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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2)

    南宝衣深深呼吸。

    想起自己肩负的任务,她平复了心绪,朝沈姜郑重行礼:“微臣,叩谢皇后娘娘!”

    行过大礼,她并没有退下。

    少女革带军靴,负手踏上御阶。

    她转身面朝众多世家,扬声道:“今日品评,多谢诸位同僚,让我南家有幸位列上品。我有一言,请诸位聆听。”

    她敬重地望向沈姜:“大雍皇族凋敝,之所以能够成为诸国之中最强的国家,都是因为皇后娘娘任人唯贤、英明神武。所以我认为,应该尊皇后娘娘为女帝。如此一来,咱们大雍才能更加强盛!”

    话音落地,满殿落针可闻。

    世家们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效忠沈姜,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对一个女人三跪九叩,俯首称臣。

    南宝衣暗暗惊诧。

    她还以为沈皇后已经彻底掌控世家,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嘛!

    她试探:“赵太尉,魏太师?”

    两人“啊”了声,不安地偷看一眼沈姜,嗫嚅道:“这……这,恐怕还需要仔细商量……”

    南宝衣挑眉。

    她又望向沈家人:“太宰大人?”

    沈行书官拜太宰,是沈皇后的亲哥哥。

    按道理,他总该支持沈皇后吧?

    谁料,沈行书脸色阴沉如水:“胡闹!”

    他瞥向沈皇后的目光是那么冷漠,令南宝衣心头一跳。

    那绝不是一个兄长注视妹妹时该有的眼神。

    她迟疑地望向沈皇后。

    沈皇后依旧慵懒地靠坐在凤椅上,暗紫色华服衬得她高贵明媚,像是云端之上的宫花,凛贵而不可侵犯。

    而她像是早已料到兄长会有这般反应,只讥讽勾唇。

    有沈行书带头呵斥,其他世家群起响应。

    一时间,满殿都是反对的声音。

    沈姜一一扫视过那些涨红了脸高声呼喊的世家,唇畔笑意更盛,可丹凤眼里的瞳光却越发漆黑阴郁。

    吵闹声攀到顶峰。

    沈姜随手把描金玉茶盏砸了出去。

    青玉茶盏碎裂的声音格外锋利,像是一把剪刀切割开丝帛,满殿的嘈杂瞬间烟消云散,世家们无措而又紧张地望向沈皇后。

    沈姜托腮:“南卿不过与你们开个玩笑,何必如此激动?”

    一句话,给了彼此颜面和台阶。

    世家们低眉敛目,讪讪笑道:“是臣等较真了,娘娘恕罪。”

    沈姜朝南宝衣伸出手:“南卿,过来。”

    南宝衣走到她跟前:“娘娘?”

    “多乖的孩子……”沈姜抚上她细白娇美的脸蛋,“自从你来到长安,先后破获了吴家金矿、山神娶亲等大案,立下了汗马功劳,本宫真是喜爱得紧。”

    “娘娘谬赞……”

    沈姜微笑:“吴家满门被杀之后,大司徒的位置就始终空悬。南卿深得本宫欢心,本宫决定,加封你为大司徒。”

    大司徒!

    像是一颗巨石投入湖泊,满殿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司徒和司隶又怎么能一样,那可是朝中最高的官职之一!

    南宝衣她一个小姑娘……

    她怎么能……

    不等他们反对,沈姜笑问:“诸位爱卿,可是不服气?”

    众人缄默。

    他们已经反对沈皇后称帝,如果再反对她的决定,金吾卫可不是吃素的,兴许他们今夜入眠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诡异的寂静中,裴尚书率先拱手:“娘娘英明!”

    加封南宝衣为大司徒之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

    南宝衣步出西华门,仍旧是踩在云端上的感觉。

    周聆书和唐骁在宫外等待良久,见她出来,喜气洋洋地凑了过来。

    周聆书拿胳膊肘捅了捅她:“可以啊宝衣妹妹,这都加封大司徒了,比我阿兄还要官高一级!今后咱们在长安城,可以横着走了!”

    “走,去醉花阴庆祝去!”唐骁拍了拍胸膛,“我请客!”

    醉花阴是长安城最豪奢的酒楼,一顿宴席动辄千两白银。

    南宝衣跨上骏马,眉眼含笑:“我还得回家呢。”

    得赶快告诉祖母和二哥哥,家族入品的好消息。

    “回什么家呀!”唐骁不高兴,“世家品评的结果,宫里早就张贴告示了,你家里人想必已经在庆祝。走走走,咱兄弟喝酒去!宝衣妹妹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

    他牵住缰绳,要往醉花阴方向走。

    隆冬季节,滴水成冰。

    南宝衣却因为太过欢喜而热得不行。

    她扯了扯衣领,笑道:“成吧。不过这顿酒,我请才行。”

    结果司隶衙门的官员全都屁颠颠儿地赶来了。

    原本的小宴被迫改成大宴,南宝衣干脆小手一挥,以十万两白银的价格,豪迈地包下了整座醉花阴。

    二伯和大哥每个月都要给她一大笔体己钱,她实在无处可花,拿来请同僚吃酒联络感情,也是不错的。

    醉花阴里,点满了一盏盏流苏红灯笼。

    高楼暖阁,南宝衣酒酣耳热。

    她望了眼角落水漏,竟已临近子夜了。

    这个时辰,二哥哥想必等急了。

    她起身,叫周聆书他们继续吃喝玩乐,她有事先一步离开。

    一路下楼。

    美貌的乐姬怀抱琵琶,咿咿呀呀地哼唱。

    帷幕摇曳,来自西域的胡姬,在高台上跳着热情的舞蹈。

    同僚三五成群聚成一桌,有的玩双陆,有的玩射覆,在盛大灿烂的灯火里尽情嬉笑,抬头见她穿行而过,便连忙恭敬地唤一声“大人”。

    南宝衣微微点头,径直穿过厅堂。

    醉花阴的老板恭敬地将她送到门口,亲自为她打开毡帘:“大人下次再来玩儿。”

    南宝衣踏出门槛。

    策马回到府邸,管家喜气洋洋地迎了出来:“您可算回来了!今日家族入品,您又被加封大司徒,不知道有多少宾客登门祝贺。那送的礼物呀,都堆积成山喽!老夫人忙着应酬招待,这会儿子才歇下!您要去请安吗?”

    南宝衣把缰绳递给他。

    她往松鹤院方向看了一眼:“明日请安也使得,今夜就不打扰祖母安寝了。”

    她径直回了朝闻院。

    推开门,寝屋灯火明光。

    二哥哥梳洗过,披着件玄色衣袍,正坐在榻边看书。

    淡金色的灯火在他侧颜上跳跃,年轻的皇子殿下,唇红齿白,容貌有如金相玉质,十分英俊凛贵。

    只是手脚却戴着寒铁枷锁,看起来多了几分禁欲感。

    南宝衣策马回来时,沿途吹了冷风,以致酒醒大半,可一颗心仍旧是滚热而兴奋的。

    她小跑过去,雀跃地挽住萧弈的脖颈:“二哥哥,我有两个好消息要与你说!”

    萧弈嗅着她衣袍上的浓烈酒味儿,冷淡地翻了一页书。

    晚安安

第242章 南娇娇乖巧又温柔,我喜欢得要命

    南宝衣歪头:“二哥哥你生气啦?”

    萧弈面无表情,继续翻书:“与人吃酒,夜不归宿……南娇娇如今越发有本事了,我敬佩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南宝衣抿着唇儿笑。

    二哥哥这话酸溜溜的,跟喝了一大碗老陈醋似的!

    她走到寝屋中央,拖了一张雕花矮案过来,摆上两壶美酒,又叫小厨房送来花生米、凉拌黄瓜丝、桂花鸭子、酱牛肉等下酒小菜。

    她卷起花窗竹帘。

    此时月光澄明,和庭院雪光一起落在室内,别有清远雅正的意境,宛如今冬的一场新梦。

    她在屏风后换了身轻软精致的襦裙,又梳了个简单的美人髻。

    她在矮案旁跪坐了,招手道:“二哥哥,你别气啦,过来坐,咱俩也庆祝一番。我在醉花阴时特意留着肚子和胃口,就是为了回来与你吃酒呢。”

    萧弈一目十行地看书,就是不搭理她。

    “你还真醋了……”

    南宝衣又好气又好笑。

    她挽着襦裙走到窗边,撒娇般挽住萧弈的手臂:“我不过就是回来得晚了点,你生什么气呀?”

    小姑娘说话软软糯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透着醇厚甘甜的酒香。

    萧弈抽回手:“我没生气。”

    南宝衣挑眉。

    这厮的眉头都紧锁成团了,还说不生气。

    他还怪难哄的……

    她好声好气:“二哥哥还记得当年锦官城花朝节吗?花朝节后,二哥哥第一次步入官场,府里为了庆祝,特意为你置办了酒席。我想拿赢来的压胜钱当礼物送给你,可是总也找不到机会。于是我坐在你的屋子前等啊等,从黄昏一直等到子夜,等到睡着了,还是没能等到你。”

    萧弈眉眼微动。

    他记得当年的事。

    他从前院回来,小姑娘睡在台阶上,露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像是一朵可怜兮兮的芙蓉花。

    南宝衣晃了晃他的衣袖:“那个时候我也没生气啊,所以你凭什么生气?”

    屋子里陷入寂静。

    萧弈握着书页的手,止不住地收紧。

    他每次升迁,也都会和同僚庆祝应酬,留她一个人在家中等待。

    如今不过是换了个顺序。

    所以,他凭什么对她甩脸子?

    他不仅不该生气,还应该为她备上一份祝贺的礼物。

    然而他向来骄傲,叫他主动道歉,他实在开不了口。

    南宝衣仔细盯着他。

    年轻的郎君,侧脸仍旧高深莫测,只是捏着书页的手却意外紧绷。

    他心虚了。

    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南宝衣心知肚明,这个时候的萧弈特别好哄。

    少女弯起眉眼,挽住萧弈的手臂:“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啦,都是我的错成不成?二哥哥来吃酒,我今天特别高兴!”

    她主动给台阶。

    萧弈合上书页,努力端着架子:“罢了,今夜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他顺势起身,随她一起往矮案旁走。

    南宝衣觉得他傲娇的模样好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想笑却又不敢。

    她高高兴兴地喝了几碗酒,就不胜酒力醉倒在萧弈怀里。

    萧弈低头看她。

    小姑娘双颊酡红,丹凤眼迷蒙而欢喜,嘴唇红艳艳的,像是两瓣揉碎的花。

    她醉醺醺地嘟囔:“二哥哥,我今天很快活,特别快活!我的家族,再也不会被人瞧不起……我的珠珠,终于可以被扶正了呜呜呜呜呜……”

    她好好地说着话,本来欢欢喜喜的,却突然就哭了出来。

    她哽咽着,抱住萧弈的脖颈:“二哥哥,我特别高兴,真的!”

    她把眼泪鼻涕都糊到萧弈衣袍上了。

    萧弈脸色微妙。

    半晌,他只得安慰般摸了摸她的脑袋:“所有的荣耀,都是你该得的。”

    “我,我要送二哥哥礼物……”南宝衣低头,从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一把铜钱,特大方地送到萧弈面前,“给!”

    萧弈嫌弃。

    南娇娇这是……

    打发叫花子呢?

    南宝衣醉眼朦胧,盯着掌心那堆铜钱看了半晌,突然摇摇头:“不对不对……”

    她重新在荷包里掏,眯着眼睛掏了半晌,才掏出那枚压胜钱。

    正面镌刻着“盛世大雍”,背面镌刻着“金玉满堂”。

    是天枢令牌。

    萧弈轻声:“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南宝衣没有回答。

    她拉起他的手,郑重地把压胜钱放在他的掌心。

    她抬起红红的丹凤眼:“其实,二哥哥早就知道我先祖不是寻常人,对不对?否则,天枢令牌怎么会在我家,沈皇后又怎么会打发你来找它……

    “二哥哥,这是雍武帝赐给我家的东西,是护我家周全的东西。上辈子,你一声不吭地找到它,拿走它,我其实是很生气的。

    “可是……”

    少女凝视着萧弈的面容,泪珠子无端滚落。

    她靠在他怀里:“可是,一想到也曾亏欠你许多,我就没办法生气……二哥哥,我要你记着,这枚令牌是我南家送给你的,而不是你擅自拿走的,明白吗?以后,你要对我更好才行……”

    她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小。

    她睡着了。

    萧弈紧紧握着那枚压胜钱。

    他听着少女沉稳绵长的呼吸,深邃的凤眼逐渐柔软。

    他低头,在她耳边悄声呢喃:“南娇娇乖巧又温柔,我喜欢得要命。我不对你好,又能对谁好?”

