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用脚丫子试探着踢了踢萧弈
一巴掌,打懵了顾慑。
也打懵了台下观众和南宝衣。
寒烟凉悠闲地端着一盘饺子进来,从容道:“那位就是顾慑的生母,北魏的白贵妃,白梨。”
南宝衣惊诧:“顾慑不仅是她的亲儿子,也是一国太子,她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掌掴他?”
寒烟凉拿筷箸夹起一只饺子,笑眯眯递到南宝衣嘴边。
南宝衣看了眼,满脸嫌弃。
寒烟凉自己吃了饺子,解释道:“白梨是在戏班子长大的,本身就是相当出色的青衣。她出身低贱,刚进宫时经常被人嘲笑是伶人出身,因此她自己虽然喜欢听戏,却绝不允许儿子触碰和戏曲有关的任何东西,一心把儿子培养成贵族公子。”
南宝衣沉默。
自己出身伶人,却看不起与伶人有关的行当。
自己都轻贱自己,别人如何会不轻贱?
她望着戏台,白贵妃气急败坏,不停推搡叱骂这清瘦少年,言语间更是极为难听:
“堂堂一国太子,穿成个青衣,娇滴滴在戏台子上唱戏,像什么样子?!你是想当女人嘛,啊?!顾慑,你说话啊,你是不是想当女人?!”
顾慑低着头。
他被白贵妃推搡得不停后退,眼尾微微泛红,漂亮的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泪水滚落时,弄花了脸上的油彩,令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丑陋的笑话。
白贵妃冷笑:“早知道你想当女人,当年就该把你也送到盛京,让你和顾崇山一起变成太监!”
顾慑猛然抬起头。
他鼓起勇气,哽咽道:“是母妃对不住皇兄……”
“你说什么?!”白贵妃瞬间睚眦欲裂,又给了他一巴掌。
顾慑被打得耳鸣,险些跌倒在地。
白贵妃怒不可遏:“从你幼时起,本宫就为你殚精竭虑,请无数夫子教导你读书,在父皇面前说你好话,亲自动手为你解决拦路石。本宫就差把心肝都掏给你,你如今却敢怨怪本宫?!”
顾慑只是哭。
显然,平日里没少被本贵妃教训。
“哭哭哭,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白贵妃怒从心中起,瞧见他穿着的那套戏服,不禁更加恼怒,拽住他的衣襟,喊道:“拿剪刀!”
顾慑惊恐地睁大眼睛。
来不及反应,宫女已经呈上剪刀。
白贵妃不顾顾慑的挣扎哀嚎,发疯般剪碎那套精致的戏服,边剪边厉声咒骂:“我叫你穿戏服,我叫你不务正业!你是太子,太子就该与贵族们打交道,就该每日读书写字!叫你穿,叫你穿!”
那套如同珍贵工艺品般的戏服,七零八落地碎落在地。
顾慑凤冠歪斜,捧着一只水袖,哭得胸口绞痛。
他整整做了两年的东西啊!
视若珍宝,平日连旁人碰一下都舍不得,可是,他的母亲却如此蛮横不讲理,她以为她只是剪坏了一件衣裳,却不知她毁掉的,是他的心血和信仰……
什么太子,什么皇帝,他根本不感兴趣啊!
白贵妃终于发泄够了,沉声道:“把太子带回行宫,监督他今夜抄二十遍《帝王论》。”
南宝衣出现在戏台旁。
她注视着满地狼藉,淡淡道:“贵妃——”
“靖王妃。”白贵妃冷冷打断她的话,“本宫教训儿子,不需要你来插嘴。摄儿是有太子妃的人,还请靖王妃注意分寸,不要做出那等寡廉鲜耻的事!”
她身后,走出一位容貌端庄的女人。
正是太子妃秦箐。
她比顾慑大了三四岁,看着顾慑,语气疏离客套:“殿下,请马上回行宫,抄写母妃布置的功课,妾身会负责在旁边监督您。请殿下马上站起身,马上与我们一道回行宫。”
顾慑坐在地上,泪凝于睫,面无表情。
秦箐抬了抬下巴:“殿下,书上说,‘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请您马上回行宫,马上抄写功课。殿下,请马上站起身,马上回行宫。”
她像是一只聒噪的母鸡。
以自以为高贵端庄的姿态,不停重复同样的话。
仿佛只有如此,才是一位贤淑的太子妃。
顾慑慢慢站起身。
他遥遥看了眼南宝衣,眼中的光彩渐渐化作混沌黑暗。
他低下头,被宫女们簇拥着,离开了这座戏楼。
白贵妃转向南宝衣,口吻挑剔而鄙夷:“秦箐那样的,才是好妻子。靖王妃,别打摄儿的主意,也别诱导摄儿做出如今夜这般不成体统的事,否则,本宫不会放过你。”
她冷漠离去。
南宝衣死死盯着白贵妃高傲的后脑勺,好想拿大铁锤朝她后脑勺来那么一下!
寒烟凉端着水饺,一边吃,一边笑道:“到底是别人家事,别气啦。还是赶紧想想,今夜怎么哄好你的二哥哥要紧。他若是心情不好,我们这些手底下当差的,可都得受罪了。”
南宝衣深深呼吸。
她走上戏台,将被剪碎的戏服搜集起来。
回到靖王府,已是深夜。
她梳洗沐浴后,吹灭了寝屋里的几盏琉璃灯,才小心翼翼挑开帷帐。
二哥哥霸占了床榻中间,也不知是否睡着了。
而她的枕头,被他丢到了床榻另一头。
他竟生气到,要和她分头睡!
南宝衣咬着唇儿,轻手轻脚地爬上榻。
她不敢惊动萧弈,小雀般就只占了床榻外侧的一小点位置,拉过锦被躺了下去。
翻来覆去半晌,她毫无睡意。
她忍不住在被窝里,用脚丫子试探着踢了踢萧弈,细声细气道:“二哥哥,你睡着没有呀?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第241章 你家二哥哥定然把持不住
对方没有应答。
南宝衣抱着枕头,蹑手蹑脚地凑到他那头:“二哥哥?”
萧弈依旧没有应答。
南宝衣支着上半身,低头去看他。
他凤目微阖,眼尾睫毛勾勒出浅淡弧影,鼻梁挺拔漂亮,骨相极美,不笑时,薄唇弧度透着些妖异的邪气。
他生得这样好看……
南宝衣伸手摸向他的面颊:“二哥哥,楚怀南拿朝廷命官的罪证勾我,顾崇山又拿天山雪莲诱惑我,我一时没忍住,所以才答应赴约……我想着若能拿到罪证,你的政绩就会锦上添花。至于天山雪莲,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若能得到,我想送给祖母……我对别的男人从未起过男女之情,我只爱你一个。”
冬夜里,暖帐中幽香静谧。
少女细声细气地解释,声音甜软真诚。
四场宴会,她没有哪一场,是为了自己。
她的指尖轻抚过萧弈的眉目,携着丝丝缕缕的芙蓉花香,令萧弈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尖。
他翻了个身,没搭理她。
他生气,不是因为吃醋。
而是因为她说,嫁给他,受了好大的委屈。
可他分明已经竭尽全力地对她好……
南宝衣知道他脾气大,今夜怕是哄不好了。
她折腾了一圈,结果不仅罪证没拿到、天山雪莲也没拿到,还狠狠得罪了权臣大人,真不知道图啥。
她默默盖好锦被,又望了眼萧弈冷冰冰的后背,才闭上眼睡觉。
分明同塌而眠,可是两人皆都毫无睡意。
直到东方渐渐浮起鱼肚白,南宝衣才终于沉沉睡去。
萧弈坐起身,看了眼枕边人。
小姑娘眼睑下方晕着青黑,一整夜都绷着小身子睡在他身边,大约困倦极了,呼吸匀长,细白小手放在锦被外面,也不怕冻着。
他摸了摸她的小手,果然透着凉。
他面无表情地把她抱到拔步床里侧,又仔细为她掖好被角,才起身离塌,轻声叫了热水洗漱。
穿戴好官袍,他瞥见窗外在落雪,屋檐边还垂挂着一排晶莹剔透的冰棱柱,正是数九寒冬的季节,清晨时冷着呢。
他望了眼紧闭的帐幔。
正要吩咐余味拿个热汤婆子放进被窝,却瞧见圆桌上多了个圆鼓鼓的包袱,大约是小姑娘昨夜带回来的。
是要送给他的道歉礼物吗?
萧弈挑开包袱。
里面是一套被剪破的戏服。
他鼻子灵,闻出来这戏服上面,有顾慑的味道。
丹凤眼,立刻变得漆黑阴沉。
她跑出去和顾慑吃饺子不算,还把人家的衣裳带回了府,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变本加厉,把顾慑那个大活人也给带回府?
真当他死了吗?!
他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要吩咐的汤婆子就别想要了,他甚至转身走到拔步床边,一把掀开帐幔,连锦被也一块儿给她掀了。
可是小姑娘睡得死沉,丝毫察觉不到他的怒意。
萧弈对着一个酣眠的人发不出脾气,只得寒着脸,大步离开寝屋。
南宝衣醒来时,已过晌午。
她洗漱干净,用了些点心,又吩咐荷叶去南家绣庄,把手艺最好的几位南家绣娘全部请来。
虽然南家外出避难,但盛京城里钱庄和绣庄的生意依旧在做,由几十年的老掌柜盯着,倒也进账颇丰。
荷叶走后,她把包袱里那身戏服宫衣放在圆桌上,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
南家本身靠着蜀锦、绣艺起家,她自幼在南家长大,虽然不擅长绣活儿,但见识过无数绣艺珍品,眼界相当的高。
这样一套戏服,堪称国宝级传世绝品,就这么被剪碎,实在太可惜,若是给祖母看见,说不定会心疼好几个月。
她想请绣娘缝补起来,有机会再还给顾慑。
如果顾慑不要,那么她就挂在南家绣庄里,充当门面。
绣娘把戏服带回绣庄处理后,南宝衣琢磨着萧弈还在生气,于是打算亲自为他下厨,做一大桌美味饭菜,弥补给他造成的伤害。
然而把厨房都给炸了,别说美味的饭菜,就算是能吃的菜,她也没能搞出两样来,厨房这地方,仿佛跟她有仇似的。
余味讪讪:“术业有专攻,王妃擅长琴棋书画、品评珍宝、鉴赏古董、写话本子,下厨这种事,还是让厨娘来为好。”
南宝衣系着小围裙,坐在台阶上,捧着满是灶灰的小脸。
沉默良久,她终于还是选择听余味的话,放弃下厨。
好在她有钱。
她吩咐余味去盛京城最好的酒楼,花重金把人家酒楼的头牌大厨子买到府上,专门烹制了一大桌美味丰盛的菜肴。
姜岁寒从医馆回来,知道她和萧弈吵架了,于是摇着折扇笑道:“南小五,对付男人,不是拴住他们的胃就成的。”
南宝衣好奇:“那要如何?”
“佳肴美馔,那都是附带品。重要的,是酒,是气氛。”他打发尝心去拿两壶美酒,又亲自搞来一堆红蜡烛,“烛光曳曳,烈酒香醇,美人在侧,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南宝衣若有所悟。
姜岁寒瞟她两眼,侃侃而谈:“你穿成这样也不成。也是嫁了人的大姑娘,春宫图总看过几册吧?图册里面的一些小衣很是有趣,镂空的,轻纱的……啧啧,你家二哥哥定然把持不住!”
南宝衣小脸一红。
她小声道:“多么轻浮呀,我才不要那样。”
“随你喽。”姜岁寒笑眯眯地摇开折扇,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只是南小五,你要知道,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南宝衣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急忙把他撵出了屋子。
她沐过身,已是黄昏。
外间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点燃一根根红蜡烛,紧张地望了眼窗外。
二哥哥还没有回来……
少女独自喝了半盏烈酒,忽然起了一点点勇气。
她打开衣橱,从压箱底掏出一件红肚兜。
这兜儿是浅粉轻纱裁剪而成,是出嫁之前,二伯母塞她箱子里的,她觉得太羞耻,因此始终严严实实地藏在箱子最里层。
真的要穿吗?
