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击鼓鸣冤
赵才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窘迫,但李渊指控的罪名太大了,他不能认。
下巴一抬,大义凛然道:“当然不是,我对陛下对朝廷的忠心,天地可鉴。”
李渊“哼”了一声,嗤之以鼻:“是吗?那赵将军给我解释解释,为何在战场上,你的部下对我暗下杀手?”
赵才扫了一圈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十二名骁果军,肃然问道:“你们,为何要刺杀唐国公?”
骁果军面面相觑,望着赵才那张严肃的脸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迟疑了一下,领头的骁果军陡然触及到赵才警告的眼神,心中一凛,想起行动前赵才说的话:“这次行动若是失败,就多想想你们在洛阳的一家老小。辜负陛下的期望,你们该知道如何做。”
是啊,他们的家人都在洛阳,若是供出赵将军,赵将军有陛下庇佑不会死,但他们一定会死,还会连累家人。
横竖是个死,那就为家人再做点什么吧。
心中想定,为首的骁果军挺起胸膛,看向李渊:“一人做事一人当,刺杀唐国公是我主谋,与他人无关。”
说完,牙齿狠狠地用力。
看见他两眼一翻,鲜血从嘴角流出来,李世民大喊:“不好,他咬舌自尽了。”
话刚落音,其余的骁果军也纷纷倒在了地上。
程知节等人连忙上前抢救,却已失了先机,“唐公,他们都咬舌自尽了。”
李渊瞥向赵才,正好看见他长吁一口气无比轻松的模样,两人目光相接,赵才心虚地撇开脸。
哼,你等着。
李渊指关节攥得发白,默了一刻,吩咐道:“将尸体带上,回晋阳。”
府衙外,李靖看见李渊阴沉着脸走出来,又看见后面十二具骁果军的尸体,面有所思。
马邑一众官员送走了李渊,顿时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累得全身虚脱,这些日子提心吊胆,就没怎么睡过,众人赶紧回家补觉。
李靖回到府中,习惯性地问起了儿子:“德謇今天都干了什么?”
张出尘一边帮他宽衣一边回答:“白天在家练功读书,傍晚的时候被唐国公府的人请了去,说是长孙娘子有几句话要问问他,明儿再送他回来。”
“什么?”李靖大惊,抄起外衫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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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乍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不过片刻,就染上了微微金光,清冷的冬季顿时就变得柔和温暖。
“咚...咚...咚...咚咚咚...”
街上摊贩刚刚开始叫卖,行人还没接过胡饼,就听见了一阵鼓声。
鼓声是从府衙的方向传过来的,不过响了一刻,就有人兴奋地沿街奔走相告:“骁果军击鼓鸣冤了,骁果军击鼓鸣冤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威府上,苏威闻言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是谁?”
心腹回道:“国公爷,不是府上的骁果军,属下查看了,他们都在府中。”
“难道是赵才手底下的人?”苏威面露疑惑,不对啊,这个时候,赵才他们应该还在边境,难道仗打完了?
可是,他怎么没听到消息?
“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威话音还未落,管家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道:“国公爷,不是骁果军,是唐国公府的王庾。
“王庾带着一帮人,穿着骁果军的铠甲,到府衙击鼓喊冤,说是要为张雨蝶伸张冤屈,找出凶手...”
“找凶手?”苏跨进门槛:“他们就是凶手,还找什么凶手?”
“翁翁,我们去府衙,把他们抓起来。”
这么大动静,是应该去瞧瞧了。
苏威起身,吩咐了几句,领着一群穿着朴素的骁果军浩浩荡荡地往府衙而去。
张县尉正拿唐国公府的这尊小菩萨束手无措,瞥眼看见苏威,顿时就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迎上去:“房国公,您总算是来了。”
苏威看都没看他,径直往里走。
“见过房国公,房国公昨晚可睡得好呀?”王庾笑脸盈盈,语气温柔。
苏威瞥了一眼人满为患的门口,又看向王庾身后全副武装的“骁果军”,那锃亮的铠甲发出的光芒怎么看怎么刺眼。
尤其是为首的段志玄看向他的目光,凶狠地如同一头猛兽,他毫不怀疑,若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段志玄一定会扑上来撕了他。
“大胆王庾...”苏威张口就要训斥。
王庾及时截断他的话:“房国公是想问我为何要带这么多人来?”
苏威一滞。
王庾已经扭身面对大门口,高声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房国公听信谗言,以为我是杀害张雨蝶的凶手,带了军队闯入唐国公府抓人。
“唐国公和李二郎出征,府上就只有长孙娘子一个女眷,这么大的阵仗,长孙娘子还以为府中遭了盗匪,被吓晕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在府中休养...”
门外马车内被迫在府中休养的某娘子一头黑线,连忙将帘子放下。
桑中劝道:“娘子,我们还是回府等消息吧。”
长孙氏端正身体,伸手端了一盏茶,“就在这儿等。”
她始终不放心...
“幸亏唐公有先见之明,怕有歹人为非作歹,在府中留了侍卫,这才逼退了房国公。
“房国公自知识人不明,没有鉴别消息真假就擅闯唐国公府,所以为了表示歉意,就将骁果军的装备赠送给唐国公府,以便往后能更好地抵御盗匪。”
苏气得跳脚:“你胡...”
“房国公。”王庾再次拔高声音,对着苏威拱手:“您年纪大了,脑子难免转不过弯来,这点我非常理解。
“所以,关于您昨天擅闯唐国公府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房国公身居高位,还能关心百姓命案,实在是殚精竭虑,我等佩服。”
苏威脸上的神经止不住地跳动,他算是见识到了,唐国公府就算是一个稚龄小儿,缺了牙也能牙尖嘴利,将他讽刺得无地自容。
“房国公这么大年纪了,我也不忍心您奔波操劳,今日就帮着您把这案子审一审吧。”
王庾走到苏威身边,作势去扶他:“房国公,您请坐。”
苏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避开她的手,甩了甩袖子,走到案后坐下,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下。
“升堂!”
“威武!”
第62章 出尔反尔
听着庄严肃穆的“威武”声,门外的百姓不由自主地表情庄重起来,凝神静听。
苏威拿起惊堂木一拍,喝问:“堂下何人?”
王庾作揖:“唐国公府王庾,今日前来,是为死者张雨蝶寻找凶手。”
苏威冷道:“你与死者是何关系?为何是你来伸张冤屈?”
“我与死者是好友,死者双亲痛失爱女,悲伤过度,故而由我来鸣冤寻凶。”
言至此,王庾抬高声音:“请副留守将张雨蝶的尸首抬上来,我要当堂验尸。”
张雨蝶确确实实就是溺水而亡,他已派仵作检查过,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苏威示意衙差照办。
不多时,两名衙差抬着担架过来,尸体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段志玄看见了很激动,就要冲过去,幸亏唐俭及时按住了他,低声说道:“记住长孙娘子说的话。”
闻言,段志玄压下心中的悲痛,情绪平静了些。
王庾掀开白布,看见尸体时面色自若,毫无害怕的表情,而周围的人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不忍心纷纷撇开了目光。
苏在王庾去掀白布的时候,就迅速移开了目光,看向一旁的衙差。
苏威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皱眉看向王庾,见她只是绕着尸体走来走去,就问道:“你会验尸?”
王庾脱口而出:“不会。”
苏威:“......”
众人:“......”
刚才谁说要当堂验尸来着?
王庾不管众人异样的目光,掏出手套戴上,自顾自地吩咐仵作:“将你验尸的结果念一遍。”
仵作看向苏威,见他微微点头,便翻开册子念道:“死者耳朵因水压造成破裂出血,口鼻中皆有泥沙,肺部肿胀积水,经检验,死者是溺水而亡,死亡时间是戌时三刻到戌时末。”
王庾一边听一边察看张雨蝶的身体,见他说的都对得上,只是这个死亡时间,还真是巧合,恰巧就是他们离开之后。
这样说来,他们还真是有作案时间。
溺水的人没什么好检查的,王庾的目光也就在张雨蝶苍白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站起来,对苏威说:“副留守之前听信谗言,说我和段志玄、唐俭三人是凶手,有人证物证,那就摆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让她好好瞧瞧。
苏威冷哼一声,吩咐衙差去带人证。
证人有三个,两个是醉香楼的伙计,一个是卖莲花灯的小贩。
伙计一道:“那天我就在门外伺候,听到里面传来杯盏摔碎的声音,还有辱骂的声音,似乎还动了手,死者和其兄长出来时,她的兄长衣襟上都是湿的。”
伙计二补充道:“我当时进去送茶水,这位客倌...”
他指了指段志玄,继续说道:“他很生气,拿起我手中的茶壶就往死者兄长身上倒,我出去时还听见这位客倌对死者说‘你要是听你兄长的话,迟早会后悔的’。”
王庾面沉如水。
果然听见苏威说:“听见了吧?段志玄恐吓了死者,在死者没有满足他的意愿之后,他就杀了死者。”
“我没有。”
段志玄冲了出来,怒气冲天:“我没有杀雨蝶,我都要娶她为妻了,我怎么会杀她?”
苏冷声嘲讽:“就是因为张雨蝶看不上你,拒绝了你的求亲,所以你怀恨在心,杀了她。”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门外看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求亲不成,便因爱生恨,杀人泄愤。
段志玄涨红了脸,因为悲愤额上青筋暴露,显得十分狰狞,他狂吼:“我没有杀雨蝶,没有!!”
王庾心中一痛,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攥得手指发白的拳头,柔声道:“段兄,你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清者自清,苍天有眼,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她坚定而又纯净的眼神安抚了他,段志玄冷哼一声,退回原位。
王庾双眼眯了眯,转向苏威,正色道:“我要求死者家属上公堂对质。”
“好。”苏威派人去张家。
张家人就在门外,听到这里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
一大早就听见有人为他们的女儿伸冤,他们立马就赶来了。
进来的是张雨蝶的父母和兄嫂。
苏威问道:“张大成,醉香楼的伙计所言是否属实?”
张大成就是张雨蝶的兄长,他回道:“是,段志玄向我小妹求亲不成,就怀恨在心,后来哄骗我小妹去了碧波湖,趁机杀了她。
“我只痛恨当时为什么要听小妹的话去买东西,否则有我在,他们就不敢动手。”
说完,他捶胸顿足,嚎了两嗓子,一副追悔莫及的悲痛模样。
一众看客无不闻之伤心,再看向段志玄的目光,就变得鄙夷、谴责、仇恨。
王庾心下冷笑,真是好一副丑陋的嘴脸,她走到张大成面前站定,高声喝道:“闭嘴。”
张大成:“......”
嚎叫骤停,张大成张着大嘴巴愣愣地看向她。
王庾紧盯着他的眼睛,高声说道:“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且老实回答。
“段志玄与张雨蝶相识半年,段志玄心悦张雨蝶,张雨蝶也有意段志玄。
“半月前,段志玄向段父说起这门亲,段父托媒人上门提亲,张母应允,并让段府挑个吉日送纳采礼。
“当时,两人已交换了信物,是也不是?”
张大成抿紧了嘴唇,迟疑着去看苏。
王庾猛然喝道:“张大成,公堂之上,若是说假话做假证供,查出来是要坐牢的,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张大成还未开口,张母连忙承认:“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王庾顺着她的话道:“这么说来,段志玄和张雨蝶两情相悦,两家父母也是乐见其成的,那后来,你们为什么出尔反尔?”
