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夜里到我寝屋来
二十年了。
她有二十年未曾尝过当年的蛊毒是何滋味儿,高高在上锦衣玉食随心所欲的日子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她竟然忘了,她曾身中蛊毒。
她又想起离开长安的这几个月。
每逢月圆之时,她都会心脏绞痛,起初的几个月痛感微弱,随着时间流逝,那份痛楚逐渐加深加重,令她彻夜辗转难眠,指甲生生抓破被褥,通体被冷汗打湿,宛如千万只毒虫咬噬着心脏,痛的她恨不能自戕而亡!
是因为,断了那碗药的缘故吗?
沈姜把茶盏递给侍从。
她垂下长睫,伸手抚平繁复精致的裙摆,看似从容沉静,凝白纤细的尾指却忍不住地轻颤。
她终于抬起头,笑容讥讽:“难道因为他做过好事,就该抹杀掉他过去犯下的罪孽?本宫就该去感激他?阿衍,本宫既然走到了称帝这一步,就不可能再回头。本宫这辈子,绝无可能爱上你的父皇。”
一番话掷地有声。
萧弈却是哂笑:“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劝你回头。对我而言,哪怕将来你想回头,你也不配回头。我对你们的爱恨情仇毫无兴趣,我只想告诉你,我有蛊毒的解药。如果再不想遭受噬心之痛,就放我走,作为交换,我给你解药。”
“放你走?”
沈姜犹如听到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几声。
随即,她寒着脸起身,居高临下一字一顿:“想都别想!”
萧弈目送她被众星捧月般远去,讥讽地扯了扯薄唇,声音低不可闻:“纵然你不来求我,也会有人替你求我……”
“姐姐。”
地牢外面,尉迟长恭迎上沈姜。
他取下搭在臂间的薄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在沈姜的肩头,英俊的眉目间添了几分深沉:“萧道衍杀了我两个孩子,这笔账,我总得报复回去。可他到底是你的儿子,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我刚刚听见他说蛊毒、解药,可是他威胁你了?”
沈姜闭着眼。
春夏之交的阳光有些刺目。
她脸颊白皙通透,黛青的眉尖微微蹙起,鸦羽般的睫毛像是被清风吹拂,轻颤得厉害。
脑海中,始终浮现着萧道衍的那番话。
明明恨极了萧煜,可那番话就像是投入湖泊的巨石? 令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扰乱了她二十年来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坚韧心志。
“罢了,也不过是个裙下之臣而已? 又有什么值得动摇的?”她呢喃自语,慢慢睁开凤目? 神情依旧冰冷? “本宫不要男人,本宫只要权倾天下。”
尉迟长恭怔住:“姐姐在说什么?”
沈姜睨向他。
当年单纯天真的小少年? 如今已成一方枭雄。
岁月改变了他的性情,却从未改变他对她的爱慕之心。
她能睡萧煜? 自然也能睡别的枭雄。
她勾唇:“夜里到我寝屋来。”
说完? 径直拂袖离去。
尉迟长恭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沈姜忘了,今夜是月圆之夜。
尉迟长恭仔细收拾打扮一番? 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来到她的寝屋? 却见他爱慕了二十年的女人痛不欲生地蜷缩在床脚,五指把檀木床架抓出了长长的裂缝!
“姐姐!”
他厉声? 急忙上前扶起沈姜。
女人的脸苍白扭曲? 漆黑的凤目里藏着铺天盖地的恐惧。
尉迟长恭突然记起来了。
他兄长弑杀残酷,当年曾给姐姐喂食过专门折磨罪人的蛊毒!
原来今日水牢? 萧道衍是想拿解药换取自由!
尉迟长恭紧紧抱着沈姜? 怀里的女人像是深陷当年的噩梦? 十指紧紧抓进他的肩膀,深深抓出了十道血印!
她惨叫着? 直到疼痛的生生晕厥过去!
“姐姐……”
尉迟长恭轻唤,眉目间都是痛苦。
他小心翼翼地把沈姜放回到榻上,拿帕子为她擦去额头冷汗,执起她的手正要擦拭,却见她十指血肉模糊,床架上却残留着一道道血手印。
尉迟长恭胸口起伏,眼眸沉黑。
他突然拿起挂在墙上的皮鞭,快步往水牢而去。
……
“交出解药!”
带着倒刺的皮鞭,狠狠抽在萧弈身上,带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尉迟长恭眉目冷厉:“交出解药,饶你不死!”
萧弈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是不停低笑。
锁链摇曳的阴影打在他线条漂亮的侧脸上,锋利的凤眼宛如利刃,勾勒出阴狠腹黑的弧度,唇角血渍更添侬艳昳丽,明明沦为阶下囚,却偏偏俊美妖冶的勾魂摄魄,像是饮血诡谲的恶鬼。
他慢慢抬起头,盯向怒气冲冠的中年男人。
这便是他母亲的爱慕者。
父皇料定这爱慕者会为沈姜出头,如今果然如他所料。
萧弈似笑非笑,语气像是在逗弄猎物:“求朕啊。”
尉迟长恭眼睛发红:“萧道衍,你想死是不是?!被蛊毒折磨的可是你的母亲,你何其残忍,才能弃她不顾?!快把解药交出来!”
萧弈轻嗤:“你的人已经搜遍朕全身上下,解药不在朕身上,朕如何交出来?”
“你他娘的敢耍老子?!”尉迟更加愤怒,不顾身份地跳进水池,一把揪住萧弈残破沾血的衣襟,“你信不信老子马上送你上路?!”
萧弈盯着他的双眼,笑得嚣张跋扈:“朕杀了你两个儿子,你却不敢对朕下手……什么江南霸主,原来也不过是她裙下求而不得的一条狗。尉迟长恭,朕杀了你的儿子,你却还是要求朕,‘情’这东西,真有意思。”
尉迟长恭被他彻底激怒。
他双眼血红,转身操起一把刀,不顾一切地朝他劈下——
却终是劈在了水中。
尉迟长恭死死盯着萧弈,唇瓣翕动,正要说些什么,侍女急匆匆闯进来:“回禀家主,皇后娘娘已经醒了,身子也好些了,您可要过去瞧瞧?”
尉迟长恭黑着脸爬出水池。
萧弈散漫的声音传了过来:“下个月,她仍旧会发作……尉迟长恭,朕等着你来求朕。“
尉迟长恭的步履微微停顿。
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枭雄,这一刻,却对那名为萧道衍的新帝产生了莫名的悸动和恐惧。
能从南家庶子一步步登上天子之位,敢单枪匹马闯进尉迟府还能全身而退,萧道衍,他比这天下任何霸主都要有胆有谋。
姐姐的北伐计划……
真的能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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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小鱼喜欢胭儿
满院寂静。
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毕竟南胭的胎像一向十分稳定。
南宝衣第一个回过神,后退两步,望向榴花。
榴花脸色青白交加。
她知道顾崇山有多么在意南胭腹中的孩子,她不愿意与南胭小产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因此只当今夜没来过这里,转身就往自己居住的厢房走。
南宝衣在去叫太医和立刻逃走之间犹豫时,院外传来动静。
内侍们推开院门。
顾崇山出现在院外。
视线先后掠过痛苦哀叫的南胭、她裙裾上的鲜血、掉落在地的匕首,又掠过屋檐下成双的茶盏、圈椅,和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南宝衣,他立刻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南胭这个蠢货,必然是被榴花煽动,妄图趁萧弈受伤之际,诛杀南家丫头。
结果,却被对方反杀。
他捻着黑檀珠串,视线再度落在满地鲜血上。
南宝衣见他狭眸阴沉,小声争辩道:“是她自己摔倒在地的。”
顾崇山没搭理她的辩解,口吻冷漠:“处理了。”
内侍恭敬称是。
南宝衣咬住下唇,紧张地再度后退。
顾崇山,想处理掉自己?!
