差不多背了一半,众人已经是惊叹不已。
苏冷嗤:“臭显摆什么,分明就是之前背好了,现在来这显摆的。”
春花一听有人诋毁自家主子,毫不客气地回击:“我家小郎君每天都要背不同的书,一天一本。
“这本书是唐国公今天辰时才给小郎君的,小郎君之前都没见过这本书。
“从辰时到酉时,除了吃饭、休息、练功、上课、做功课,其他时间都在看书,唐国公府的人都知道。”
“哦,苏副留守也知道。”春花指了指苏威。
苏威没说话。
众人只当他默认了。
苏的气焰顿时就消了一半,他看了一眼李渊,又道:“那就是唐国公包庇她,明明背错了也不提醒。”
有学子出声说道:“这本书叫《五行志》,出自东汉班固的《汉书》,我背过,小郎君背到现在,一个字都没错。”
“......”
苏语噎,尤其是感受到周围投来的鄙夷的目光,就恨得牙痒痒。
除了李渊父子和春花,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王庾背书,经过春花刚才的解释和那学子说的话,众人再看向王庾的目光就变了。
除了背书的时间,就只有短短五个时辰看书,不,除开其他事情耽搁的时间,甚至不到四个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背完一本寸许厚的书籍,简直是不可能。
罗士信捅了捅秦琼:“叔宝,你这兄弟可比你强多了,之前只是听说,我还不信,以为唐公宠爱她故意放水,没想到她是凭实力得到唐公青睐。
“她要真的一字不错地背完这本书,我回去一定把她供起来。”
秦琼睨了他一眼:“又不是菩萨,供什么供?”
“虽不是菩萨,但却是文曲星下凡啊......”
第45章 倒打一耙
周遭纷扰皆停歇,只闻清朗背书声。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未,陨石北地,十。其九月甲辰,陨石虞,二。
“平帝元始二年六月,陨石巨鹿,二。
“自惠尽平,陨石凡十一,皆有光耀雷声,成、哀尤屡。”
王庾收了声,李渊合上书籍。
香即将燃尽。
有人小声问那背过书的学子:“错了多少?”
虽说是小声,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众人望向学子,只听那学子说道:“一字不差。”
静!
一瞬间的死寂过后,周围响起了一阵吸气声,这哪是记忆力好,分明就是记忆力超群,是神童啊。
他们看向王庾的目光渐渐变得炙热,羡慕,嫉妒,更多的是钦佩。
“没想到唐国公府的小郎君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记忆力超群,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不得过目不忘啊!”
“唐国公文韬武略,李二郎学富五车,听说李二郎的媳妇长孙娘子更是学识渊博,每日手不释卷,在这样的书香门第,有这样惊才绝艳的小郎君不足为奇。”
.......
周遭的议论声传入耳,李渊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再看向王庾的时候,眸底带着不自知的宠溺,“好样的,这次一个字也没错,回去给你加个鸡腿。”
这么优秀,才只加一个鸡腿?众人突然觉得唐国公很小气。
“阿嚏。”
突然打了个喷嚏,李渊摸了摸鼻子,有点莫名其妙,他没有着凉啊。
苏威见不得李渊得意,提起了刚才的事:“儿,你刚才说是有人挡了你的道,你才出手的?”
有人给他出头,苏忙不迭地接道:“对,就是这个臭小子挡了我的道,我一时气愤才打飞了她的糖人,但她摔下楼梯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摔倒的,后来还打了我一顿。
“还有他们两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我,翁翁,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进大牢。”
段志玄冲了上去:“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苏似乎被吓着了,瑟缩着躲到苏威身后:“翁翁,你看,在你面前,他们还如此嚣张。”
苏威脸一沉,喝道:“放肆,竟敢当众恐吓,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慢着。”
李渊说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同是国公,但李渊是当今皇帝的表兄,不是他这个房国公可比的,苏威忍了忍,没说话。
李渊阴沉着脸看向苏,越看他越不顺眼:“小庾儿一个小孩子,身形有限,楼梯那么宽,怎么就挡了你的道了?”
苏道:“她当时举着一杆子糖人,可不就挡了我的道嘛。”
众人看向躺在地上的糖人杆子,粗壮不过和王庾的身形差不多,楼梯三尺宽,两个王庾也挡不了他的道,分明就是找茬。
李渊张口就要训斥他,却被王庾抢了先。
“没想到堂堂房国公府的郎君不仅眼瞎,还是个哑巴。”
苏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王庾:“你骂谁呢?”
王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和他对上:“骂的就是你。”
“你...”
“你什么你?”
王庾左手一扬,拍掉他的手指,近前一步,虽是仰着头看苏,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完全压制了苏:“我当时举着糖人杆子,是竖着又不是横着,且挨着栏杆走,并未走在楼梯的中间。楼梯那么宽,我怎么就挡了你的道了?你这不是眼瞎是什么?
“别想抵赖,大家都看着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不会因为你是国公府的郎君就睁眼说瞎话。”
“你......”苏气势灭了一半。
“再者就算是我挡了你的道,你就不能开口说一句,让我让一下吗?难道你开口了,我不会让你吗?我可不像你,仗着身份就横行霸道,只要不是无理的要求,我还是会答应的。你连句话都不会说,可不就是哑巴嘛!”
“.......”
苏气势灭了一大半,但仍死撑着:“那你也打我了,还有,他们两个,出手那么重,我都快被打死了,我现在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必须抓他们治罪。”
王庾看向他,鼻青眼肿,还能被人认出来,就不算严重,只是,内伤嘛...王庾看向唐俭和段志玄。
段志玄连忙说道:“我下手很有分寸的,绝对没有打出内伤。”
唐俭也说:“我们当时就想着救人,没想伤人。”
“这还不叫伤人?”苏指了指自己的脸,一不小心碰着了伤口,疼得吭哧吭哧地喊疼:“哎哟,疼死我了。”
王庾哼道:“刚才还声如洪钟,活蹦乱跳的,这会儿倒像病秧子了,别装了。
“你挨打是你活该,是你伤我在先,他们打得没错。”
“对,我们没错,是你活该。”段志玄趁机踩上一脚。
苏威冷声道:“就算是儿伤人在先,你们也不该出手这么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把人拉开就是了,怎么能打人呢?”
这话听着忒气人了,段志玄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两巴掌,“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就是粗人,我只知道,谁伤了我兄弟,我就要打回去,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王庾不由地动容,虽然段志玄平日里看着挺冲动不靠谱,但是他对待兄弟是重情重义。
李渊也赞赏地看着段志玄。
苏威却很生气,转向李渊,说:“唐国公,你可听见了,他是亲口承认了出手重。
“我孙儿平日里养尊处优,身手怎么能跟他们相比?恐怕早已被他们重伤。
“要是我孙儿被打出个好歹来,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苏适时地弯腰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好痛,痛死我了...”
段志玄:“......”
他哪里承认了?这家人怎么都喜欢睁眼说瞎话?
还装腔作势,好想打人。
差点杀了她,还倒打一耙,王庾冷笑:“段兄分明说了没有下重手,房国公却非要冤枉他们,好,就请大夫来验验伤,看他到底伤得有多重。”
李渊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苏威跟着吩咐下人:“你们跟着去,多请几个大夫。”
这分明就是不相信唐国公府的人,认为他们会串通大夫来针对苏。
李渊忍不住在心底冷笑,稍微有点武功的人都可以看出,苏不过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哪像受了内伤的样子,不过就是装腔作势罢了。
自从苏威和赵才来了太原之后,就处处针对他,针对他手底下的部将,也不知道是苏威自作主张还是杨广私下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