张母瞠目结舌,垂下头不做声。
张大成冷道:“不过是我小妹发现了段志玄脾气不好爱揍人,心生畏惧就后悔了。
“各位,你们也看到了,段志玄的脾气有多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我小妹芊芊弱质女流,怎么承受得住这般折磨?
“我小妹不想嫁给段志玄受虐待至死,有错吗?”
门外百姓纷纷喊道:“没错,没错...”
第63章 没说假话
门外群情激愤,嘴里喊着“没错”,同时还用目光谴责段志玄。
段志玄一下子就成为了众矢之的,狂躁、暴戾、强人所难、杀人凶手...一系列不好的词语全贴在了他的脸上。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声的指责,段志玄心中的怒火喷薄欲出,未免自己冲动,他干脆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冲动是魔鬼,不能冲动...
王庾看向段志玄,见他稳如磐石,突然就觉得段志玄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心中老怀欣慰。
她默然站立,不阻止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百姓们叫骂。
苏威看不过去,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肃静。”
听得声响,百姓们安静了下来。
苏威看向王庾:“你还有何话可说?”
“当然有。”
王庾直面张大成,缓缓说道:“段张两家本已议亲,就在送纳采礼的前一日,张府突然说要退亲,并将信物退回。
“段志玄不明白,上门询问却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他只好托我约张雨蝶出来问个清楚。
“我们相约在醉香楼,张雨蝶的兄长张大成陪同她前来。
“张大成说段志玄官位太低了,没出息,他妹妹嫁过去太委屈,所以要退亲...”
“你胡说。”张大成叫嚷起来:“事情分明不是这样,你胡说八道。”
王庾不急不躁,淡淡地睨着他:“我说过公堂之上容不得作假,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最后见分晓。”
张大成一顿。
王庾继续说道:“段志玄不相信张大成说的话,就去问张雨蝶,张雨蝶只说听从父母兄长之言,她做不得主。
“张父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军户,张大成整日游手好闲,没份正经差事。
“而段志玄的父亲是太原司法书佐,段志玄是旅帅,深得唐国公器重。
“这样的家世,是谁高攀谁,各位心中有数。
“所以段志玄认为张家人在逼迫张雨蝶与其退亲,与他们起了争执,气愤之下还说出了那句‘你要是听从你兄长的话,迟早会后悔’的话。
“这话也没什么打紧的,不过就是一句气话罢了,只是被有心之人拿来指证段志玄杀人,就很可笑了。
“谁都有气愤难忍的时候,比这句更凶狠的话都有人说过,难道我今天生气,对唐国公说一句‘你去死吧’,就代表我会杀唐国公吗?
“何况‘后悔’有多种方式,杀人只是其一,谁能肯定让一个人后悔就是要杀了他?
“就不能活得潇洒恣意、高官厚禄、夫妻恩爱、子孙满堂,气死对方吗?
“这样日日让对方羡慕嫉妒恨,可比杀了对方解恨多了。”
众人一听,说得有道理啊,与其杀人把自己送进牢房,这样气死对方解恨又解气,自己还过得有滋有味。
要他们来选,肯定选择气死对方啊,多大点事?不就结不了亲嘛,再找一个就是了。
张家人被王庾一番话说得脸颊发烫,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苏威顿了一下,清了清喉咙道:“这虽然不能肯定段志玄是杀人凶手,但代表他有这个杀人动机,还有证人亲眼目睹了他杀人。”
见苏威看过来,卖莲花灯的壮汉说道:“那晚,我刚好在湖边摆摊,亲眼看见他将死者推进了湖里。”
壮汉指了指段志玄。
“喷你耶耶的狗粪,老子那晚碰都没碰雨蝶,怎么就推她了?”段志玄实在没忍住,破口大骂。
众人:“......”
壮汉吓得往后退,一个踉跄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众人:“......”
王庾按了按太阳穴,不忍直视,才觉得段志玄成熟了,就被打脸了,不过,骂得可真让人身心舒畅啊。
苏趁机叫道:“翁翁,他恐吓证人。”
唐俭立刻接道:“段志玄只是被冤枉心中气愤,一时失了口,骂了一句,怎么就是恐吓证人了?
“苏,你可不要歪曲事实,副留守年纪虽大,耳朵可没有聋。”
苏:“......”
苏威:“......”
这话听着没毛病,但听了心里怎么那么别扭呢?
苏威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实在没力气呵斥了。
王庾示意段志玄稍安勿躁,然后问壮汉:“你说你亲眼看见段志玄将死者推进湖里,请你跟大家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壮汉爬起来,眼珠子转了两圈,镇定地说道:“当时大概是戌正,我看见段志玄他们三个去而复返,趁死者不注意,段志玄从背后推了死者一把,然后他们逃离了现场。”
王庾质问道:“既然你看见了死者被人推入湖中,为何不立即施救?”
“对啊,及时施救,也许还能活下来呢。”人群中有人喊道。
壮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大声说道:“我不会水,但我帮忙喊人了,可惜湖水太冰,那姑娘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这样啊,只怪那姑娘运气不好...”一百姓说道。
壮汉暗自吁了一口气。
王庾看了他一眼,确认道:“你确定你没有说假话?”
壮汉立马接道:“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王庾笑了:“大家可都听清楚了,他刚才说的是我们在戌正返回了碧波湖。
“那晚我和段志玄、唐俭三人是戌时三刻离开的碧波湖,之后回唐国公府。
“途中路过一家糕点铺,我们去买了长孙娘子爱吃的凤梨酥,当时掌柜和伙计都在,他们可以作证。
“哦,对了,那个时辰,正是戌正。”
闻言,唐俭和段志玄的眼神齐齐闪烁了一下。
壮汉面色一僵,反应过来又去看苏威,见他脸色铁青,连忙说道:“不,我记错了,是戌时末。”
说完这句话,见苏威脸色缓和,壮汉心中顿时就有了底气。
段志玄骂道:“你这小子,分明就是在说假话,还说什么记错了。
“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污蔑我们的?”
壮汉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讷讷道:“我...没说假话,我刚才就是记错了。”
“好,就当你是记错了。”王庾没有追究,而是再一次郑重地跟他确认:“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是戌时末,看见我们三个去而复返,然后段志玄从张雨蝶背后推她下水,致使张雨蝶溺水身亡?”
壮汉听得认真,她强调了“戌时末”三个字,刚才他也听到了仵作说的死亡时间。又仔细琢磨了一遍她的话,确定没有问题,才抬头挺胸,昂然回答:“我确定。”
王庾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下一刻,脸色转变,大喝道:“大胆,竟敢在公堂之上做假供...”
第64章 统统推翻
王庾一声大喝,壮汉吓得双腿发抖,差点没对着王庾跪下来。
好在壮汉还记得自己当前的身份,不然还未开始他就输了。不过被一个小娃娃吓住,也挺丢人的。
“...你...你胡说八道,我哪里做假供了?”壮汉强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这样一个蠢货,王庾实在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对苏威说道:“一切命案现场都有详细记录,陈主簿,将记录给副留守看。”
陈主簿随即将一本册子放在了苏威面前。
苏威将信将疑地往册子上看去,当看到其中一行字的时候,瞳孔突然放大,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悔,心中暗叹:大意了。
王庾没有错过他的神情,高声说道:“看来副留守也肯定了此人在做假供。”
苏威没有接话。
众人却面面相觑,十分好奇上面都记录了什么。
很快,王庾就给他们释疑了:“刚才这位证人说段志玄是趁死者不备,从背后将死者推下水,致其死亡。
“但衙差却在落水处发现了一对脚印,其中一个脚印是脚跟朝着湖水,脚尖朝着岸上,另一个脚印只有半个,但依然能辨别出是脚尖朝着岸上。
“经过仵作对比,这对脚印就是死者在落水之前留下的脚印。
“由此可见,死者是被人从正面推下水,而不是从背后推下水。”
说完,王庾斜眼睨向壮汉,嘴角含笑,似乎在嘲讽他的愚蠢。
就这样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压垮了壮汉心中最后一根稻草,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落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原来真是做假供。”
“做人咋能这么坏呢,这不污蔑人嘛?”
“差点就信了他的话了,看来,这位段大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是啊,是啊...”
听着门外的指责,壮汉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不过片刻就变成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背后一阵寒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砰!”
惊堂木重重地拍下,苏威喝道:“肃静。”
议论声骤消,苏威宣布:“大胆刁民,竟敢做假供,来人啊,拖下去,关入大牢。”
壮汉急了,大喊:“国公爷,您不能...”
“快捂住他的嘴。”苏威气急败坏,立即截断了壮汉的话。
两名衙差动作很快,用手捂住了壮汉的嘴就往外拖。
“慢着。”
王庾喊了一声。
段志玄和唐俭立刻冲到门口拦住了衙差。
苏威的脸顿时就青了。
王庾却笑盈盈地看向他:“这案子还没审完,怎么能把证人带走呢。”
苏威冷着脸,咬牙道:“你都揭穿他做假供了,我也把他打入大牢,你还想怎么样?”
“当然是找出真正的凶手。”王庾话锋一转,正色道:“他虽然说了谎,但他真的是目击证人...”
苏威脸上的青色又深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去看苏,发现他的脸色早已煞白,神情略显慌乱。
苏威无奈地在心中叹息,打断了王庾的话:“虽然没有人亲眼看见段志玄杀人,但是有物证证明。
“死者生前奋力挣扎,扯下了凶手佩戴在身上的香囊,死者被救上来之后,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这个香囊。
“这个香囊就是张雨蝶亲手缝制,送给段志玄的。
“段志玄每天都戴在身上,很多人都认得。
“来人啊,呈物证。”
段志玄的脸又黑了,那日雨蝶说什么也要讨回她送他的定情信物,他不忍心看她生气,就将香囊还给了她。
没想到,这会儿却成了污蔑他的物证,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王庾很淡定,在物证呈上来之后,缓缓地拿起来,笑呵呵地说:“副留守果然年纪大了...”
一听这话,苏威心情就不美妙了,听见下面的话心里就更难受了。
“这个香囊虽然外表看着很像张雨蝶送给段志玄的那个香囊,但仔细观察,上面的针脚整齐细密,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出自经验丰富的老绣娘之手。
“我见过张雨蝶的绣工,这个香囊不是她绣的。”
说完,她拿着香囊走到张母面前,“你是张雨蝶的母亲,应该很熟悉她的绣工,你来告诉大家,这个香囊是不是你女儿缝制的?”
张母盯着香囊,眼珠子转了又转,面色犹豫。
王庾冷不丁喝道:“别想着说假话,你女儿不只这一个绣品,只要我派人去你家中搜查,总能搜出其他的绣品与之对比。
“到时候,你做假供可是坐实了。”
张母一听,连忙说道:“这不是我女儿缝制的,我女儿的绣工没这么好。”
王庾满意地笑了,转身将香囊丢在盘子上,幽幽说道:“看来府衙该好好整顿整顿了,竟然敢糊弄副留守,这明明不是张雨蝶的绣品,也敢拿来欺骗副留守,真是太可恶了。”
堂内府衙众人听着看似轻飘飘实则凶狠的“整顿”“可恶”二词,内心齐刷刷地颤抖,眼前立刻就出现了唐国公大开杀戒的画面。
那些衙差在心中默默祈祷:唐国公,我们只是听从命令办事,没有针对唐国公府的意思,您可千万要擦亮双眼看清楚啊...