然而那几个内侍,却拎着麻布袋径直走向南胭。
南胭俏脸苍白,额角冒出细密冷汗。
顾崇山要处理的,竟然是她!
她挣扎着,眉目狰狞:“九千岁,是南宝衣害我!是她害死了我腹中骨肉!你去杀她啊,你杀我作甚?!”
“是她,或者不是她,已经不重要。”顾崇山嗓音淡漠,“重要的是,小余的骨肉已经消失,你没必要活在世上了。”
南胭:???
顾崇山有病?!
不去给顾余的骨肉报仇,反而想杀了她?!
如果她没有小产,顾崇山是不是迟早要去母留子?!
眼见危险逼近,南胭正搜肠刮肚思考逃命手段时,铁塔似的鬼影,挡在了她面前。
顾余把她牢牢护在身后。
他有些畏惧顾崇山,面对兄长时,丑陋的大脸上流露出怯懦神情,却还是鼓起勇气,稚声道:“喜欢……喜欢胭儿……”
顾崇山眉目凛冽:“小余。”
“哥哥,小鱼,小鱼喜欢胭儿!”
顾余虽然结巴,虽然连自己名字都搞不清楚,但语气却十分认真。
他的神情逐渐坚定,不顾兄长阴沉的表情,从兜兜里掏出那朵凋零的秋海棠,别到南胭的鬓角,他知道,这个美丽妩媚的少女,十分在意美貌。
他抱起南胭,像是抱起一件易碎的白琉璃。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比对待秋海棠更加珍惜。
他身躯庞大却敏捷,如鹞子般几个起落,立刻带着南胭消失在西厂这处偏僻的院落里。
提着麻袋的内侍面面相觑,只得望向顾崇山。
顾崇山不耐烦地闭了闭眼,由着顾余去了。
南宝衣不愿在此久留,正欲离去,想起云袖,试探道:“九千岁,我的侍女已经一天没有回来,你掌管皇宫,若是能帮我找找,我感激不尽。”
顾崇山看了眼她的小脸。
贴在脸蛋上的花生红衣早已掉落,白嫩小脸精致无瑕,丹凤眼清润干净,令人无法拒绝她的恳求。
他微微颔首。
南宝衣走后,他吩咐道:“放了云袖。”
次日。
南宝衣清晨起来,刚收拾好行李,就瞧见云袖站在殿槛外,双眼红肿,像是哭了很久。
“云袖……”
她上前,拿帕子按了按她的眼尾,担忧道:“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宫里的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去!”
云袖含着泪摇摇头。
她轻轻抱住南宝衣,哽咽道:“是我自己贪玩迷路……”
那夜,她被九千岁的人带去西厂,受了很多刑罚。
她的后背全是鞭伤,甚至连一身功夫都被废去大半。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后悔。
在接到命令埋伏到世子妃身边的前几天,她的亲妹妹死于重病,她好难过,可是在看见世子妃与妹妹同样活泼娇气时,她对妹妹的所有遗憾和心疼,都逐渐给了世子妃。
她呀,好喜欢这个姑娘!
南宝衣轻抚过云袖。
她感受到少女在颤抖,她定然经历了不堪回首的事。
她怜惜云袖孤弱无依,因此没有细问,只竭尽所能地用拥抱带给她些许温暖。
安抚好云袖的情绪,外间传来太监的通禀声。
南宝衣望去。
来人竟是皇嫂嫂!
南宝衣屏退所有宫女太监,担心地迎上去:“皇嫂嫂昨夜才受了伤,怎么今日也不安心养伤……”
温彤反握住南宝衣的手,杏眼藏满光亮:“皇帝重伤,我探视他时,劝谏他以德治国,天底下没有哪一位明君,是通过拿捏臣子的家眷来控制朝堂的。没想到,他竟然采纳了我的意见,允许你随小郎返回府邸。他看起来亦正亦邪,但心里,大约还是想当明君的吧?”
南宝衣:“……”
不,楚怀修才不想当明君。
人家只是舔狗啊!
哪怕你叫他屠戮百姓,他也能立刻拿上屠刀冲出皇宫!
不过能返回府邸,对南宝衣而言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她弯着眼睛笑道:“谢谢皇嫂嫂费心!”
“是我要谢谢你们。”温彤从宽袖中取出一卷书册,郑重地交给南宝衣,“这是阿弱的饮食起居,我怕乳娘照顾不好,因此连夜写了这本册子,娇娇回府后,替我转交乳娘。”
南宝衣应下。
她翻开册子,簪花小楷端丽风雅,认真地写了阿弱几时喝奶,几时换尿布,哭的时候怎样去哄,喜欢听怎样的摇篮曲,等等等等。
字字关切,尽显慈母之心。
南宝衣莫名泪目。
她忍了泪意,抬头笑道:“皇嫂嫂爱阿弱至极,等阿弱长大,定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温彤只是笑。
姜神医曾断言,她这副病体,哪怕用珍贵药材吊着,也活不过两年,哪里还能看见阿弱长大呢?
阿弱能平平安安地长大,给小郎和娇娇带去欢乐、带去孝顺,就是她最大的期盼了。
晌午时分。
南宝衣乘坐马车,随萧弈回到靖王府。
王府寥落。
第241章 我才不陪你幼稚
昔日的王府主人们,靖王夫妇和姜侧妃都已不在人世,两个庶子楚青云、楚青河北上从军,西楼居住的皇嫂嫂又进了宫,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再无昔日高朋满座的热闹。
南宝衣梳洗过后,先去祭拜了靖王夫妇。
回到寝屋,瞧见萧弈坐在窗畔养伤看书。
她挽袖,斟了一盏茶,吩咐荷叶道:“你让西楼的乳娘来一趟,把阿弱也抱过来。”
阿弱被抱过来时,哭得十分厉害,小脸都红了。
乳娘愁眉苦脸,恭敬道:“回禀世子妃,老奴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桐姑娘进宫之后,小公子就哭闹不休,也不肯好好吃奶,各种法子都用过,还是不成。根据老奴的经验,有的孩子幼时离不开娘亲,想来小公子就是如此。”
南宝衣抱过襁褓,仔细替阿弱擦去泪水:“这可如何是好……”
她想起皇嫂嫂给的书册,于是吩咐荷叶翻开。
她与荷叶认真地按照上面哄孩子的办法做了,可阿弱还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她心疼坏了。
院子里的婢女都聚集到屋子里,帮着想哄小孩儿的主意,一时间寝屋闹哄哄的,有的婢女玩拨浪鼓,有的玩踢毽子,有的玩鲁班锁,有的给阿弱讲笑话扮鬼脸,可是这孩子仍旧不买账。
南宝衣瞥向萧弈。
这厮坐在人群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书。
她求助道:“二哥哥,阿弱哭成这样,怎么办呀?”
萧弈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他未曾吵到我。”
南宝衣:“……”
她在乎的是有没有吵到他读书吗?
她在乎的是这孩子不吃不喝好嘛!
她把话说得更加直白:“阿弱一直哭,会哭坏身体的。更何况他还这么小,不吃不喝怎么成?”
“哭累了,自然就会吃东西,娇娇急什么?外院那条狗娇娇知道吧,起初被养刁了嘴,后来饿了两天,连肉汤拌白米饭都肯吃了。”
南宝衣:“……”
狗和小孩儿,能一样吗?