    他吻了吻小姑娘的眉眼,把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他又凝视她良久,才放下帐幔。

    步出寝屋,十言正守在廊下,恭敬地呈给他一件华贵的玄色外袍:“主子,曲州唐家的人已经到了,行踪掩藏得很好,宫里那位暂时没有发现。谢姑姑正在金陵游招待,如今只等您到场。”

    萧弈颔首。

    寒风吹拂而来,将他腕间的铁链吹得铮铮作响。

    他挑了挑眉,双手运力。

    看似屈辱而又坚固的枷锁,瞬息之间被崩断。

    他单膝蹲下,轻而易举就拆开了脚踝上的铁链。

    他套上外袍,抬眸盯向沉沉夜色,神情玩味:“走。”

    ……

    南宝衣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

    她宿醉方醒,头疼欲裂。

    挣扎着坐起身,却见枕边放着一只锦盒。

    她摸了摸锦盒,好奇抬头:“二哥哥,这是什么?”

    萧弈正坐在西窗下读书,手脚上仍旧戴着铁链。

    他翻了一页书,笑道:“祝你高升的贺礼。”

    二哥哥的贺礼……

    南宝衣喜不自胜。

    她连忙拆开。

第242章 我们娇娇儿也有夫君疼爱

    暗红丝绒锦盒里,躺着一只精致繁复的小花冠,金丝打造,镶嵌了贵重的翡翠宝石和东海珍珠,做工细腻而复杂。

    “好漂亮!”

    她赞叹。

    她喜爱收集珠翠首饰,连忙下榻走到妆镜台前,在头上比划。

    比划着比划着,她突然好奇回眸:“二哥哥,你的府邸都被查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萧弈合上书卷。

    从前的南娇娇,收到礼物只会兴高采烈活蹦乱跳,绝不会想这么深。

    不愧是当了司隶的女人。

    南宝衣抱着小花冠,惊讶:“难道……是你偷来的?”

    “我是见不得光的梁上君子吗?”萧弈蹭了蹭鼻尖,“府邸虽然被查封,但私库里还是有些银钱的。给你买件首饰,算什么大事?”

    南宝衣这才放心。

    她继续高高兴兴地试戴小花冠,打算一会儿打扮漂亮去给祖母请安,反正她今日休沐不必上朝。

    廊外。

    十苦和十言对视一眼。

    天晓得他们主子手头有多紧张,都已经两个月没给他们发月钱了。

    于是主子昨夜见过曲州唐家人之后,就带着一帮天枢精锐,洗劫了钱家金库。

    钱家郎君钱商羽,曾与王妃说过亲,却在相看的花厅里,和表妹雯雅暧昧苟合,主子暴怒,把钱家人抓进了大牢,还废了钱商羽。

    后来吴家出事,才暂时放过钱家人。

    主子看他们不顺眼,加上他们效忠沈皇后,这才挑他家下手。

    钱家不愧是长安城最黑心的大珠宝商,金库里的金砖堆积如山,堪比当年卫国国库!

    只是那些金砖现在都成他们主子的了,连带他们也发了好大一笔奖金!

    ……

    南宝衣去松鹤院请安时,府邸仍旧宾客盈门。

    她踏进花厅门槛,意外瞧见小公爷和小堂姐也在。

    请过安后,南宝珠笑道:“长公主得知咱们家位列上品,娇娇又官拜大司徒,对你好生赞叹,还特意备了许多厚礼,让我们送过来。”

    南宝衣的目光落在她颈间。

    小堂姐的肌肤是奶白色,所以颈间红痕相当醒目。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小堂姐不自在地拢了拢衣领。

    凝白通透的耳廓,更是缓缓染上绯红。

    “‘我们’?”南宝衣含笑望了眼宁晚舟,打趣,“从前小堂姐和我在一起时,才会自称我们,如今和小公爷倒也称起我们来了。也是,你们才是夫妇,确实该自称我们。想来明年,你们就能有小宝宝了吧?一胎两宝才好呢!”

    “哎呀!”

    南宝珠又羞又怒,圆润白嫩的面庞红得快要滴血,连忙捏起拳头去捣她,“再胡说,我今后都不跟你玩了!”

    南宝衣一边躲南宝珠的打,一边故意喊话:“小姐夫,你快看珠珠,她打我!”

    一声“小姐夫”,令宁晚舟相当舒坦。

    他拉住南宝珠的手,温柔道:“别打了,当心手疼。”

    南宝衣:“……”

    得,她竟吃了一嘴狗粮!

    花厅里又来了几位客人,气氛更加热闹。

    南宝衣趁他们寒暄时,坐到老夫人身边,小声道:“祖母,镇国公府可有提扶正的事?”

    老人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金丝蜜枣儿,笑容慈爱:“娇娇还没来的时候,小公爷亲自提了一次,说是已经得了长公主的同意。照我的意思啊,不如先把珠丫头接回来,再与他们商量婚期,以正室之礼把她嫁过去。只是,小公爷舍不得放人,不肯答应呢。”

    金丝蜜枣儿甜甜的。

    南宝衣暗道,小公爷才尝了滋味儿,当然舍不得放人。

    那个少年,坏得很呢。

    她正经道:“实在不肯放人,咱们也没办法。只是须得要求镇国公府重视这次大婚,三媒六聘,一样也不能少!”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南宝衣好奇:“祖母?”

    老人把她搂进怀里:“我们娇娇儿这么为姐姐着想,真是懂事,祖母高兴呢。只是你也要为自己打算,知道吗?祖母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就想看着我们娇娇儿也有夫君疼爱……”

    南宝衣仰起头。

    岁月真是残忍,祖母鬓角的白发比去年更多,就连脸上的纹路也越发细密,可疼爱她的心,却是与日俱增。

    她伏在老人怀里,鼻子酸酸的答应着。

    ……

    次日。

    南宝衣去司隶衙门时,听见一片鬼哭狼嚎声。

    她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随从:“这是怎么了?”

    唐骁黑着脸过来禀报:“是钱家的人过来报案,说是金库被盗,损失多达数十万两黄金。吵吵得厉害,非得亲自见你,拦都拦不住。”

    钱家……

    南宝衣莞尔。

    他们家本来就有问题,以次充好,贿赂官员,偷税漏税。

    上次二哥哥查他们家,结果却因为沈皇后而被迫放弃。

    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人群让开。

    钱家人都聚集齐全了,钱夫人、钱商羽、雯雅等人都在。

    钱老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道:“南大人,我们家上百年积攒的黄金,都被人偷走了!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南宝衣温声:“案子我们接了,会详查的。”

    也顺便查查他们的黑账。

    钱夫人拂袖,厉声道:“不必详查!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南宝衣点点头:“那进去说。”

    “就在这里说!”钱夫人不满,“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才不至于叫你偏袒凶手!”

    南宝衣轻笑:“听夫人的意思,那凶手与我是认识的?那成,就在这里说。“

    周聆书特狗腿,立刻招呼随从搬来一张胡床。

    南宝衣撩袍落座:“说吧。”

    “凶手是萧道衍!”钱商羽脸色雪白,“我们钱家行走长安,从不与人结仇。唯一的仇家,是萧道衍!昨夜金库被盗,肯定是他干的!”

    他被废了子孙根。

    如今说话,竟然娘气起来。

    南宝衣垂着眼睫,想起了那顶精致的小花冠。

    她淡然地拍了拍袍摆,笑道:“你们怀疑他,可有证据?”

    钱家人面面相觑。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啦。

    南宝衣笑意更盛:“他如今就在我府上,早晚戴着镣铐,哪里有机会去你家行窃?更何况,昨夜他一直与我寸步不离,诸位可不要随意诬陷好人。放心吧,你们的案子,我会亲自去查。”

    钱家人还没来得及抗议,街头那边突然传来喧嚣声。

    南宝衣望去。

    无数身穿白衣的读书子弟,正游行而来。

    行至官衙门前,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声道:“请大人为皇太子翻案!”

    南宝衣愣住。

    周聆书俯身凑到她耳畔:“今天是皇太子萧宁的忌日。这些读书子弟,都是寒门里年轻一辈的翘楚,当年也都追随过皇太子,感情十分深厚。去年冬天他们就闹过一回,没想到今年又来了……你小心些处理,别惹怒了寒门。”

    他们说着话。

    角落里,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五官隐在黑暗里,正静静注视他们。

    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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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我把我大哥介绍给你当夫君?

    这可难处理了……

    南宝衣琢磨着,讪讪笑道:“诸位跪在这里多冷啊,不如进屋喝杯热茶?我那里有上好的碧螺春——”

    “请大人为皇太子翻案!”

    一群书生,脊背挺直,光风霁月。

    倔强的什么似的。

    南宝衣好为难。

    难道她不想为皇太子和皇嫂嫂翻案吗?

    可如今局势紧张,根本还没到翻案的时候。

    再加上她现在要扮演沈皇后的心腹,她根本不可能接这个案子。

    她只得小声问周聆书:“上一任司隶,是如何处理的啊?”

    “不仅接了这个案子,还大张旗鼓地进宫调查。”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

    南宝衣:“……”

    这也忒可怕了!

    她不自然地蹭了蹭鼻尖儿,故作稳重地咳嗽两声,露出慈眉善目般的父母官微笑:“你们的心意,本官已经了解。只是这个案子嘛,牵连甚广,不是说随便就可以查的。这个,咳,本官自会向上级禀报,你们回家等消息就好啦!”

    标准的踢球式回答。

    一群寒门子弟面面相觑。

    为首的书生突然站起身大骂:“你糊弄鬼呢?!”

    其他人立刻群起响应:“就是!皇太子一生礼贤下士,是温润如玉心怀社稷的储君!他枉死在宫变之中,我们要求还他清白!”

    “还皇太子清白!”

    上百名清贫消瘦的读书人,在府衙门口振臂高呼。

    南宝衣眼神复杂。

    大雍沈皇后摄政,礼法崩坏,僭越之事层出不穷,世人只求及时行乐,不求身后之名。

    可皇太子萧宁,却像是浊世里的一股清流。

    儒家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

    皇太子萧宁做到了这三件,他值得读书人崇敬。

    皇太子萧宁,虽不曾继位为君,却也值得流芳千古。

    她正想说点什么,马蹄声突然从街道尽头传来。

    沈议绝带领金吾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那些寒门子弟。

    阴鸷沉冷的将军,骑在高头骏马上,折了折马鞭:“听闻这里有人闹事,特意过来查看。”

    他冷眼睨向那群读书人:“皇后娘娘宽仁,去年没跟你们计较。没想到你们今年还敢来寻衅滋事。把他们押入天牢,等候娘娘发落!”

    金吾卫立刻就要抓人。

    南宝衣暗道不好。

    沈皇后才不会在乎是否会激起寒门的怒意,她只会动用雷霆手段,把闹事的人斩尽杀绝。

    她连忙道:“且慢!”

    沈议绝冷眼以对:“南大人有话要说?”

    “这个……”南宝衣老神在在,“这群读书人,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明白如今的太平盛世,是多么难得!他们故意借罪臣萧宁的名义,专拣过年之前闹事,打搅咱们过新年,可见心眼有多坏!”

    比起皇太子同党的罪名,新年闹事的罪名简直轻如鸿毛。

    周聆书看了眼南宝衣,心知肚明她在为那群书生脱罪。

    南宝衣继续道:“依我看,也不必投入天牢,不如每人杖责二十,也叫他们长个记性,如何?”

    沈议绝转了转马鞭。

    视线掠过那群义愤填膺的读书人,他们个个身穿白衣。

    是了,今日,是那个人的祭日。

    他眼里藏着些情绪,淡淡道:“就依南大人所言。”

    金吾卫立刻动手。

    那些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挨了杖责,一时间府衙门前哭声一片。

    他们边哭边骂:

    “前有沈姜牝鸡司晨,后有南宝衣为虎作伥,最毒妇人心!”

    “可怜我大雍两百多年社稷,被妇人毁于一旦!”

    “南宝衣,你今日折了我等尊严,来日我必叫你生不如死!”

    “沈姜的走狗!我呸!”

    骂声震天。

    就连围观百姓,也忍不住对南宝衣指指点点。

    寒风拂面。

    长安城落起细雪。

    南宝衣垂着眼帘,神情逐渐冷淡。

    尊严?

    这些子弟读书读傻了,怕是没经历过现实的毒打。

    生死面前,尊严算个什么东西?