门外百姓已经看傻了眼,原来是官差马虎查案,随便拿了一个香囊就说是凶手留下的。
原来那位段志玄,不是杀人凶手。
那么,谁才是凶手呢?
苏威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昨日,心腹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找到的那个香囊确确实实就是张雨蝶送给段志玄的定情信物,是张雨蝶亲手缝制,却没想到是假的。
难道,心腹在骗他?
如今人证物证都被王庾推翻了,这件案子还有什么好审的,苏威拿起惊堂木准备拍。
“副留守。”
王庾重重地喊了他一声,他的手顿住了。
“副留守,这个香囊虽然不是物证,但衙差今早却在碧波湖中找到了凶手留下的物证。”
王庾笑眯眯地看向张县尉,亲切说道:“张县尉,还不把物证呈上来给副留守瞧瞧?”
听着她那亲切的声音,张县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顿时就忐忑起来,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谁留下的?会不会影响他的官途?
张县尉心情复杂地吩咐人把物证拿上来,对苏威禀道:“副留守,今儿一大早,王小郎君就来找我,说是碧波湖中有重要线索,恳请府衙帮忙打捞。
“然后,我们在湖里找到了凶手身上的一个东西......”
第65章 满堂哗然
当衙差拿着物证上堂,苏大惊:“我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苏威面黑如墨,这个孽障,就算认出来是自己的东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啊。他按了按额角,心中郁结,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孙子?
王庾笑盈盈:“是啊,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贴身玉佩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苏猛然惊醒,他说错话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叫道:“不对,这块玉佩我丢失很久了。
“喔~我知道了,那天是你们偷了我的玉佩。”
苏威看了过来,这其中还有隐情?
王庾面不改色,淡淡道:“苏郎君可想清楚了?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否则我可以告你诬蔑。”
苏一滞,当时他们都被打晕了,醒来之后,身上的钱财物品都不见了,虽然他知道很大可能就是王庾和段志玄拿走了。
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那天他太丢人了。
这么一迟疑,众人皆认为苏在撒谎,就连苏威也认为他是在栽赃王庾。
“苏郎君不肯说,那就让我来猜猜。”
王庾拿起那块玉佩,高举着在门口走了一圈,“大家看清楚了,这块玉佩缺了个口子。”
众人仔细去看,玉佩左下角缺了个细小的月牙。
等众人看清楚了,王庾又走到张雨蝶的尸体旁,抬起她的右手,说道:“玉佩缺了的一角在死者大拇指的指甲盖中。”
仵作走过来,想去察看,却被王庾拦住了。
“张县尉,你来取证物。”
听见这话,张县尉顿觉头大,他感觉他这一辈子的官运就止于今天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照做。
张县尉慢腾腾地走过去,颤巍巍地用两根手指捏住张雨蝶冰凉并散发某种难闻气味的大拇指,又抖抖索索地从指甲盖中抠出那一小块残玉。
做完这一切,张县尉感觉浑身都是尸臭味,难受得厉害,伸出手就要把残玉放进衙差端着的托盘中。
岂知还未放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而他当时正是蹲着的动作,猝不及防被人抓了手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个高度正好。
王庾举起他的手,对众人说道:“大家都看见了,张县尉取出来的这一小块残玉正是苏郎君玉佩缺失的部分。”
为了验证,王庾从张县尉手中取下残玉,在托盘上拼好,然后端着拼盘又去门口游了一圈。
百姓奇道:“哎呀,完全吻合...”
听见这话,苏威狠狠地瞪向了仵作,你怎么验尸的?这么大的线索都没看到?
仵作心虚地低下头,他当时仔细检查了,但...他认为的仔细程度可能不是房国公想要的仔细程度。
王庾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猜,那晚我们三个离开之后,苏郎君来到了碧波湖,并与死者起了争执,然后苏郎君恼羞成怒,就将死者推入了湖中。
“死者死前奋力挣扎,扯掉了苏郎君的贴身玉佩。
“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又或许是因为太过恐惧,也有可能是在湖底撞到了什么,总之最后玉佩沉入了湖底,这一块残玉嵌进了死者的指甲盖中。
“苏,你说对不对?”
王庾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得就好像在问今晚吃什么菜一样,尤其她左边眉毛高高挑起,似乎在嘲讽他,又似乎在说:苏,你就等着坐牢吧。
苏心中的怒火星子立刻就被撩拨成熊熊大火,吼道:“你胡说,这块玉佩我早就丢失了,那天晚上,我也没有推张雨蝶,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王庾很快就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噢~这么说来,你承认在我们离开之后见过死者了?”
苏一僵,但这个时候否认也不行了,他板着脸道:“是,我是见过她,但我没杀她。”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玉佩在她身上?”王庾又问。
苏气得跳脚:“我说了,这块玉佩我早就丢失了,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她说我玩弄她,欺骗她,要是我不娶她过门,她就跳下去。
“呵,我堂堂房国公府的郎君,怎么可能娶一个军户之女为妻?
“她痴心妄想,我当然不会答应她,谁知,她真的跳下去了。”
这番话说完,满堂哗然。
张大成气愤不已,指着苏骂道:“你说过你喜欢雨蝶,只要雨蝶跟段志玄退了亲,你就会娶她。”
苏看向张大成,满脸的讥讽:“呵,我说那话只不过是为了打击段志玄,谁叫他上次打我打得那么惨。
“我就算是要她,也只是纳妾,怎么可能娶她为妻?
“你们一家人还真是自以为是,也不撒泡尿照照,洛阳城中多少名门闺秀等着爷挑选,爷怎么会娶一个村姑?”
他鄙夷的态度让张家人羞愤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洞中。
而段志玄听到苏形容张雨蝶为“村姑”,怒不可即,冲过去一把揪住苏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你这个混账东西,我不许你侮辱雨蝶。”
苏双脚在空中晃动,脖子一紧,有点难受,但还是骂道:“你才是蠢货,你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分明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你却不知道。
“枉你对她百般顺从,千般讨好,我一伸个手指头,她就巴巴地舔过来了,还不是因为我的家世比你好。
“这样的女子,你还把她当成宝,真是眼瞎。
“哈哈,你才是蠢货...啊...救命啊...”
段志玄手中用力,苏的脸顿时就变得青白交加,呼吸急促,“救命”两个字消散在喉咙里。
苏威急得从案后走出来,大叫:“快救人,快救人...”
“大胆,还不快开我孙儿。”
在衙差冲上去之前,唐俭已经冲过去抓住段志玄的手腕,用了一个巧劲,就让他的手松开了苏。
苏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太过着急,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苏威大怒:“来人啊,把段志玄抓起来。”
“慢着。”
王庾走到段志玄的面前站定:“副留守,这个时候,你该抓的人应该是苏这个杀人凶手,而不是无辜之人。”
“你...”苏威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臭骂苏一顿,但看见他脸色发青,咳嗽不止,又心疼起来。
余光瞥见卖莲花灯的壮汉,双眸闪现希望,指着他道:“你,老实交代,那晚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第66章 同喜同喜
面对苏威凌厉的目光,壮汉心中发怵,但他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这一辈子,他从来没上过公堂,也从来没有被万众瞩目过。
今日,他全都经历了一遍,可是,他心中没有得意,只有后悔。
若是重来一次...
“不用害怕,你看见了什么就说什么,因为说假话很快就会被揭穿。”
王庾温柔的声音传来,让壮汉为之一震,是啊,他之前说假话,都被揭穿了。
他面色一凛,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老老实实回道:“那天晚上,我正要收摊回家,就看见一位妙龄女子站在湖边,孤零零的,似乎在等人。
“我一般是戌正收摊,所以记得那个时辰就是戌正。
“这个时候,一位郎君去了湖边,并与女子交谈。”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苏:“那位郎君就是他。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就起了争执,还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心中惦记家中孩子,没过多关注就回家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一声巨响,回头去看,就只看见郎君和他的侍从站在岸边,湖中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正是死者。
“郎君没有救人,带着侍从跑了。
“我当时害怕,也跑了,第二天就听到了女子溺水身亡的消息。”
王庾忿忿指责:“但凡你有良心,及时叫人去救,张雨蝶就不会死了,好好的一个姑娘,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年华就死了。”
壮汉羞愧地低下了头。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人死不能复生。
王庾看向了眉头紧锁的苏威,高声说道:“副留守,此案已经水落石出,苏就是推张雨蝶下水致其死亡的杀人凶手,还请副留守将其关押,从重判决。”
一听要坐牢,甚至可能还要处斩,苏吓得魂飞魄散,抱住苏威的大腿就哭喊:“翁翁,救我啊,我真的没推张雨蝶,真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我这次真的没撒谎,你要相信我啊。”
他是真的害怕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好不凄惨。
但门外的百姓却同情不起来,杀人偿命,这是天理。
苏威怜惜地看了苏一眼,随即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刚才证人说了,他回头后就看见死者已经落水了,也就是说,他没有亲眼看见苏推人下水,所以不能判定苏就是杀人凶手。”
王庾顺势接道:“那要怎么解释苏在死者落水之后逃跑的行为?难道不是因为杀人后的心虚,或者是害怕被人发现吗?
“当时死者并没有死,还能呼救,苏就算自己不会水,侍从总会水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两人都不会水,难道不会叫会水的人来帮忙吗?
“再者是,当时去府衙叫人,也来得及救人,为什么苏选择逃跑呢?
“还有死者手中的残玉怎么解释?那可是苏的贴身玉佩。”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苏威哽住,无法辩驳。
默了片刻,苏威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苏不及弱冠,还不懂事,哪经得起这般场面?自然是被吓着了。
“人在受惊的情况下,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是正常的,这不能怪他。”
“呵呵。”
王庾忍不住冷笑:“一条人命,在副留守眼中就如此微不足道?一句不懂事就能推掉?”
苏威:“......”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苏就是最大嫌疑人,如果副留守找不出证据证明苏没有杀人,那就请副留守按照正常程序将苏打入大牢,延后再审。
“若是半个月内,还是没有找出证据,那就请副留守判斩立决。”
王庾的话铿锵有力,态度十分强势。
苏大慌:“翁翁,我不要坐牢,牢房太恐怖了,我是房国公府的人啊,我怎么能坐牢呢?”
是啊,他房国公府的人,怎么能去坐牢?要是消息传回洛阳,指不定有多少人笑话他房国公府呢。
苏威摸了摸下巴上长长的胡须,发号施令道:“此案疑点重重,现将苏软禁在家,待有证据后再开堂审理。
“来人啊,将苏押回府邸。”
衣着朴素的骁果军终于有机会露面,扶起苏就要往外走。
“谁都不许走。”
王庾一声大喝,唐俭和段志玄顿时就带着人将门口严严实实地堵住,阻止他们离开。
两方气势汹汹,目光对视,火星子“滋滋”碰撞,再一次陷入了对峙。
只是这一回,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赤金盔、光明铠穿戴在对方身上,骁果军五味俱陈,心里就少了一分底气。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在公堂上“摆阵”?
苏威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我看,是房国公你想造反吧?”
伴随着沉稳的声音,一道伟岸颀长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王庾欣喜地跑过去:“唐公,你凯旋归来啦!”