果然,指望男人带娃,当真是痴人说梦!
南宝衣和众多婢女想法子,就连桂嬷嬷和王嬷嬷都跑来出主意,千哄万哄,才终于没让阿弱一直哭下去。
她开始喜欢照顾小宝宝。
是夜。
萧弈沐完身回到寝屋,瞧见南宝衣坐在摇篮边,手里拿着红漆拨浪鼓,笑眯眯地对阿弱说话:“阿弱的娘亲去了宫里,那里对娘亲来说,比在靖王府更加安全……阿弱要理解娘亲呀。”
他看了半晌,提醒道:“你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他还小,听不懂语言。”
对牛弹琴……
南宝衣好想拿拨浪鼓,照他脑袋狠狠来一下。
没见过这么形容亲侄儿的!
她争辩道:“听不懂有什么关系,我是在向他传递情绪。”
萧弈挑了挑眉。
他坐到摇篮另一侧,拨弄着摇篮上方垂挂的五彩丝绦、小红鼓、木雕小老虎等玩具,好奇地睨向摇篮里的小宝宝。
他道:“这么小的孩子,能听得懂情绪?”
“当然,”南宝衣眉眼弯弯,“二哥哥可以试试。”
萧弈望着襁褓。
小宝宝粉嫩嫩的一小只,乖乖窝在摇篮里,正朝他们吐泡泡。
他本欲说一些话,话到嘴边又化作哂笑,讥讽道:“娇娇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幼稚得很,我才不陪你幼稚。”
说完,径直朝床塌走去。
南宝衣羞恼:“你才幼稚呢……”
夜渐深。
南宝衣夜半口渴,醒来时,瞧见寝屋里点着两盏灯。
枕边人不知去向。
隔着帐幔,她看见萧弈披着件大氅,坐在摇篮边,完美英俊的侧颜,在寒夜里透出冷峻凉薄的弧度。
他擎着一盏烛台,正对阿弱絮絮说话。
南宝衣不禁得意。
这厮还笑话她幼稚,他又好到哪里去了呢?
她竖着耳朵,听见萧弈道:
“你父亲被大雍皇后诛杀,尸体至今仍旧悬挂在城墙之上。你外祖家被诛杀殆尽,你母亲则被逼得走投无路,险些自尽。
“萧定昭,你要好好读书,好好练习功夫,将来为你爹娘报仇,重新夺取属于你的皇位和江山。”
南宝衣:“……”
满脸一言难尽。
阿弱才多大啊,跟他说这些,合适吗?!
别家小孩儿家族和睦阖家团圆,沉浸在美好温馨的睡前故事里,而权臣大人却在这里告诉阿弱:你奶奶不仅杀了你爹爹,还杀了你外祖一家,甚至逼得你娘亲险些自尽,所以你要向你奶奶报仇。
真的不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吗?!
“朝堂局势动荡,未曾给阿弱准备满月酒席和满月礼,这一份书单,是我弥补阿弱的。阿叔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一间书房,书单上的书,都在书房里,希望你能在十岁生辰之前背得滚瓜烂熟,好让我继续给你准备十岁生辰礼。”
萧弈把书单放在摇篮旁。
南宝衣伸着脖子去看。
模模糊糊看见书单老长老长的,什么《三字经》、《幼学琼林》、《诗经》等自不必说,连《周易》、《鬼谷子》、《十三经注疏》等等各种她看了都头疼的书都有!
南宝衣:“……”
默默为阿弱鞠了一把泪。
这种生辰礼,真的很不想要啊!
次日。
南宝衣醒来时,听见院子里传来琅琅读书声。
她洗漱过后踏出屋舍,正值深秋,满园桂香,阿弱被乳娘抱在襁褓里,十言捧着《诗经》,正摇头晃脑读给他听。
阿弱听不听得懂不知道,但乳娘已经昏昏欲睡。
姜岁寒一手提着袍子,一手握着折扇,急急忙忙地从游廊一端走来:“南小五,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萧家哥哥竟然让我教阿弱医术,阿弱才几个月,学哪门子医术?!说什么从药材开始辨认,他连人都不会认,认哪门子药材?”
南宝衣:“……”
沉默片刻,她尴尬道:“我想法子与他说说。”
内心却十分清楚,权臣大人才不会听旁人的意见哩。
因为阿弱的缘故,靖王府渐渐热闹起来。
安然无恙地过了两个月,园林草木凋零,枝头梅花悄然结蕾。
第一场初雪过后,萧弈带南宝衣进宫去和温彤玩。
少女惊讶地发现,皇宫几乎变了个样。
第241章 天子当街卖肉
坤宁宫被烧成废墟之后,楚怀修任命顾崇山为督造官,在坤宁宫旧址上重新建立宫殿,名为逍遥宫,专供温彤居住。
聚天下珍宝,黄金为砖,珍珠做帘,椒泥饰墙,象牙塌雕花精致,龙涎香千金一两,极尽华贵奢侈。
又在皇宫东南角,推平了六座宫殿,空出百顷平地,建造长安风格的商铺、酒肆、歌坊,命令宫人们扮做菜贩子、卖鱼郎、掌柜、小二、百姓等各种市井人物,穿大雍服饰,在其中往来行走,营造出长安市坊之感。
南宝衣随萧弈在这座宫中市坊闲逛,简直惊呆了。
她好奇道:“楚怀修到底想做甚?”
萧弈嗤笑:“想方设法追求皇嫂呢。起初要发兵攻打大雍,为皇兄报仇,却被皇嫂拒绝。后来见皇嫂整日郁郁寡欢,于是耗费巨资建造华贵宫室,又建造长安风格的市坊给她排忧解闷儿,让她不至于思念故乡。”
南宝衣默默呼出一团白雾。
原来当皇帝,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她随萧弈在街边糕点铺旁坐了,好奇四顾:“皇嫂嫂在哪儿?”
萧弈抬了抬下颌。
南宝衣望去,皇嫂嫂穿大雍宫裙,与宫女们坐在戏台子前,正观赏长安的歌舞,许是在思念皇太子,杏眼有些出神。
她不忍上前打搅,又道:“楚怀修呢?”
“在那边卖肉。”
“卖……肉?!”
南宝衣吃惊。
脑海中浮现出不堪入目的画面,她连忙望向楚怀修。
原来此卖肉,不是彼卖肉。
楚怀修随意扎着马尾,额间散落几绺碎发,英俊的面庞上噙着笑容,赤着精悍的上身,穿一条麻布裤子,腰间扎一块围裙,面前是摆满猪肉的摊子,他手提油腻腻的大菜刀,正麻利地切下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卖给前来买肉的宫女。
那宫女宛如公鸡打鸣,发出一连串激动的尖叫,手上还提着一串五花肉呢,就迫不及待地娇羞捂脸。
其他宫女一拥而上,全都来向天子买肉。
南宝衣:“……”
大脑停顿了几瞬。
她不敢置信:“楚怀修疯了?!”
“彩衣娱亲。”萧弈饮了口茶,“企图用这种方式,哄皇嫂开心。”
南宝衣仔细望向楚怀修。
果然看见他耍宝似的展示着自己的刀功,时不时就要朝皇嫂嫂的方向瞄几眼,在注意到对方根本不在意他这边的动静时,竟然毫不气馁,越卖越勇。
好吧,情圣的世界,她不懂。
看了一顿新鲜,她担忧道:“天子当街卖肉,乃是胡来,朝臣就没有劝谏的吗?”