    一腔热血做出不必要的牺牲不算本事,能够忍辱负重笑到最后逆风翻盘,才是值得崇敬的真本事。

    周聆书解下斗篷,温柔地为南宝衣披在肩上。

    爱好敷粉涂朱的周家小郎君,笑容温暖:“宝衣妹妹,我是信你的哦。”

    他的斗篷上,残留着甜甜的脂粉香。

    从前南宝衣觉得周聆书没个男子气概,可今日嗅闻着他独有的脂粉香,在这摄骨的冷风里竟然无比安心。

    她笑了笑:“多谢。”

    杖责结束之后,沈议绝带着金吾卫撤退。

    那群挨了打的寒门子弟,泪流满面地盯着南宝衣,目光里充满仇恨,又撂了几句狠话,才不甘心地相继散去。

    角落,穿着斗篷的人,默默扶正兜帽,低头跟上他们。

    因为南宝衣做主,杖责了寒门子弟的缘故,她在长安城里的风评急转直下,酒楼茶肆各种议论层出不穷。

    每次去朝堂和府衙,百姓们道路以目,仿佛恨不能生啖她的肉。

    处在权势博弈漩涡中的少女,却始终出奇冷静。

    随着年前最后一场大雪,除夕终于降临。

    南宝衣放了几天假,穿着厚实的獭兔毛褙子,坐在西窗下翻看帖子,都是各大世家送来的请帖,请她正月间登门玩耍。

    看得无趣时,荷叶笑吟吟进来:“小姐,有人来拜访你啦!”

    “不见。”

    “小道长怎么如此薄情?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呢。”

    含笑的声音由远而近。

    南宝衣抬头,来人是季蓁蓁。

    她连忙起身,与季蓁蓁见礼。

    季蓁蓁仔细打量她半晌,笑道:“小道长今非昔比,是朝堂上的一品女官,真是我辈女子楷模!”

    “哪里……”

    南宝衣谦虚着,忽然想起季蓁蓁的身份。

    她是濛山书院山长的女儿,季山长又是寒门的领军人物。

    可她自己前阵子才得罪了寒门那么多读书人……

    季蓁蓁见她脸色不对,捏住她的双颊,温声道:“我知道小道长在顾虑什么,可是对我而言,小道长就只是小道长,并非朝堂上的坏人。无论你做什么,一定都是有理由的。”

    南宝衣怔忪。

    季家小娘子,竟然如此信她……

    少女立刻友好地握住季蓁蓁的手:“你这么信我,我无以为报。不如,我把我大哥介绍给你当夫君?”

第242章 把婚事提上日程

    季蓁蓁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她携着南宝衣坐到窗下,认真道:“今日来见小道长,一是为了告诉你,我信你,我始终站在你这边。二是为了告诉你,我,我就要嫁人了……”

    “嫁人?!”南宝衣惊喜,“这是好事呀——”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季蓁蓁对她的心意。

    少女立刻闭嘴。

    雪光透窗而来,落在季蓁蓁白皙清秀的面颊上,她眼睫低垂,扇形阴影拉出伤心的弧度,瞳中隐隐闪烁着泪意。

    季蓁蓁是个率性天真的女孩儿,南宝衣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纠结半晌,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嫁的是谁?”

    “他叫赵庆,是我阿耶的学生。”季蓁蓁始终垂着头,“阿耶在山中摔倒,伤到了脑袋,大夫说兴许撑不过两个月。阿耶盼望能在临终前看到我出嫁,所以匆匆忙忙订下这门婚事,婚期就在正月初十。”

    “正月初十……”

    南宝衣蹙眉。

    嫁娶而言,未免太赶了些。

    此外,季山长把唯一的女儿嫁给赵庆,想来等他过世,赵庆就是寒门新的代表人物了。

    她安慰道:“我会到场祝贺的。季小娘子想要什么礼物尽管开口,无论价钱几何,我都会买来送给你。”

    季蓁蓁睫毛湿润,哽咽不语。

    泪珠子落在南宝衣的手背上,意外的滚烫。

    她的感情纯真而又热烈,弄得南宝衣心里沉甸甸的。

    她抬手,怜惜地搭上季蓁蓁的肩膀:“季小娘子——”

    季蓁蓁突然转身,紧紧抱住她。

    她抱得那么紧,像是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南宝衣傻愣愣僵在原地。

    季蓁蓁终于抱够了,又深深看了眼南宝衣,才紧紧咬着唇儿,压抑着哭声快步离去。

    室内残留着松柏香,清幽而又热烈,浪漫而又纯真。

    那是季蓁蓁独有的味道。

    “我们南大人真厉害,竟是男女通吃……”

    低低的讥讽声从背后传来。

    萧弈玄衣墨袍,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从书架后面走出来。

    他刚刚一直坐在后面看书,透过书籍间隙,不仅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连动作也一并收入眼中。

    他在南宝衣身边盘膝坐了,笑言:“所以我不仅要和男人抢你,我还得和女人抢你……南娇娇,我未免太辛苦了。作为补偿,你亲亲我好不好?”

    “不好。”

    南宝衣傲娇拒绝,继续翻看请帖。

    正红色和墨绿色的请帖中,一封白色请帖分外醒目。

    她好奇翻开。

    请帖里绘着绵延不见边际的烽火台,少年少女们站在烽火台上,尽情俯瞰锦绣山河,个个笑容满面神采飞扬,像是在诉说胸中志向。

    尤其是居中的年轻郎君,金冠束发白衣胜雪,负手而立时袍袖飞扬,风神气度世所罕见,有君临天下之姿。

    与他执手而立的少女,白裙漆发,笑靥如花,上苍仿佛把世间所有的温柔都赋予在了她的笑容里,笔者虽然没有具体勾勒出她的容貌特征,但看起来就是格外动人。

    南宝衣小声道:“这幅画画得挺好,就是帖子内容有些奇怪。”

    帖子里,只写了寥寥两行字:

    除夕夜,醉花阴。

    你,敢来接受审判吗?

    没有落款,更没有东道主姓名。

    “奇怪的何止是帖子内容。”萧弈一语道破,“你看画中人。”

    南宝衣仔细看去。

    片刻后,她惊讶:“除了居中那对男女,其他人都穿着黑衣……这幅画,是有什么寓意吗?”

    萧弈盯着那位年轻郎君:“蟠龙金冠,是皇太子才能佩戴的东西。他,是我阿兄。”

    南宝衣吃惊:“这么说,这位白衣女子,就是皇嫂嫂?”

    她朗声诵读了一遍帖子内容。

    读完,她紧张地掐起手指头:“总觉得写这封帖子的人,是怀着质问和戏谑的语气。像是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在嘲讽罪人。只是,审判官是谁,罪人又是谁?”

    萧弈抽回手,嫌弃:“掐你自己的手去。”

    “小气。”

    南宝衣翻了个白眼,招呼道:“尝心,你去门房问问,这封帖子是谁送来的。”

    尝心很快回来了。

    她禀报道:“门房的管事说,没看见送帖子的人。回过神时,帖子就已经搁在案上了。小姐,可要奴婢算一卦?奴婢不收您银钱的!”

    “不必不必!”

    南宝衣连连摆手。

    尝心算卦相当不准,前两日说是荷叶要走桃花运,怂恿荷叶去跟十苦告白,结果荷叶刚出门就掉进天枢暗卫没事儿时挖的陷阱里了,可把她坑惨了。

    打发走尝心,她道:“二哥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萧弈把玩着帖子:“明天就是除夕,不如走一趟醉花阴。想来,会与我阿兄的那场宫变有关。”

    南宝衣点点头。

    她收好帖子,瞄了眼脸色凝重的萧弈,迟疑道:“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但荷叶年纪不小,婚事不能再拖下去……她和十苦的婚事,你看要不要提上日程?”

    萧弈挑眉:“荷叶喜欢十苦?”

    南宝衣沉默。

    这群男人的反应太迟钝了!

    几年了都!

    萧弈屈指叩了叩案几:“十苦跟了我多年,他的婚事,我绝不强迫,只要他自己喜欢就好。”

    南宝衣为难托腮。

    荷叶太过害羞,只知道为十苦缝补衣裳,只知道为他开个小灶添些好酒好菜,但叫她开口说喜欢,那真是太难了。

    十苦又是个憨憨,不直说的话,他根本领会不了对方的意思。

    她左思右想,唤了十苦进来。

    十苦行了个礼:“王妃有何事吩咐?”

    南宝衣取出新买的一对粉珍珠金流苏发钗,笑眯眯送给他:“今年你辛苦了。这对发钗,是我特意赏给你的。”

    男人绝不会佩戴发钗。

    十苦得到之后,肯定会送给最亲近的姑娘。

    如果他送给荷叶,荷叶或许会鼓起勇气告白。

    十苦接过锦盒。

    他笑道:“这赏赐太过贵重,卑职谢过王妃,谢过主子。”

    他抱着锦盒退了出去。

    南宝衣招呼萧弈,鬼鬼祟祟地好奇跟上。

    十苦穿过游廊,正巧在拐角撞上荷叶。

    荷叶刚送完季蓁蓁出府,瞧见掉落在地的锦盒,又瞧见里面摔出来一对珍珠流苏发钗。

    她惊喜不已,俏脸通红:“十苦哥哥,这,这是送给我的吗?”

    “送给你?”十苦震惊,“这是我一年辛苦得的赏赐,凭什么送给你?王妃也是,明知我是个汉子,却赏我这种娘不兮兮的东西。我打算拿去当铺换成银元宝,存起来当老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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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我们之中,有叛徒!

    十苦说完,捡起发钗和锦盒,正儿八经地走了。

    荷叶僵在原地,脸颊火烧火燎的烫,泪珠子在眼眶中不停打滚。

    许是受不得这种委屈,她跺了跺脚,哭着跑开。

    南宝衣讪讪:“这……”

    萧弈垂眸看她。

    小姑娘趴在门框边缘,撅着个屁股偷窥的姿态,不要太可爱。

    他扶住她的腰身,把她捞起来:“你以为人人都是我?世间善解风情的男人屈指可数,你家这位恰在榜上。”

    南宝衣忍着笑,看他一眼。

    这厮脸皮厚,说话忒不要脸。

    ……

    除夕夜,南宝衣与家人吃了年夜饭,便乘坐马车前往醉花阴。

    今夜是团圆佳节,长安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暖黄光晕,檐下一排排大红灯笼朝黑暗处绵延而去,街上不见半个行人。

    车轮子驶过积雪,在醉花阴前停下。

    南宝衣扶着萧弈的手踏出马车,仰头望去,五层木楼雕梁画栋,檐角宫灯在寒风中摇曳,映照出漫天飘飞的细雪。

    窗后人影晃动,看不清楚是谁。

    南宝衣好奇:“难道还有其他人收到了邀请?”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弈没有佩戴枷锁,一身黑衣侍卫的打扮。

    踏上台阶时,他搭上小姑娘的肩膀,叮嘱道:“一旦察觉到危险,你要立刻躲到我背后,记住了吗?”

    南宝衣本来不怎么害怕。

    被他提了一嘴,她忍不住紧张起来:“记住啦!”

    踏进大堂。

    大约被人包场了,原本笙歌四起的酒楼,今夜出奇宁静,没有怀抱琵琶的乐伎,没有跳胡旋舞的异族美人,满室灯火随着推门时灌进来的冷风而跳跃,越发显得此地空空荡荡。

    南宝衣随萧弈踏上楼阁。

    长廊尽头的雅座,传来端严雅正的编钟声,还有人们的交谈声。

    萧弈推开门。

    南宝衣好奇地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却撞上一张狰狞的绿色鬼脸。

    “啊!”

    少女本能惊呼。

    南宝珠摘下鬼脸面具,笑眯眯地晃了晃:“吓到娇娇啦?对不起嘛,在窗边看见你下了马车,就想躲在这里吓唬你,娇娇别生气!”

    南宝衣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又望向屋内。

    小公爷、萧子重、温知凝、赵惊鸿、赵小蛮、周家郎君等人都在,小公爷的两个姐姐正在敲击编钟,矮案上置着美酒佳肴,房中点满了高低错落的金色灯盏,很有新年的味道。

    她迟疑:“珠珠为何会在这里?”

    南宝珠把玩着鬼脸面具,笑道:“两位姐姐收到奇怪的请帖,想过来看看。小公爷放心不下她们,就带着我跟了来。娇娇,莫非你也接到了那封奇怪的请帖?”

    南宝衣点点头。

    南宝珠见她脸色凝重,安慰道:“大约是有人跟大家开玩笑呢,没什么可担忧的。娇娇你看,这里还有许多好玩的面具,你要不要挑一个?”

    南宝衣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墙上果然挂着一堆面具。

    赵惊鸿站在墙下,也挑了一张面具,是神态妩媚温柔的舞女,她垂着头,出神地轻抚过舞女面具上的纹路。

    南宝衣收回视线,低声叮嘱:“珠珠,你别碰这里的东西。自打进了醉花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南宝珠微怔。

    想了想,她还是听话的把绿色鬼脸面具丢弃在地。

    萧子重抬眸:“你们过来。”

    南宝衣和萧弈走过去。

    矮案中间摆着十几封请帖,一样的雪白颜色,一样绘制着少年少女们登上烽火台的画面。

    南宝衣把自己那封请帖,郑重地放了上去。

    萧子重冷笑:“看来,与那件事不相关的人,也收到了请帖。这种请帖一点儿也不好笑,究竟是谁在背后做的,主动站出来吧。否则,一旦被本殿查到,本殿要你生不如死!”