二哥哥真的不会觉得她轻浮吗?
她低头,比划了一下。
“摆这么多红蜡烛,是要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萧弈的声音。
南宝衣悚然一惊。
她急忙将兜儿藏在背后,紧张地转身看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天黑了,多点些蜡烛,吃饭时,不至于夹错菜……”
萧弈解下玄色大氅,拍去细雪,漫不经心地挂到木施上,斜睨向她:“背后藏了什么?”
第241章 萧弈成功引领流行风潮
南宝衣小脸涨红。
如果给权臣大人看见,她不知廉耻地拿着件小肚兜,会不会在心里给她记上一笔,会不会骂她不守闺训?
她从没有在他跟前,穿那样的小兜呢。
她只得细声细气:“没什么……”
萧弈眯了眯眼。
这小姑娘撒谎时总会心虚,必定是藏了什么。
他走向她。
南宝衣咬牙后退,直到退到墙角。
萧弈淡淡道:“拿出来。”
南宝衣眼眸流转,忽然抱住他的腰身,无辜地仰头望向他:“二哥哥不信我?你怀疑我藏了别的男人的东西,是不是?”
说着话,纤细凝白的指尖,轻易就把那件淡粉小兜挂在了萧弈后腰的革带上。
她呼吸有些急促。
说什么都得试探一下萧弈,如果他不厌恶那种小兜,她再取下来穿也不迟,如果他觉得轻浮,那么她悄悄取下来,重新压箱底就是。
小兜是轻纱制成,薄如羽翼。
萧弈未曾察觉。
他扣住少女的手臂,往她身后看了眼。
南宝衣摊开手:“我说的吧,我明明什么也没藏。”
萧弈面无表情,走到圆桌旁用膳。
南宝衣盯着他后腰带上飘飞的淡粉轻纱小兜儿,心中升起奇异的感受,想笑又觉得不合适,连忙跟上去。
她殷勤地为萧弈斟酒:“尝心从地窖拿的美酒,据说是二十多年的女儿红,二哥哥尝尝。”
酒香扑鼻。
萧弈看着青瓷酒盏里的晶莹酒水,指关节轻轻叩击桌案。
他不悦:“这坛酒,是老靖王少年时期埋下的,再过半个月就满三十年,你叫尝心这个时候挖出来?”
暴殄天物!
南宝衣讪讪。
她只好道:“那吃菜吧,这些菜都是我亲自去厨房做……”
话未说完,瞅见萧弈全然不信的眼神,只得老老实实道:“是我亲自去厨房,监督大厨做的。厨房里都是油烟,我好辛苦的。”
萧弈默默饮了一口酒。
他的小娇娘养得白嫩嫩、娇滴滴,真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喜欢油烟之地,若果真能为他跑到厨房待上两个时辰,也算是尽心尽力。
男人的脸色缓和了些。
南宝衣悄悄吁出一口气,正要试探小兜之事,十苦匆匆忙忙进来:“主子,城西有十几户人家都被烧了,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起恶意纵火案!”
冬日天干物燥,对恶意纵火犯而言,正是放火的好时机。
萧弈立刻搁下酒盏,大步离开寝屋。
他后腰带上还挂着粉色小肚兜儿。
南宝衣紧忙追出去:“二哥哥——”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萧弈打断她。
南宝衣追出门槛,喊话:“二哥哥,你革带后面——”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哪还有男人的踪影!
南宝衣:“……”
她抬手磕了磕脑门儿,懊恼:“还挂着我的兜儿啊!”
少女只得吩咐轻功最好的尝心赶紧去追,又默默回到寝屋。
她抱起枕头和被褥,果断躲去了书房。
总觉得萧弈半夜回来时,可能会揍她。
另一边。
尝心哪里追的上萧弈,就连十苦,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他窄袖锦袍、革带军靴,骑在高头骏马上,正穿过热闹的夜市,朝城西疾驰而去。
他生得金相玉质气度高华,原本就是百姓喜爱围观欣赏的对象,没想到今夜看见时,却见长街上花灯烂漫,那年轻的靖王爷打扮一如往昔飒然凛冽,只是黑色皮革腰带后面,却扣着一条浅粉色轻纱肚兜。
随着猎猎寒风,那小兜儿旋转飞扬,又骚又美!
萧弈骏马所过之处,满街寂静。
他们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满街女眷,则忍不住的艳羡妒忌。
哪个小妖精如此大胆,竟然把那种东西挂在萧哥哥的腰带上!
“哥哥”原只是被南宝衣唤,可是盛京城里的姑娘们爱极了萧弈的容色皮囊,忍不住跟着在私底下称呼萧弈“萧哥哥”,算是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的爱慕之心。
她们都盯着那小兜儿。
馄饨摊上,吃馄饨的姑娘,用眼神丈量了兜儿大小,连忙低头打量自己,随即懊恼遗恨。
叫卖豆腐的小妇人,瞅见兜儿的大小,又瞅了瞅自己,忍不住更加抬头挺胸,圆脸上流露出一抹自豪。
满街女子暗暗比试着,更是下定决心,明日就去南家绣庄,去买那种浅粉色的兜儿穿!
萧哥哥都喜爱的东西,定然不会差的。
萧弈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带动了一场怎样的流行风潮。
他策马来到城西,大理寺的官员和衙役已经到场。
他跨下马:“可有找到线索?”
众人摇摇头。
为首的老人凝重道:“是个纵火的惯犯,手段极其娴熟。到年底了,为防患于未然,巡逻盛京城的人手,还得继续增加才行。”
萧弈走到废墟前查看。
他查看线索时,大理寺的官员和衙役们就站在他身后,想不注意他的后腰带都难。
他们沉默如山。
都说大理寺卿冷情冷面,可是今夜……
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这次出现场的速度比较快,灰烬里不仅有火油的气味,还有微不可察的含笑花香。”
萧弈捻着一点灰烬嗅闻,条理清楚地分析:“冬季有条件侍弄含笑的,要么是世家贵族,要么是城中花匠。先从花匠开始排查。”
他说完,见背后没动静,转身看去。
大理寺的一群人,连忙假装无事地别过脸。
萧弈沉声:“有问题?”
“没有没有!”
“王爷英明神武,王爷智谋无双!”
“王爷定能带领我们,成功抓住纵火犯!”
众人连忙拍马屁。
萧弈心情更加不好,冷冷道:“即刻开始排查。明天日出之前,我要知道盛京城所有花匠的名字和底细。”
大理寺的官员们:“……”
泪流满面。
他们还以为萧弈和某个小妖精**一度,大约心情极好,可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在气头上啊!
距离日出只剩四个时辰,他们怎么查?!
他们战战兢兢,更加不敢挑明粉纱小兜儿的事,只得眼睁睁目送萧弈跨上骏马。
萧弈从另一座夜市返回靖王府,甚至还在那座闹市的河鲜坊转了一圈。
于是今夜,萧弈成功地轰动东西两市,并给南家绣庄带去了无数生意。
第241章 娇娇穿上,定然极美
萧弈回到靖王府。
所过之处,侍女们惊讶地捂住小嘴,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萧弈蹙着眉回到寝屋,却见帐中空空如也。
他心情更加不美妙。
踏出寝屋,就瞧见荷叶端着夜宵,正从对面游廊经过。
他沉声:“荷叶。”
荷叶本就怕极了他。
陡然听见这尊阎罗王第一次唤自己名字,她狠狠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阎罗王呼唤的小鬼,一个搞不好就要魂飞魄散。
她只能颤抖着,硬着头皮走到萧弈跟前,规矩地福了一礼:“王王王王爷……”
萧弈面无表情。
这对主仆都是一样的毛病,只要害怕,就会哆嗦结巴。
他不耐道:“这宵夜,是端给王妃的?”
荷叶:“是是是……”
说着话,却瞅见萧弈背后挂着一条浅粉小肚兜儿,正随风招展。
那是她家姑娘压箱底的宝贝!
荷叶福至心灵,突然想通了为何自家姑娘会怕成那个样子,甚至躲去了书房!
合着刚刚王爷出府时,是带着这件东西在外面溜达了一圈!
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躲在游廊角落观看的王府侍女们,见有人带头笑,终于忍不住跟着窃笑起来。
萧弈也终于察觉到不妥。
他回眸。
扯下那条淡粉小兜儿,他紧紧握在掌心,额角青筋暴起。
怪不得大理寺的那些官员和衙役表情奇特,原来是因为……
他竟然在腰带上挂着这玩意儿,然后一脸威严,堂而皇之地穿过两座闹市!
不必多想,就知道是南娇娇抱他时,给他别在腰带上的!
萧弈周身流露出浓烈的气势,瞬间就让荷叶吓得不敢抬头,急忙跪倒在地,红着眼圈蓄满泪水,默默为自家姑娘祈福。
萧弈手背上青筋蜿蜒。
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发怒。
他把那玩意儿揣怀里,随手端起宵夜,似笑非笑:“你家王妃躲在哪儿?不说,就卖了你。”
他明明是笑着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但在檐下宫灯的映照之中,就是显得特别的可怕。
荷叶活生生被他吓哭了,老老实实道:“王妃在书房……”
她目送萧弈远去,满身冷汗地跌坐在地,倒是领会了三老爷的心情,她家姑娘那么的娇弱,怎么就偏偏嫁给了这么凶的男人……
造孽哟。
书房。
南宝衣趴在屏风后面的贵妃榻上,抱着枕头,对着莲花金箔纱罩灯上的仕女图发呆。
萧弈走后,她没用晚膳,现在饿得不行。
左等右等,终于听见推门声。
她连忙期盼地坐起身。
可是踏进屏风的不是荷叶,而是萧弈!
南宝衣如遭雷劈。
那孤绝情冷的权臣大人,本该大发雷霆,可他俊美的面庞上却噙着几分笑容,一手端着宵夜,在贵妃榻边坐了:“好端端的,娇娇怎么搬到了书房?不知情的王府下人,还以为本王苛待你了。”
他自称“本王”。
他果然在生气。
南宝衣没敢吱声,悄悄往他身后瞟了一眼。
那件小兜儿,竟然不见了……
萧弈端起炖得烂熟的燕窝粥,拿白瓷描金汤匙舀了一勺,径直送进自己嘴里,挑眉盯着少女:“娇娇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
南宝衣心虚。
也许是她多虑了,夜风那么大,兴许那件小兜儿被风吹走了,萧弈根本没有发现,也未可知呢?
她眼巴巴看着萧弈吃完她的燕窝粥,连个碗底都没给她留。
她小声道:“二哥哥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不如我去吩咐侍女,让她们准备一桌宵夜?”
“不必。”萧弈从怀里掏出那条淡粉小兜儿,盯着南宝衣的双眼,“刚刚打闹市经过,瞧见这条兜儿,很是喜欢。娇娇穿起来,定然极美。穿上。”
南宝衣瞬间双颊爆红!
果然,他果然还是发现了!