李渊听见这话,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脸上顿时就露出灿烂笑容,一把抄起王庾抱在怀里:“哈哈,那是自然。”
他战无不胜,自然不会输。
众人齐齐向李渊行礼:“见过唐国公。”
唐俭和段志玄一干人等看见李渊很高兴,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下巴抬得更高了。
但有一个人很不高兴,那就是苏威,李渊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赵才失败了。
他不得不强颜欢笑地迎上去:“恭喜唐国公凯旋而归。”
“同喜同喜。”
李渊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下一刻,脸色一变,不阴不阳地说道:“房国公这个副留守代管郡务做得很‘称职’啊。
“包庇杀人凶手,还强硬地要放跑凶手,副留守,你可知包庇凶手,视同共犯?”
苏威一噎,无法反驳。
李渊可不想跟他扯嘴皮子,利落地下令:“来人啊,将凶手苏打入大牢。”
衙差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抓人,就见门外走进来一队士兵,抓住苏就往外拖。
张县尉:“......”
衙差:“......”
这好像是他们的差事。
“翁翁,救我啊...”苏奋力挣扎。
士兵一个手刀下去,苏“呼救”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丝毫办法。
论爵位,他和李渊同是国公,但李渊还是皇亲国戚。
论官职,他只是太原副留守,李渊却是太原留守,官位在他之上。
裴寂朝百姓们挥手:“好了,案子审完了,大家都散了吧。”
百姓们意犹未尽地走了,但眼底闪烁着熊熊八卦之火,这下,茶余饭后可有的聊了...
“回府。”
李渊一声令下,抱着王庾当先跨出府衙大门,秦琼等人紧随其后。
刚走下台阶,张出尘和李靖匆匆赶来,心急如焚:“王小娘子,我儿子李德謇在哪里?”
第67章 依然有效
“王小娘子?”
段志玄一个箭步冲下台阶,跑到李渊面前打量他怀里的王庾:“你是个女娃?”
秦琼愣了一下,也冲了过去,目光探询:“小庾儿,你不是我弟弟,是我...妹妹?”
罗士信紧随其后,瞪圆了双眼,表情夸张。上下左右来来回回打量了王庾好几遍,差点失声:“你...你竟是个女娃娃?”
这么久了,他居然没看出来?难怪...长得这么俊俏。
程知节几人经常出入唐国公府,与王庾打过交道不下十次,愣是没看出她是个女儿身,此时受到的冲击并不比段志玄小。
只有唐俭默默地解下酒葫芦,灌了大半壶酒。
见李渊父子并不惊讶,裴寂知晓他们早就知道了王庾的身份,一巴掌拍在李渊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李兄你也太不仗义了,府上居然藏着这么一个聪明的小娘子。”
他们可是一进城门就听见周围百姓在议论“唐国公府的小神童去府衙伸冤了”,李渊一听,就带着大部队来了府衙,一刻都没停歇。
这老小子,怕是有人吃了小庾儿呢!结果却是小庾儿给了房国公重重一击,他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解气。
不愧是这老小子带出来的娃娃,狡诈得很。
王庾不在乎别人知道她的女儿身,最初刻意伪装成男孩子,是因为身在狼窝。后来到了太原之后,有了李渊这座靠山,她就不怕别人因为她是个女娃就欺负她了。
如今大家都知晓她的身份,她反而轻松多了,朝众人露出她粉嫩的牙床:“嘿嘿!!”
这时,长孙氏从一旁马车上走下来,先是给李渊见礼,而后对张出尘说道:“张娘子放心,李大郎在我府上,你不用担心。”
李靖暗自腹诽:就是在唐国公府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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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吃...再来一盘羊肉...”
李德謇正吃得欢,抬眼就看见李靖和张出尘,吓得嘴里的骨头掉了出去。
“啪”
骨头正好掉在汤碗里,溅出来的汤撒了他一身。
“...阿...耶...阿娘...你...你们怎么来了?”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李德謇连忙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唇,堆出谄媚笑容迎上去。
李靖二话不说,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看来你是在唐国公府乐不思蜀了。”
王庾斜倚在门口,幽幽道:“经常打脑袋是会把人打傻的。”
李靖还想再拍的手顿时就停在了空中。
张出尘一巴掌拍掉李靖的手,嗔道:“现在你相信了吧?打孩子不能打脑袋,你要打可以跟我一样打他屁股啊。”
李德謇:“......”
他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胳膊中,脸烧得发烫,实在没脸见人了,他这么大的人还被父母打屁股,传出去像话吗?
李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仍强硬道:“我小时候,阿耶就是这么打我的,现在不也很聪明吗?”
没见过这么自夸自吹的人,张出尘懒得理他,安慰儿子去了。
“走,我们回去。”李靖欲拉人。
李德謇一听,连忙往后退:“不,我不回去,小庾儿说要我陪她玩几天。”
“玩?”李靖听见这个字,火气又上来了:“你瞧瞧人家,六岁的年纪,一天能背一本书,每天练功骑射样样不落。
“你再瞧瞧你,让你读书,你只会装个样子,骑马倒是在行,但射箭连个鸡都射不中。
“你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跟人家一起玩?
“你不觉得羞愧吗?”
这样一听,李德謇顿时就觉得羞愧难当,但那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理直气壮道:“反正我不管,我已经答应小庾儿了。
“阿耶曾经说过,做人要守信用,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李靖:“......”
王庾悄悄地对李德謇竖起了大拇指。
李德謇初时不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但看见王庾投来赞赏的目光,顿时就得意了,下巴抬得高高的,再看向李靖的目光就有点挑衅的意味了。
触及李德謇的目光,李靖顿时就火冒三丈:“你个臭小子,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扬起手就冲过去。
“药师。”
李渊轻飘飘的一句呼叫,就让李靖停了下来,“药师,大郎既然和小庾儿约好了,就让他在我府中多住几日。
“你不用担心,大郎在我府上绝不会出事,三日后,我定当派人送他回去。”
李德謇大失所望:“啊,就三日啊?”
李靖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你还嫌少?”
李德謇立马举手投降,紧闭嘴巴。
“如此,那就麻烦唐公了。”李靖客气地说道。
李渊笑容和煦,态度十分亲切:“不必客气,到午膳的时辰了,药师和张娘子就留下来用膳吧。”
不只李靖夫妇,还有程知节、秦琼等人一起在唐国公府用午膳。
席间,众人频频往小庾儿的方向看,一边想着她的事迹,一边在心里腹诽:怎么就是个女娃呢?
王庾假装没看见众人的目光,神情自若地吃饭。
饭后,秦琼终于逮住机会问王庾:“你是我妹妹?”
王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已到,她应该说真话了。
于是,王庾很严肃地对秦琼说道:“秦兄,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兄弟,也不是你的妹妹,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我之所以骗你,是因为你是个人才,我想要你来太原帮唐公,所以就骗了你。
“秦兄,对不起。”
王庾深深地鞠躬,歉意十足。
罗士信顿时大怒:“我就说你小子是骗叔宝的,果不其然,哦,不,是臭丫头。
“叔宝,我们走,回洛阳。”
没拉动。
罗士信回头去看,却见秦琼痴痴地望着王庾,岿立不动,就跟雕塑似的。
“走啊,她骗你,李二郎也骗你,估计唐国公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太卑鄙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罗士信又去拉秦琼,这一次加重了力气。
李世民走了过来,对着他们道歉:“二位,对不起,我和小庾儿确实骗了你们,但却是出自一片爱才之心。
“我们大家相处了两个月,小庾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阿耶又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们都很清楚。
“除了小庾儿编造的叔宝是她的兄长外,我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说到这里,李世民顿了一下,目光幽深地看着秦琼,沉声道:“那日在悬崖,我说的话依然有效,只要你们想走,我绝不会阻拦。”
罗士信一听这话,连忙去拽秦琼:“走。”
第68章 这么随意
罗士信用了八成的力气去拽秦琼,结果秦琼还是岿然不动。
“走啊,这里不值得你留下。”罗士信颇有点恨其不争,打算动用内力拖秦琼走。
秦琼挣脱他的钳制,又瞥了一眼王庾那双如水的桃花眼,对李世民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那日在悬崖上说,如果能活着离开,就不走了。”
李世民笑了,上前拍了一下秦琼的肩膀:“好兄弟。”
罗士信顿觉没趣,扯了扯嘴角:“不走就不走。”
李世民又拍了他一下:“你也是我的好兄弟。”
罗士信迟疑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秦琼又开始盯王庾的眼睛,只深深地瞅着,也不说话。
王庾只觉得得慌,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又见他一直不说话,咬了咬牙,抬头与他对视,再一次真诚地表示自己的歉意:“秦兄,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秦琼冷不丁道:“你是故意的。”
王庾:“......”
看王庾吃瘪,罗士信忍不住偷笑。
因为内疚,王庾也不敢骂罗士信,只好硬着头皮对秦琼说道:“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厚道,二郎和唐俭、段志玄他们也是被我拉下水的,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是真的把你和罗兄当亲兄长看待的。
“不是有句话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吗?
“只要感情好,管他有没有血缘关系,你说对吧?”
秦琼阴沉的脸稍缓,凝眉问道:“你真的把我当亲兄长?”
“那是自然。”王庾连忙点头,怕他不信,又强调了一句:“就像我对二郎、段志玄和唐俭他们一样,你们都是我的兄长。”
听见这话,又想到段志玄被冤枉杀人,她全力找线索施计洗清段志玄的嫌疑,秦琼心中一软,仅有的那一丝怒气也烟消云散了。
“我原谅你了。”
王庾顿时就笑出了牙床:“多谢兄长。”
听见“兄长”二字,秦琼阴沉的脸终于放了晴。
这时,张亮和程知节、徐世走了过来,“李二郎,两月之期已到,我们该告辞了。”
秦琼大感惊讶:“你们要走?”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军营一起训练,一起生活,早已成为了好兄弟,乍然听见他们要离开,心里很难受。
看见程知节点头,李世民大为失落,他还以为,两个月足以留下他们三人,却没想到,他们依然要走。
王庾也很失望,她冒着生命危险将程知节和徐世掳来,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到李密的身边,这让她对李世民很失望。
不是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很有自信吗?怎么就留不住三个人才?
触及王庾那埋怨而又失望的眼神,李世民顿觉心虚,这是在怪他?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要走,他能怎么办?他也想留下他们啊。
李世民脑仁一阵阵地抽疼,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把他们留下来。
但王庾是多要强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走人才。
她微微一笑,仿佛毫无芥蒂:“既如此,程大哥你们就去跟唐公告别吧。”
说完,走在前面带路:“这会儿,唐公应该在书房,我带你们去。”
李世民不知她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按捺下心中的焦虑,一路跟随他们去了李渊的书房。
看见王庾随李世民出现在书房,李渊正要出言训斥她,就看见了后面的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
李渊讶然,刚才管家只说“二郎求见”,并没说还有其他人。
程知节抱拳道:“唐公,两月之期已到,我们特来告辞。”
李渊皱起了眉头,语气带有一丝不悦:“你们要走?”
他可不愿意,这么勇猛的将才,当然是留在自己身边最好。
程知节似乎不在意他的态度,点了点头:“对。”
李渊眉间的皱纹更加深刻,拧成了沟壑,他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程知节。
房中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紧张只持续了几瞬,王庾就出言打破了沉寂:“唐公,这次逼退突厥,您还没有论功行赏呢。
“我听二郎说了,在这场仗中,程知节徐世他们都非常勇猛,杀了突厥几千人。
“再加上之前的战功,我看就提拔程知节为校尉吧。
“呃,徐世和秦琼他们表现也很出色,就通通擢升为校尉好了。”
李世民:“......”