    满屋寂静。

    宁家的两位明珠停下敲击编钟,同样面色肃然。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依旧无人站出来。

    南宝衣举起小手手:“我有几个疑问,第一,殿下所说的‘那件事’,是哪件事?第二,今夜的罪人是谁,审判官又是谁?”

    “嘁!”赵小蛮翻了个白眼,“这你都不知道,蠢人就是蠢人!”

    “那么,请赵小娘子赐教?”

    赵小蛮又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也不知道啦!”

    南宝衣无语。

    不知道她还敢振振有词地骂别人,仿佛她很牛气似的。

    周家大郎君脾气最好,指着贴子上的图案,低声道:“长安城世家子弟众多,在座的诸位,都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志向相同,感情深厚。前年冬天,太子殿下邀请我们一起登临烽火台,这幅画,临摹的便是当时的场景。”

    南宝衣眸色渐深。

    画中人物,只有皇太子和皇嫂嫂穿着白衣。

    而他们两人,都已经逝去……

    周家大郎君欲言又止:“烽火台上,太子殿下与我们,与我们……”

    “与我们一起设计了那场宫变。”

    裴家的一名年轻郎君掷地有声。

    他娶的是宁晚舟的长姐,为人正直率性,什么话都敢说。

    他环顾所有人:“前年深冬的那场宫变,我们所有人都是参与者,或多或少地做了拖住家中长辈、调走金吾卫、开宫门、通风报信等等工作。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缜密严实,可最后,太子殿下还是中了埋伏。有人出卖了我们,我们之中,有叛徒!”

    气氛骤然紧张。

    偌大的雅座,像是出现了黑沉沉的阴云,笼罩着这群年轻人。

    南宝衣了然。

    原来所谓的审判,是审判那个叛徒。

    只是,叛徒是谁?

    发出请帖的人,又是谁?

    诡异的静默里,赵小蛮突然高声:“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温知凝的阴谋!她嫉妒我姐姐即将嫁给二殿下,所以故弄玄虚把我们弄过来,想栽赃陷害我姐姐是那个叛徒!”

    “一派胡言。”萧子重沉声,“凝儿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陷害别人?”

    “怎么不可能?”赵小蛮指向窗外,“醉花阴所占的地界,就是昔日的温府,幕后凶手选择这个酒楼,绝对是有原因的!”

    南宝衣怔住。

    原来这座酒楼占用的园林地界,是昔日的温府。

    可是……

    她迟疑地望向温知凝。

    小姑娘怯懦得很,像是小兽般藏在萧子重身后,杏子眼黑白分明清润如水,不像是会耍奸计的人。

第242章 二哥哥,你看见什么了?

    南宝衣望向萧弈:“二哥哥,你怎么看?”

    萧弈跪坐在她身旁,正慢条斯理地剥橘子。

    他指尖白皙,映衬着淡青色的橘子皮,灯火下有种别样的美。

    他没有回答,只是掰开橘子瓣,塞了一瓣到她嘴里:“不知道。总归在场人里面,你我不是凶手。”

    南宝衣叼住橘子瓣,还没来得及嚼呢,萧子重面色阴沉,突然一拍桌案:“大胆!”

    南宝衣吓得抖了三抖,橘子瓣狼狈地掉落在裙裾上。

    萧子重不高兴:“你怎么能指使萧道衍为你剥橘子?!当然我不是心疼兄长,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嘴上说爱他,实际上却拿他当奴隶的卑鄙行为!”

    南宝衣默默捡起橘子瓣。

    萧子重,这是有毛病吧?

    她几时叫二哥哥给她剥橘子了?

    她几时把二哥哥当奴隶了?

    萧子重心疼地瞄了眼萧弈,特有男子气概:“想我萧家儿郎,各个顶天立地,绝不可能纡尊降贵伺候女人——”

    “剥。”

    懵懂稚嫩的少女音突然响起。

    温知凝捧着一个青橘子,期待地仰头望向萧子重。

    萧子重僵在原地。

    温知凝见他不动,歪了歪头:“想吃。”

    萧子重掩饰般咳嗽两声。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里,他一言不发地剥开橘子,连橘子瓣上的白色橘络都给仔细挑干净了。

    他把橘子瓣送到温知凝嘴边:“凝凝乖,张嘴,啊……”

    “啊……”

    他一边柔情似水地哄温知凝吃橘子,一边冷酷无情地转向众人:“本殿这是在关爱弱小,和萧道衍的性质完全不一样,给本殿记牢了!”

    温知凝懵懵懂懂:“还要吃……”

    萧子重立刻换上笑眯眯的表情:“凝凝,橘子甜不甜呀?”

    南宝衣觉得这厮表情抽搐,仿佛快要分裂了。

    南宝珠吃了两块花糕,小声道:“这件事虽然与我无关,可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小蛮自幼爱慕宁晚舟,却被南宝珠截了胡,因此十分嫉妒。

    她没好气:“知道不当讲,就别讲了!”

    宁家长姐温柔地拍了拍南宝珠的手背:“都是自己人,宝珠有什么话,直言就是,长姐和阿舟都在这里呢。”

    南宝珠感激地看她一眼,认真道:“我在想,既然有人告密,那么是不是可以查一查那段时间宫廷的出入记录?谁面见了沈皇后,应该能够查到吧?”

    宫规森严。

    宫门那边不仅会统计出入宫人员,甚至连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会记录在案。

    南宝衣拍手:“这个法子好,明儿一早,我就差人查去!”

    “好什么好?”赵小蛮不爽,“她一个乡下来的姑娘,想出来的主意定然不靠谱!说不定是跟温知凝串通好了,要利用宫廷档案陷害我阿姐!”

    宁晚舟冷眼盯向她:“赵小娘子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给我闭嘴。毕竟,聒噪的狗,最惹人嫌。”

    赵小蛮又生气又委屈:“小公爷,亏我对你一往情深,你竟然如此羞辱我!”

    她正要发作,萧弈突然起身走向花窗。

    “二哥哥?”

    南宝衣好奇跟上。

    在看见窗外的景象时,她情不自禁地掩唇。

    众人渐渐围拢过来。

    窗外正对着园林。

    这园林从前是温家府邸,如今被改造成醉花阴的花园,设了戏台、水榭、亭阁等,专供贵客赏玩。

    今夜除夕,园林没有开放,也没有点燃任何灯盏。

    黑暗中,却有幽微的绿芒,从水面上、树影里慢慢浮现。

    它们渐渐汇聚成大片,像是无数萤火虫,游走在黑暗里,朝着天尽头蔓延而去。

    周家大郎君脸色苍白:“鬼火?”

    萧弈眯了眯眼,突然转身往楼下走。

    “二哥哥,你看见什么了?”

    南宝衣呼喊着,急忙跟上。

    众人也毫不犹豫地跟上,想去看个仔细。

    赵小蛮听见鬼火便心生害怕,想下去又不敢,见众人都走了,又害怕孤零零呆在这里,于是只得畏畏缩缩地跟上。

    走到楼梯口,她听见背后有窸窣声响。

    她下意识回头。

    ……

    园林落雪。

    众人跟着萧弈匆匆出来,幽微的绿色鬼火正逐渐散去。

    宁家二姐姐脸色苍白:“我听乳娘说过,这种绿色鬼火,是枉死之人的魂魄。想来今夜的鬼火,是温家人,他们回来了,他们在除夕夜回来,享用祭祀之物……”

    她大约笃信神佛,忍不住跪倒在地,双掌合十地祈祷:“阿弥陀佛,彤儿,咱们自幼一块儿长大,是我们疏忽了,竟然不曾为你准备祭品……彤儿,请你不要怪罪我们,我们会准备牛羊鸡鸭,还会为你烧纸钱……”

    她絮絮叨叨,和尚念经似的。

    南宝衣听得脑袋都大了。

    世上哪有鬼,如果人死后都变成鬼,那么古往今来死去那么多人,世间早就塞不下了。

    她转向萧弈,正想问他究竟看见了什么,赵惊鸿突然朝鬼火追去。

    少女穿梨花白的罗裙,腰间挂着那枚舞女面具,像是发疯般穿过雪地:“彤儿,你回来了是不是?!彤儿,你别走,温彤——!”

    她的声音,充满了悲哀和乞求。

    寒风拂过。

    赵惊鸿被裙裾绊倒在地,漆发凌乱垂落,她伸手去抓那一缕鬼火,可是鬼火却在掌心里悄然湮灭成虚无。

    她什么也没抓住。

    她崩溃地坐在雪地里,哭得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周家大郎君和宁家长姐去搀扶她。

    南宝衣扫视过她面颊上的泪珠。

    原本她猜测叛徒可能是赵惊鸿,可是,对方脸上的悲伤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又望向萧弈。

    对方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咬了咬唇瓣,警惕地扫视过四周众人,决定回家之后再和二哥哥探讨。

    众人返回醉花阴酒楼。

    穿过后门和大堂,却在楼梯拐角处,看见有少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脑勺悄然蔓延出大片血渍。

    众人愣了愣,瞬间起了惊慌。

    南宝衣正要上前,萧弈握了握她的手。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前面,翻过少女的身子。

    少女脸上戴着一张绿色鬼脸面具,像是谁的恶作剧。

    萧弈摘下面具。

    面具底下那张扭曲惊恐的脸,属于赵小蛮。

    她头破血流,已是死去多时。

    抽五十个小红包

    话说抽红包是在章节末尾留言,不是段落留言鸭,桦桦吖你留言错位置啦

第242章 南宝衣对萧弈敬佩的五体投地

    “小蛮!”

    赵惊鸿脸色惨白,挣开宁家长姐的手,急忙奔到血泊前。

    她抱起赵小蛮,一边晃她,一边着急呼喊她的名字,可是对方身体逐渐冰凉,连呼吸都消失了。

    “小蛮……”

    她哽咽落泪。

    萧弈道:“是被人推下楼摔死的。”

    赵惊鸿颤抖地捡起沾着血渍的面具,缓缓望向南宝珠:“这张面具,是你的。你厌烦小蛮,所以推了她,是不是?”

    南宝珠正要解释,宁晚舟把她护在身后,冷冰冰道:“宝珠早就丢掉了它,而且下楼时我始终牵着她的手,大家都能作证,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推赵小蛮。更何况她又不蠢,干嘛要留下这种东西当证物?”

    赵惊鸿也知道不可能是南宝珠。

    她亲眼看见南宝珠是跟大家一起的。

    她空有仇恨却无处发泄,只能抱着妹妹的尸体,哭得更加悲恸。

    南宝衣可为难了。

    赵小蛮是世家女郎,身份高贵,被人推下楼致死,这桩案子估计又得落在司隶府衙的头上。

    赵家那么能闹事,这个正月估计她要不得安生。

    当官真是一件辛苦事呀!

    她巴巴儿地望向萧弈。

    萧弈却注视着上方的楼梯口。

    他忽然登楼。

    “二哥哥等等我!”

    南宝衣猜测他定然发现了什么,急忙挽着裙摆跟上。

    穿过长廊,回到之前聚会的雅座。

    雅座的墙壁上,赫然是一副狰狞磅礴的血字:

    “所有人,都是罪人”!

    血字未干。

    液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呈现出一道道震撼人心的血线。

    众人追来,看见这副大字时,顿时脸色苍白,陷入无言的恐慌。

    所有人,都是罪人。

    是谁写下了这句话?

    这就是今夜审判的结果吗?

    那么,赵小蛮的死亡会不会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人死于非命?

    南宝衣心跳剧烈。

    她下意识望向萧弈。

    二哥哥面容冷峻而镇静,上前走到墙壁旁,伸手抹了一下血液,先是放在鼻尖下轻嗅,又含进嘴里尝了尝味道。

    这种东西也敢尝!

    南宝衣简直对他敬佩的五体投地!

    她连忙狗腿地递上一块手帕:“二哥哥?”

    萧弈接过手帕,擦干净手指,淡淡道:“鸡血而已,不必惊慌。”

    裴家小郎君双股战战:“虽然你说不必惊慌,可我还是好害怕呀!我猜肯定是温家亡灵的手笔,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世上没有鬼。”

    南宝衣和萧弈异口同声。

    两人诧异对视。

    萧弈薄唇轻勾,对南宝衣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宝衣小脸绯红,认真道:“世上没有鬼魂,我更相信,今夜的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躲在背后故弄玄虚。大家不必害怕,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独自出行,让丫鬟侍卫跟在左右就好。”

    她声音甜糯。

    和萧弈并肩站在灯火下,两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磊落坦荡。

    他们是令人信服的。

    裴家小郎君对手指:“那个,我,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南府住着呀?我觉得跟你们在一起好有安全感哦。”

    裴家大郎君不悦:“子树,不准胡闹。正月间去别人家里住着,像什么话?”