她下意识往贵妃榻角落缩,不敢直接承认是自己的,结结巴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就是有点轻浮。我是王妃,怎么可以穿成这样……”
萧弈面无表情。
她还知道羞,可他却挂着这条小兜儿,穿过两个闹市,甚至还在同僚面前晃了一圈。
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寒风吹开如意纹雕窗,檐下灯笼隐隐绰绰地照出天外的压境乌云,更显长夜黢黑阴沉,眼见着又是一场大雪。
萧弈周身的阴冷气息,着实令南宝衣害怕。
她的脑袋,垂得越来越低。
她终于捱不过这种压抑的气氛,鼓起勇气道:“你一回来就怀疑我私藏别人的东西,我一时害怕,才把它挂在你革带上的。后来你外出办案,我本想告诉你,你却让我等你回来再说。我追出去时,你已经不见踪影。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萧弈沉默。
倒也能想到,南娇娇原本是打算拿这玩意儿,哄他高兴的。
被他质问,才怕成那个样子。
正要说点什么,恰在这时,十苦又匆匆进来。
隔着青纱屏风,他恭敬道:“主子,九千岁求见。”
南宝衣从未如此感激过顾崇山,他这个时候来,当真是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萧弈从怀里取出打包好的河鲜。
他把河鲜放在矮几上,深深盯了眼南宝衣,才起身离开。
南宝衣怔住。
伸手摸了摸,河鲜还是热乎的,大约是二哥哥特意带回来给她吃的,他那么生气,却还是这样对她好……
南宝衣当真是愧疚不已。
她捡起贵妃榻上的小兜儿,心里有了个主意。
半个时辰后。
萧弈回书房拿文书案卷给顾崇山,顺便带了余味、尝心等七八个侍女,帮南宝衣把卧榻用品搬回主卧。
却看见青纱屏风后,倒映出少女窈窕的身姿。
她鸦发散落,腰系红罗裙,系带细长飘逸,小腰盈盈不堪一握,大胆热情地穿着那件小兜儿,灯与影缱绻清绝,那般窈窕风雅,有如天人之姿。
他身边的侍女都是会功夫的,连走路都轻盈无声。
南宝衣只听见了推门声,以为是萧弈回来了,于是含羞带怯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二哥哥,我——”
话未说完,就看见书房里多出来的七八个侍女。
南宝衣:“……”
这就很尴尬了。
满屋寂静。
周末愉快呀,评论应该明天能显示出来?
第241章 他满身醉意
以余味为首的侍女们,瞧见自家王妃竟然穿成这样,纷纷吃惊不已,连忙低下头福身行礼。
南宝衣环住自己的胸口,红着脸飞快逃进屏风后。
萧弈垂下眼帘。
他面无表情,负在身后的手,却捻了捻腕间的压胜钱。
丹凤眼中藏满晦暗的欲念,喉结更是微不可察地滚动。
尽快南娇娇跑得快,可是刚刚惊鸿一瞥,他还是看见了少女细嫩白腻的小腰,以及浅粉兜儿下,那饱满的的呼之欲出。
曾每夜把玩……
他食髓知味。
他闭了闭眼,按捺住躁动,深深凝了一眼屏风后羞恼捶床的少女,拿了案卷离开书房。
游廊尽头,亭榭外飘落细雪。
顾崇山坐在石桌旁吃茶。
他接过萧弈递来的案卷,淡淡道:“后日东山林场狩猎,西厂这边我已调出两百名高手,你那边可安排好了?”
两国宴会,少不了狩猎。
萧弈与顾崇山密谋,要在狩猎场上诛杀北魏使团。
萧弈嫌弃:“北魏使团的护卫,多达四千人,你只派两百人,够干什么,替他们喂马?顾崇山,你自己的事,难不成还指望本王替你出兵马粮草?”
顾崇山把玩着黑檀珠串,淡淡道:“楚怀修盯着西厂,我如何调集人手?助我复国,我帮你拿下南越北部边疆二十万兵权……靖王帮我,不也是帮你自己?”
萧弈念着那二十万兵马,倒也勉强能接受他的要求。
红泥小火炉上,静静煮着酒。
侍女拿湿帕裹住陶土拎手,小心翼翼为他们斟酒。
“近三十年的女儿红……”顾崇山尝了一口,遗憾,“还算香醇,只可惜,如果再多埋半个月,就是三十年的美酒了。在这种节骨眼上挖出来,必定是南家丫头的杰作。”
说完,瞧见游廊那边来了人。
以余味为首的侍女们,抱着锦被、绣枕、妆奁等寝具,匆匆往寝屋走。
跟在最后的少女,系着月白斗篷,鸦发散落在腰下,宫灯映照下,白嫩小脸娇美动人,眉梢眼角晕染开桃花绯红,像是深秋时节绽放的芙蓉花,美得惊心动魄。
瞧见他们时,少女福了一礼,又垂下眼睫,羞怯地快步走远。
顾崇山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背影,犹如飞蛾追逐火焰。
萧弈不悦,警告般叩了叩桌案。
见顾崇山仍旧目不转睛,萧弈端起烫得温热的烈酒,直接泼到了他脸上。
晶莹的酒水,顺着男人过于精致阴柔的眉梢眼角缓缓滚落。
出乎意料的,顾崇山并不恼。
他收回视线,拿白帕子擦去脸上的酒液:“看一眼而已,又不会吃了她,你何必动怒?”
他自知不如萧弈,给不了南宝衣尊荣和体面。
前世今生,自始至终,他也从没想过拆散他们的姻缘,他想的,只是在离开南越以前,多看一眼南家丫头,再多看一眼……
余生或许会很漫长。
他将辅佐他的弟弟登上皇位,他将走遍北魏的山山水水,只是那片土地上,再没有一个叫做南宝衣的小姑娘,笑起来像她那般烂漫天真。
他仍旧记得前世初遇时,小姑娘的落魄。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很伤心:南宝衣。我娘说,愿有人待我如珠如宝,一生衣食无忧。
那时的他,嘲笑道:你这般落魄,定然无人待你如珠如宝。
今生锦官城相逢,他记得小姑娘踏上马车前,对他说的话。
——九千岁,这辈子,许多人待我如珠如宝,我很欢喜。
——九千岁,愿您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
少女弯起的丹凤眼亮晶晶的,仿佛近在眼前。
顾崇山饮了一盏酒,薄唇染上些许难得的温柔。
她此生安好,还有许多人待她如珠如宝,他就很欢喜了。
雪还在落。
顾崇山突然望向萧弈:“萧道衍,这辈子,哪怕逃离了太监的身份,我也不会娶妻。我惦记着你的南娇娇,将来的哪一年,你若是不疼她了,若是厌倦她了,把她送去北魏可好?我愿待她如珠如宝,护她余生安好。”
宫灯的光,在雪夜的亭榭里摇曳出清辉。
萧弈看见顾崇山眼眶泛了红。
他默了默,只遥遥举杯。
两人皆是好酒量。
同样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同样的智谋过人手段残酷,因为南宝衣而凑到一起喝酒说话,竟也能引为半个知音人。
直到子夜过半,萧弈才返回寝屋。
他浑身酒气,满身醉意。
挑开帐幔,他一把捞过窝在被窝里熟睡的南宝衣,狠狠亲了口她的脸蛋,直接就睡过去了。
南宝衣因为浅粉兜儿的事,辗转了一个时辰才勉强睡着,如今被他骤然弄醒,本来就有起床气,再加上闻到熏人的满帐酒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萧弈!”
她生气地直呼其名。
男人呼吸匀长。
南宝衣挣扎着爬起来,难受地捂住鼻子,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嫌弃又艰难地给他解开腰间革带:“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萧弈没反应。
他的革带是牛皮所制,扣眼嵌着金属,南宝衣解得费劲儿时,男人大约嫌她烦,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别闹……”
南宝衣的脑袋撞上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十分结实。
南宝衣撞得脑袋生疼,正要抬起头,却察觉到头发缠到了他的革带锁扣上。
少女气急败坏,又忙着去解头发,气鼓鼓地骂道:“你下次再半夜与人喝酒,直接去书房睡去,酒气熏天的,又不沐身,你想熏死我是不是?”
白嫩指尖,使劲儿拽着头发。
却发现越拽,头发缠得越紧。
到最后,她的脑袋都挂到了萧弈的腰带上。
偏偏男人睡得很熟。
南宝衣:“……”
她完全动弹不得!
气到炸裂!
才被余味她们看到过自己身穿浅粉小兜儿勾男人的放浪,她又不好意思喊她们进来帮忙,只好委屈着,指望明日萧弈醒过来时,再让他帮忙解开头发。
次日。
萧弈的起床时间相当固定。
晨起的第一缕阳光穿帐而入时,他缓缓睁开眼。
垂眸,就看见南宝衣趴睡在他的腰下。
大半张小脸,都埋进了他的……
那里。
第241章 你轻点,疼
她小嘴微张,呼吸时呵出暖融融的热气,将他那块袍裾,染出一小块儿深色,看起来很是奇异。
萧弈:“……”
压抑的欲念,瞬间如蓬勃生长的野草。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摆出这样的姿态,他哪里克制得住。
仔细想来,南娇娇可能是为昨夜的事而悔恨,所以故意这么讨好他、勾引他,让他得偿所愿。
她如此主动,他当然不会客气。
指尖暧昧地勾勒出少女的樱唇,他眼中噙着晦暗深沉,等到把玩够了,才慢慢扣住南宝衣的后脑,往下压去……
南宝衣正好醒了。
少女瞬间察觉到萧弈的不对劲,那里渐渐变化,还正对着她的脸!
她急了:“你做什么呀!”
萧弈哑声:“不是你主动的吗?害羞什么。”
“我何时主动?我不愿那样的!”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像是害羞。
萧弈很是遗憾。
他沉默着,直接翻身下榻。
“嘶……”
南宝衣倒吸一口凉气!
她被迫跟着下榻,紧紧拽住自己头发,小脸却还紧贴着他的革带,高声阻止他:“你别动,你千万别动!“
萧弈垂眸。
原来是她的头发丝,缠到他的革带上了。
他坐到榻边,用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仔细帮她解头发。
余味等侍女早就在外面等候。
听见屋子里传来动静,整理仪容之后,恭敬地推门而入——
却看见自家主子坐在榻上,王妃跪在他面前,小脸埋在他的腰带那里,正激烈地做着什么,而主子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还有一只手在那里摸索,似乎正仔细教导王妃什么事。
一大群侍女,端着水盆、毛巾、玫瑰油等物,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
这画面……
也太刺激了吧!
其中不少侍女,见过萧弈昨夜挂着浅粉兜儿穿廊过院的场景,如今又看见他正迫着王妃做这种事,顿时忍不住暗暗惊叹。
她们主子,好变态哦!
她们看得入神,全然忘记避讳。
南宝衣察觉到不对劲儿,用余光往旁边瞄了一眼,看见那么多人站在房中,直接就气哭了。
得了,她今后也别掌家了,昨夜和今晨两件事加起来,她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王府侍女,定然会以为她是个非常轻浮的王妃!
她的名声都被萧弈败尽了!
而她一哭,侍女们的表情就更加诡异。
她们纷纷望向萧弈。
萧弈正忙着解南宝衣的头发,抬眸时,清楚地从她们脸上看见了各种鄙夷嫌弃:
主子竟然如此强迫王妃,瞧瞧,王妃都不情愿地哭了!
禽兽啊!
主子看起来光风霁月气度高华,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有如此变态的爱好,我真是看走眼了!
萧弈:“……”
清冷孤绝的面容,更加阴沉似水。
他沉声:“滚。”
侍女们满面通红,连忙逃离寝屋。
萧弈实在解不开那些缠绕成死结的青丝。
他忍不住拽了拽。
南宝衣开始嚎:“你轻点,疼!”
守在屋外的侍女们,彼此对视,同时脑补出各种画面,于是更加鄙夷她们的禽兽主子。
萧弈已是忍无可忍。
他低声道:“都缠成死结了,解不开的。”
说着话,拿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了那一缕长发。
南宝衣已是哭得小脸潮红。
她摸了摸脑袋,暗道她终于不必把脑袋挂在他腰带上了……
她难堪地躲进床帐,将丝帕盖在脸上:“我被你闹得没了脸面,今后如何面对王府侍女?”
萧弈默默不语。
他觉得,他才是没有脸面的那个。
他换了话题:“明日林场狩猎,北魏使团也会参加,你若是想去看热闹,可以收拾行装了。”
南宝衣坐起身。
她盯着萧弈的侧脸,虽然他脸上毫无情绪波动,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重点:“你与顾崇山总是在鬼鬼祟祟地密谋什么,你们难道是想在狩猎场上搞事情?”
萧弈面露嫌弃。
什么叫“鬼鬼祟祟地密谋”?
什么叫“搞事情”?
他和顾崇山分明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或者也可以称做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小姑娘就不能换个好听的词儿吗?