萧弈不置可否:“娇娇看那边。”
南宝衣望去。
顾崇山坐在一家药材摊位后,面无表情。
无数世家贵女挤在摊位前,争先恐后地向他购买药材,不过与其说是买药,不如说更像是为了近距离地观赏九千岁的盛世美颜。
果然,有颜值的人,无论在哪儿都吃得开。
她又一一看过去,丞相的首饰铺,史官的书铺,户部的布庄,礼部的酒肆,京兆尹的瓷器店等等,鳞次栉比,家家热闹。
“我算是明白了,”她感慨,“楚怀修是把所有朝臣都弄到了这里,家家都有的赚,那些朝臣自然不会劝谏皇帝。二哥哥,你有没有商铺,售卖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娇娇猜。”
“蜀锦?”
“不对。”
“钱庄?”
“不对。”
南宝衣想了想,摇头道:“那我猜不出来了。”
萧弈停顿片刻,道:“醋。”
南宝衣:“唔,还挺符合二哥哥的。”
正热闹着,一匹枣红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少女,脚蹬牛皮靴,穿红色宫裙,腰间系着棕色兽皮,颈间系着狐毛大领子的斗篷,乌发雪肤,神色嚣张。
她挥舞着长鞭,嘴里讲着旁人听不懂的话,时不时发出尖锐大笑,令满街的文武百官和太监宫女莫名其妙。
南宝衣挑眉。
旁人听不懂少女的话,她却听得懂。
这少女是北魏人,讲的是北魏土话。
前世在西厂的那段岁月,顾崇山不止将她送去教坊司学歌舞、教她骑射功夫,也曾亲自教她北魏语言,好在她语言方面还算有点天赋,至今仍旧记得北魏语。
她对萧弈翻译道:“她是北魏公主,骂南越人都是战败的孬种,应该对她俯首称臣。”
萧弈颔首。
他与顾崇山遥遥对了一眼。
看来北魏使团,提前进京了。
他道:“我有点事,娇娇坐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南宝衣点头。
萧弈起身,与顾崇山同时离开宫中市坊。
南宝衣仍旧注意着那名北魏公主。
她骑术不怎么样,不小心撞倒了鱼铺,狼狈地滚下马背,又滚过装满清水的鱼盆,浑身湿了个半透。
卖鱼的小宫女吓坏了,哭着给她跪下磕头。
然而北魏公主依旧大怒,扬起马鞭狠狠抽向小宫女,把小宫女抽的浑身是血,在地面来回打滚求饶。
南宝衣本不想管。
可是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曾在别人脚底下挨鞭子,也曾这般打滚求饶,终究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她握住北魏公主的马鞭,操着半生不熟的北魏语,认真道:“她不是故意的,请北魏公主饶恕她,以彰显北魏的宽大与仁慈。”
少女挑眉,似乎很意外居然有人懂得北魏土话。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
因为打湿的缘故,纸上部分墨字已经看不清楚了。
她道:“北魏使团抵京,这是本公主明夜国宴时,要说的话,你既懂得两国语言,能否替本公主补全?”
南宝衣接过。
纸上都是些日常交际用语,比如“南越皇上万福金安”、“我们为两国和平而来”、“谢谢”、“你也很美”等等。
这种翻译并不难。
南宝衣在街边文房四宝铺子前坐了,重新翻译誊写。
写着写着,就听见北魏公主站在背后,用更加俗烂的西部北魏土话骂骂咧咧:“小婊砸,会两国语言很了不起嘛,显摆什么威风!”
这种更加罕见的西部北魏土话,她也曾听顾崇山说过。
丹凤眼中掠过冷意。
她笔尖一抖,将“南越皇上万福金安”,翻译成了“南越皇帝是个棒槌”,其他类推。
皇宫开设市坊,灵感来源于南齐皇帝萧宝卷:“在宫苑之中设立市场,宦官杀猪宰羊,宫女沽酒卖肉,潘妃充当市令”
第241章 答应与他共寝
南宝衣翻译完,笑眯眯把纸张递给北魏公主顾了了。
萧弈从长街尽头回来,瞥了眼满地狼藉,将南宝衣揽进怀里,轻轻替她捋开额前碎发,温柔道:“怎么闹成了这样?”
南宝衣解释给他听时,顾了了的婢女们也赶了来。
顾了了目光炽热地盯着萧弈,操着一口北魏土话,口吻霸道:“他就是我要嫁的南越皇帝吗?他长得好看,本公主喜欢!”
婢女们急忙指着当街屠肉的楚怀修:“公主殿下,他才是南越皇帝。这位是靖王,是皇帝的堂兄弟,已经娶了王妃。”
因为靖王夫妇的死亡,所以前阵子萧弈正式继承了王爷的位置,南宝衣也被册封为靖王妃。
顾了了望向楚怀修。
他一边剁五花肉,一边向戏台那边展示他手臂上健壮的肌肉。
看着就像个棒槌。
她嫌弃:“本公主金尊玉贵,怎能嫁给当街屠肉之辈!北魏和南越联姻,本公主嫁谁不是嫁,皇帝和王爷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指着萧弈,俏脸上的笑容恣意张扬:“你长得好看,本公主要嫁你!休弃你的王妃,迎娶本公主!”
萧弈面无表情。
目光落在那根指向自己的手指头上,丹凤眼中掠过厌恶,他淡淡道:“她在说什么?”
“她说,二哥哥是个棒槌。”南宝衣非常义愤填膺,“她还说二哥哥是个孬种,比不得她们北魏男儿英武神勇。”
她又不傻。
北魏公主觊觎她的夫君,她凭什么要帮她翻译情话?
当然是怎么挑拨怎么来。
萧弈面色更冷。
他道:“转告她,北魏铁骑,不过尔尔。”
顾了了激动地问南宝衣:“这位美貌英俊、举止优雅的王爷,刚刚对本公主说了什么?”
两百多年前,大雍一统天下时,曾在四海九州推广官方雅言。
所以诸国贵族和百姓,都以会说长安雅言为荣。
但顾了了是娇养的公主,自幼不爱读书学习,身边挑选出来的宫女都是擅长阿谀奉承的人,一群姑娘只会说北魏土话,根本听不懂雅言。
南宝衣满脸同情,嘴上却肆无忌惮地翻译道:“王爷说你举止粗鄙、容貌寻常,他就是娶你身边的宫女,也不会娶你。”
顾了了掰着手指头,羞恼争辩:“可是他刚刚明明只说了几个字,他没有说你这么长一串话……”
“公主殿下,长安雅言,博大精深。”
顾了了的芳心,顿时碎了一地。
她捂着脸跺脚,身边宫女想劝,却被她迁怒,扬起马鞭狠狠抽了她们几下,又暴怒地骑着马扬长而去。
南宝衣微笑。
心中忍不住感慨,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古人诚不欺我。
逛街有什么意思,学习才有趣!