    裴家小郎君委屈地噘了噘嘴。

    裴家大郎君轻咳一声:“南大人,你姐姐和小公爷是夫妇,我和小公爷的长姐是夫妇,算起来我们裴家和你们南家也是亲家。你看,我和渝儿能不能去南府住一段时间?”

    南宝衣沉默。

    这裴家大郎,不准弟弟去,他自己倒是想去!

    而且那个亲家关系,他究竟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萧子重瞟了眼萧弈,举手:“算起来,本殿和南家也是亲家。南宝衣,本殿也要驾临南府小住几日。”

    南宝衣一个脑袋两个大。

    然而拒绝也是不妥的。

    她不愿意一次性得罪这么多贵族子弟。

    正要应好,周家大郎君腼腆地凑过来,欲言又止:“南大人……”

    南宝衣嫌弃:“咱们可不是亲家。”

    周家大郎君神神秘秘:“听说你长兄未曾娶妻,其实,我也有个小妹未曾出嫁,你看……”

    南宝衣:……

    看个毛线。

    她当然求之不得啦!

    南宝珠欢呼:“太好了,我也要回家小住!”

    宁家两个姐姐附和:“我们也想去南家看看,还没有好好拜访过南家祖母呢。”

    事已至此。

    南宝衣只得硬着头皮,把这里聚会的一大帮人,除了赵惊鸿以外全部带回了家,简直惊呆了南府上上下下。

    终于把这帮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安顿好,已是后半夜。

    南宝衣呈大字倒在暖榻上:“二殿下喜好睡紫檀木拔步床,周家大郎君必须住在前后种有竹林的雅居里,裴家小郎君想睡前后都有门容易逃跑的寝屋……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萧弈从容上榻,熟稔地把南宝衣抱到怀里。

    南宝衣急忙惊慌地护住自己:“不行不行,今夜我好累的!”

    萧弈看她一眼:“在想什么?给你捏肩呢。”

    “捏肩……二哥哥你还会捏肩哦……”南宝衣咳嗽两声,不自然地背过身去,“我刚刚并不是害怕你非礼我,我只是,只是怕你累着。”

    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弈哂笑,懒得拆穿她,认真地给她捏起肩。

    他鲜少这般温柔。

    南宝衣紧绷了一晚上,终于渐渐放松,好奇道:“对了二哥哥,在醉花阴楼上时,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人影。”

    “人影?”南宝衣惊讶,“你的意思是,那些幽绿色的鬼火,是有人刻意为之?”

    “民间多有高手,他们会燃烧矿石,造成鬼火现象迷惑别人。”

    南宝衣思忖:“也就是说,那些鬼火只是吸引我们离开的假象,对方的目的,是杀害赵小蛮,再在墙上留下那几个血字,好叫我们心生恐慌。一旦我们自乱阵脚,对方就可以逐个击破。二哥哥,凶手把我们所有人都审判为罪人。凶手,会是谁呢?”

    “凶手还会出现,不着急。娇娇还累吗?”

    南宝衣活动了一下,赞叹:“二哥哥你手法真好,我已经不累啦!”

    “不累了就好。”

    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些许温柔笑意。

    大掌从背后环住她,熟稔地解开了她的罗裙系带。

第242章 好想打爆萧弈的狗头

    南宝衣惊住:“诶?诶?!”

    等她回过神,罗裙和夹袄已被利落剥去。

    少女惊恐地窝在帐中,像是待宰的小羊羔。

    帐幔放下。

    帐中人影翻腾剧烈。

    “萧弈你好大的胆子!”南宝衣连踢带踹,撅着小屁股,着急忙慌地在锦被和枕头底下刨,“枷锁呢,我斗兽场的枷锁呢!”

    冰冷的东西抵在南宝衣的脚踝上。

    “咔哒”一声响。

    南宝衣不敢置信地回头。

    纤细凝白的脚踝上,赫然扣着铁锁。

    萧弈的面容冷峻而野性,眉眼晦暗玩味,轻抚过她的脊背:“娇娇乖……我已忍了许久。想来今夜,会别有意趣。”

    指尖带起脊骨的一阵酥麻。

    意趣个鬼呀!

    南宝衣欲哭无泪,好想打爆萧弈的狗头!

    阿弱孤零零站在槅扇外。

    小家伙抱着一朵艳丽绝伦的牡丹,粉嫩嫩的小脸上流露出委屈。

    他今夜偷偷从松鹤院跑过来,就是想和阿耶阿娘一起守岁,再把花匠精心培育的这朵牡丹花送给阿娘。

    可是他们宁愿在屋子里打架拌嘴,也不肯与他玩。

    阿弱噘着小嘴嘴,难过地沿着游廊离开。

    转过拐角,却撞上一个小小的小娘子。

    小娘子粉雕玉琢,扎两个小团子,天碧色的发带垂落在两肩,绒绒兔毛领子衬得她小脸圆润白嫩。

    她身后,还侍立着几名年长的婢女。

    阿弱吓了一跳:“你是谁呀?”

    小娘子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胸前,看起来很有世家女郎的派头,奶声奶气道:“我是裴家的姑娘,阿伯见两位兄长半夜也不归家,允我前来寻找。”

    阿弱歪头,好奇地注视她。

    他长居府中,除了南家小舅舅,从没见过同龄小孩儿。

    而且南家小舅舅又很蠢笨,像外祖父一样反应迟钝,只知道哭哭哭,跟他总是玩不到一块儿去。

    他想了想,把那朵牡丹花送给裴家小娘子:“送你花花,你以后叫我哥哥,与我做玩伴好不好?”

    裴家小娘子面露挑剔,口齿伶俐:“区区一朵牡丹花,就想收买我?更何况过完年我就五岁啦,你看起来还没有我大呢,凭什么叫你哥哥?”

    阿弱委屈。

    过完年,他才四岁。

    他比小娘子还小哩!

    阿弱想了想,讨好道:“我叫萧定昭,我带你去找你的两位兄长,你与我做玩伴,好不好?”

    “哼!”裴家小娘子骄傲地抬起下巴,“阿伯说,天底下没有掉馅饼儿的好事,小郎君定是见我美貌,才主动接近我。我呀,只结交天下名士,你籍籍无名,我才不要与你做玩伴。”

    小姑娘趾高气扬地走了。

    侍女们忍着笑,暗道这对小孩儿说话真有趣,纷纷跟上裴小娘子。

    阿弱失落地站在游廊里。

    就连抱在怀里的牡丹,也仿佛枯萎般耷拉了花朵。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嗤。

    萧子重翻过美人靠,得瑟地负手而来:“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还敢惦记裴家的小娘子……可以啊萧定昭,有胆识!”

    阿弱不喜欢他,噘着嘴要离开。

    萧子重在他面前单膝蹲下,随手取出一袋金豆子晃了晃:“萧定昭,我是你三叔,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金豆豆送给你,好不好?”

    “贫者不食嗟来之食!”

    小家伙傲娇地扭过头。

    “哟,你还挺有骨气呢?”萧子重好笑不已,“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裴家小娘子的闺名告诉你,好不好?”

    小娘子的闺名……

    阿弱咽了咽口水。

    黑葡萄似的眼睛清澈见底,他脆声:“那你问吧。”

    萧子重微笑:“听说你的母亲是萧道衍的侍妾,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与萧道衍关系可好?”

    据他观察,萧道衍和南宝衣十分恩爱。

    他不信萧道衍会有侍妾。

    甚至,还让侍妾生下了他的骨肉。

    阿弱嘟囔:“人家只是小孩子,那些事,人家不记得了嘛。”

    “那你记得什么,都与三叔说说。”

    阿弱努力回想:“荷叶姨姨说,阿娘很敬重我的生母,她们是很要好的姐妹。阿娘的白纻舞,也是跟我生母学的。荷叶姨姨还说,我生母很有风度,像是官宦人家的明珠。”

    南宝衣敬重的女子……

    白纻舞……

    再加上阿弱的出生时间……

    一切都对上了。

    萧子重沉吟着,忍不住嘲讽地笑出了声。

    萧道衍还真是!

    自己偷偷保住了太子哥哥的骨肉,却不叫他这个兄弟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南宝衣会邀请凝凝来南府玩耍,还特意把萧定昭抱过来给她看,原来是因为萧定昭是温彤皇嫂的孩子!

    这对夫妻真是……

    他们自己承受了那么多,却不肯告诉他,叫他帮忙分担。

    果然拿他当外人!

    萧子重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阿弱期盼:“三叔,裴家小娘子的闺名是什么呀?”

    “闺名?”

    萧子重复杂地看他一眼。

    可怜他太子哥哥光风霁月温润如玉,他皇嫂嫂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他们的宝宝竟然被萧道衍养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开启了嘲讽模样:“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就开始惦记小娘子……还敢问闺名,你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嘛你?回去玩你的泥巴团去吧!”

    阿弱睫毛扑闪扑闪。

    这个三叔太可恶!

    太可恶!

    他暗暗捏紧小拳头。

    恰在这时,温知凝揉着惺忪睡眼,抱着枕头从厢房出来:“吵。”

    萧子重见她穿得单薄,连忙迎上去:“凝凝……”

    阿弱看着他三叔殷勤的模样,慢慢弯起眉眼。

    他小脸无辜,奶声奶气:“三叔,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请你成熟一点,不要再打我阿娘的主意。半夜爬床这种事,千万别再有下次。三叔,再见!”

    他礼貌地摆摆小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萧子重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几时惦记南宝衣了!

    他几时半夜爬床了!

    他慌里慌张地转向温知凝:“凝凝你听我解释——”

    “脏。”

    少女淡漠地把他关在门外。

    萧子重:“……”

    操!

    他好想掐死那个捣蛋侄儿!

    正月初三。

    因为赵小蛮之死,南宝衣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却始终查不出所以然。

    从醉花阴回来,她见府里收到了很多封信笺。

    她拆开寄给她的那封。

    雪白的硬质花草纸被裁成帖子形状,画着热闹的新年图案,其中灯盏高低错落,有双姝敲击编钟,有贵族子弟围着矮案谈笑风生。

    正是他们除夕夜聚会的场景。

    其中一名少女的脸上,戴着鬼脸面具。

    是死去的赵小蛮。

    南宝衣双手颤了颤,迟疑地翻开帖子。

    帖子上只有一句话:

    月圆之夜,兽面狂欢,罪人将死。

    笔迹愤懑锋利,可见书写者怀着多大的仇恨。

    萧弈扫了眼上面的内容,淡淡道:“大雍的上元夜,百姓喜欢涌上街头狂欢庆祝。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伎,诡状异形。看来凶手,会在上元夜出现。”

    “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伎,诡状异形”摘自《北史》

    北魏之后北方的正月十五狂欢,唐宋元宵节的先声

第242章 是我养不起你了吗?

    “听起来很有趣,我还没参加过大雍的上元狂欢夜呢。”南宝衣起了兴致,“凶手屡次三番挑衅我们,真够嚣张的,我一定要亲手逮到他!”

    萧弈从果盘里叉了一块梨肉,送到她嘴边:“南娇娇,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梨肉甘甜清爽。

    南宝衣满口生津,腼腆道:“我知道,我现在很像除暴安良、明察秋毫的清官大老爷!二哥哥,你也不必太膜拜我……”

    萧弈哂笑。

    他拿起手帕,为小姑娘擦去嘴边梨汁:“清官大老爷没看出来,倒是觉得南娇娇像极了三叔养在花园里的那些斗鸡。张着脖子上的鸡毛,瞪人的样子又凶又悍。”

    “萧弈!”

    南宝衣生气了。

    想她南宝衣,不说容貌冠绝天下,起码也是长安城公认的大美人,她怎么就成斗鸡了她!

    有这样形容姑娘家的嘛!

    萧弈只是笑。

    他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一只锦盒:“正月初一,没来得及送南娇娇压岁钱。这是典烟斋的莲花金冠,你看看喜不喜欢。”

    南宝衣稀罕地打开锦盒。

    莲花金冠比她巴掌略大,是实心纯金打造,捧起来时沉甸甸的,莲花瓣雕刻得栩栩如生,与其说是发冠,倒更像是艺术品。

    她喜欢极了,嘴上却道:“哎呀,二哥哥真是,我都十八岁啦,你还送我压岁的礼物……怪害羞的,我都不想要呢。”

    她说着不想要,却已经开始激动地上头比划。

    萧弈俯身,在她耳畔吹了口气:“无论南娇娇多少岁,在我眼里,仍旧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娇娘。以后年年岁岁,我都想送南娇娇漂亮贵重的珠钗首饰,绫罗绸缎……”

    他呼吸之间,透着清冽的山水香。

    却令南宝衣羞得面红耳赤。

    她只得抿着嘴儿,假装矜持地继续试戴发冠。

    萧弈坐了,忽然道:“我打算明天回斗兽场。”

    南宝衣惊讶回眸:“回斗兽场?是我养不起你了吗?”