若是她来写史书,那些千古谋臣可都要遭殃了。
南宝衣接着道:“北魏皇子,只有顾慑、顾崇山和顾余三人。顾崇山心狠手辣,他定然是想诛杀北魏使团,然后带着顾余返回北魏,扶持顾余当太子。
“可是二哥哥,他许诺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肯冒如此风险帮他?若是失败,南越为了求和,说不定会把你和顾崇山一起献给北魏,当做赔罪。”
她虽然在小事上糊涂,但在大事方面,却相当精明。
她担心萧弈。
萧弈把玩着压胜钱。
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野心。
他伸手,轻抚过少女白嫩的面颊,淡淡道:“娇娇只需知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就足够了。“
南宝衣凝着他。
她的权臣大人,说话时沉稳内敛,令她无比信赖。
她的手搭在他的腕上,试探道:“那二哥哥还为冬至的事情生气吗?”
她不提还好。
一提,萧弈又想起那糟心事。
他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离开寝屋。
南宝衣:“……”
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她真是,好好的干嘛提起那一茬!
……
狩猎场是一定要去的。
南宝衣随着贵族的车队抵达林场边,帐篷已经搭建完毕。
夜里开了篝火宴会。
萧弈和同僚说话,不肯搭理南宝衣,于是少女端着切好烤鹿肉的盘子,去找沈议潮、姜岁寒和寒烟凉玩。
听说她和萧弈仍旧没有和好,姜岁寒十分吃惊:“难道我给你出的主意不管用?不可能啊!”
南宝衣无言以对。
要不是姜岁寒出主意,她也不至于把小兜儿挂在权臣大人的革带上,叫他满城风骚地转了一圈,最后惹出那么大的麻烦……
寒烟凉吐出一口烟雾,嗤笑:“我说句实在话,殿下那样的男人,身居高位,孤绝轻傲,就喜欢别人哄着他。南五,你别看你哄他的时候他仿佛冷情冷面,其实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这男人,狗着呢。”
还有一章,没写完
第241章 请九千岁赴死
南宝衣懵懵懂懂。
看男人方面,她自知不如寒烟凉。
她觉得寒烟凉说得好有道理,忍不住暗暗记到心里的小本本上,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其实并不恨我?”
“不仅不恨,你哄他的时候,他心里爽着呢。”
南宝衣好奇地望向正与同僚应酬交际的萧弈。
突然发现,她对夫妻之道了解的还是太浅薄了。
她由衷赞美:“还是寒老板厉害!”
“谬赞。”寒烟凉勾唇而笑,“不敢称阅男无数,男女相处之道方面,还是颇为了解的。”
话音落地,沈议潮面色不善。
他讥讽:“这种话也好意思拿到嘴上说,不愧是下七品的女人,果然放浪不堪。我看,你就该被评定为下九品才是。”
寒烟凉挑眉。
细长的描金烟管,轻佻地挑起沈议潮的下颌。
寒烟凉缓缓凑近他。
她斜翘的眼尾又媚又野,朱唇轻启,对着他的脸,轻佻地吐出一口烟圈。
她歪头,嗓音娇媚玩味:“我若是下九品,整日跟在我身后蹭吃蹭喝、要亲亲要抱抱的沈小郎君,又该是第几品呢?”
沈议潮呼吸急促。
蹭吃蹭喝是真,可他几时要亲亲要抱抱了!
寒烟凉垂下卷翘的眼睫,用微烫的烟管,漫不经心地挑开沈议潮雪白干净的衣衫。
南宝衣和姜岁寒,两颗脑袋头凑头,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
乖乖,那皮相清隽的小郎君,锁骨之下斑斑点点,竟然全是叫人面红耳赤的红痕!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这些天在玉楼春干了什么!
寒烟凉抬起烟管,慢悠悠地拂拭过那些痕迹。
她笑容轻慢:“沈小郎君,我怜惜你小小年纪,就做了我娇养的面首,可面首终究只是面首,你不是我的夫君,更不是我的朋友,你与我只是露水情缘,有些话,不该你说,有些事,不该你管。懂?”
沈议潮笼在宽大袖管里的双手,悄然攥紧成拳。
寒烟凉,是嫌弃他管得多!
可他错了嘛,一个女人,难道不该遵守妇道?
这厢几人闹着。
那边,萧弈余光瞥见南宝衣正伸着脖子去看沈议潮的锁骨,墨眉不悦地蹙起。
她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锁骨吗?
还是沈议潮的锁骨比他的更美?
她竟然呆成那个样子!
果然,就不该把她和寒烟凉那群货色放在一起。
萧弈吃醋时,乐曲渐入尾声,篝火旁跳舞的舞姬们退了下去。
北魏丞相白宪之站了出来,两袖招展地拱了拱手,又谈起两国问题:“这次我北魏铁骑,赢了南越十座城池。我皇要求,除了将那十座城池划入我北魏版图,南越还要每年上贡两百万两雪花纹银,特此通知南越陛下。”
南越的朝臣们大眼瞪小眼。
除了割去土地,还得上岁贡?
这不就是要求他们俯首称臣嘛!
他们不干,于是跟北魏使团的官员们争执起来。
南宝衣吃着烤鹿肉,好奇道:“白贵妃姓白,这位丞相也姓白,他们是亲戚吗?”
“亲戚算不上。”寒烟凉接过沈议潮殷勤呈上来的烤肉,“当年白梨是戏班子里的花旦,白宪之是少班主,算是师兄妹关系。北魏皇后失宠,看见白梨美貌,就让她进宫争宠。白梨受宠后,白宪之以她娘家人的身份当了个小官,后来逐渐平步青云,以至如今成了北魏丞相。”
南宝衣微讶:“从寒门做到一品丞相,白宪之当真厉害。”
“靠着女人吹枕边风而成为一品丞相,有什么厉害的?”沈议潮嗤之以鼻,“在我看来,这对师兄妹皆都上不的台面,当为下五品。”
南宝衣无言以对。
人家上不的台面,还能被评为下五品。
而她却被沈议潮评为下八品。
她到底是有多么见不得人!
这边四人议论着,两国朝臣也争执的越来越厉害。
就在这时,白贵妃突然微笑出声:“若是贵国不愿意割城赔钱,也可以拿人抵债。”
全场静了下来。
白贵妃转向顾崇山:“只要南越陛下杀了顾崇山,就可以免去每年两百万两白银的岁贡,边界线问题,也可重新商定。”
话音落地,朝臣们忍不住议论。
顾崇山虽然在南越做事,但几乎所有南越官员,都赞成拿他去抵债。
“陛下,死顾崇山一个,造福咱们南越所有人,何乐而不为?”
“他本来就不是我南越子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该死!”
“这些年来,顾崇山吃我南越的粮食,住我南越的屋舍,也该回报南越了!”
“恳请陛下赐死顾崇山!”
“……”
他们七嘴八舌,纷纷跪倒在地,朝楚怀修拱手。
南宝衣鄙夷。
这群官员,平日面对顾崇山,咬牙切齿却又只能谄媚逢迎,如今逮到机会,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薄情虚伪,也配坐在高位上!
上座。
楚怀修正仔细品尝烤肉。
太子妃姐姐不肯出宫玩耍,他只好替她品尝美味,再挑最好吃的烤肉给她送回宫。
他放下筷箸,指着其中两盘吩咐道:“再烤两盘,快马加鞭送去逍遥宫。若是送到时凉了,朕要你们的命。”
侍卫立刻去办。
底下朝臣已经吵翻了天。
最后还是宋丞相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怎么看?”
楚怀修抬眸。
他是不在意顾崇山的生死的。
他摆了摆手。
十几名禁卫军,立刻手持刀剑包围了顾崇山。
楚怀修漫不经心道:“事已至此,请卿赴死。”
一名禁卫军手捧利刃,笑着呈到顾崇山面前请他自刎。
南越朝臣喜不自禁,跟着高声道:“请九千岁赴死!”
他们反复高诵,声音经久不绝。
白贵妃满面笑容。
只要顾崇山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摄儿的地位。
她不顾顾慑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郎,仍旧如同对待小孩子般将他揽进怀里,慈爱地替他理了理衣襟:“摄儿,你今后将是北魏唯一的皇子,你高不高兴呀?母妃是不是对你很好?等你将来长大,你要好好报答母妃、孝敬母妃,知不知道呀?”
顾慑面无表情,像是戏台子上的傀儡。
手捧长刀的禁卫军,已经不耐烦:“九千岁,请赴死!”
唇红齿白的大太监,漫不经心地拿起长刀。
他笑起来时非常俊美阴柔,抽出刀刃的姿势极尽优雅,指尖轻轻拂拭过刀锋,温柔的像是拂拭情人的云鬓。
刀光闪过——
下一瞬,那名禁卫军人头落地。
来了来了来啦
第241章 萧弈勾唇而笑,极尽嚣张
血液从颅腔里溅出。
南宝衣和姜岁寒,下意识遮掩双眼。
全场已是哗然。
宋丞相就站在不远处,被溅了满脸的血,惊悚道:“顾崇山,你是想造反吗?!”
顾崇山盯向宋丞相,阴柔的面庞上噙起冷笑:“宋相若是想尽快投胎,本督主可以送你一程,若是不想死……”
他抬手,宽袖翻飞,带血的长刀贴在了宋丞相的脸颊上:“就闭嘴。”
刀锋割破老人的面皮,渗出猩红血珠。
宋丞相双股战战。
他垂眸盯着游走在脸颊上的刀锋,喉咙里像是含了一口痰:“顾崇山,诛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顾崇山只是冷漠低笑,表情极尽嘲讽。
场边,白贵妃不悦。
她沉声:“楚皇,这就是你们南越的态度——”
话音未落,却察觉到颈边一阵冰凉。
背后传来散漫轻笑。
萧弈手执陌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的,冰凉的刀刃架在她的脖颈边,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叫她人头落地。
白贵妃又惊又怒,厉声道:“楚皇,你的朝臣,竟然把刀架到了本宫的脖子上!如此胆大妄为,莫非是想造反?!还是说,你们根本不想与我北魏和谈?!”
楚怀修淡定地尝着烤肉,唇边甚至噙着一抹笑。
什么和谈,今夜这场局,分明是顾崇山和顾慑的太子之争,与他这个外人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他不出声,南景却站了出来。
他如今尚公主,虽无官职,却掌管着调动禁卫军的大权。
比起楚怀修的淡漠,他更希望弄死萧弈和顾崇山,好收复蜀郡四十万兵权以及西厂大权。
只可惜,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罪名。
今夜萧弈和顾崇山带头作乱,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恭敬地朝白贵妃拱了拱手,赔着笑脸道:“瞧贵妃说的,我等自然是愿意和谈的。只是每个朝堂,总有那么几个意图谋反的佞臣。为了两国和平,我南越愿意拿下佞臣,为贵妃解气。”
说着话,就要调动禁卫军。
不等他吩咐下去,火堆边传来妩媚轻笑。
众人望去。
玉楼春的老板娘,手持描金细烟管,云髻高耸,身段高挑,轻纱裙裾极尽魅惑,穿过篝火时充满霸道之气,仿佛是在睥睨众生。
她用烟管轻叩南景的肩膀,红唇微启,娇媚动人:“驸马爷骂谁是佞臣?可莫要诬陷了忠良。”
说着温柔的话,烟管却在南景的肌肤上磕出细碎烟灰。
南景皮肤被烫,却半句话都不敢言。
自打上回在玉楼春被这女人捏了蛋,他现在一看见她,双腿就不自觉地发软哆嗦,蛋疼得紧。
他抬袖擦了擦额头冷汗,正要鼓起勇气叫禁卫军把她赶走,却看见天枢的高手们出现在宴席四周,西厂内侍们同样手持刀剑,已经做好为了自家主子厮杀的准备。
南景脑海中的弦,瞬间绷紧。
看来,萧弈和顾崇山已经掌控全场……
萧弈姿态慵懒地转了转九尺陌刀,微笑:“白贵妃要求杀了顾崇山,免去南越每年岁贡。本王以为,不如扣下白贵妃和小太子,扶持别人当北魏太子。如此一来,他念着南越的帮助,别说岁贡,恐怕就连那十座城池,也愿意悉数奉还吧?”