陪皇嫂嫂用过晚膳,南宝衣才随萧弈回府。
她坐在摇篮旁,哄着阿弱睡觉,好奇道:“二哥哥,北魏这次派遣使团南下盛京,究竟是为了什么?顾了了真的要嫁给楚怀修嘛,那皇嫂嫂定然会被她针对妒忌。”
“昔日南越大败北魏,如今北魏卷土重来,侵占了南越十座城池。”萧弈靠坐在塌上,翻过史书,“北魏使团抵京,一则为重新商定两国边界,二则为联姻。顾了了若能成为南越皇后,并生下嫡长子,那么将来的南越小皇帝,就是北魏的外孙。”
南宝衣了然:“如此一来,北魏兵不血刃就能得到南越……真是好算计!楚怀修不傻,他肯定不会答应与北魏联姻。”
萧弈合上史书。
瞥向握着拨浪鼓的少女,自打皇嫂进宫,南娇娇就把阿弱当成宝贝疼爱,都不肯与他独处了。
他拍了拍身边床塌:“过来。”
南宝衣把拨浪鼓放到摇篮边,踢掉绣鞋爬上塌:“明日两国夜宴,必定十分热闹。听说北魏的贵妃容貌倾国,我得去欣赏一番。”
萧弈放下帐幔。
他娴熟地将少女压在身下,暧昧地抵着她的耳珠。
他哑声道:“娇娇貌美,当属天下第一。其他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光影交错。
萧弈衣襟敞开,露出精悍健硕的胸肌,周身散发出清冽勾人的山水香,丹凤眼潋滟着漆黑光华,弯起的薄唇极致性感,垂眸注视南宝衣时,大掌悄然探进了小娇娘的寝衣里。
南宝衣脸蛋红扑扑的。
她小声道:“阿弱还在屋里。”
“他睡着了。”
南宝衣眼睫扑闪,细声道:“叫嬷嬷抱出去。”
萧弈知道她这是答应与他共寝的意思,便抿着唇笑。
他脱掉寝衣,正要吩咐乳娘把小家伙抱出去,摇篮里突然响起小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南宝衣紧张得很,急忙过去查看。
她抱起阿弱,这孩子又不哭了。
把他哄睡着,南宝衣刚上塌,背后又传来哭声。
如此三番后。
萧弈呈大字躺在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帐幔。
好想把这死小孩儿扔出去啊!
次日。
宫宴如期展开,南宝衣随萧弈进宫时,姜岁寒也想进宫见见热闹,因此一道入了宫。
满殿金碧辉煌,两侧陈列着食案和坐席,南越的文武百官携带家眷,彼此间谈笑风生觥筹交错。
三人入席后,南宝衣悄悄望向坐在对面的顾崇山。
来的使臣应是他的大仇家,可他的面色依旧如平常般不苟言笑,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唱喏声:
“北魏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大公主殿下、白丞相、工部侍郎、大将军到——”
南宝衣在心里“嗬”了声。
这次的北魏使团,阵仗还不小!
她好奇望去,北魏贵族皆都身穿窄袖锦袍,颈间系着毛茸茸的动物毛皮,北魏太子甚至还戴着毛毡帽,一看就知道是来自北疆的人。
只是传闻中那名美貌倾国的贵妃娘娘,却并未出席。
众人互相见过礼。
北魏丞相白宪之拱手笑道:“这次远道而来,一则是为了商定两国边界线之事,二则是为了共结秦晋之好。公主殿下。”
顾了了上前。
她瞟了眼萧弈,想起这个美貌男子对自己的厌恶,只得蹙着眉头,敷衍马虎地对楚怀修行了个中原的万福礼。
她扬声:“南越皇帝,是个棒槌!”
宝殿寂静。
第241章 权臣大人,只能被她睡
白宪之拧着眉,低声提醒:“公主!”
顾了了翻了个白眼。
她勉为其难,本想继续说“我们为两国和平而来”,却按照南宝衣给她的纸张,操着蹩脚的雅言,朗声道:“战争万岁,恕我直言,在场的你们都是弟弟!”
南越君臣:“……”
这女人脑子有病?
就这样的货色,北魏也好意思送出来和亲?
简直是往南越送了一颗炸弹!
北魏使团:“……”
在自家皇宫犯蠢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跑到别人家里犯蠢!
北魏的权贵没有人愿意娶她,万一南越皇帝也不愿意娶,岂不是又得带回去祸害他们国家的好儿郎!
白宪之勉强笑道:“让诸位见笑了。公主殿下一向喜欢开玩笑,在我们魏地时,常常会因为各种玩笑博得满堂彩。”
南越君臣:“……”
抱歉,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笑。
宋丞相的夫人宋刘氏,仗着自己年纪大,一边照顾孙子宋程瑞,一边笑着打圆场:“老身觉得挺好笑的。公主殿下美貌夺人,比靖王妃更加娇艳明丽呢。”
她一向憎恶南家姐妹。
因此,不惜借着吹捧顾了了的机会,狠狠踩一脚南宝衣。
顾了了扬了扬剑眉,本欲说“谢谢,你也很美”,却脱口而成:“那是当然,你这个丑陋的蠢货。”
丑陋的蠢货……
宋刘氏嘴唇发抖。
满殿诡异的寂静中,她孙子宋程瑞却忍不住哈哈大笑:“祖母,她说你是个丑陋的蠢货,哈哈哈哈哈!祖母,我就说你又老又丑,你还不信!”
被心肝宝贝孙儿嘲笑,宋刘氏一张老脸红如猪肝。
众目睽睽,她羞耻得恨不能钻进地底下!
南宝衣挽袖斟酒,垂眸轻笑,低声道:“果然是个蠢货……”
萧弈把挑好鱼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哂笑:“顾了了的翻译,是娇娇的杰作?”
“她觊觎二哥哥,我当然不会放过她。”
少女傲娇。
北魏使团落座后,顾了了也从白宪之那里,得知了自己闹出的笑话,气得小脸扭曲难堪。
她脆声道:“靖王妃,在我们北魏,好男儿是靠自己本事抢的。你嫁给靖王不算本事,有种,你与我当场比试一番,谁赢了,靖王就归谁!”
使团的随行翻译,立刻把这番话翻译了一遍。
满殿人面面相觑。
好男儿是靠自己本事抢的?
就连北魏使臣也满脸无语,他们怎么不知道北魏有这种规矩!
殿中几位皮相俊美的南越公子,生怕自己被这位刁蛮公主相中抢走,下意识躲到人群后面去了。
南宝衣挑眉而笑:“且不说夫妻婚姻是官府认证,不可被第三人破坏,公主大字不识,连中原雅言都不会说,又能与我比什么呢?”
顾了了笑容得意。
她站起身,朗声道:“比发明。墨大人!”
北魏的工部侍郎墨序,立刻拍了拍手。
十几名北魏侍卫抬着两架东西进来。
墨序亲自揭开红布。
众人望去,其中一件物品乃是雕刻着隶书和山河图的枣木板,旁边放有纸张、油墨等物。
第二件物品颇为巨大,高四丈,宽两丈半,是一座正方台型的木结构建筑。
顾了了指着第一件物品,骄傲道:“众所周知,以前天下只有落后的拓印技术,以致很多古籍在手抄中失传。后来,是我北魏人通过木雕,改进了拓印技术。今日天下文化大盛,当有我北魏一半功劳!”
南宝衣面色淡淡。
她知道,自己的话本子能盛行天下,也是托了北魏木雕的福。
旁边,姜岁寒伸着脑袋好奇去看。
什么木雕,这不就是唐朝出现的雕版印刷术嘛!
说起来,他穿越的这个世界,似乎是地球的平行世界,这里的朝代在现代史书中没有丝毫记载,但很多古籍却在两个世界同时出现。
他合理怀疑,这里的古籍,是他之前的穿越者带过来的。
或者,另一个世界的古籍,其实是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带过去的?
正胡思乱想时,墨序介绍起了另一架大型木结构仪器。
他正色道:“这东西名唤水运仪象台,以漏刻水力驱动,集天文观测、天文演示和报时系统为一体,不仅能清楚知道时刻,还能清楚地展现星辰起落。”
众人好奇地望去。
水运仪象台分为几层木阁,木阁里住着一百多个数种颜色的小木人,红衣小木人摇铃,紫衣小木人扣钟,绿衣小木人击鼓,由昼时钟鼓轮控制它们,果然能清楚地反映出几时几刻。
大家惊叹仪器构造精准之余,姜岁寒却看得一脸懵。
水运仪象台,在他读过的诗书上,是北宋的苏颂、韩公廉等人发明,堪称中国古代真正意义上的机械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也撞见了!