    “正月间,富商权贵最喜欢去斗兽场消遣。我若长时间不在,沈姜会起疑心。”萧弈漫不经心地交叠了双腿,拿竹签叉了一块梨子肉,“总归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得做做样子的。”

    南宝衣想想也是。

    萧弈在第二天去了斗兽场,南府却因为住了一群贵族子弟,府邸上下更加热闹,每日都要举办各种酒席宴会,高朋满座,宾客不绝,几乎要踏碎南府门槛!

    南宝衣却没心思参加宴会。

    她弄了一张详细的长安城舆图,又带着司隶衙门的差役,早出晚归在城中巡察办案,光是醉花阴就去了十几趟,却始终找不出端倪。

    没办法,她只得安排人手,加强正月十五那晚的监察巡逻。

    ……

    这一忙,就到了正月十五那天。

    她带着周聆书和唐骁,仔细检查过舆图上的人员安排。

    再三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了,她才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周聆书笑眯眯地端来冰糖燕窝:“宝衣妹妹,来吃碗燕窝。燕窝这东西,对咱们皮肤最好了呢!”

    “谢了。”

    南宝衣也确实饿了。

    她边吃边问道:“花园那边好热闹,他们还在宴客呢?”

    “可不?”唐骁收好舆图,“宝衣妹妹,我从前不务正业,自打跟了你,我就没参加过宴会。等事情结束,你得补偿我!”

    南宝衣含糊应着。

    吃完燕窝粥,她带着两人去了花园。

    她朝闻院的园子,完全成了这帮世家子弟的后花园。

    矮案上堆积着佳肴美酒,地面随处可见乱扔的酒坛子,他们三五成群,有装模作样甩着麈尾清谈的,有玩双陆玩射覆的,有邀请美人作画的,那叫一个热闹。

    南胭和她老爹居然也在!

    南胭宛如游走的交际花,到处与贵族郎君攀谈,红唇都要杵人家脸上去了,仿佛恨不能直接拎了包袱嫁到别人府上!

    南宝衣是真不想看见她。

    她去找爹爹。

    南广抱着酒坛子,敞着领口,正被一群年轻女郎好奇围观。

    他双眼微醺,大手一挥,豪迈道:“不瞒你们说,阿伯在锦官城时,那是相当有名!阿伯也是个响当当的名士哩!”

    他模样滑稽,那些女郎便都掩唇轻笑。

    南宝衣丢脸不已,正要打发荷叶先扶老爹回去,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稚嫩傲娇的轻哼。

    她望去。

    扎着双髻的小小娘子,穿粉袄罗裙,戴长命金锁,端坐在蒲团上的姿势又标准又优雅。

    她抱着一本古籍,正经的小模样和宴会格格不入。

    周聆书对南宝衣附耳低声:“是裴家的小娘子,叫裴初初。”

    裴初初斜睨向南广,奶声奶气:“书上说,痛饮酒,熟读《离骚》,或敢称名士。南家阿翁目不识丁,才不是名士呢。”

    南宝衣讪讪。

    裴家这位小娘子,嘴巴可真够伶俐的!

    瞧瞧,都把她老爹怼得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她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难看,扭头问旁边玩双陆的裴家大郎君:“裴大人,你说要介绍给我兄长的妹妹,难道就是……”

    裴家大郎君高深莫测:“妹妹不成,我还有个弟弟,如果南家大郎能够看上眼,我是不介意的。毕竟,我可是诚心想与南府做亲家。”

    南宝衣沉默。

    裴家大郎君,简直了……

    幸好他们不是亲家!

    南宝衣正要和他说说今夜的事,对方已经端着酒盏跑了。

    她看着满园热闹,只得扯着嗓子喊:“第二封信笺,想必大家都收到了,上元夜十分危险,我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出门——你们有没有人听我说话?”

    众人玩得疯狂,压根儿没人搭理她。

    南宝衣揉了揉额角:“诸位——”

    “乡亲们!”南广突然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今夜是上元节,眼看这都黄昏了,咱们还在府里作甚?!以我南大名士的名义,我请大家出去玩儿呀!走喽,找乐子去!”

    大雍的上元夜,本就是狂欢之夜。

    一大帮贵族子弟,本就喜好玩乐,再加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天性,于是纷纷激动地跟着南广往府外跑。

    他们像一群策马狂奔的狗,南宝衣拉都拉不住!

第242章 寒烟凉,你要不要脸?!

    到最后,花园里就只剩下她和裴小娘子。

    裴初初合上古籍,小大人似的轻嗤:“礼崩乐坏,及时行乐,这就是大雍贵族的特点。若不改正,迟早亡国。”

    她说完,礼貌地朝南宝衣福了福身。

    继而抱着古籍,端着世家女郎的派头,正儿八经地走了。

    南宝衣孤零零站在花园里。

    寒风吹过,一捧雪从枝头坠落,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默默拂拭去细雪。

    查案,她查个毛线球的案!

    她真是查了个寂寞!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出府。

    今夜月圆。

    长安城千灯万盏,万人空巷,处处都是繁华热闹。

    歌楼饭馆通宵营业,容貌美艳的异族胡姬热情地站在门外揽客,而位置好的临街酒楼早已被官宦世家提前预定,只等吃喝玩乐时欣赏街上的百戏游行。

    商贾人家宛如竞争般,斥巨资在街头搭满各种花灯彩棚,鸣鼓噪天,喧嚣繁盛,不惜破产也要添一笔热闹。

    穿行而过的百姓,戴着各种兽类面具,男子盛行穿女裙,女子也不必忌讳,可尽情抛头露面嬉笑怒骂。

    今夜的长安城,宛如一场纵情声色的狂欢。

    南宝衣独自穿行在街头。

    且不说本就不知道凶手是谁,纵然知道,可身边百姓一个比一个更像鬼怪,凶手戴上面具往人群里一躲,她上哪儿抓去?

    她有些肚饿,见路边有人卖梅花糕,便买了一个。

    蹲在路边儿吃糕时,她听见背后小摊主和顾客议论:

    “听说没有,今夜《上云乐》的领舞,是赵家大姑娘,未来的太子妃呢!”

    “哟,那可值得一看了!前年的领舞是温彤太子妃,那一支白纻舞,乖乖,可真是瑶台仙子下凡来!这赵家姑娘和先太子妃是手帕交,在长安城颇有才名,舞姿定然不俗!”

    长安城上元夜,会有百戏游行。

    上万名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戏班子、伶人、杂技表演者等一起涌上街头,组合成长长的游行队伍,通宵达旦绕长安城一圈。

    其中领头的是吉祥戏《上云乐》,表现仙人感到天子圣明,特意率领门徒和人扮演的孔雀、凤凰、狮子等,来向天子祝贺。

    而《上云乐》里的领舞,最为万众瞩目。

    她站在十六匹骏马拉的花车上,戴面具跳舞,要从黄昏跳到第二日清晨。

    最万众瞩目,却也最考验舞者的功底。

    南宝衣默默吃掉最后一口梅花糕。

    她记得楚怀修当年之所以爱上皇嫂嫂,就是因为那支舞。

    梅花糕软软糯糯,在齿颊间悄然融化,甜人心扉。

    其他人狂欢去了,她找不到,凶手也未必能找到。

    唯一醒目的人,是即将领舞的赵惊鸿。

    也就是说,凶手今夜最可能对赵惊鸿下手,她只要派人守着赵惊鸿,就能抓到凶手。

    南宝衣擦了擦双手,从怀里掏出那枚纯金令牌。

    沈皇后赏赐的宝贝,可以调用两百金吾卫。

    她抬头望了眼长街对面的豪奢酒楼,决定去找沈议绝讨要两百金吾卫。

    刚穿过街道,旁边突然有人唤道:

    “小道长。”

    南宝衣茫然回顾。

    季蓁蓁梳着新妇发髻,挽着一个年轻郎君的手,正凝视着她。

    南宝衣讪讪:“季小娘子……”

    她答应要去参加她的婚礼,却因为案子而耽搁,只差人送去了十几件价值连城的前朝古董,但对方并不爱金银古董,大约是嫌弃的。

    她又望了眼那位年轻郎君。

    她记得叫做赵庆,是寒门书生的代表。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眼熟。

    季蓁蓁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杏子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诉说,只是微微往后看了一眼,便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笑道:“小道长,今夜看见你,我很欢喜,祝福你新年顺利。”

    南宝衣颔首:“也祝你新年顺利。”

    赵庆催着季蓁蓁离开。

    季蓁蓁欲说还休,深深看了一眼南宝衣,就被赵庆拉走了。

    南宝衣目送他们消失在人群之中。

    季蓁蓁刚刚的口型是,当心。

    当心什么?

    南宝衣想不出来,再加上案情紧急,只得匆匆上楼。

    她蹲在对街吃梅花糕时,看见几辆沈家的马车停在街边,因此判断沈家大约在这里包了雅座。

    被领进雅座时,南宝衣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她悄悄环顾。

    沈太宰夫妇都在,沈议潮和魏楚楚也在。

    沈议绝穿着黑色常服端坐在案后,左眼下的刀疤隐隐呈现出狰狞,他全然不必戴面具,看起来就已经很恐怖了,绝对是吓哭小孩儿的那一型。

    寒老板仍旧是侍女打扮,跪坐在他身侧,百无聊赖地玩橘子,白皙的手腕上,一只石榴红宝石手钏相当醒目。

    魏楚楚脸色铁青:“夫君前日送我的手钏,突然就不见了。我当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偷的,原来是你!寒烟凉,你要不要脸?!”

    南宝衣举手:“那个,我来——”

    沈议潮沉声:“寒姑娘,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你腕上那只石榴红宝石手钏,确确实实是我从典烟斋买来,当做新年礼物送给楚楚的,你怎么能偷呢?你若实在喜欢,可以借去戴两天,但你不该偷。”

    南宝衣眨了眨眼。

    得,她这是撞上沈府家事了。

    没人搭理她,她干脆拖了个蒲团过来,坐下看戏。

    寒烟凉慵懒托腮,发出两声妩媚轻笑。

    浅粉色宽袖下滑一截,她刻意露出手腕。

    石榴红的宝石手钏松松垮垮地挂在腕间,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骨骼纤细秀丽如玉石。

    她嗓音温柔:“这只手钏,确实不是二夫人那只。如果不信,二位可以问问沈将军。您说是不是,将军?”

    少女望向沈议绝。

    微翘的眼眸柔情似水,妩媚勾人。

    沈议潮和魏楚楚的脸色,瞬间难看。

    难道那只手钏,是阿兄送给寒烟凉的?

    可是阿兄凭什么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沈议潮望了眼双亲,忽然正色:“阿兄,你要为寒烟凉作证?父亲和母亲可都坐在这里,你身份高贵,别做糊涂事。这只手钏,就是她偷楚楚的,对不对?”

    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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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他必须阻止寒烟凉和阿兄在一起

    南宝衣看看沈议潮,又看看寒烟凉。

    寒老板什么世面没见过,才不是眼皮子浅偷东西的人呢。

    那只石榴红宝石手钏,怕是大沈送的。

    前任情人突然成了大嫂,写成话本子一定很有看点!

    她顺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笑眯眯地看戏。

    沈夫人气度高贵,蹙着眉尖紧张问道:“阿绝,你与娘说说,你侍女的手钏,究竟是偷的,还是你送的?”

    沈议绝把玩着刀柄,面容冷漠:“是我送的。前几日路过典烟斋,对方掌柜拦着我,非要我买他家东西,我实在没办法拒绝,因此随便买了个手钏。没想到,和弟妹那只是同款。”

    众人表情微妙。

    典烟斋,那是多么高雅特殊的店铺,所有首饰只能提前预定,掌柜的自诩名士,绝不存在出门揽客的掉价行为!

    而且什么叫“没办法拒绝”,就沈议绝这副煞神尊容,往街上一站,谁特么敢缠着你买东西!

    明显就是主动买的啊!

    魏楚楚的脸色瞬间难看。

    伺候她的侍女,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二少夫人,奴婢想起来了,您昨日命奴婢把一些首饰收进库房,其中就有那只石榴红宝石手钏。您的手钏没有丢呢!”

    魏楚楚脸色更加难看。

    她抬手就给了侍女一巴掌:“混账东西,你刚刚为何不提醒我?!”