李渊:“......”
官职是这么随意给的吗?
不过...
看着程知节几人意动的神情,李渊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随即说道:“好,就依小庾儿所言。”
程知节:“......”
徐世:“......”
张亮:“......”
秦琼:“......”
罗士信:“......”
都这么随意吗?
王庾趁机对程知节说道:“程兄,你看都快过年了,你们就别走了,留下来一起过年吧。”
升了官,不信你们还不留下来。
程知节面容松动,但还是没有答应。
王庾狠狠地磨了磨牙齿,心中一横,拉下了老脸,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抓住程知节的手臂晃了晃,语气软萌:“程兄,你就留下来吧,你上次教我的招式我还没学完呢?
“教人武功不能半途而废的哦,你不能走,你得留下来教我武功。”
第一次听王庾用嗲得发腻的声音说话,李世民顿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满地,这个小丫头,为了留住程知节他们真是豁出去了。
相比她,自己可就差远了,惭愧,惭愧,李世民默默地垂了眼,暗自忏悔...
李渊却看得满脸慈爱,觉得王庾这一番动作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自然娇萌,真是可爱极了。
他理想中的女儿就是这副模样,会撒娇会骑射,聪明又贴心,机智又可爱...
在知道王庾是个女娃的前提下,再被她这样拉着撒娇,程知节自然是吃不消,甚至还有点受惊。
他连忙去掰王庾的手,又怕力气太大伤着她,动作格外轻柔,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价值连城的瓷器。
终于扯掉王庾的手,程知节立马往后跳了两大步,快速说道:“好,我答应你留下来。”
闻言,王庾如释重负,悄悄抖了抖自身的鸡皮疙瘩,再多说一句,她自己都要吐了。
程知节留下来了,徐世和张亮自然也留下来了。
李渊心中高兴,亲切地安抚了他们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出了院子,张亮拉着程知节慢腾腾地走在最后,低声问道:“程兄,你怎么能答应留下来呢?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一起回瓦岗寨的吗?
“听说李密已经是瓦岗寨的头号人物了......”
第69章 怎么处置
程知节望了望天,幽幽说道:“这天气,眼看着就要下雪了,恐怕我们刚出太原,就会被困在路上。”
张亮一愣,也跟着望向天空,虽然天气很冷,但是晴空万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雪的天气。
不过,临近年关,下雪也是正常的。
“那你的意思是,等过了年,天气好转,我们再走?”张亮试探着问。
“不,我们不走了,就留在太原。”程知节说。
不走了?
张亮一脸懵逼,刚才一副坚决要离开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就变卦了?难道是因为官职?
程知节低声解释道:“我刚得到消息,一个月前,李密再次对洛口发动了攻击,但失败了。
“最近荥阳风平浪静,李密没有再起战乱,听说是被朝廷招安了。”
张亮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如果李密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那他就是朝廷的人了。
李渊也是朝廷的人,既然都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地回去投奔李密?
在太原也是一样的,何况他们现在积累了战功,有了不错的官职,李渊也看重他们,现在的日子比在瓦岗寨舒服多了。
既然程知节早就知道了消息,为什么还要听从王庾的话去跟李渊告辞?
“哦!”
张亮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秦琼三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张亮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等到秦琼他们转过身去,他凑近程知节,奸笑道:“原来你早就打定主意留在太原,刚才那一出,是以退为进,为了捞官职的。
“程兄真是聪明,张某钦佩不已。”
程知节笑笑,不置可否。
早已看穿一切的徐世陪同在秦琼身边,和他们说说笑笑,仿佛没看见后面两人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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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的李渊正在骂王庾:“他们的两个月是到了,你的两个月还没到呢?
“擅自进我书房,你挑战失败了,以后再也不许进我书房。”
王庾不慌不忙,爬到椅子上坐好,心中感叹了一句,还是椅子坐着舒服,然后笑眯眯地看向李渊:“唐公打仗打晕了吧?
“你去马邑之前就说,只要我背完六十本书,就让我进书房,不限时间。”
李渊一愣,突然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但想到管家跟他禀告的事情,他狐疑道:“你这些日子天天出去逛街,你还有时间背书?
“我走之前,你还有二十本书没背吧?我不信你这么短时间就背完了。”
王庾有点瑟:“逛街不影响我背书啊,反正你和二郎、长孙姐姐挑的书,我一字不错地都背下来了。你不信的话就去问长孙姐姐吧,她不会骗你的。
“再不然,我也可以现在背给你听。”
李世民暗暗称奇,这小丫头果真是天赋异禀。
李渊刚回来,一堆事需要处理,不想听她背书。不过看她肆无忌惮的模样,李渊相信了她的话,当然,他还是会去找长孙氏验证的。
“不用背了,我相信你。”
王庾想起抬回来的骁果军的尸体,问道:“对了,那些骁果军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死了?”
李渊闻言怒气上头,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接话。
王庾一头雾水,便看向李世民。
于是,李世民将骁果军暗杀他们的事情讲了一遍。
王庾听完,摸向左手虎口,久久没有出声。
看来,杨广真是穿越的,一心想要置李渊于死地,阻止唐朝的建立。
如今战乱似乎都停止了,各地匪首也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整个隋朝江山,似乎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李渊若想揭竿而起,没有合适的理由...
她正胡思乱想,李渊却说起了苏涉嫌杀张雨蝶的案子:“对了,你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苏杀人吗?”
王庾缓过神来,摇了摇头。
沉默片刻,又道:“我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
王庾见李渊和李世民齐齐看了过来,颇有点不好意思:“是他们先冤枉我和段志玄、唐俭的,所以我才扣下了证据。”
接着又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他们听。
李渊频频点头:“嗯,不错,做得好。不过这件事我不宜出面,既然你是受害人,那就由你去交涉吧。”
王庾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答应了:“好,我去办。那死了的骁果军怎么处置?”
提起死了的骁果军,李渊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他冷笑一声,道:“自然是从哪儿来,就送哪儿去。
“突厥退兵,这是喜事,临近年关,也该让陛下高兴高兴了。”
王庾心中腹诽:恐怕杨广听到消息高兴不起来。
提到骁果军,李渊就想起了段志玄他们穿在身上的光明铠,问王庾:“听说你抢了苏威手底下骁果军的装备,苏威没找你麻烦?”
王庾哼道:“技不如人,他还怎么好意思问我要装备,我说了那些装备是他擅闯唐国公府吓着长孙姐姐的赔礼,他不敢问我要。”
李渊抚掌,大赞:“做得好,不愧是我唐国公府的人。”
又给自己脸上贴金,王庾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计较,“对了,那些死了的骁果军,唐公还是把他们的装备留下来吧。
“那些装备可都是好东西。”
李渊想了一下,道:“你抢的那些够了,死人身上的东西我不要,晦气。”
王庾瞟向旁边的多宝阁,腹诽道:怎么不嫌弃多宝阁上那些宝贝,不也是前朝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李渊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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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官道上,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地往马邑方向驶去。
张出尘觑了李靖一眼,见他依然板着脸,很生气的模样,就放软了态度,柔声说道:“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担心德謇。
“王小娘子那么聪明,德謇跟她相处几日,说不定能沾点福气,读书变聪明了呢?
“你不是总骂德謇不省心让你生气吗?现在好了,他不在家,就没人惹你生气了?”
李靖瞪了过去:“我是嫌他不听话吗?我那是担心他。”
张出尘笑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刚才你也见到了,德謇在唐国公府吃得好睡得好,不知道多开心呢。
“再说唐国公府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德謇能有什么危险?”
看着她一脸轻松,李靖有苦难言,嘴唇翕动了好几次,终于开了口:“难道你没发现.....”
第70章 众生皆苦
醉香楼。
唐俭坐在后院的屋顶上,喝一口酒就看一眼段志玄,见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将近半个时辰,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兄弟这次是被伤得狠了。
“哎,哎,唐兄,段兄。”
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唐俭探头往底下一看,见王庾正晃动着她的小短手,奋力呼喊:“快带上我上去。”
唐俭去看段志玄,见他只是瞟了王庾一眼,就再也没动静了。
唉。
唐俭纵身一跳,脚尖点地,抱起王庾飞上了屋顶。
刚触及瓦片,突然想起王庾是个女娃,唐俭手一缩,就放开了王庾。
王庾:“......”
“啊,我还没站稳呢。”王庾往后倒。
段志玄伸手一捞,把王庾又捞了回来。
站稳之后,王庾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挨着段志玄坐下,又狠狠地瞪了唐俭一眼:“我是烫手山芋吗?”
这么着急就松开了她,害她差点就摔成肉泥了。
唐俭心虚,垂下眼,嘟囔道:“这不是想着你是个女娃娃,男女授受不亲嘛!”
王庾气急:“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才六岁,你用得着这么早就拉开距离吗?”
唐俭立刻低头:“对不起。”
王庾还想再骂,就被他一句“对不起”给噎了回去,认错态度太及时太端正,她突然骂不出口。
她自觉无趣,去看段志玄,才发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味,特熏人。
王庾捂住鼻子嫌弃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借酒浇愁愁更愁,你不懂啊?”
段志玄没理她。
王庾又埋怨唐俭:“唐兄,你也是,明知道段兄心情不好,还让他喝这么多酒?万一喝醉了发酒疯怎么办?你也不劝劝?”
唐俭:“......”
他劝了啊,但是没用啊。
不过,想起上次段志玄喝醉酒把自己当壁虎满墙壁爬行的场景,唐俭就头疼,最后段志玄要爬屋顶内墙,他怕段志玄摔死就一个手刀下去,把段志玄打晕了。
事后他描述给段志玄听,段志玄却不记得醉酒时发生的事,直骂他毁他清誉。
唐俭:“......”
王庾是听说过这件事的,虽然当时听了很想看段志玄再表演一次,但是...今天这个情况,还是不看了吧。
她伸出手,在段志玄面前晃了晃,然后落定:“这是几?”
段志玄翻了个白眼,道:“我还没醉。”
王庾侧头去看,正脊上一字排开了十八坛酒,全都空了,她惊道:“你的酒量又上升了?”
“厉害啊,比唐兄厉害多了,照这样下去,你快成千杯不醉的酒神了。”
唐俭听见这话脸色唰地一下就黑了,转念一想段志玄心情不好,就不计较谁酒量好的问题了。
段志玄保持沉默,要是平常,王庾说他比唐俭厉害,他铁定翘尾巴,但是现在,他是真没心情攀比。
王庾见自己这么努力,段志玄都没有开心一点,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见状就默默地陪他坐着,赏月。
额,还别说,今晚月色挺好的,月如钩,星如雨,虽然有点寒冷,但她身上的狐裘小披风很暖和。
这可是长孙姐姐亲手为她缝制,一针一线都带着温暖。
“唉,太苦了。”
段志玄突然一声长叹,眉宇间满是忧郁哀伤。
王庾看了眼他手中的酒坛,不知他是说酒还是在说他自己,她望着弦月,语气悲悯:“众生皆苦。”
唐俭横了她一眼,这话说的更忧伤了,这是在劝慰吗?分明就是伤口上撒盐。
这还不算,当看见王庾掏出的东西时,他顿时就觉得不该指望一个六岁的女娃来安慰情伤严重的段志玄。
“这是张雨蝶送你的那个定情信物。”
段志玄侧头看去,当看见静静地躺在王庾手掌中的那个熟悉的香囊时,他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他嘴唇翕动,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触及香囊时,他心中某处轰然崩塌。
段志玄盯着香囊发苦,呐呐问道:“这个香囊...怎么会在你手中?”