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顾了了欣赏着众人的惊叹和称赞,越发得意洋洋:“这就是我们北魏皇族的智慧!怎么样,靖王妃,你能否代表南越,拿出比我们更精细厉害的发明?”
南宝衣鄙夷。
明明是人家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顾了了居然脸大到自称是北魏皇族的发明。
再者,拿国家层面的发明,来做私人比试,算什么本事?
“怎么,靖王妃要认输?”顾了了眉飞色舞,“你若认输,今夜靖王就得留宿本公主的寝殿,与本公主共度**!”
萧弈听着翻译的话,屈起指节叩了叩食案。
他瞥向姜岁寒。
姜岁寒微微颔首,表示这种事情交给他完全没有问题。
比发明嘛,他堂堂二十一世纪美妆博主、医学博士、工科宅男,随便搞出一张机械图,就足以吊打顾了了!
萧弈微微一笑。
他握住南宝衣的小手,低声道:“娇娇帮我……”
年轻的权臣大人,踞坐在宫灯下,织金墨袍铺满座位,容貌犹如金相玉质,墨眉轻蹙,丹凤眼中盛满委屈,可把南宝衣心疼坏了!
这么美貌的权臣大人,只能是她的,只能被她睡!
可是,怎么才能赢过顾了了,却是个难题。
姜岁寒跪坐到她身后,低声耳语了几句。
南宝衣惊讶过后,再望向殿中的雕版印刷时,不禁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轻笑。
还有一章,快写完了
第241章 她会死的很惨的
南宝衣从容道:“公主的挑战,我应了。”
殿中人惊住。
这两项发明可都不简单,南宝衣拿什么跟它们比?!
萧弈被顾了了睡不要紧,但输了南越的体面可不成!
以南越的工部侍郎为首,殿中人纷纷窃窃私语,指责南宝衣一意孤行,怕是要伤了国家的威风和体面。
一位白发苍苍的三朝元老,摇头叹息:“现在这后生,太膨胀咧!不像鹅们来时候稳当老实!”
宋刘氏尖着嗓子冷嘲热讽:“老身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靖王妃这么狂妄的人!怎么,靖王妃是墨子后裔,还是神仙下凡啊?你若能发明出比那两件东西更厉害的东西,老身给你跪下来叫祖宗!”
宋鸣冷笑:“不知天高地厚!那两件东西,凝结了多少时间和智慧才能现世,你一个区区女子,一时半刻能发明出什么?!”
北魏的使臣们相视一笑。
他们各自推杯换盏,显然没把南宝衣放在眼里。
在他们眼中,比试这种事,当然是闹得越大越好,只要南宝衣输了,就能从侧面反映出他们北魏强盛的国力和创造力。
顾了了更是倨傲地抬起下颌。
她微笑着,一双眼放肆打量萧弈浑身上下,仿佛已经看见他被自己剥光外袍,躺在帐中被她百般蹂躏鞭笞的美妙景象!
众多质疑声,此起彼伏。
楚怀修轻抚着龙案旁的画轴,看在太子妃姐姐的份上,愿意给南宝衣一个机会,因此道:“既然靖王妃有信心,那么就和北魏使臣比试一番。”
南宝衣福了一礼。
她从工部的官员里,挑了一个擅长雕刻的年轻人,又问内侍官员要了木板、刻刀、纸张、油墨等。
她对那年轻人低语了几句,对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狂热发亮。
他点点头,立刻开始在木板上雕刻字体。
宋刘氏率先讥笑:“都是刻字,这和北魏的木雕并没有什么区别嘛!众所周知,北魏的印刷技术当属天下第一,靖王妃是想不出主意所以打算乱来了嘛,剽窃别人可不好,会丢尽我们南越脸面的!”
因为南宝珠的事,南宝衣已经忍她很久。
她立刻反驳道:“丞相夫人不会说话就闭嘴,这般喜欢灭自己志气涨别人威风,你怎么不干脆迁徙到北魏去啊?!啰啰嗦嗦对自己人百般贬低,丢尽南越脸面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
一番话夹枪带棒。
宋刘氏惊呆了。
原以为南宝珠就很难搞,没想到她妹妹更加难搞!
她握紧老拳,胀红老脸:“呸,不见棺材不落泪!老身等你出糗!”
水运仪象台记录着流逝的时间。
顾了了渐渐有些不耐烦:“南宝衣,你到底行不行啊,若是根本造不出好东西,早点认输得了,免的浪费大家时间!”
南宝衣还没说话,对面顾崇山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盯着年轻工部官员激动雕刻的手,慢慢摆弄着黑檀木珠,淡淡道:“好东西,值得所有人花时间等待。”
翻译把话讲给顾了了听。
顾了了不悦,对顾崇山道:“你一个阉奴,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公主顶嘴?!”
说完,注意到顾崇山的容貌,不禁愣住。
这个男人的五官,与她父皇生得好像!
她想起母妃从前说过的事,不禁诧异道:“难道你就是当年送到盛京城的前太子?!说起来也算我皇兄,没想到你如今竟然成了个太监!怪不得父皇另立太子,原来是因为你成了太监……你好恶心哦,简直丢尽了我们北魏皇族的脸面!”
翻译愣住。
他不敢继续翻译,求助般望向白宪之。
见自家丞相微微颔首,他立刻抬高声音,把顾了了的嘲讽原原本本地翻译出来。
满殿人呆若木鸡。
心中,掀起了轩然巨浪。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向顾崇山。
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西厂九千岁滥杀无辜、结党营私,先帝始终不闻不问,对他的态度是放纵甚至宠爱。
因为这位九千岁,竟然是北魏当年送过来的质子!
先帝对他,是怀着愧疚的!
面对众人或惊讶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顾崇山始终面无表情。
早就知道,这个秘密,迟早会大白于天下。
他早已做好准备。
任何嘲讽,任何鄙夷,任何嫌恶,他都不会放在眼中,因为真正的强者,不会在意别人态度如何,因为真正的强者,知道自己要走一条怎样的路!
那条路是寂寞的,冷嘲热讽的路人,不重要!
南宝衣垂下眼帘。
对顾崇山,倒是没什么情绪。
因为深知这个男人,在北魏使臣团进京的时候,必定就做好了准备,此时的他,不需要别人同情,更不需要别人怜悯。
只不过……
她望向顾了了,对方正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南宝衣悄悄为她默哀。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顾崇山……
难道她以为,顾崇山还是当年孤弱无依的前太子吗?
顾了了,会死的很惨的。
此时,那位年轻工部官员终于雕刻好木板。
他认真地切开木板,将一个个精美的雕刻文字展现在字盘里,郑重而激动地转交给南宝衣。
南宝衣道:“北魏的印刷术,每次刊印书籍,都需要重新篆刻木板文书,耗材耗力。但是我们的印刷术就不同了,每个字都是单独的,可以自由排列组合。印刷新的书籍时,不需要重新篆刻,省时省力省财。”
她向众人演示字盘里的几个字:“比如‘风狂雨急’四个字,我们需要印刷‘急雨狂风’时,只需要调换字序就可,无需再另行篆刻。这项发明,叫“活字印刷术”。”
殿中静默了几瞬。
回过神时,工部的几个官员率先激动得泪流满面。
先进啊!