    侍女眼含泪光,惊恐地唯唯诺诺。

    寒烟凉轻笑:“二少夫人,下次再‘丢’东西,烦请仔细想想‘丢’在了何处,可别随意冤枉好人。”

    被她讥讽,魏楚楚羞怒交加,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

    这个骚狐狸跟她夫君有过两年露水情缘,用尽手段把她夫君迷迷得神魂颠倒,她恨不能搞死她,她凭什么不能冤枉她?!

    “呸!”

    魏楚楚啐了一口:“你这狐狸精算哪门子好人?!你作为俘虏,却勾引阿兄,哄着他把你藏在长安城别苑,像养外室那样养了一整年!这还不算,你还想方设法登堂入室,进沈府勾引阿兄,哄着他给你买贵重首饰!寒烟凉,我们女儿家的尊严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雅座寂静。

    沈议潮脸色苍白。

    笼在宽袖中的双手,悄然掐进掌心。

    怎么会这样呢?

    从前爱慕他的姑娘,怎么会勾引阿兄呢?

    更要命的是,阿兄,竟然会回应她……

    二十多年来,阿兄对女子的衣饰品毫无兴趣,可他如今竟然为了寒烟凉,去典烟斋挑选手钏!

    危机感逐渐扩大。

    他注视着寒烟凉,胸口无端发闷,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而亡。

    他很清楚阿兄将来是要继承沈家基业的,迎娶的也必定是高门贵女,寒烟凉如果对他上心,到最后受苦的仍然会是她自己。

    因为他的缘故,她已经伤过一次。

    他必须阻止寒烟凉和阿兄在一起。

    他也是为了她好。

    沈议潮想着,神情凝重地站起身。

    他展袖,郑重地沈太宰和沈夫人行了一礼。

    他认真道:“父亲、母亲,孩儿有一事,想禀报你们。”

    沈家夫妻对视一眼,面露不解。

    寒烟凉仿佛知道他会说什么,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淡定地收回视线,亲自挽袖为沈议绝斟酒。

    沈议潮恭声:“这位名叫寒烟凉的女子,曾效忠萧道衍,还与我有过两年的露水情缘。

    “她心性狡猾,十分擅长蛊惑男人。阿兄并不是耽于女色的糊涂鬼,之所以纡尊降贵为她购买手钏,想来也是因为受到了她的蛊惑和勾引。

    “母亲,这等狐媚女子,绝不能留在阿兄身边,坏了阿兄的心性!孩儿恳求母亲,将她交给孩儿处置!”

    白衣胜雪的小郎君,俊雅清隽,正气凛然。

    魏楚楚兴奋不已。

    只要让阿姑看见寒烟凉有多坏,这骚狐狸肯定会被赶出沈府!

    如此一来,夫君就不会整日往沈议绝院子里跑了!

    她款款起身:“阿姑,夫君所言非虚。儿媳时常看见寒烟凉勾引阿兄,甚至连她的胭脂水粉,都是阿兄为她购买的。后院里有这种狐狸精,阿兄还怎么专心朝堂政事?还怎么为皇后娘娘效力?儿媳以为,杖毙这狐狸精才好!”

    长街的热闹喧嚣透窗而来,越发衬得雅座气氛诡异。

    南宝衣又紧张又气愤,连瓜子都忘记吃了。

    就在她以为寒老板必死无疑时,却看见沈夫人洁白圆润的面庞上,流露出浓浓的惊喜。

    沈夫人拿手帕捂住嘴,激动得涕泗横流:“夫君,你听见没有?咱们大郎终于知道疼姑娘了!过完年都二十七岁了,不仅没有娶妻,后院连个通房也没有,可真愁坏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前几年,我恨不能找个神医为他检查,幸好,幸好!”

    莫说是个狐狸精,只要是个母的,她就已经很庆幸了!

    沈太宰严肃的眉眼中,也悄然涌上笑意,欣慰地拍了拍夫人的手背:“从今往后,咱们可以放心了。”

    南宝衣愣在当场。

    怎么剧情发展,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魏楚楚也惊呆了:“阿姑,您是不是搞错了?这狐狸精勾引阿兄,她该杖毙的呀!”

    沈议潮愕然:“母亲?寒烟凉耽搁阿兄正事,让阿兄沉湎温柔乡,这难道不是一种错吗?”

    沈夫人不悦。

    她拂袖,冷冷道:“什么温柔乡,什么狐狸精,这是你们该说的话吗?难道只许阿绝操劳国事,就不许他谈情说爱?本就是谈情说爱的年纪,他不用娶妻生子,不用传宗接代的吗?!你们两个应该为兄长高兴才是!”

    魏楚楚和沈议潮脸色铁青。

    这……

    他们真的高兴不起来啊!

    “至于你……”

    沈夫人转向寒烟凉。

    仔细打量她半晌,她暗暗点头。

    不愧是能打动阿绝的姑娘,确实是个妩媚明艳的美人。

    可惜,偏偏出身不好。

    她郑重道:“你也知道沈府是怎样的人家,阿绝不可能以正室之礼娶你,否则朝堂上会有无数官员弹劾他,严重点,甚至还会丢了官位。贵妾,是我们家能给你的全部。但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伺候阿绝,我保证,荣华富贵,一样都不会短缺了你。”

第242章 沈将军,你喜欢寒老板呀?

    贵妾!

    魏楚楚和沈议潮脸色由青转白,又从白转黑。

    沈议绝的贵妾,那可比寻常官员的正头娘子还要体面!

    难道他们今后见了寒烟凉,还得叫一声小嫂子吗?

    出乎意料——

    寒烟凉把玩着白玉琉璃酒壶,笑靥如花,嗓音轻柔:“将军出身高贵、前程锦绣,烟凉不敢高攀。贵妾这种话,请夫人今后莫要再提。”

    她竟然拒绝了。

    沈夫人颇感意外:“你是看不上贵妾的位置,还是看不上阿绝?”

    寒烟凉微笑:“我不过是戴罪之身,哪有看不看得上的说法?将军收留我、善待我,我对他就已经非常感激。但这份感激里,绝无男女之情。请夫人谅解。”

    沈夫人更加意外。

    她原本以为这姑娘空有美貌,没想到,竟然还很有想法。

    如此坦坦荡荡,真不像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

    她又望了眼自己儿子。

    阿绝虽然依旧面色冷漠,但握着酒盏的手,却缓缓收紧。

    他眼中藏着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借着饮酒来做掩饰,并没有多说什么。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

    沈夫人明白,阿绝这是万年铁树开了花,动了凡心呢。

    她决定给儿子攻略美人的机会,因此笑容温和:“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寒姑娘今后可以继续待在阿绝的院子里,想要什么,只管和阿绝说,他若不肯,你就向他撒个娇。”

    撒个娇……

    沈议潮和魏楚楚面露诡异。

    寒烟凉柔柔笑着,含情脉脉地看了眼沈议绝,继而温声称是。

    沈家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雅座众人一齐盯向南宝衣。

    南宝衣正悠闲地嗑瓜子,骤然发现自己被围观,险些吓得呛住,连忙喝了半盏热茶。

    她抚了抚胸口,拱手笑道:“给诸位拜年了!今夜上元节,我特意来寻沈将军,想问他讨要两百名金吾卫,协助本官办案。”

    沈议绝淡淡道:“醉花阴的杀人案,我有所耳闻。你要调用金吾卫,想必是已经查出些眉目。此事牵连甚广,我亲自随你去办。”

    他握刀起身。

    沈夫人连忙挽留:“阿绝,今夜可是团圆夜,你不和烟凉培养感情,你办什么案呐?”

    烟凉……

    南宝衣挑眉。

    看来沈夫人还挺喜欢寒老板,连闺名都唤上了。

    沈议绝看了眼正剥橘子的寒烟凉,面无表情:“原也没有男女之情,培养哪门子感情?”

    南宝衣耳朵尖。

    清楚地听见,沈议绝咬重了“男女之情”四个字。

    这冷面将军,怕是窝火生气了呢。

    她还在发呆,沈议绝不耐烦:“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南宝衣“哦”了声,连忙胆战心惊地跟上他。

    沈议绝很快调来两百金吾卫。

    南宝衣在花灯底下展开舆图,指着红线道:“这个时辰,游行的百戏队伍大约快要抵达这条街了。到时候咱们只要埋伏在队伍附近,一定能守到凶手!”

    她说完,却不见沈议绝回应。

    她诧异抬头。

    面容阴鸷的将军,心不在焉地负着手,正看向高楼雅座。

    她顺着视线望去,雅座临窗的位置,站着等待观看百戏游行的沈家人,寒老板就站在角落,探身朝街头张望。

    她的织花宽袖在寒风中轻曳,侧脸白嫩妩媚,像是早春的梨花。

    她顿时了然于胸,小声道:“沈将军,你喜欢寒老板呀?”

    “不喜欢。”

    沈议绝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否定。

    南宝衣弯了弯眼睛,突然惊讶:“沈议潮竟然摸寒老板的手!”

    沈议绝脸色微沉。

    他立刻仰头望去。

    没见阿弟摸她的手,倒是看见她慵懒地倾着身子,朱唇咬着鬓角的一缕飘逸漆发,正含笑把香帕丢给他。

    香帕随寒风而来。

    温柔落在他的掌心。

    他放在鼻尖下轻嗅,那帕子上染着脂粉香,是她的味道。

    沈议绝缓缓握紧。

    也不知怎的,刚刚在雅座里产生的暴戾和怒意,莫名其妙就随着这香帕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哇哦!”南宝衣夸张地双手捧脸,“沈将军好大的艳福呢!”

    沈议绝仍旧面容阴鸷。

    只是眉眼中却添了些温柔。

    他把香帕放进怀中,冷漠地展开舆图:“南大人整天把儿女情长挂在嘴边,又意气用事心不在焉,所以才至今没能破案。”

    南宝衣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儿女情长?

    到底是谁心不在焉?

    沈议绝太不要脸了。

    高镂,雕花窗。

    沈议潮站在魏楚楚身边,把寒烟凉和沈议绝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低声评价:“不知廉耻,有辱斯文……”

    寒烟凉微笑,并未言语。

    街道尽头逐渐传来骚动。

    是游行的百戏队伍过来了。

    南宝衣探着脑袋张望。

    远处花灯烂漫亮如白昼,孩童们兴奋高呼,追随着队伍不停奔跑,那开道的伶人们扮演成凤凰、狮虎、孔雀等吉祥兽物,撒落漫天的花瓣。

    十六匹骏马紧随其后。

    骏马拉着七香宝阁,宝阁之上的美人折腰而舞水袖轻扬,戴在脸上的舞女面具更添神秘,像是居住在云彩上的仙姬。

    赵惊鸿还没有遇害。

    南宝衣悄悄松了口气。

    她和沈议绝分布在街道两侧,各自带着金吾卫去追逐赵惊鸿。

    长街尽头,高悬明月,光照山河。

    赵惊鸿朝明月而舞。

    她身姿高挑纤细,素带飘逸,裙裾如雪,仿佛即将奔月的嫦娥。

    她身后,跟着不见尽头的游行队伍,有喷火吞剑的把戏人,有游龙舞狮的戏班子,更有无数戴着狰狞兽面的江湖伶人。

    上元望夜,百姓奇形诡状,满城尖叫狂欢。

    南宝衣暗道,今夜人山人海,凶手怕是不会出现了。

    然而她刚起了这个念头,就看见七香宝阁上,赵惊鸿宛如一瓣绝美的栀子花,从高高的台阁上骤然坠落!

    “赵惊鸿!”

    她惊呼。

    明明众目睽睽,赵惊鸿怎么会出事?!

    她迅速挤开人群跑上前,将赵惊鸿抱到膝上,摘下她的舞女面具。

    赵惊鸿漆发散落如绸缎,美丽的面庞呈现出苍白色泽,唇角渗出嫣红血渍,一双妙目怔怔凝视着长街尽头的那一轮明月。

    那样的眼神,贪婪而又痴情。

    她朝明月伸出手——

    忘了祝大家七夕快乐

    那我祝大家七夕后脱单!