白贵妃紧紧抱着顾慑,讥讽:“顾崇山是个太监,太监,如何登基为帝?别做梦了!”
萧弈哂然一笑,瞥向营地尽头。
南宝衣和姜岁寒,手捧甜瓜,跟着望过去。
从营地阴影中走来的男人,铁塔似的高大,面容丑陋狰狞,眸子里却透出丝丝胆怯,是顾余。
而他结实的肩膀上坐着一位纤细少女,身穿华服,头戴梅花编织的花冠,竟是南胭!
南宝衣默默啃了口甜瓜。
真的是……哪里都少不了这个女人啊!
顾余走到篝火边,双手紧张交握,半垂着头,只用余光悄咪咪地打量众人,许是太过害怕,他瑟缩了一下,连忙小跑到顾崇山身边,紧张地躲到他背后。
顾崇山替他理了理衣襟,不卑不亢:“顾余是我的亲弟弟。当年我们被送到南越当人质,白家兄妹仍旧不依不饶,买通宫中老人,对我施行宫刑,给顾余喂了毒药,意图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们。顾余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因为毒药的缘故而逐渐畸形丑陋。但他仍旧具备繁育能力,这一点,太妃可以作证。”
众人便都震惊地望向南胭。
南胭面红耳赤。
她别过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顾崇山又道:“只要陛下支持我们返回故国,事成之后,我愿意将十座城池归还南越,并且免去每年岁贡。”
这条件,比白贵妃的大方多了。
楚怀修轻抚画轴,笑呵呵答应了顾崇山的要求。
白贵妃忍无可忍:“顾崇山,楚怀修,萧弈,你们君臣沆瀣一气出尔反尔,是想与我北魏作对吗?!”
“作对,又如何?”
萧弈勾唇而笑,极尽嚣张。
白贵妃屈辱地咬住唇瓣。
她的四千护卫还在狩猎场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人家的刀都架到自己脖子上了,她根本放不出狠话!
她开始后悔,来南越这一趟。
楚怀修吩咐南景,把北魏使团押进各自大帐,等候处置。
篝火宴会仍在继续。
南宝衣轻抚胸口,白着小脸低声道:“好在二哥哥和九千岁早有准备,否则若是白贵妃突然发难,九千岁定然死于非命。想来,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议潮盯着南胭和南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南胭爱面子,她肯以太妃身份发来狩猎场,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与顾余的奸情,背后必然藏着天大的好处。”
南宝衣好奇地望向南胭。
她已经名声受损,究竟还能谋求些什么呢?
……
南景押送完北魏使团,刚走出大帐,月光的阴影里走出一名少女。
少女容貌普通,许是因为操劳太过的缘故,哪怕妆容精致,也仍旧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五六岁。
正是宋丞相的千金,爱慕楚怀南的姑娘——
宋柔。
她注视着南景,微笑:“可否请驸马爷进一步说话?”
第241章 只敢看不敢碰,当真是煎熬
南景跟着宋柔来到无人的小树林。
听宋柔说完来意,他惊讶:“你要我,效忠楚怀南?!”
“是。”
“宋姑娘休要说笑,我如今贵为驸马、掌控禁军,楚怀南就算登基,也已不能给我任何好处。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庶人,他想翻盘登基,难如登天!”
“我自有办法,扶持他登基为帝。只是其中一步,需要和驸马爷里应外合。殿下金口玉言,许诺他顺利登基之后,愿赐驸马爷安国公的封号。”
国公封号……
南景有些意动。
宋柔将他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继续道:“楚怀修沉湎女色,辜负驸马爷为他出谋划策的好意,实在可惜。今晚之事,若做主的人是我家殿下,他定然愿意诛杀萧弈和顾崇山,再将萧弈的兵权赐给驸马爷……”
萧弈的兵权……
南景心旌动摇。
他确实恼恨楚怀修一意孤行,不肯杀萧弈。
如果跟了楚怀南,如果楚怀南肯听他的意见……
他蹙眉,正色道:“宋姑娘,楚怀南被先帝废为庶人,名不正言不顺,没有重新登基的道理。”
“如果名正言顺呢?”
树后,忽然走出一人。
南胭手持明黄圣旨,笑容恣意娇媚:“先帝驾崩前,曾将重新册封楚怀南为太子的圣旨交给我。如果将这封圣旨昭告天下,那么楚怀南登基,就是名正言顺!”
南景彻底怔住。
他万万没料到,南胭手中竟然还有先皇留下来的圣旨!
是了,他这个妹妹一向冰雪聪明,她定然是害怕被楚怀修谋害,所以才偷偷藏匿圣旨,这么久都没有公之于众。
如今顾崇山眼见着要离开南越,她的靠山要走了,急于寻求新的靠山,所以又和宋柔联合,来狩猎场游说他,一起扶持楚怀南登基为帝。
他紧紧捏着双拳,内心交织着千万种情绪。
宋柔正色:“我和殿下,已有夫妻之实。他登基,我当为皇后。驸马爷,本宫以皇后之尊,恳求您襄助殿下一臂之力,可否?”
说完,竟朝南景直直跪了下去!
南景急忙扶住她。
他咽了咽口水:“宋姑娘请别这样。”
这么说着,眸子里却藏满激动。
如果楚怀南是皇帝,那么宋柔就是皇后,当朝皇后竟然给他下跪,他南景真是达到了人生巅峰啊!
宋柔满脸乞求:“驸马爷,帮,还是不帮?”
寒风过境,吹落松树上的几捧雪。
南胭看着装模作样沉吟不决的南景,低低嗤笑。
南景会怎么选,她用屁股想都知道。
南景和宋柔继续商谈细节时,她睨向远处。
怪物顾余,仰着头凝视夜空,一团雪从树梢坠落,砸到了他的大脸盘子上,明明是比鬼怪更加丑陋可怕的怪物,他却被雪团子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跳脚。
她看着,心里生出奇异的感受。
这些天以来,她越和顾余相处,心中越是不安宁。
她没有朋友,也无人倾诉,或许,她明天可以找南宝衣征询一番。
……
另一边。
篝火宴会散场,南宝衣回到营帐沐过身,穿着单薄的丝绸寝衣,在屏风后的床榻上抱膝而坐。
寒烟凉说,夫妻之道,不过是你退我进。
寒烟凉还说,为人妻者,未必要像闺训中所言那般,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也可以跟夫君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也可以叫夫君学着娶妻从妻。
寒烟凉甚至还说,双方冷战后,能哄好对方不算本事,能让对方反过来哄你,才是真本事。
南宝衣从未听过这些言论。
她反复品味,觉得似乎还挺有道理。
所以萧弈回来时,她仍旧抱膝而坐,只是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他一眼,没像平常那样凑上去嘘寒问暖。
萧弈面无表情地沐过身,然后坐在桌边读书。
本以为小姑娘会像前两日那样哄他,嘘寒问暖,花样百出地拍他马屁,甚至亲自端夜宵给他吃。
可是他都看了一刻钟的书,南娇娇不仅半点儿动静也无,甚至还面朝屏风地侧卧着,给他留下一个冷硬的后背。
萧弈握着书卷的手,不自觉地摩挲起书皮。
他看一眼小姑娘的背影,再看一眼……
又等了一刻钟,小姑娘仍旧毫无动静。
萧弈等不下去了。
他合上书卷,丹凤眼中掠过冷芒。
他的南娇娇一向乖巧温柔,肯定是今夜和寒烟凉他们玩时,又被灌输了奇怪的思想。
他的南娇娇原本单纯腼腆,都是被寒烟凉和姜岁寒那群人整日教唆,才学的穿浅粉兜儿,还学会了许多坏东西。
萧弈上了榻。
他琢磨着南娇娇今夜观看沈议潮锁骨的模样,于是刻意扯开衣襟领口,对着铜镜照了照,那是相当的满意。
他推了把小姑娘的后背:“起来。”
南宝衣睡得迷迷糊糊,不高兴地含混道:“着火了嘛……”
“我渴了,你去给我端茶。”
这些天,南娇娇对他百依百顺。
哪怕他夜半口渴醒来,她也会立刻殷勤地为他端来茶水。
然而——
“你没长手啊。”
这一次,南娇娇很不高兴。
她卷了锦被,越发滚向床榻里侧。
萧弈独自坐在那里。
他沉默着重新扣好衣襟盘扣,偏头望向他的小娇娘。
因为帐中暖和,她睡觉时又喜欢不着寝衣,所以锦被只堪堪遮掩过腰身,昏暗的灯火下,她的线条和弧度优雅漂亮,香肩凝白圆润,细颈雪白纤细,鸦青长发铺散在枕间,露出娇美动人的侧颜,令他情难自已。
可他知道,他不能。
这些天以来,他念着南娇娇的小意温柔,享受着她殷勤的服侍,哪怕早已不怪她,也仍旧故意板着脸支使她。
如今他就算想与她欢好,也拉不下面子。
只敢看不敢碰,当真是煎熬。
萧弈躺下去时,抬手拨开少女散落在后背的青丝。
指尖勾勒出她后背的蝴蝶骨,他情难自禁,终于忍不住俯首亲吻。
昏暗的罗帐里,男人压抑着欲念,只敢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后背。
可越亲吻,他心底的野火就燃烧得越疯狂。
饮鸩止渴,不过如此。
萧弈闭了闭眼,呼吸略粗。
南娇娇不帮他,他只能自己来……
三刻钟后。
南宝衣听着背后传来的一声放松喟叹,悄悄弯起嘴角。
呵,男人。
还有一章,还有几百字没写完,大家明天早上看,
第241章 拿命也要哄她高兴的
次日清晨。
南宝衣洗漱打扮妥当,步出屏风,瞧见萧弈坐在圆桌旁用早膳,膳食是带来的王府厨子做的,比外面的大锅饭精致的多。
她落座。
萧弈瞥向她。
小姑娘今日穿嫩黄刺绣小姜花袄裙,搭配墨绿撒金膝襕马面,发髻上簪一朵宝石花瓣精雕牡丹花,眉眼如描,格外娇艳明媚。
他再也不想尝试昨夜孤苦伶仃的滋味儿,于是板着脸淡淡道:“特意吩咐厨子给你炖了燕窝粥,尝尝。”
南宝衣望向那盅燕窝粥。
顿了片刻,她慵懒道:“手疼。”
萧弈挑眉。
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小手,那手儿凝白细嫩,半点儿伤口也无,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手疼。
这是逼他主动哄她呢。
不愧是被寒烟凉和姜岁寒教导过的,南娇娇的段数仿佛高了起来。
萧弈也算拿得起放得下。
小姑娘这些天服侍他,确实受了委屈,他愿意哄她。
他亲自端起燕窝粥,舀起一勺吹了吹,才喂到她唇畔。
南宝衣喜不自禁,哪里还记得寒烟凉要她继续傲娇的叮嘱,立刻张开小嘴,甜甜地吃了那勺燕窝粥。
萧弈看着她嘴角上翘的娇气模样,觉得好笑。
小姑娘其实挺好哄的。
他勾唇戏谑:“娇娇高兴了?”