这是超越时代的发明啊!
工部侍郎非常急迫:“靖王妃,这可是你发明的?!”
他仿佛捡到了鬼才!
南宝衣脸红:“那哪儿能啊!这是一位叫‘毕昇’的人发明的。”
工部侍郎更加急迫:“不知毕先生家住何方,能否招到我工部任职?”
虽然不知道毕昇是谁,但毕昇好厉害啊!
唐朝·雕版印刷
北宋毕昇·活字印刷术
第241章 自打嫁给萧弈,她就没输过
南宝衣轻咳一声,避开询问,转向北魏使臣:“诸位以为,我南越的活字印刷,如何?”
北魏使臣们心知肚明,这项技术是极好的。
墨序坦坦荡荡地称赞:“虽然不知道毕先生是谁,但这项发明,足以载入史册。”
南宝衣微笑着向他福了一礼。
顾了了不忿:“一点小伎俩,有什么了不起?靖王妃如果真有本事,就拿出比水运仪象台更好的计时器具来呀!”
宋刘氏冷嘲热讽:“靖王妃,恐怕也只有一点小聪明而已。”
南宝衣不慌不忙地唤来十苦,耳语了几句。
十苦立刻返回靖王府。
他很快捧来一件一尺来长的长方形物品,像是个木盒子,只是盒面是薄薄的透明琉璃,盒子里有指针和十二点刻度,还有个不停摆动的黄铜钟摆。
姜岁寒摇着折扇,乐呵呵地吃着花生米。
这玩意儿是机械钟,他闲着没事儿时,利用重锤驱动力和齿轮制作出来的,糙是糙了点,但这里的人见识少,估计得惊为天秀。
殿中,南宝衣简单讲了一下机械钟的原理。
两国的工部官员们,全部围拢上来,不敢置信地激烈讨论起来。
“我的乖乖,这么小的盒子,竟然能显示时辰!”
“神迹!这个叫做‘钟’的东西,简直是神迹!老刘,等我将来富贵了,我给你送钟啊!”
“我不信这东西是别人发明的,活字印刷,机械钟,定然都是靖王妃的杰作!靖王妃不仅是蜀郡的福星,还是上苍赐给我南越的福星啊!”
“靖王妃,我北魏工部出万两黄金,可否聘你去朝中任职?我墨序愿意献出工部侍郎的职位!”
“你滚开!靖王妃,南越的工部官衙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南宝衣:“……”
谢谢,她没有本事,也毫无兴趣。
一群读圣贤书的男人,为了抢夺机械钟和南宝衣,竟然在殿中大打出手。
南宝衣挤出来,笑吟吟望向宋刘氏:“丞相夫人怎么说?”
宋刘氏翻了个白眼。
她不情不愿道:“靖王妃为国争光,老身感到很自豪。”
南宝衣歪头,笑意更盛:“除此之外呢?”
宋刘氏磨牙,不忿地盯向南宝衣。
她都服软了,这小贱人还想怎样!
真想让她唤“祖宗”?!
她不懂何为尊老爱幼嘛!
“‘你若能发明出更厉害的东西,老身给你跪下叫祖宗’……”南宝衣复述了宋刘氏的话,俏生生站在宫灯下,弯起的丹凤眼比灯火更加烂漫,“丞相夫人,我等着呢。”
她其实并不介意宋刘氏的捣乱。
她介意的,是宋刘氏倚老卖老,欺负珠珠。
宋刘氏老脸滚烫。
她拿胳膊肘,求助般捅了捅宋丞相。
宋丞相威严地咳嗽一声:“小辈,就该有小辈的样子,靖王妃如此咄咄逼人,不知道的,要说你不敬长辈——”
“宋相。”
对面,萧弈把玩着酒盏,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英俊的权臣,托腮而坐,笑容凉薄:“几时起,区区丞相府,竟成了皇族的长辈?你相府,莫非是想凌驾于皇族之上?”
宋丞相哑口无言。
萧弈权势赫赫,他不敢顶撞,只得默默低头吃菜。
南宝衣眼如弯月:“宋夫人,我等着呢。”
幼时在锦官城,与同龄小姑娘们比爹,她确实比不过,不仅比不过,还会被百般嘲笑。
可是自打嫁给萧弈,与盛京的贵女们比拼夫君,她就没输过,不仅没输过,还处处被人艳羡。
可见,嫁给对的人是多么重要。
宋刘氏恼羞不已。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不认账,但跪是不可能跪的,她只得梗着脖子,红着老脸,硬着头皮,唤道:“祖宗!”
她是市井出身小妾上位,平日倚老卖老嘴毒心坏,得罪过不少人。
如今她受挫,殿中女眷解气不已,心中更加敬佩南宝衣。
满殿的窃笑声中,宋刘氏抬起宽袖遮住老脸,羞耻得不能钻进地底下,南家的姑娘,实在太可恶了啊!
南宝衣又望向顾了了:
“北魏公主,我与殿下成亲时,拜过天地、拜过舅姑、拜过先祖,在满城亲友的见证下结为姻缘,在龙凤喜烛前共饮合卺酒,约定此生白首不相离。觊觎别人的夫君,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也值得你大张旗鼓,拿**一度这种事出来比试?”
顾了了不仅输了,还被她骂的头昏脑涨。
她挽了袖管,恶狠狠扇向南宝衣:“贱人!”
南宝衣没料到两国宴会,众目睽睽,她竟然敢动手!
电光火石间,她来不及躲闪——
萧弈眸色一沉。
男人瞬间出现在少女身侧,捏住顾了了的腕子,冷声道:“公主是想重新挑起两国战事吗?”
心上人帮着南宝衣说话,顾了了委屈得不行。
她尖声嚎叫:“我才不怕挑起两国战事!我希望你和南越皇帝都成为我公主府的面首,我希望顾崇山当我的贴身太监伺候我,我希望在座的诸位都沦为我北魏的马奴!”
鸿胪寺的官员,尽职尽责地同步翻译她的话。
满殿落针可闻。
萧弈脸色淡漠,对十苦使了个眼色。
楚怀修轻抚过画轴,低声吩咐了身旁宦官几句话。
顾崇山更是直接离场。
南宝衣:“……”
震惊!
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竟然一下子得罪了二哥哥、九千岁和楚怀修这三个变态,甚至还得罪了整个南越!
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顾了了才不管那么多,已经哭着跑出宝殿。
北魏的白丞相满头冷汗,立刻举杯笑道:“那什么,其实我们不是送公主来联姻的,是她自己哭着闹着非要跟来的。南越的皇帝陛下,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来为我们两国的友谊干杯可好?”
此事算是揭过。
萧弈扣着南宝衣的手,把她带回席位。
南宝衣看着他把新鲜鱼脍放进碟子里,忽然道:“我想霸占你的心。”
萧弈握着的筷箸的手,微微一紧。
南宝衣仰起头,笑容乖甜:“当年锦官城,二哥哥曾在墨玉竹筒里藏了信笺,却不知被谁撕成了碎片。当年的我,拼错了顺序。刚刚展示活字印刷时,我突然想起来,那封信正确的字序应该是,‘我想霸占你的心’。”
第241章 南娇娇,我想霸占你的心
萧弈垂着丹凤眼。
根骨明玉似的耳廓,逐渐烧红。
“原来二哥哥在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呀!”南宝衣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笑容灿烂,“二哥哥有那种心思也不告诉我,就连告白都是我主动的……哦哟,二哥哥脸红个什么劲儿,该害羞的人是我吧?”
她清冷孤傲的权臣大人,她那闺房里骚断腿的二哥哥,竟然还会害羞红脸!