唐俭也很好奇:“对啊,这个香囊不是应该在张雨蝶手中,然后作为呈堂证供的吗?”
王庾左边嘴角微勾,发出一声冷笑:“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哦,原来是她把香囊调包了。
可王庾话里的“钱”字刺激了段志玄,他猛地站起来,将手中的香囊狠狠地甩了出去。
他眼前又浮现了张大成那副讨厌的嘴脸:“你以为我妹妹真喜欢你?她不过是看在你们家境还算殷实的份上才跟你好的。
“但你算什么东西,怎么能和房国公府的郎君相比?
“你比苏有钱吗?你比他家世好吗?
“呸,自以为是...”
现在想来,他当初要当掉抢苏的那块玉佩时,不小心被张雨蝶看见,张雨蝶软磨硬泡地要他将玉佩送给她,那个时候她就动心了吧?毕竟她从来没见过那么上乘的玉佩。
一想到这些,段志玄就气得发抖,为张雨蝶的背叛,为自己的眼瞎,还为...自己的无能...
王庾和唐俭一脸懵逼地看着段志玄的脸色如变色龙一般变换不停,最终定格成青色。
这是恼羞成怒了?
因爱生恨?
......
王庾在脑海中换了无数个词来形容段志玄此刻的心境,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但转念一想,甭管段志玄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作为朋友,应该帮他振作起来。
“啪啪啪。”
王庾拍着手掌,赞道:“扔得好!!”
段志玄看过来,目光黯然幽深。
“男女之情,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并不能长久。人活一世,不能陷在小情小爱之中,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见段志玄凝眉思索,王庾一字字道:“比如,建功立业,护佑天下苍生。
“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没出现只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你躲都躲不掉。”
听完这番话,段志玄和唐俭顿觉一股浩然正气从心底升起,迅速膨胀进驻了身体每寸血肉,沸腾着,叫嚣着。
这一刻,段志玄望着并不圆满的银月,却觉得豁然开朗,心中的愤懑与愁苦消弭殆尽。
唐俭只觉得王庾简直就是自己的知音,她的话让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信仰重现光辉,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待激动荡漾的心绪平复下来,唐俭突然想到王庾评论男女之情的那句话,再一看她稚嫩的脸庞,拧起了粗眉:“小庾儿,你才六岁啊,你怎么懂男女之情?又怎么能说出这样深刻的话?”
王庾邪恶地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嘿嘿,我最近在看这个...”
第71章 娘子聪明
唐俭和段志玄凑过去,见那小册子的封面上写着“才子佳人之劳燕分飞。”
再翻开一看,原来写的是才子贵女间的风流韵事。
唐俭脸一沉,将小册子塞进袖子中,教训王庾:“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背着唐公看话本,没收了。”
顿了一下,又警告她:“念你是初犯,我就不告诉唐公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庾很想翻白眼,当她没看见他发光的双眼呢,分明就是自己想看,还说什么没收?
哼!!
不过她已经看完了,就给他吧。
就这么插科打诨,段志玄的心情已然平和,离开的时候,他往院中的大树瞟了一眼。
三人走到大堂,见伙计正在门口驱赶乞丐:“走走走,一边去,再不走我可就打人了。”
老乞丐见伙计扬起手中的棍棒,吓得身子一缩,拉着孙女走了。
小庾儿皱了皱眉头:“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晋阳城多了很多乞丐?”
唐俭将铜钱递给掌柜,漫不经心地说:“这些不是本地人,是从河南方向来的难民,半个月前,我就发现了。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想想这几天还真是多了不少。”
掌柜忍不住接话:“谁说不是呢,这几天,每天都有很多难民来酒楼乞讨,搞得我都没法经营了。
“听说城外的难民更多,他们大都聚集在城南郊外的大清寺。”
段志玄诧异:“大清寺?那里破败已久,早就没有人了。上次我路过那里,屋顶都倒塌了,就这样还能住人?”
掌柜叹气:“有片瓦遮身,总比没有强吧。”
三人沉默,往门外走。
“唐兄,你送小庾儿回唐国公府吧,我先回去了。”段志玄说道。
看他没醉,唐俭没什么不放心的,当下与他分别。
段志玄走了几步,突然身形一闪,绕到后面的巷子,翻墙跃进了醉香楼的后院。
他飞身上树,在一个树杈处找到了香囊。
回到府中,段偃师一直在等他,“你回来了。”
段志玄点了点头,问:“这么晚了,阿耶怎么还没睡?”
刚问出口就触及段偃师担忧的目光,段志玄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父亲是担心他呢。
段志玄心中一暖,微微笑道:“阿耶放心,我没事,刚才和唐俭喝酒去了。天色已晚,阿耶去睡吧,我先回房了。”
说罢,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段偃师看他跟平常一样,似乎并不伤心,心中稍安。
段志玄回到自己的房间,掀开香炉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啪嗒”扔进了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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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看着热腾腾的燕窝粥,王庾突然就失了胃口,她跟李渊说起了难民的事:“唐公,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城中多了很多难民?”
提起难民,李渊神情沉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这件事我早已知晓,那些难民是从河南来的,家乡遭受战乱,迫不得已就来到了太原。
“如今城中已有两三百难民,城外有上千人,这还是城门守卫管制的结果。”
李世民接道:“这样阻拦难民进城也不是办法,当他们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会进城的,到那时,恐怕我们想拦也拦不住。”
王庾摸了摸虎口,沉吟道:“堵不如疏,若是一味**,反而会出现控制不住的场面。”
李渊沉默了。
李世民凝眉思索。
长孙氏看了看他们三人,突然出声:“我有个好办法。”
三人皆看了过来。
长孙氏掩嘴咳了咳,缓缓说道:“玄中寺已经修缮完毕,原本过两天是要请各府夫人去参观的。
“目前玄中寺僧人不多,房间富余,不如就将这些难民安置在玄中寺,府中粮食还有剩余,可以先送去玄中寺应急。
“只不过玄中寺若是用来安置难民的话,那各府娘子就不方便去观礼了,还是取消吧。”
王庾一听,若是取消观礼,她就不用应付那些娘子了,谈论佛经什么的,太伤脑了。于是,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就听长孙姐姐的。”
李世民拍手赞道:“娘子真是聪明,这样一来就解决了难民的住宿问题,若是粮食不够,就从府衙粮仓去取。
“明年开春,朝廷的军费也就到了。”
王庾补充道:“先安置下来,再挑选难民中的青壮男丁,送去充军,妇孺老幼就留在玄中寺,打杂也好,做做农活也罢。总之能干活的就干活,不能干活的就休养。”
李世民眼睛放光,这样的话,征兵的人数又多了不少。
李渊扫视他们一圈,嘴角飞扬,颇为满意:“嗯,你们几个真是聪明的孩子,有你们,我深感欣慰。
“行了,这件事就交给二郎夫妇去办。”
......
晋阳大牢。
看见王庾,衙役们别提有多热情了,这可是唐国公府的小祖宗,唐国公最喜欢的小郎君。
哦,不,是小娘子。
看了眼依然做男装打扮的王庾,衙役情不自禁地在心中赞叹一句,小娘子长得真俊啊。
城内百姓最是八卦,昨日张娘子那一句“王小娘子”像风一样地传开了。不过短短一日,晋阳城的百姓就都知道了唐国公府有一位冰雪聪明的“女神童”,五个时辰就能背两本书,每日练功,君子六艺样样不落。
不错,之前听说是五个时辰能背一本书,现在长大了一点,更聪明了,五个时辰能背两本书。
“小娘子,小心台阶。”
衙役殷勤地提醒,甚至伸出手虚扶王庾,生怕她摔倒了。
可不能让这个小祖宗在这里摔着了,这是唐国公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啊,他们可得罪不起。
没听说他们的头头张县尉昨日就去唐国公府负荆请罪了吗?前车之鉴,必须吸取教训。
“小娘子,到了,刘文静就在里面。”
王庾淡淡道:“把门打开。”
要是往常,有人这么说,他们早就转身走了,最不济也要捞点钱财才能开门。
但面前的是小祖宗,他们什么也没说,直接开锁,内心还忐忑着小祖宗会不会嫌弃他们动作慢了。
“刘公,我来看你了。”王庾冲刘文静裂开嘴笑。
刘文静看见她,眸中释放出慈爱的光芒:“小庾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好吃的。”
王庾将食盒放在地上,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一一摆在食案上:“唐公特意吩咐了厨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这是松花小肚儿、乌米酿宝鸭、拌鸡丝、水晶肘子、清蒸羊羔、什锦豆腐、酱瓜丝儿、翅子汤。”
这一连串的菜名报下来,又闻着菜香味,周围的衙役都开始流哈喇子,不停地咽口水。
真香啊。
刘文静进了牢房后,初时待遇比一般囚犯要好,但比起从前的日子,那是苦不堪言。
后来李渊去打仗了,他的日子就沦落到重刑犯了,饭菜都是馊的,馒头是硬邦邦的,差点磕掉他的老牙。
稍微抱怨一句,连硬馒头都没有。
如今看见色香味俱全的菜,刘文静不禁眼眶一热,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丝放进嘴里嚼了嚼,呃,真香,真美味。
刘文静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庾说着话。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动,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72章 来干什么(加更)
“国公爷,您里面请。”
说话间,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看着被衙役们簇拥着走进来的苏威,王庾想到刚才自己也是这么进来的,不禁失笑。
她走出牢房,笑盈盈地冲苏威打招呼:“房国公,这么巧,在牢房也能碰见你。”
这个巧合他可不想要。
一想到要不回来的装备和在牢房里受苦的孙子,苏威心里就堵得慌,对王庾视而不见,径直往前走。
刘文静狐疑地打量王庾,昨天在公堂上的事他已经听狱卒说过了,按照常理来说,苏威不理王庾是正常的,但王庾主动上去打招呼,这很奇怪...
过了一会儿,看到先前跟着苏威的衙役们都走了出去,王庾对刘文静说道:“刘公,你先慢慢吃,我去逛逛。”
“哎...”
刘文静的手连同手中的筷子顿在半空中,他还没来得及阻止,王庾已经往牢狱深处去了。
牢房有什么好逛的?
苏威看着苏瘦削的脸颊,不由心酸,“我可怜的孙子,才不到一天,就瘦脱相了...”
苏没空接他的话,正忙着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苏威见状差点泪目,他的宝贝孙子从小就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这一切都是王庾害的,那个臭小子,哦不,那个臭丫头,总有一日他要让她也尝尝这牢狱之苦。
“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还要把那个臭丫头抓来大卸八块,给你出气...”
说曹操,曹操到。
王庾探头进来:“房国公,你是在说我吗?”