“嗯!”南宝衣眉眼弯弯地点点头,想了想又矜持地补充道,“也不是特别高兴,还需要二哥哥继续哄,才能特别高兴。”
萧弈忍俊不禁。
成吧,自己娶的小娇娘,拿命也要哄她高兴的。
他一勺接着一勺,细致耐心地喂她吃粥。
小姑娘笑靥娇甜。
萧弈忽然觉得,哪怕不为闺房里那档子事,只为她这些笑容,也值得他放下架子主动示好。
用过早膳,萧弈与同僚们去林子里狩猎。
男人穿一袭暗红织金窄袖锦袍,系着玄黑狐毛大氅,革带军靴,牵着缰绳站在林场边。
他的身姿高大挺拔,南宝衣被他揽在怀里,显得格外娇小。
他低头亲吻她的眉眼,温声道:“乖乖在营地等我回来,我给娇娇猎几只漂亮的狐狸崽子养着玩。”
南宝衣心里像是吃了蜜糖。
她仰着头,笑得眼睛弯如月牙,甜甜应了声好。
目送萧弈策马疾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落雪的林地里时,她的嘴角仍旧止不住地上扬。
都说小别胜新欢,虽然她和二哥哥没有小别,可是经历了一场冷战,再和好时仿佛比当初更加甜蜜美满。
她傻笑着,冷不丁旁边传来一声讥笑。
她望去,南胭抱臂倚在树下:“萧弈给你吃了什么**药,叫你沉醉成这副模样?笑得那么傻,别人说你是我妹妹时,我都嫌丢人。”
南宝衣不想搭理她。
她转身要回营帐,南胭又拦住她。
南胭敛去那份讥讽,神态认真:“陪我走走?”
南宝衣挑眉。
南胭竟然让她陪她散步说话,这可真是稀罕事。
她随南胭在小树林里散步,南胭低头盯着脚下的落雪,边走边道:“你与萧弈相爱多年,即使成亲这么久,也丝毫没有对彼此感到厌倦。南宝衣,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滋味儿?”
南宝衣诧异。
她望向南胭,少女妆容依旧精致,气度比在锦官城时要高雅尊贵得多,只是那双盈盈杏眼里,却透出从前没有的迷茫和懵懂。
原来南胭,也有不懂的东西。
南宝衣想了想,认真道:“看见他时,就觉得欢喜。”
“你看见萧弈时,会很欢喜吗?”南胭好奇。
可她问完,就看见南宝衣脸上噙起甜甜的笑容,连丹凤眼都明亮晶莹,仿佛不只是见到那个人,哪怕只是单纯地想到那个人,她都会心生欢喜。
南胭翻了个白眼。
看南宝衣这副痴相,就知道她算是白问了。
走了一段路,她又迟疑开口:“我有个朋友,她每次见到一个男人,都会又开心又难过。开心是因为那个男人非常喜欢她,待她极好,这世上从没有人待她那么好。难过,则是因为那个男人容貌丑陋,她嫌弃他不能带给她尊荣和体面。你说,我那个朋友,究竟喜不喜欢那个男人呢?”
南宝衣怔住。
她驻足,不可思议地盯着南胭:“你喜欢顾余?”
南胭瞬间红了脸。
她恼羞成怒:“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南胭,在眉州行宫时,顾余曾经强迫过你,你怎么能喜欢他呢?”
“他是被顾崇山利用金铃操控神志,所以才——”
南胭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她自知失言,笼在袖中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
沉默良久后,她威胁般看着南宝衣:“如果你敢说出去,我与你鱼死网破!”
南宝衣不以为意地轻笑:“你的事,我才没兴趣往外说。”
南胭深深呼吸。
她折了路边的一枝梅花,垂下眼帘,低声道:“南宝衣,你自幼被长辈疼爱,大概从未尝过缺爱的滋味儿。从小,我娘亲就更偏爱南景,而爹爹的一点宠爱,则是我装乖扮巧骗来的。我活了十六岁,从没有人不图回报地对我好。顾余,是个例外。
“他在宫里看见漂亮的花儿,会偷偷摘下来送给我。我读书写字时不许他打搅,他就乖乖躲在窗外偷看我,满眼都是单纯的温柔。顾崇山几次杀我,也都是他拼命救的我。他对我很好,特别特别好,可是……”
南宝衣淡淡接过话茬:“可是,你嫌弃他容貌丑陋,脑子蠢笨。”
南胭沉默。
天际处乌云汇聚,眼见着将是一场大雪。
南胭将梅花簪到鬓角,态度逐渐坦然:“是,我确实认为,他配不上我。我对一个根本配不上我的男人,起了心思。”
她转向南宝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也算是发现了,这个看似愚钝的妹妹,其实精明得很。
否则,也不会在萧弈落魄时就抱上他的金大腿。
而她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偏偏还是一个那么丑陋蠢笨的人,她心乱如麻,她期望南宝衣能给她答案。
南宝衣低头踩雪。
第241章 还了南胭一巴掌
她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排小脚印,认真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你嫌弃他配不上你,对待他犹如对待一件玩物,这算什么喜欢?恕我直言,你的喜欢,只是对顾余的羞辱。如果我是他,我情愿不曾拥有。”
南胭不敢置信:“你觉得我的喜欢,是对他的羞辱?就顾余那样的男人,丑陋,肮脏,蠢笨,他算个什么东西?!”
南宝衣讥讽:“看吧,你的情意里,掺杂了满满的鄙夷、轻贱、挑剔,不是羞辱,又是什么?等你今后遇到更好的人,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顾余。南胭,你这种没心的人,跟我谈什么喜不喜欢?”
南胭紧紧捏着双手。
盈盈杏眼,逐渐难堪地晕染开绯红。
她知道南宝衣说得都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把她了解的格外透彻,就像是一面明镜,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的丑陋与算计。
她对顾余确实有好感。
可是那点子好感,只是源于他尊荣的身份,她并没有勇气,跟一个那么丑陋的男人过完一生,她会被天下人嘲笑的。
但她也好想被位高权重的男人百般呵护,她羡慕极了南宝衣和萧弈……
南胭望向南宝衣。
她突然恼羞成怒,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南宝衣捂住面颊,懵了一瞬。
回过神,她毫不客气地还了南胭一巴掌。
她冷声:“是你让我说真话的,我说了你又打我,你有病?!本来就不是情深义重的人,跟我表演什么痴男怨女的戏码?!”
南胭俏脸涨得通红,恶狠狠推了她一把:“我让你说真话你就说真话吗?我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南宝衣跌倒在雪地里,被她彻底激怒。
果然仇寇就是仇寇,就算她和南胭能好好在雪地里玩耍,也会逐渐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二话不说,爬起来去揪南胭的发髻。
南胭尖叫着,不甘示弱地揪住南宝衣的发辫,两人竟然渐渐在雪地里扭打起来。
小梅花林是座山坡,两人扭打成团,从积满白雪的山坡骨碌碌滚下去,脑袋双双磕到巨石上,竟同时撞晕了过去。
然而即使晕了过去,南宝衣也仍旧死死攥着南胭的头发。
南胭则掐着她的脸颊,恨不能揪下一块肉来。
一支北魏的五人护卫小队过来时,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为首之人道:“娘娘正吩咐绑架靖王妃,她就主动送上了门,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绑起来,送去娘娘那里!”
一人问道:“她身边这个女人,如何处置?”
“一起绑起来,省事。”
……
一团积雪从树梢滚落,砸到了南宝衣的脑袋上。
她渐渐清醒。
睁开眼,摇头甩去发梢上的落雪,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干上,周围堆积着炸药,再远处,本应该被囚禁在大帐中的白贵妃和白宪之,竟然坐在溪水边吃茶。
是谁把他们放出来的?
南宝衣微讶。
她又望向旁边,南胭被绑在另一棵树上。
南胭早已醒了,阴沉沉盯着她,咬牙冷笑:“南宝衣,当初在锦官城茶马道上,我和你一起被山匪绑架。来到盛京城,皇家狩猎场上,我又和你一起被绑架。这一次北魏使团来访,我再度与你一起被绑架……”
南宝衣很温柔:“好姐妹,共患难嘛。”
南胭怒不可遏:“你就是个扫把星!”
两人的吵架,吸引了溪水那边的注意。
白贵妃喝了口热茶:“两位醒了?”
南宝衣没搭理她,问南胭:“他们明明被囚禁在大帐里,怎么跑出来了?又是你搞的鬼?”
南胭没好气:“是宋柔和南景。”
南宝衣略一思忖,立刻想明白了。
肯定是宋柔游说南景,让他支持楚怀南。
两人达成协议后,南景代表楚怀南,偷偷和北魏使团组成同盟,他放白贵妃他们出去,让他们去解决顾崇山和萧弈,而事成之后,他们必须以北魏的力量,支持楚怀南登基为帝。
解决萧弈和顾崇山最便捷的法子,自然是绑架她,将那两人吸引到埋伏圈里来。
南宝衣抬眸。
白贵妃正和白宪之谈笑风生,言语举止轻佻放纵,毫无一国贵妃的端庄娴雅。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白贵妃放下茶盏,笑吟吟道:“本宫万万没想到,顾崇山一个太监,竟也会动凡心。说起来靖王妃美貌过人,他对你动心,也在情理之中。只可惜,他空有一国太子之尊,却只是个太监,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张狂戏谑。
南宝衣眼神晦暗。
白梨对顾崇山的恨意,超出了寻常范畴,仿佛顾崇山杀了她全家似的,对他极尽生理和心理上的侮辱,这就很奇怪了……
正僵持着,溪水尽头传来马蹄声。
萧弈和顾崇山并驾齐驱,策马而来。
白贵妃盯着那由远而近的身影,冷笑:“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啊,本宫就知道,绑架靖王妃,定然是有用的……”
隔着溪水,萧弈和顾崇山同时看见了南宝衣身边堆积的炸药。
他们勒住缰绳。
心里很清楚,白梨和白宪之,是拿南宝衣威胁他们。
无需南宝衣提醒,他们也早已察觉四面八方埋伏的四千名高手和弓箭手,他们来这里之前就知道,这本来就是个圈套。
白贵妃起身。
她年少时是戏班子里的当家花旦,身段和步态格外轻盈妍丽,颇有气势地甩了甩大袖,温声道:“顾崇山,你是来乖乖受死的吗?你母后已经死在深宫,就在前两年,被我亲手勒死。本宫现在送你下地狱,去见那个毒妇,可好?”
顾崇山面无表情。
他冷淡道:“你我的恩怨,不必牵扯其他人。”
白贵妃放声大笑,展开大袖,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夸张地抬高声音:“哟,我们的西厂督主是在怜香惜玉呢?只是你的身体已经残缺,你不男不女,又如何怜香惜玉?”
四面八方,传来铺天盖地的哄笑。
顾崇山握着缰绳。
他的肌肤白如美玉,因此清晰可见手背青筋暴起。
他阴鸷地盯着白贵妃,却碍于那些炸药,没有反驳半个字。
第241章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南宝衣看了眼顾崇山,又看向萧弈。
二哥哥也正看着自己,丹凤眼沉静如深水,身体不算紧绷,显然是不怎么担心她的样子。
南宝衣立刻猜到,这两人留有后手。
她又看见萧弈的囊袋挂在马鞍旁,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从里面钻了出来,却被他按了下去,大约是特意为她抓来的,他今早说过,要给她抓狐狸崽子玩的。
南宝衣好喜欢毛茸茸的小狐狸,于是甜甜地朝萧弈眨了下眼。
萧弈薄唇抿起浅笑。
旁边南胭看得满脸酸意,啐了一口,骂道:“两军对峙,你能不能不要露出那副痴相?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恩爱还是怎么样?!”
南宝衣轻咳一声,收敛甜笑,望向白梨。
这位贵妃娘娘,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甩着大袖,看起来是那么的癫狂,那么的仇恨。
她好奇道:“白贵妃,你为何如此憎恨顾崇山?”
“我不恨他,我恨的,是他的母亲。”白贵妃嚣张地抬起下巴,“他母亲毁了我我毕生的幸福,我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至于他,要怪,就怪他没个好母亲!”
“她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白贵妃攥紧双手,“本宫自幼在戏班子长大,与师兄恩爱甚笃,甚至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可是有一天,那贱人派人来戏班子,将我带进宫献给北皇,要我帮她争宠。本宫只爱师兄,本宫恨极了她恨极了北皇,与北皇相处的每时每刻,都让我厌恶!
“我想逃,可是,那贱人为了让我全心全意待在宫里帮她,竟然派人诛杀了本宫的亲弟弟!她让本宫家破人亡,本宫如何不恨她?!本宫不止要杀她,本宫还要杀了北皇!”