第242章 那一刻,她是妒忌的

    她朝明月伸出手——

    当年的明月,也如今夜这般圆满皎洁。

    那时她还是稚童,在镜花园向金娘子学舞,是金娘子的得意门生。

    后来,温彤也被送进来学舞。

    温彤天赋很高,常常被金娘子表扬,甚至取代她的位置,被金娘子推荐在花朝节上当领舞的女童。

    她不服气,就在背地里加倍用功,想在花朝节前夺回领舞的位置。

    她终于将那一支白纻舞跳到极致。

    趁着金娘子睡觉,她私自向温彤提出挑战。

    园子里居住的世家小女郎们纷纷起了兴致,抱来琵琶、编钟、竖笛等物,争相为她们伴奏。

    她率先跳了那支白纻舞。

    她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那支舞,胜券在握地等待温彤献丑。

    那夜月华如水。

    小小的温家女郎,穿白纻舞裙,在满是露水的百花丛中起舞,长袖如练,舞姿瑰丽,回眸间圆润的小脸上浮着盈盈笑容,比明月更加温柔多情……

    她看得痴傻。

    金娘子不知何时出现的,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柔声道:“像是问明月借了半缕魂魄,彤儿的舞至情至性,是有生命的。怕只怕,她将来会为情所累,丢了性命……

    “至于惊鸿你,你的舞匠气太重,戾气也太重。惊鸿,凡事不妨大度点,才不至于在将来,做出令自己遗恨终生的事。”

    金娘子是当年最出彩的舞蹈大家,是皇族和世家的座上宾。

    可惜当时年幼的她,听不懂金娘子的话。

    更不知道,将会一语成谶。

    她哭着离场。

    那夜之后,她仍旧用尽浑身解数来练习舞蹈。

    她是那么的争强好胜,她从清晨练到黄昏,又在别的小女郎睡觉时,独自一人在花园里,对着平静的水面苦练仪态和风姿。

    直到双脚磨出血泡,狼狈地跌倒在水边。

    她抱着双膝哭泣,哭自己当不了第一,哭自己不如温彤。

    就在她伤心欲绝时,花丛里突然钻出一个小姑娘。

    是温彤。

    她顶着满头蔷薇花瓣,裙裾和袖口都被露水打湿,模样十分滑稽。

    她尴尬地走到水边:“我关注你很久了,不过是一支舞而已,何至于此呢?你都受伤了,就别跳啦,我给你处理伤口好不好?”

    小姑娘温温柔柔。

    赵惊鸿也不说话,只迟疑地注视她。

    温彤掬了一捧水,仔细为她清理干净血泡,又从荷包里取出一根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挑开血泡。

    她垂着头,几缕鬓发垂落在白嫩的脸蛋旁,眸色十分认真:“我阿娘学过医术,因此我也稍微懂点……”

    她用干净的手帕包好伤口。

    又鼓着腮帮子,对着她的伤口温柔吹气。

    她抬起头,眉眼弯弯:“一点儿也不疼,是不是?”

    赵惊鸿从没见过那么纯善的笑脸。

    她自幼争强好胜又孤绝清高,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温彤,是唯一对她笑的同龄姑娘。

    她想说谢谢又拉不下脸,于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端着世家女郎的派头,冷冷道:“我会给你银钱的。”

    说完,她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羞愧逃走。

    后来,她开始关注温彤。

    她躲在花丛里,躲在门扉后,躲在游廊拐角,看着她和其他小女郎说说笑笑玩游戏,她羡慕的不得了。

    很快到了花朝节那日。

    她黯然地坐在闺房,暗道这个时辰温彤定然已经成为领舞的女童,即将在文武百官面前大放异彩。

    她吩咐侍女收拾包袱,正要打道回府,一起学舞的小女郎们突然闯进来,焦急地催促她快点换上舞裙。

    “彤儿突然生病,说是没办法领舞。惊鸿,你快些梳妆打扮,金娘子让你替她登场呢!”

    赵惊鸿愣住。

    巨大的喜悦感油然而生,她顾不得想太多,连忙兴奋地梳妆更衣。

    那一年的花朝节,举办得很成功。

    她在高台上大放异彩,人人都夸赞赵家出了个玲珑美人。

    可是唯独她看见,温彤独自站在熙攘的人群外,举着一串糖葫芦,笑盈盈地向她点头示好,温柔的像是隔江的花月夜。

    原来她根本没有生病……

    她故意把领舞的机会让给她。

    那一刻,赵惊鸿百感交集。

    从那以后,她和彤儿成了最好的手帕交。

    她们同吃同睡,一起学舞,一起学琴棋书画,长安城里的百姓们,无论提起哪一个,都会带上另一个的名字。

    她们在月光下约定,这辈子都要做彼此最重要的人。

    可是那么美好的约定,却因为皇太子萧宁的出现而被破坏。

    那时她们已经十二岁,略微懂得了何为情爱。

    她的彤儿,和萧宁一见钟情。

    从那以后,每次宴会,彤儿的眼睛里就只剩下萧宁,只要看见他,她的眼睛就像日月星辰那般明亮。

    她们谈论的话题,再也不是文史古籍和长安城的趣事。

    彤儿总爱提起萧宁,甚至逢年过节也都会和那个男人一起。

    萧宁,逐渐占据了她的全部。

    再后来,彤儿和萧宁有了婚约。

    她清楚地记得,大婚前夕,彤儿靠在她的肩上,面庞上弥漫着幸福:“惊鸿,我终于要嫁给他了……这辈子,他大约会成为我最重要的人吧?惊鸿,我也盼望你能嫁得良人,能找到你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一刻,她是妒忌的。

    什么最重要的人……

    她最重要的人,就是温彤啊!

    她的小姐妹,凭什么要被一个臭男人夺走?

    明明约定她们彼此才是最重要的人,萧宁算什么东西呢?

    可她无力阻止彤儿嫁给萧宁。

    彤儿成为太子妃之后,她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每次宴会,她故意挑皇太子的刺儿,彤儿嗔怪的也总是她。

    嫉妒宛如野草般疯长。

    温彤有那么多人陪伴喜爱,可她却只有一个温彤,如今还被太子夺走!

    她认定,温彤背叛了她们的约定。

    她认定,萧宁不该存在。

    于是在得知皇太子密谋造反之后,她冲动之下连夜进宫面见沈皇后,把造反的计划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她。

    ……

    那场宫变结束以后,皇太子的亲信被屠戮殆尽。

    温家满门被抄。

    她开始惶恐。

    她后悔了。

    她暗中谋划,利用赵家的权势,偷偷为彤儿和皇太子准备了北上逃离的船只。

    那一夜,她与彤儿在杨柳岸告别。

    彤儿猜到是她告的密,却一句苛责也没有。

第242章 为何,不肯做我的贵妾?

    彤儿只是凝视着她,慢慢福了一礼:“多谢赵姑娘相送……愿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她决然转身离开。

    赵惊鸿想伸手挽留,可彤儿的袖角却从她的掌心滑落。

    彤儿走得那么急,梨花白的斗篷在隆冬的寒风里猎猎翻飞,像是她这辈子也握不住的花瓣。

    赵惊鸿呆呆站在原地。

    她目送船只在夜色中远去,想起她们这些年的过往旧事,突然发疯般去追逐:“彤儿!”

    她好害怕,此生再也见不到她。

    杨柳依依,芦苇瑟瑟。

    明明是逆流而上,那漆黑的船却行驶得很急。

    黑帆消失在茫茫白雾里。

    只剩水面一轮模糊的明月,嘲笑着她的妒忌和孤单。

    她的道歉,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

    “孤帆远影,河水依旧滔滔不绝,唯一没有改变的,只剩那一轮孤单照山河的明月……”

    上元望夜,灯火满城。

    赵惊鸿枕在南宝衣的膝上,杏子眼中淌落两行清泪:“我见到的明月,依旧是当年的那轮明月吗?可为何我只见明月,却不见当年的彤儿?”

    泪水打湿了南宝衣手中的舞女面具。

    赵惊鸿唇色苍白,痴痴凝视着月亮。

    “对不起……曾与你约定,这辈子要做彼此最重要的人,可我最终却做了告密的小人,残忍地害了你……对不起……”

    她瞳孔里的光彩逐渐黯淡,悄然没了呼吸。

    南宝衣神情复杂。

    她低头注视舞女面具,因为沾了泪水的缘故,面具呈现出绿锈色泽,那是涂了毒粉的缘故。

    赵惊鸿一路戴着面具舞蹈,不知不觉吸入太多毒素,因此才会在凶手没有出现的情况下中毒身亡。

    而这面具很旧。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当年皇嫂嫂戴过的那张。

    赵惊鸿喜爱皇嫂嫂,所以才会在那么多面具之中,挑出这一张。

    或许她知道面具有毒,或许是她想要赎罪,她愧疚地戴上了它。

    她选择死在皇嫂嫂当年走过的那条路上,陪伴她的并非是满城风光,而是一如当年那般皎洁寂寥的月光……

    她还在发呆,沈议绝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将她拽起来。

    他脸色十分难看:“没气了?”

    赵惊鸿是赵家倾尽家族之力培养的嫡长女,是要当未来皇后的。

    就这么死了,如何向赵家交代……

    南宝衣抱着舞女面具,情绪复杂地摇摇头。

    沈议绝松开手,正要号令金吾卫寻找凶手,停顿下来的游行队伍突然爆发出异样的尖叫与嘶吼。

    那些伶人像是变了一副面孔,敛去嬉笑怒骂,决然拔出藏身的兵器,语气沉重肃穆的高呼:

    “沈姜无道,残害忠臣!我等当替天行道,诛杀妖后!”

    “兄弟们,去找沈姜所在的龙船!”

    上元节,帝后与民同乐。

    他们会乘坐龙船,沿灞河顺流而下,欣赏皇城热闹。

    没想到,这上万伶人的游行队伍,竟然全部都是刺客假扮而成!

    再加上百姓们也戴着兽面、鬼脸之物,根本分辨不出谁是刺客谁又是无辜百姓!

    沈议绝来不及调动金吾卫阻拦护驾,他们已经呼啸着朝灞河方向涌去!

    沈议绝脸色阴沉似水。

    他握紧长刀,毫不留情地斩杀了一名刺客,冷眼睨向南宝衣:“去城门调集金吾卫,务必赶去灞河救驾!”

    南宝衣像是没听见他的命令,抱着面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漆黑的丹凤眼闪烁着暗芒,她呢喃:“醉花阴的鬼火和血书,当年的舞女面具,寒门子弟每年闹事……”

    一条暗线,悄无声息地串联起所有线索。

    少女抬起卷翘眼睫,娇美的面庞上绽出奇异的笑容:“我知道谁是幕后凶手了!”

    不等沈议绝叱骂,她转身就往灞河方向跑。

    沈议绝气得手抖。

    南宝衣,当真一点儿也靠不住!

    恰在这时,热闹而又混乱的街道上,骤然响起诡异的爆炸声!

    街尾无数摊贩被炸飞,绚烂的烟花直冲云霄,点燃了半座夜穹!

    爆炸接二连三地响起。

    屋舍被毁,茶楼酒馆接连倒塌,原本狂欢的百姓死伤无数!

    沈议绝毫不犹豫,蕴着轻功直上高楼,对满脸懵懂的沈家人道:“街上出事了,回府避难!”

    魏楚楚慌得不行,连忙在侍女仆从的护送下,和沈太宰夫妇离开酒楼。

    沈议潮放下酒盏。

    他掸了掸雪白宽袖,从容道:“姑母早就料到今夜不会太平,曾让我卜算过一卦。如今卦象上的内容,都一一应验。阿兄,我得去姑母身边。想来即将到来的对峙,会很有趣。”

    沈议绝并未阻拦。

    沈议潮起身下楼,回眸看了眼寒烟凉,欲言又止。

    良久,他问道:“姑母那边一定很安全,你要与我一起吗?还是与楚楚他们返回沈府避难?你如今武功尽废,必须小心为上。”

    “不劳小郎君操心。”寒烟凉倚在沈议绝身侧,像是妩媚而又剧毒的罂粟花,“我呀,只想待在将军身边。将军功夫绝顶,定然能好好保护我,是不是?”

    沈议绝面无表情,眉眼里却藏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他淡淡道:“我的身边,自然是最安全的。”

    寒烟凉娇笑出声,妩媚地撩一眼沈议潮:“小郎君听见了?”

    沈议潮笼在宽袖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脸色冷漠难看,一句话也不说,转身拂袖离去。

    寒烟凉讥讽地笑出了声。

    终于笑够了,她才道:“将军,咱们也下楼吧?满街动乱,这里也随时会爆炸呢,人家好害怕的。”

    可沈议绝一动不动。

    寒烟凉歪头,伸手去抚他的袖角:“将军?”

    沈议绝突然握紧她的手。

    美人的手,柔弱无骨。

    握住了,就不想松开。

    他转身,将她抵在窗畔。

    窗外正对着满城火光,屋宇坍塌楼台倾倒,混乱的百姓们四处奔走惊惧尖叫,数万盏花灯化作漆黑的灰烬。

    沈议绝盯着寒烟凉,四周的喧嚣仿佛不再重要。

    被禁锢在怀中的少女,杏眼微翘,眼眸多情。

    可她的瞳孔比灰烬还要漆黑,是他读不懂的颜色。

    酒楼摇摇欲坠。

    他沉声:“为何,不肯做我的贵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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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