苏威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而苏看见她就像是老鼠看见猫,嘴里鼓囊囊的还没咽下,就跳到苏威身后,躲了起来。
这个小子就是恶魔,一碰上她,他就倒血霉。
王庾悠然自得地踱步进来,一面欣赏苏害怕的神情,一面笑呵呵地对苏威说:“呀,房国公准备得还挺奢侈的,这连鹿尾都有,果然比唐国公府的伙食好多了。”
苏威脸一沉,戒备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苏郎君啊。”
话还没落音,王庾突然跳到苏威背后,盯着苏道:“苏,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
比起吃人的怪物,你可怕多了。
苏绕到苏威身侧,紧紧地抓着苏威的袖子,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藏苏威袖子中,这样他就看不见王庾这个“小魔头”了。
隔着袖子,苏威都能感受到苏的恐惧,心中又气又恼,气的是王庾欺人太甚,恼的是苏不争气。
“既然你是来看儿的,那现在看完了,你该走了。”苏威直接下逐客令。
王庾眉眼飞扬,走到一旁蒲团上坐下,向苏威招手:“房国公,别这么无情嘛,我来是想跟你做一桩交易的。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交易?”苏威冷道:“我没什么交易可与你做的。”
王庾歪着头笑问:“是吗?你不想救苏出去了?”
苏冒出头来:“你有办法救我?”
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王庾笑眯眯地点头:“当然,我这么聪明,哪有我搞不定的事情,房国公,你说是吧?”
苏威一滞,想起昨天在公堂上的情形,明明是一盘死棋,她三言两语就盘活了,还将儿推进了牢狱。
这小丫头,有点邪门。
苏威想了想,终于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你有什么办法救我孙子?”
看着王庾胸有成竹的笑容,苏心中生出希望,靠着苏威坐下来。
王庾勾了勾嘴角:“我既然这样说,就一定能做到,只不过房国公得答应我的要求才行。”
“什么要求,你说。”苏威也不废话。
王庾伸出右手食指:“第一,放刘文静出去,恢复其原来官职,以后不得再追究刘文静和长孙顺德之前的事。”
又伸出右手中指:“第二,苏出狱后立即去军营报到,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为期一年。期间,房国公不得插手军营之事,一切遵照军规行事。
“只要房国公答应这两件事,我就救苏出去。”
苏叫道:“我不去当兵,当兵太苦了,我吃不了苦。”
王庾冷笑:“这么说来,苏郎君比较喜欢砍头?”
苏:“......”
不,他不想死,也不想当兵。
苏求助地望向苏威:“翁翁...”
苏威无力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理智和果断,“你有什么办法救苏?”
王庾笑了:“房国公现在问我,我也不能告诉你,总之,三日之内,我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苏的清白,到时候,苏自然就能出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苏威心中起了警惕,这个小丫头诡计多端,可不能被她骗了。
“这一点,我和房国公还真是有默契,我也不相信房国公。”
说着,王庾从袖子中掏出纸卷,在地上展开:“这是字据,一式两份,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房国公看完后觉得没问题就签字按手印吧。
“有字据在手,我们就不用担心被对方骗了。”
说完,朝着牢房门动了动手指,立刻有人端着笔墨印泥走进来。
看来她是有备而来,苏威越发警惕,但他认认真真看过两份字据,却没发现任何问题。
这小丫头,真是来跟他和平交易的?
罢了,为了孙子的性命,暂且就信她一回吧。
苏威签了字按了手印,将其中一份贴身收藏。
王庾拿起另外一份字据很随意地卷了卷就塞进袖子中,“那我就带刘文静走了,苏郎君且在牢里安心等着吧。”
苏瞅了两眼她潇洒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问苏威:“她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会。”苏威答道,但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底气。
王庾回到了刘文静的牢房,见他正用袖子擦嘴,笑眯眯地问道:“刘公吃饱了吗?”
刘文静抬头看向牢门,见她一脸的春风得意,心中疑惑,嘴上回道:“吃饱了。”
“既然吃饱了,那咱就回家。”
王庾冲他招了招手:“走。”
刘文静一脸懵逼,怎么回事?他能走了吗?
“你...我不用坐牢了?”刘文静指着自己,始终不敢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不用了,你现在是晋阳令,还有很多案子等着你去查呢,快走吧。”王庾走进去,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走。
一路往外走,狱卒们恭敬地对他点头哈腰,殷勤备至,再也没有之前坐牢时的讽刺挖苦之举。
张县尉在牢房外已经等候多时,见刘文静出来,慌忙迎上去,“刘县令,这些日子您受苦了。”
说完一挥手,下人们一拥而上,又是准备火盆又是准备柚子叶水,还有干净衣裳、巾帕...总之服侍得妥妥帖帖。
苏威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场面,眸中掠过一丝阴狠,且等着,我们来日方长...
第73章 我觉得吧
接下来的日子,李世民带领着护卫队协助长孙氏安置难民,王庾日日跟着,也忙得不可开交。
听说长孙娘子修缮玄中寺,安置上千名难民,还拿出唐国公府的粮食接济难民,百姓们都沸腾了。各个都称赞长孙娘子善良、唐国公仁义,一时之间,唐国公府的仁善之名传遍了整个太原。
其他的官宦贵族豪绅,听说了这一善举之后,纷纷捐赠粮食,奉献自己的绵薄之力,也好赚取一点好名声。
管家迟疑着去问苏威:“国公爷,我们要不要也捐点粮食?这城中各府都捐了粮食,我们一袋粮食都不捐,似乎说不过去啊。”
这几天,苏威日日都在等证明苏清白的证据,无奈已到了第三天,还是没听到任何消息,心里越发烦躁焦虑。
管家这个时候撞上来,可不就讨了一顿骂:“捐什么捐?我孙子还吃不上饭呢,谁来可怜我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给我滚!”
苏威一声大吼,管家立刻闭上嘴巴,走了。
“什么时辰了?”苏威看向阴沉沉的天空,第三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心腹回道:“申时三刻。”
府衙都快下衙了,还没来?
那个臭丫头,莫不是骗他的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威的心就沉到了谷底,她若敢骗他,他就让她死无葬生之地。
临下衙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初时一片一片,接着大片大片地往下落,不过一刻钟,地面已经染成了白色。
看着树枝上的白色,苏威的心情更不好了,他噌地站起来,“去唐国公府。”
正在这时,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进院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喊:“国...公爷...,郎君...”
苏威死死地盯着他:“儿怎么了?”
“郎...”
见管家大喘气,就是不说话,苏威急得想杀人,喝道:“郎君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管家吓得心肝颤了一下,猛然卡住,也不喘气了,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说道:“郎君回来了。”
苏威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皱纹舒展,喜道:“儿回来了?在哪儿?”
“刚进府,这会儿应该快到了。”管家正回禀,就见两名仆人扶着苏走进了院门。
苏威一瞧他虚弱的模样,连忙吩咐:“快去准备热水,让郎君先沐浴更衣。”
走到近前,苏一把抓住苏威的袖子,有气无力道:“翁翁...我不去军营...”
苏威看了看院子中的雪,柔声安抚他:“你放心,下雪了,不用去了。”
等到安置好苏,苏威叫来管家:“苏无罪释放,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已经打探清楚,这会儿回禀起来,格外顺畅:“听说是马邑郡丞的儿子上府衙去作证,那天晚上,他亲眼看见张雨蝶是自己跳进湖里,郎君只是没有救人就跑了,谈不上犯法。”
苏威张大眼:“那他怎么不报案?又为什么今天才出现?”
管家叹气:“听说他那天晚上喝了点酒,原本打算去报案的,结果在路上醉倒了。直到今天才听说了这个案子,然后就去府衙说明了情况。”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总之就是那么巧,该出现的时候证人没有出现,在郎君受尽了牢狱之苦后,他又出现了。
苏威听了觉得蹊跷,吩咐心腹:“去调查一下。”
心腹立马去了。
两个时辰后,心腹回来禀道:“证人叫李德謇,是马邑郡丞李靖的儿子。那日他和几个朋友去碧波湖游玩,喝醉了。
“唐国公回来的前一日,长孙氏派人去马邑接走了李德謇,这几日,李德謇一直住在唐国公府。”
苏威黑了脸:“这么说来,长孙氏早就知道了李德謇是证明儿清白的证人,却一直扣着,今日才放出来。
“难怪王庾信誓旦旦地跟我谈条件,原来证据一直都在唐国公府。
“李渊那老小子...好啊...好啊...”
苏威一掌拍在桌子上:“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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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卯时。
因为下了一夜大雪,李世民来到了室内训练场,却发现已经有人在训练了,近前一看,原来是王庾。
她左手拿着匕首,对着一个草人在练手法。
那招式...哦,他想起来了,正是程知节使用过的招式。
看她那娴熟的步伐,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只是...
“你怎么用左手练了?”
李世民在她身侧站定,左手毕竟不常用,动作看起来别扭又笨拙。
王庾动作不停,回答:“练武嘛,也要讲究左右平衡,右手会了,左手也要会。”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想到之前的事,不禁点破她:“你的右手又疼了?”
王庾没说话,但李世民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刚才停顿了一下,他猜对了。
李世民心情很复杂,这么聪明的孩子却是个残缺的,得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病。
唉,大概老天也是嫉妒她的吧。
李世民默默地从武器架上取下马槊,摆了一个姿势准备开练,顿了顿,突然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好大夫治好你的病。”
说完,挥动马槊,一招一式,极具狠劲。
王庾瞥了他一眼,将眼里的感动逼回去,举起匕首继续刺草人。
两人练完功,沐浴更衣,和长孙氏一起去李渊的院子请安用早膳。
“待会儿我们打雪仗吧。”王庾放下左手的筷子提议道。
李世民瞥了一眼她的左手,注意到她用左手只夹了一个燕饺吃,然后左手用勺子吃了一碗燕窝粥,其他的都没有动。
她今日的食量减了大半,是因为用左手的缘故吗?
李德謇立刻附和:“好啊好啊,还可以堆雪人,去年我堆了个雪人比我阿娘还高呢。”
因为下雪道路不通,他被滞留在唐国公府,想到不用回去念书,他就兴奋地睡不着。
李渊淡淡道:“你们去玩吧,我和二郎要去军营。”
王庾一听,立马说道:“我也去。”
长孙氏看了过来:“你身子弱,禁不得冻,不许出府。”
王庾脸一垮,紧抿嘴唇,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无声地祈求: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长孙氏撇开脸,让心坚硬起来。
王庾见没戏,又去看李渊:“唐公,我还没去过军营,你带我去看看吧。”
为了表示身体没问题,她跳下椅子,打了一套拳,完了之后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们放心,我穿得很厚,我再把长孙姐姐给我做的狐裘披风穿上,保证不会着凉。”
李渊心一软,拍板说道:“好,我带你去。”
长孙氏面色淡淡,在桌下踢了李世民一脚。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手握拳在唇边,咳了两声:“咳咳,额...我觉得吧,小庾儿现在的身体好很多了,去军营没问题。
“再说老是呆在屋里,不去外面感受一下寒风,怎么能锻炼抗冻的能力?”
李世民冲长孙氏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娘子,你说是吧?”
父亲的话不能反驳,只能委屈妻子了。李世民心里苦。
长孙氏在桌下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扬声吩咐桑中:“去把我给小庾儿新做的披风拿过来。”
这就是答应了。
李世民悄悄揉了揉小腿,忍着痛保持讨好的笑容不变。
见王庾要去军营,李德謇一个人呆在唐国公府没意思,也说要去。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军营行去。
行至半途,王庾突然说道:“等等,我的小伙伴还没来呢...”
第74章 有点丢脸
屋外白雪皑皑,屋内暖气融融,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吃着美酒佳肴,日子舒坦极了。
苏饮下美酒,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场大雪来得真及时啊...