她如同发泄般,将几十年的秘密宣之于口。
南宝衣望向北魏丞相白宪之。
这风度儒雅的男人,默然地垂下头。
显然,他就是白梨话中的师兄了。
只是……
南宝衣正色:“可我瞧着,你的师兄并不爱你呀。他靠着你在宫中承宠,从区区寒门一步步做到当朝丞相,迎娶高官之女,膝下子女双全。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挑起北魏内乱,值得吗?”
“你休想挑拨我和宪之哥哥的关系。”白贵妃抱住白宪之的手臂,得意狷狂,“你以为摄儿是北皇的孩子吗?不,摄儿就是当初,我和宪之哥哥的骨肉。我,宪之哥哥,摄儿,我们才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南宝衣眨了眨眼。
顾慑,竟然不是皇族血统。
怪不得顾了了死在马厩时,白贵妃身为母亲却毫不悲伤,甚至还去玉楼春听曲儿。
因为顾了了,是她和北皇的女儿,她恨极了北皇,也连带着恨起了顾了了。
而顾慑是她和心上人的儿子,所以她才会那么在意。
白贵妃微笑:“将来,摄儿登基为帝,宪之哥哥就是摄政王,而本宫,将成为摄政王妃。至于你们,你们都会死在这里。来人,放箭——”
“且慢!”
南宝衣打断她。
她认真道:“贵妃就不怕为他人作嫁衣裳?如果白宪之当真爱你,为何要娶妻?就算娶妻只是装装样子,那他为何要生那么多的孩子?”
白贵妃愣住。
她望向白宪之。
白宪之连忙安抚:“梨儿,别听她胡说八道,苍天可鉴,你我青梅竹马,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我娶别的女人,是因为她娘家势大,可以为我带来官途上的好处。等将来摄儿登基,我就休了她!”
“可是……”南宝衣迟疑,“我仍然有两点想不明白。第一,北魏皇后长居深宫,是从哪里听说贵妃美貌的?第二,既然她想让你帮她,肯定会将你弟弟拿捏在手里当做人质,怎么会蠢到直接灭口呢?”
白贵妃彻底被说懵。
寒风过境,吹落些许雪霰。
她脊骨窜上凉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南胭讥笑:“凭我看男人的经验,你的宪之哥哥就是渣男,他早就计划好,拿你换取高官厚禄。
“他见你有孕,于是故意借皇后之手,将你献给北皇。如此一来,他的儿子,就能阴差阳错成为皇子。如果将来登基为帝,他就能借儿子之手,窃取北魏成为太上皇,真是好算计!”
白贵妃双手发抖。
她和宪之哥哥恩爱多年,他绝不可能设计她!
她恨了皇后一辈子,她绝不可能恨错人!
她小心翼翼望向白宪之:“宪之哥哥,她们在骗我,是不是?当初害我入宫、杀我弟弟的人,是皇后,是不是?”
白宪之满头冷汗。
他阴狠地瞟了眼南宝衣姐妹,连忙温柔地搂住白贵妃:“我怎舍得将你送到别的男人床上?你我三十年情意,难道还抵不过这两个贱人的挑拨离间吗?”
就在这时,天枢和西厂的人马终于赶到。
白宪之立刻道:“你看,他们说那么多,只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救兵。梨儿,这天下谁都会背叛你,唯有我不会。”
白贵妃的心稍稍放下。
白宪之转向萧弈和顾崇山,威胁道:“叫你们的人放下兵器,否则,树上那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就会被炸得面目全非!”
说着话,一个侍卫手持火把,逐渐接近炸药的引线。
白宪之沉声命令:“所有人放下兵器,你们两个也是!”
火光跳动。
萧弈按住往外钻的小狐狸,不在意地扔掉九尺陌刀。
顾崇山面色如天际阴云,缓缓丢掉佩刀。
天枢和西厂的数百高手,彼此对视,纷纷跟着自家主子丢掉兵器。
眼见着局势一边倒,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钻出一个少年。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生得唇红齿白、容貌艳美,水青宽袖锦袍衬得他清丽绝伦,发髻上还簪着一枝嶙峋梅花。
他抱着一捆炸药,紧张地注视白贵妃和白宪之。
白贵妃又惊又怒:“摄儿,你来做什么?你怎么能抱着炸药,那是你玩的东西吗?!”
顾慑看着她,鼓起勇气:“你若敢伤害南姑娘和皇兄,我就伤害我自己。”
第241章 你炸南宝衣啊,你炸我干什么
他好喜欢南姑娘。
一年三百六十日,母妃逼着他读书习字,却从没有告诉他,冬至是团圆的节日,更不曾在冬至时,陪他吃一碗热乎乎的饺子。
母妃只会毁掉他的心血,可是南姑娘不仅称赞他制作的戏服是传世国宝,还夸赞他的戏腔珠圆玉润,在青衣中自成流派。
他也好喜欢皇兄。
他自幼就听母妃和宫女们讥讽,讥讽皇兄是如何的低贱卑微,可他却觉得,一个男人能够忍受那么大的屈辱,并且踩着屈辱,一步一步成为南越权臣,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白宪之不悦道:“摄儿胆子小,哪敢真的点燃炸药?随他一边儿玩去,当务之急,是解决顾崇山和萧弈。”
“也是。”白贵妃笑了笑,“摄儿,世上最了解儿子的,只有母亲。本宫知道你不敢引爆炸药,你就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赶紧回去读书吧。”
顾慑脸色苍白,清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读书……
又是读书!
母妃从来只考虑她喜欢什么,她想要她的孩子成为怎样的人,却从没有考虑过他喜欢什么,他想成为怎样的人。
他不想要皇位,也心知肚明,他根本不适合当皇帝。
更何况……
少年眼眶湿润泛红:“太子之位也好,皇位也罢,那根本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不是父皇的孩子……母妃和丞相在宫中苟且时,我不小心地撞见过,我听见了你们的秘密……”
白贵妃和白宪之同时愣住。
两行清泪,顺着少年白嫩的脸颊滚落。
他抬袖拭泪,哽咽:“母妃生我,却未曾好好养过我。这些年来,母妃不疼我,是中宫娘娘疼我。
“她怜惜我被母妃逼迫,一天读八个时辰的书,她怜惜我是笼中雀,她给我吃糕点,给我讲故事,给我母妃不曾给的温柔……
“中宫娘娘是世上最好最好的母后,她不因为母妃作恶而迁怒于我,所以她不可能逼迫母妃帮她争宠,更不可能派人诛杀舅舅……”
少年抬起颤抖的手指,战战兢兢地指向白宪之:“杀了舅舅的人,是他,是他……”
白宪之急了:“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顾慑哭得厉害:“我听见了的,在南越国宴之后,你喝醉了酒,我听见你自己说出了口……”
白贵妃震惊:“宪,宪之哥哥?”
白宪之沉默。
良久,他似乎不想再演下去,厌恶地推开了白贵妃。
他坦坦荡荡:“是我又如何?我出身寒门,想官至一品,太难了。好在我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二十多年来,我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从戏班子的少东家,一步步成为北魏权臣。我还将推翻北皇的统治,成为新的北皇。梨儿,被我利用,是你的荣幸。”
白贵妃面如金纸。
死都想不到,二十多年来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竟然就是当年害死她弟弟的凶手!
甚至,甚至还亲手把她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白贵妃捂住胸口,死死盯着白宪之,终于忍不住咯出一口血,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捂着满手的血,却没有人关心她。
她仓皇四顾,突然发现自己活了这么久,身边竟无知心人。
曾对她好的皇后娘娘,被她视如仇寇,亲手勒死。
她甚至,还让皇后娘娘的两个儿子,远走千里成为寄人篱下的质子,一个成了太监,一个成了怪物。
她的亲女儿顾了了,被她漠视十六年,故意养成了一个废物。
她的亲儿子顾慑,视她如陌生人,逢年过节宁愿去皇后娘娘那里,也不愿意亲近她……
白贵妃喘息得厉害,仿佛下一瞬就会背过气去。
她身躯颤抖,又咯出一口血。
白宪之撩袍,在圈椅上落座,不再刻意收敛气息,尽情展现着自己霸气外漏的一面,爽朗大笑着朝顾慑伸出手:“摄儿,到爹爹这里来。等解决了顾家兄弟,你就是北魏唯一的继承人。”
顾慑摇着头,泪流满面。
白宪之不耐烦地理了理袖口,瞥了眼萧弈等人,吩咐道:“动手。”
弓箭手准备。
侍卫立刻就要点燃南宝衣和南胭身边的炸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顾慑掏出火折子,先一步点燃了引线。
炸药爆炸时的轰隆声,震耳欲聋。
火光四溅,皮肉翻飞。
“不——!”
白贵妃不敢置信,吼得撕心裂肺。
南宝衣同样怔住:“顾慑……”
少年在火光中,炸得血肉模糊。
他往后仰倒,长发在寒风中翻卷飞扬,纯净漂亮的桃花眼,放松地凝视天空。
没有脸面活着呀……
爹娘做出那等不忠不义之事,还妄图利用他,当做窃国的棋子。
他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他知道何为礼义廉耻,他替他们感到害臊,感到羞愧。
他对不起中宫娘娘,对不起皇兄。
他已经……
没有脸面活着了呀。
少年重重倒在了积雪的枯草之上。
白宪之脸色阴郁,随即又释怀:“罢了,本相儿女众多,不缺他一个。他死了,本相就亲自称帝。将来史书上,会称赞本相是一代枭雄吧?”
他畅想的功夫,顾崇山和萧弈已经开始行动。
两人借着顾慑争取来的那一点时间,天枢和西厂的高手重新拿起武器,顾崇山更是率先袭向白宪之。
长刀,架在了白宪之的脖颈之上。
那阴柔俊美的九千岁,站在他身后,嗓音凉薄好听,说出的话却无比残酷:“很遗憾,北魏的国史上,将永远不会出现你的名字。善名也好,恶名也罢,今生后世,都不会有人记得你。”
白宪之从容不迫:“就不怕我炸了你的心上人吗?!”
说完,立刻打了个点燃炸药的手势。
可惜,南宝衣早已被萧弈解开绳索,抱在了怀里。
那名手持火把的北魏小侍卫,战战兢兢满脸迷茫,又不敢忤逆白宪之点炸药的命令,最后灵机一动,干脆点燃了南胭身边的炸药。
南胭:“……?!”
少女面容极度扭曲,拼命扭动身躯挣扎,狼狈地尖声大喊:“你炸她啊,你炸我干什么!”
看见有人给二哥哥和九千岁取了个形容词:狗狗祟祟
祟字像“崇”,莫名贴切的形容词哈哈
抽十个小红包
第241章 二哥哥是在吃醋吗
南胭快要气死了。
每次碰到南宝衣,准没好事!
她眼睁睁看着引线燃烧,又看了眼被萧弈抱走的南宝衣,一颗心逐渐坠入谷底。
就在炸药即将引爆的刹那,她终于不甘心地闭上眼。
就在此时,一道狰狞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现。
他如同野兽般厉声嘶吼,扯开捆住南胭的绳索,将少女紧紧护在怀里。
他抱住她的动作是那么在意,那么珍惜,那么充满保护欲,仿佛要将少女嵌入他的骨血之中。
“轰隆”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那一堆炸药,终于爆炸!
南宝衣被萧弈抱上骏马,马蹄轻盈踏过溪水。
她回眸。
大树折断,火光四起,尘埃弥漫。
当烟尘散去时,怪物顾余,宛如雕塑般静静蹲在地上,衣物被烧得破旧翻卷,整个手臂、后背、大腿的皮肉完全翻开,散发出浓烈焦味儿。
南胭呆呆蜷缩在他怀里。
除了那张白嫩脸蛋上沾了些脏污,几乎可以算是毫发无损。
南胭颤巍巍抬手,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确保没有毁容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确认自己完好无损,她才仰头望向顾余。
男人的面庞沾满血渍,明明生了一副丑陋狰狞的面容,却偏偏有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眸,一眼望去,仿佛能够映照出世间的所有邪恶,像是稚童的双眼。
他抬起蒲扇似的大掌,小心翼翼地替她拈去发髻上的枯叶。
他稚声道:“胭儿无事,我好欢喜……”
南胭沉默。
她看了眼他满身的炸伤,忽然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颈。
她埋首于男人的颈窝,泪水悄然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顾余呆呆的,慢吞吞捧起她的小脸:“胭儿不哭……胭儿哭了,我就不欢喜了……”
他的手掌那么大那么粗糙,托着南胭细嫩的小脸,连指尖都不敢乱动,仿佛他托着的是易碎的珠玉。
“蠢货!”
南胭低低骂了一句,却哭得更凶。
林场里,杀戮还在继续。
北魏的动向,显然早已被顾崇山和萧弈预料到。
这两人深谙名正言顺的重要性,所以他们起初只是软禁北魏使团,并没有对他们大开杀戒。
等白贵妃和白宪之被南景煽动,调动四千侍卫设下圈套时,却不知正中他们下怀,天枢和西厂几乎倾巢而出,以自卫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剿杀起北魏侍卫团。
漫山遍野,都是惨烈厮杀。
南宝衣不忍再看,让萧弈带她去顾慑身边。
少年仍旧躺在积满白雪的枯草上,漂亮漆黑的桃花眼静静看着天空,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乌云密布的阴沉天空,随着寒风渐起,伶仃细雪逐渐飘落,温柔地落在他的瞳中,仿佛上苍也在为他难过。
白贵妃跪倒在地,哭声撕心裂肺,极尽悲哀绝望。
她捧着顾慑苍白而渐渐失去温度的手,哽咽地问南宝衣:“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对不对?”
虽然她这么问,并且看起来很愧疚的样子,但她仍旧期望能从南宝衣这里听到一点安慰。
安慰她,其实她也不算很坏,其实她也只是被人利用蒙蔽,其实她也只是望子成龙心切,摄儿的死,其实不能怪她……
让她能够,少一点负罪感。
然而南宝衣真诚道:“对,你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
白贵妃噎住。
她泪流满面,歇斯底里:“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摄儿!他为什么就不理解我呢,为什么就不肯乖乖听我的话呢?!”
南宝衣厌极了这个女人。
正巧顾崇山那边的厮杀已近尾声,他提着滴血的刀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吩咐两个小太监挟制住挣扎尖叫的白贵妃,朝萧弈和南宝衣略一颔首,带着白贵妃和白宪之返回营地。
南宝衣知道,他是要狠狠折磨这两个凶手了。
她翻身下马,在顾慑的尸首旁单膝蹲下,为他阖上双眼。
她吩咐道:“十苦,你走一趟营地,把我包袱里那件戏服宫裙拿来,还有胭脂水粉,也一并拿来。”
十苦望了眼萧弈,见他没意见,于是立刻照办。
那套戏服是顾慑亲手绣制,天下难得,已经被南家的绣娘勉强补好。
南宝衣亲自为他换上,又仔细为他描绘了淡淡的青衣妆容,少年唇红齿白,容貌清丽绝伦,华贵的戏服铺展开,更添雍容风雅。
北国的小太子,爱戏成痴。
这般入殓,大约会开心吧?
南宝衣又仔细为他梳理及腰长的青丝,他的青丝比女儿家的更加乌黑光洁,如同丝绸般披散在身侧,更显容颜美艳,仿佛只是暂时睡去。
南宝衣见枯草旁生长着一株低矮瘦弱的梅花,嶙峋的枝头上开了些微两朵,于是摘下梅花,小心翼翼地别在顾慑的鬓角。
打理好一切,她才吩咐十苦,将人好好安葬。
远处山头。
宋柔和南景并肩而立。
南景很遗憾:“北魏的人,太弱了,四千精锐,竟然弄不死萧弈和顾崇山……这次计划失败,可该如何是好?”
“无妨,我留有后手。”宋柔漫不经心地扶了扶发簪,“除了白贵妃和白宪之,咱们还有另外两个盟友。”
南景诧异:“愿闻其详。”
宋柔笑而不语,转身离开了山坡。
……
林场。
安葬了顾余,萧弈把南宝衣抱上骏马,握着缰绳,慢悠悠往营地方向走。
南宝衣见他久不言语,好奇地仰头看他,试探道:“二哥哥是在吃醋吗?”
“本王何等大度,怎么会吃醋?”萧弈平视前方,漫不经心。
南宝衣狐疑。
都自称“本王”了,还不吃醋吗?
又走了一段路。
萧弈老实道:“只是有一点点醋。”
南宝衣忍不住笑了。
萧弈勾了勾唇,低头亲了一口她的脸蛋:“吃醋的时候,却也觉得娇娇很了不起。明明只是个娇养的深闺姑娘,却懂得尊重三教九流的歌舞、曲艺,也懂得尊重别人的想法。甚至纡尊降贵,亲自为顾慑入殓。我的小王妃,很厉害。”
南宝衣的丹凤眼,晶亮如星辰。
因为萧弈,从没有这么长篇大论地夸奖过谁。
她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甜,又认真问道:“二哥哥曾说我比不过长安城的顶级世家贵女,现在在二哥哥心里,我可比得上些?”
第241章 南宝衣哪里好意思看
“是她们比不上你。”
萧弈正色。
他在锦官城长大,本就没有被灌输太多门第观念。
他接触到的,大都是锦官城的中下层人,甚至他幼时也曾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过,所以并不认为寒门子弟就比士族子弟更加低贱。
而南娇娇的思想里,也隐隐有着“平等”的观念,这一点是长安城的贵女们所没有的,他特别喜欢。
南宝衣得到了认可,顾慑离世所带给她的忧愁,渐渐没有那么浓烈了。
她从囊袋里抱出那只小白狐狸。
小家伙毛茸茸胖乎乎,还有一条格外蓬松的大尾巴。
明明只比她巴掌大一点点,但那双黑金色的狐狸眼,看人时偏偏流露出很高傲妩媚的模样,仿佛无论南宝衣是贫穷还是富贵,它都很看不起她。
然而即使被看不起,南宝衣还是心甘情愿地喜欢它。
她抱着狐狸崽子,欣喜道:“从前在锦官城,咱们全家人去西岭雪山办喜酒,我想养几只食铁兽,二哥哥不许。怎么现在却允许我养狐狸崽子?”
萧弈想起从前的事,薄唇噙起弧度:“那个时候,怕食铁兽弄坏我种在府里的花,自然不许你养。可是现在对我来说,其他的花都不重要,只要伺候好最娇贵的那一株就好。她喜欢,便可以养。”
南宝衣听得面红耳赤。
这厮的情话随手拈来,真叫她害臊。
回到寝屋,已是黄昏。
用了晚膳,南宝衣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她穿着寝衣,抱着洗干净的狐狸崽子坐到榻上,认真地给它梳毛,小家伙盘着大尾巴,惬意地卧在萧弈的枕头上。
萧弈从屏风外面进来,脸都黑了。
他拎起狐狸崽子,嫌弃地丢到角落:“别叫它碰我枕头。”
那狐狸崽子贼精贼精的,窜上床,先对着萧弈一阵张牙舞爪、又咬又挠,才熟稔地躲到南宝衣身边,仿佛知道她会保护自己似的。
南宝衣轻抚它的毛发,温声道:“它很干净的,不会弄脏你的枕头,它连爪子都清理干净了,不信你摸摸它。它暖和和的,我今晚要和它一起睡。”
萧弈才不想摸。
听见南娇娇要和它一起睡,更是不悦。
他盯着狐狸崽子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拎起它的后颈。
掰开它的狐狸后腿看了半晌,萧弈的脸色更黑了。
这死狐狸,竟然是公的!
他失策了!
他沉默半晌,正色道:“扔了吧,明天我重新给你抓一只。”
“为什么?它多好看呀!”
南宝衣急忙抱住爱宠。
从小到大,她没怎么养过宠物。
幼时她养过一只小兔,刚养没几天被珠珠看见,然后就被捉去红烧了,她哭了好久,后来再也没养过宠物。
萧弈回答不上来为什么。
总不好说,他跟一只公狐狸争风吃醋吧?
见南宝衣袒护的厉害,他状似让步道:“娇娇不愿意,那就继续养着。”
说完,宛如宣告占有权般,执起她的一只细白小手,故意当着那公狐狸的面,低头细细亲吻她的指尖。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
南宝衣原本搂着狐狸崽子,被男人扣住后脑,被迫仰起头迎合他,他的吻情真意切、绵绵细细,挑起了她所有的情意,她渐渐浑身悸动,丢下狐狸崽子,忘情地抬手挽住他的脖颈。
萧弈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往榻上倒去。
男人眯着眼。
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有恃无恐地瞥一眼角落的小狐狸崽子。
薄唇微不可察地弯起,似含着几分春情,他随手扯开衣襟盘扣,露出性感的锁骨,以及健硕漂亮的腹肌。
他咬着南宝衣的耳朵,勾引她去看:“哥哥的锁骨和腹肌,是不是比狐狸好看?”
南宝衣哪里好意思看。
她别看小脸,细细喘息,小声争辩道:“那怎么能一样,它毛茸茸的——”
萧弈挑眉。
他喉结滚动,在少女唇角边低语了一句。
南宝衣白嫩的小脸,瞬间绯红如血。
萧弈只是笑,随手放下了帐幔。
帐角挂着一只金铃。
随着床榻轻颤,小金铃发出经久不绝的铃音,与娇软轻呼、融融水声合奏成数九寒冬的夜曲。
这夜,少女羞耻难耐。
因为权臣大人说,他也有毛茸茸的东西……
次日。
南宝衣醒来时浑身酸胀,一边捏腿,一边暗暗嗔怪萧弈不知节制,起初她还能得些乐趣,然而这厮太强悍,到后来她只能反复抽噎求饶,才勉强被他放过。
她梳妆打扮妥当,踏出屏风,却没见她的狐狸崽子。
她在圆桌旁坐了,好奇张望:“狐狸崽子呢?”
萧弈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粥,淡淡道:“清晨时,它的娘亲母狐狸找了来,竟然学人后腿站立,含泪对我们的帐篷作揖,大概是恳求我们归还它的孩子。我一贯心善,见它舐犊情深,不忍让它们母子分离,因此放走了它。娇娇能理解我,是不是?”
侍候在侧的尝心,悄悄翻了个白眼。
什么母狐狸找了来,什么后腿站立含泪作揖,什么一贯心善,分明就是主子嫉妒那只小狐狸,于是清晨的时候策马进了一趟山林,把小狐狸又扔回了它的狐狸窝。
南宝衣默默吃了一口燕窝粥。
她已经过了相信志怪小说的年纪,她才不信狐狸会学人作揖。
定然是二哥哥嫌弃狐狸崽子,所以暗搓搓把它扔回了山林。
他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她是他最娇贵的一株花,她想养什么都可以,结果今天就变了卦……
狗男人!
南宝衣闷头吃完燕窝粥,不高兴地出门散步。
楚怀修和大部分朝臣,已经乘坐马车返回盛京,营地里只剩下喜欢游山玩水的年轻公子哥儿和世家小姐。
南宝衣抱着小手炉,站在一处营帐外赏雪,瞧见对面的大帐的毡帘忽然被挑开,走出几个小太监。
他们抬着两具尸体。
一个是白贵妃,一个是白宪之,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衣不蔽体,仿佛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四肢以诡异的姿势扭曲,尤其是白宪之作为男人的尊严的那处地方,血肉模糊,看一眼便觉得痛。
“别看了。”
对面突然传来低哑的声音。
南宝衣从那两具尸体上收回视线,瞧见顾崇山在对面大帐前负手而立,容貌阴柔俊美,藏蓝色烟波纹的官袍格外整洁干净。
隔着簌簌细雪,南宝衣问道:“你要回北魏了吗?”
今天手疼,少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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