“郎君,不好了,唐国公找上门来了。”下人仓惶跑进屋子禀道。
苏眼皮都没抬,淡淡道:“他来就来呗,肯定是找翁翁商量政事,你慌慌张张干什么?”
下人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快速说道:“唐国公是来抓您去当兵的。”
“什么?”
苏支撑脑袋的手陡然发软,失去支撑,身体从榻上滚了下来。
苏威脸色发青,看着骑在马上一派悠闲的李渊,牙齿都快磨没了,“临近年关,此时去军营报道还不如明年再去,反正这个时候突厥已经休战,没什么战事。”
李渊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难道休战的时候就不用训练准备了吗?那突厥打来的时候,我们还怎么对抗?
“房国公,你说是吧?”
苏威一滞,随即又争取道:“大雪天的,士兵们也不训练,苏昨晚才归家,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先休息几天,再去军营报道。”
王庾冷道:“房国公此言差矣,无论什么恶劣的天气,太原士兵每日都要勤加训练,一刻都不敢懈怠。
“苏郎君现在去正好可以体验一下,也能锻炼一下他脆弱的心智。”
苏威从牙缝中挤出字来:“苏的身体受不住。”
“太原士兵好几万,他们都能适应,苏如何适应不了?再说他这几日在牢里吃得好睡得好,又无人滥用私刑,养精蓄锐也足够了,是时候忠君报国了。”
王庾俯视着苏威,微微一笑:“房国公向来守信用,今日再三阻扰,是不是想和我拿着字据去府衙说道说道?”
“你...”一提起字据,苏威就如鲠在喉,他是被坑惨了。
“既然当兵是忠君爱国,为什么你不去当兵?”
一个忿忿不平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苏被人用绳子捆绑着押了出来。
李渊看向苏威,苏威触及他的目光撇过头,不去看他。李渊嘴角微勾,这个老家伙早就知道拦不住,才叫人去绑苏的吧?
毕竟还是名声重要。
王庾看见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尤其是看见他以这个方式出场,心里就更高兴了。
她对上苏愤恨仇视的目光,笑靥如花:“我也想去当兵啊,可惜...我年纪还不到。”
苏:“......”
差点忘了,这只是一个六岁的小萝卜头。
等等,就算她年纪到了,她也是个姑娘家,不能当兵的。
是的,他现在知道了王庾并不是个小子,而是个臭丫头,可...这才叫他绝望啊!
唐国公府的侍卫押着苏上马。
苏奋力挣扎,朝着苏威大喊:“翁翁,我不去当兵,救我,救我...”
苏威强制压下心中的酸楚和无力,谆谆教导:“儿,你放心去吧,过不了几天就是除夕,会放假的,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回家。”
“不...”苏很绝望,同时也很后悔,他为什么要偷偷溜出洛阳,追着祖父来太原?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李渊笑眯眯地看着苏威:“房国公留步,不用送了。”
苏威:“......”
苏威刚抬起的脚顿住,又快速放下来,谁要送他了?哼,他只不过是想送送孙子。
“驾。”
一行人踏着飞雪,扬长而去。
到了军营,苏自有人带着去登记报道,而王庾则随着李渊巡视军营。
“赵才没来?”王庾问。
李渊道:“这么冷的天气,估计在家中烤火呢。”
不过,赵才从前几乎每天都来军营,今天却没来,是有点蹊跷。这点风雪,在军人眼中不算什么。
李渊小声吩咐了几句,一个亲卫出去了。
王庾刚才跟着李渊巡视了一圈,见许多士兵在这么冷的天依然拿着枪训练,手上长出的冻疮甚至是流脓了也在坚持。
看得出来,李渊的军队军纪严明、人心齐整,刚征的士兵也很快就融入了正规的训练当中。
不过,军队的装备还是不够,还有一部分人上战场是没有铠甲穿的。
“唐公,朝廷的军费什么时候到?”王庾看着帐篷外的士兵,突然问道。
李渊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已经在路上了,快的话过年前能到,慢的话可能还要两三个月。”
军费真的能到吗?
一想到杨广是个穿越者,王庾就怀疑军费不会送达李渊手中。
过了一会儿,各将领走进大帐。
帐篷里摆着火盆,很暖和,王庾摩挲着鎏金梅形手炉,静静地听着李渊和各将领议事。
起初大家还很好奇,一直打量着坐在一旁的王庾,军中消息虽然滞后,但他们这些中高层的将领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这就是唐国公府的“女神童”吧?
不过谈起正事来,他们还是很专注的,很快就忘记了王庾的存在。
“小庾儿,过来磨墨。”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庾恍然惊醒,看向李世民。
又走神了?
李世民眉头轻蹙,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磨墨啊?”
王庾突然想起来,她赢了挑战,可以出入李渊的书房,可以随时随地跟着李世民,但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世民的书童。
磨墨是书童的差事。
“噢~”王庾淡淡地应了一声,放下手炉,跳下椅子,跑了过去。
刚拿起墨锭,墨锭就掉了下去,“咚”的一声砸在砚台上,滚了两圈落下了书案。
这一声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皆看向王庾。
李渊皱起了眉头,磨墨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还大言不惭要做他的书童?
李世民觉得有点丢脸,王庾是他的书童,连磨墨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带出去见人?
王庾没去注意他们的神情,墨锭掉下去之后,她伸出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表情隐忍,略显扭曲。
李世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臂:“你的右手又开始疼了?”
“痛,痛,痛。”
王庾连连呼痛,眼圈迅速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李世民连忙松开手,双手伸在空中,颇有点无处下手的感觉:“怎么办?怎么办?”
第75章 你就怎样
李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原来是小庾儿的右手又发作了,想起这件事他就头疼。
他是亲眼目睹了小庾儿在跟程知节学武功时,因为右手突然痛手中兵器掉落,程知节差点杀了她。因为这件事,他下令教习小庾儿武功的人都不能用真刀真枪,都用木制的。
难怪今早见她用左手吃饭,以为她在练习左手,原来是右手痛。
“传军医。”
王庾一听,连忙喊道:“等等,唐公,我这个是老毛病了,李大夫都没有办法,恐怕军医也没有办法。
“不用叫军医了,我用左手也能磨墨。”
说着,用左手捡起地上的墨锭,准备去磨墨。
李世民心情很烦躁:“不用你磨墨了,去一边烤火吧。”
“可是...”王庾没动,仰望着李世民,认真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李世民见她较真,心里就更烦躁了,“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王庾扯了扯嘴角,坐回原位,捧着手炉,静默。
众将领听了一阵,仿佛听出了点什么,心中就更好奇了,但他们不能问,也不敢问。
李德謇看苏受苦去了,他听唐俭说过苏陷害段志玄的事,很是不齿苏的行为,要不是长孙娘子让他去府衙作证,他还不愿意去呢。
不过,看着苏被那些老兵磨搓不敢反抗真是太爽了。
苏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只要他一反抗,不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老兵一定是将他暴揍一顿。苏挨了几次打,又打不过他们,只好屈服了。
等到了中午,大家伙在军营吃饭。
军营的饭菜自然没有唐国公府的精细,李德謇一边吃一边小声抱怨。王庾虽然觉得不好吃,但没有抱怨,一边思考一边默默地吃。
回城的路上,碰上了从马邑来的李靖。
两方打过招呼,李靖拉过李德謇,训道:“你小子还真是乐不思蜀了,不想回家了是吧?”
李德謇撇了撇嘴,“哪有?这不是下雪了吗?道路不通。”
“不通你个头,那老子是怎么来的?跟我回去。”
“回去就回去,干嘛这么凶?”
见李德謇顶嘴,李靖扬起手就要抽,被李渊喊住了。
“药师,我准备在三十那天准备宴席,邀请大家一块儿过年,你到时候记得来啊。”
李靖连忙答应:“好,某一定到。”
李渊又道:“届时我会给各府发帖子,你带着家眷一块儿来,热闹热闹。”
李靖应下,与他们道别。
李德謇默默地爬上牛车,羡慕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庾儿有马骑,他却连驴都没得骑。
因为雪天路滑,李靖赶了一辆牛车来,没有骑他的驴,此时见李德謇痴痴地望着唐国公府的人,一巴掌就拍他脑门上:“看什么看,你又懒又笨,还指望着有朝一日骑上马啊?”
李德謇捂着生疼的脑门,叫道:“谁说我骑不上了?我在唐国公府天天骑马,别提多畅意了。”
“马又不是你的,你得意个什么劲?”李靖跳上牛车,拿起枝条一抽,牛车掉头,往马邑方向奔去。
李德謇瑟的气焰顿时就消了下去,低着头,显得恹恹的。
李靖侧头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刚才是从军营中出来吧,看你笑得挺开心的,定是很喜欢军营。赶明儿我也送你去军营,让你乐呵乐呵。”
什么?送他去军营?
“我不去,我才不要去当兵。”李德謇坚决拒绝。
李靖勾起嘴角,望着白茫茫的前方:“你不是在军营玩得挺开心的吗?再说你去了军营就有机会骑马了,也不用念书,这不正好趁了你的心?”
李德謇犹豫了,不用念书固然是好,但是...去当兵也不好啊。新兵进军营都要被老兵磨搓,就算他仗着和李世民和王庾有点交情,不会受老兵欺压。
但以他的本事,在军营也没有出头之日,万一死在战场,那就...太惨了!
他虽然纨绔,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反正我不去,阿耶非要我去,我就...我就...”李德謇突然就顿住了。
李靖嘴角含笑:“你就怎样?”
“我就...”李德謇想了老半天,最后蹦出一句话:“我就离家出走。”
“呵呵,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再说。”
“我...你...你要真逼我去当兵,我就死给你看。”
李靖幽幽道:“你没有勇气自杀。”
李德謇:“......”
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啊,他不要面子的啊?
李德謇很郁闷,回去的路上,李靖故作随意地问起他在唐国公府以及在军营的情况。李德謇初时还傲娇地不回答,吊他的胃口,后来被李靖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全说了出来。
“阿娘。”
回到家,李德謇迫不及待地跑到张出尘身边告状:“阿娘,阿耶要送我去军营,你快帮帮我。”
张出尘诧异地放下手中针线,问道:“怎么回事?”
李德謇将事情始末都说了一遍。
张出尘“噗嗤”笑了:“你放心,你阿耶即便是送你去军营,也不会送你去太原的军营。”
不去太原的军营,那岂不是说要送他去太原以外的军营?
那不是更惨吗?
在太原,好歹他混熟了,遇到事还有地方求救,离开太原,他人生地不熟的,有事找谁去?
李德謇顿时嚎哭:“阿娘,我太惨了,小庾儿一个孤儿都活得比我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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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国公府。
赵才神情凝重,长叹一口气后,忍不住问道:“房国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手底下的骁果军已经没了,虽说他和苏威是监军,李渊要调动军队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但同样的,他们若要调动太原的军队,也必须得到李渊的支持。
如今他们打草惊蛇,虽说表面上还没闹翻,但李渊已经对他们产生了警惕,以后行事就艰难得多。
苏威细细品了一碗茶,缓缓说道:“不急,我们有陛下的支持,李渊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何况我已派人进驻军营,日夜监视,总会有好消息。”
赵才想起刚才得到的消息,惊道:“莫不是...”
“国公爷,洛阳来信了。”
下人的禀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