她觉得稀罕,于是笑眯眯去摸他的脸颊。
萧弈握住她细白的小手,低声威胁:“不许再提。”
那年冬天,他因为小姑娘和南承礼太过亲密而吃醋,所以在纸上写出了那句话。
都是他的黑历史,有什么可提的。
南宝衣的心,却像是飞到了云端。
知道暗恋的人其实也在暗恋自己,本来就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呀!
她笑眯眯的:“偏要提!原来二哥哥好喜欢好喜欢我,恨不能霸占我的心——”
萧弈沉声警告:“南娇娇!”
南宝衣不怕他。
她学着他深沉清冷的模样,捻着腕上不存在的压胜钱,正儿八经道:“南娇娇,我想霸占你的心——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模仿得惟妙惟肖,情不自禁仰天大笑。
萧弈清冷地绷着唇,却终于渐渐跟着笑了起来。
眼见着小姑娘越闹越嚣张,全然是不怕他的模样,萧弈捏住她的下颌,忽然当场吻上她的唇。
他抬袖,宽大的织金宽袖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两人。
姜岁寒面无表情地蹲坐在旁。
他默默往嘴里塞花生米。
他就想进宫看看,宫中夜宴是怎样的奢侈富贵,没想到竟然被喂了一嘴狗粮……
早知道就不帮南小五了!
宝殿对面。
戴着兽毛毡帽的北魏太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正静静注视着南宝衣。
他看了良久,忽然柔柔一笑,饮了半盏温酒。
南越的宝仪郡主,才华横溢的陈词唱穿,真的很有趣呀。
……
另一边。
顾了了离开宝殿后,径直跑到御花园。
她手持马鞭,拼命鞭笞园中植株,以此发泄怒意。
端着酒盏的宦官,悄然出现她身后。
他对手下太监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太监立刻擒住顾了了,不顾她的挣扎尖叫,硬生生掰开她的嘴,将那盏酒倒进了她的嘴里。
顾了了跌倒在地,呛得剧烈咳嗽,忍不住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偷袭本公主,找死是不是!”
然而等她抬起头,那群宦官已经不见踪影。
她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正要拍干净宫裙上的灰尘,十苦端着酒盏悄然出现。
他神情肃杀,示意暗卫擒住顾了了,掰开她的嘴。
顾了了被迫跪倒在地。
她的喉咙咕嘟咕嘟地起伏,喝下了十苦灌进去的毒酒,最后被呛得捂着喉咙跌倒在地。
十苦冷漠:“公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这个下场,是你应得的。”
说完,径直带着暗卫离去。
顾了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堂堂北魏公主,得罪谁又有什么要紧,这群人竟然灌毒酒害她!
等她查明凶手,定要他们死无全尸!
她发着狠誓,两种剧毒,却在她身体里悄然交织。
少女的腹部渐渐传来绞痛感,痛到她恨不能以头撞地!
她满身冷汗,悲惨地在御花园打滚。
她用北魏语呼唤着救命,可是周围的宫女内侍似乎都被清场,没有人来救她……
就在她快要活活痛死时。
唇红齿白的大太监,捻着黑檀珠串,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面前。
顾了了痛不欲生:“救我……顾崇山,皇兄,救我!”
“为何救你?”
顾崇山欣赏着她的痛苦。
“只要你救我,我就带你回北魏!我会恳求太子皇兄善待你,不再让你做伺候人的太监!太监是多么的低贱恶心啊,顾崇山,天底下,只有本公主能帮你!”
顾崇山在沉沉夜色里,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顾崇山没有解释,从黑檀珠串里取了一颗丢给她:“解药。”
顾了了急忙从泥土里抓起那颗丹药,不顾是否干净,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
很快,腹部绞痛感逐渐消失。
顾了了擦了把满头冷汗,重又恢复了高傲:“你做得很好。等我见到母妃时,我会禀明你的功绩。”
顾崇山只是笑。
他起身,居高临下:“被毒死,实在是太过轻松的死法。把她带去马厩吧。”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宛如胡琴渐起的低弦。
可是他的狭眸却盛着漆黑笑意,像是黑夜里的恶鬼。
临近子时,宫宴终于结束。
南宝衣随萧弈坐马车回府,车厢温暖宽敞,她靠在男人的怀里昏昏欲睡,珠钗步摇歪斜而不自知。
十言挑开车帘,低语了几句。
萧弈微微颔首。
南宝衣睡得迷迷糊糊,一边还伸手去摸自己的发髻是否端正,一边懒懒问道:“怎么了嘛……”
“无事。”
少女摸到歪掉的步摇,下意识坐起身。
她对着掌镜重新梳妆,瞥向萧弈:“刚刚十言说了什么?北魏公主是不是又来勾搭你了?我隐约听见她的名字了。”
萧弈莞尔。
小姑娘睡归睡,耳朵还挺灵光。
他道:“顾了了死了。”
“死了?!”
南宝衣握着金步摇,诧异的不行。
“据说是独自去御花园骑马,孤身闯进马厩,却被烈马踹断肋骨,之后又接连被二十多匹马踩踏。被人发现时,浑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处完好。”
萧弈轻描淡写地说着,替她拔下所有步摇和小簪,拿起妆奁里的金梳子,给她仔细梳头发。
南宝衣惊得合不拢嘴。
烈马踹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能把人踹出血哩!
被二十多匹马踩踏,那不得踩成肉泥!
顾了了得多痛不欲生啊!
她郑重道:“二哥哥,咱们把王府里的马厩挪出府好不好?否则将来阿弱会走路了,若是不小心闯进去,被踩成肉饼怎么办?”
萧弈看着她担忧的小表情,心中柔软,应了声“好”。
盛京城落初雪时,南宝衣收到了公主府的喜帖。
她坐在明净的西窗下,打开喜帖。
原来是南景尚公主的喜帖。
还有一章,在写
第241章 我就想把娇娇宠成小姑娘呀
据说二哥哥与楚怀修做了交易,不许南景入朝为官,因此南景只能以幕僚的身份待在楚怀修身边,还被赐婚给长公主,当了个空有头衔却无实权的驸马爷。
她放下喜帖,望向批阅官衙卷册的萧弈,笑道:“兄长成亲,我自然要去。想来,南胭也会去的。”
本朝规定,驸马不可为官。
尚公主,就等同断绝了仕途前程。
对南景那种野心勃勃的男人而言,这场婚礼简直就是他仕途的殡礼,估计他得全程黑脸。
南宝衣好想去欣赏他的黑脸。
萧弈翻了一页卷册:“我那日官衙有事,恐怕不能陪娇娇。”
“参加婚礼而已,我又不是没参加过,才不需要你陪。”南宝衣双手捧脸,欣赏着对面认真工作的男人,“二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姑娘啦。”
萧弈弯起唇角:“可我就想把娇娇宠成小姑娘呀。”
他的尾音懒洋洋地拖长。
又宠溺,又性感。
南宝衣仍旧捧着小脸,白嫩的面颊却一点点浮现出桃花红。
她垂下卷翘的睫毛,竟然不大敢直视萧弈。
然而精致的樱唇,却是忍不住翘起的。
冬日的阳光透窗而入,她心中像是融化开一颗蜜糖,甜的要命。
她羞赧道:“二哥哥真是……都成亲这么久了,老夫老妻的,说什么甜言蜜语呀!”
“才不到一年,怎么就久了?和娇娇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嫌久。”萧弈运笔平稳,语气认真,“更何况情话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辈子的事。等娇娇老去,成了个漂亮精致的小老太太,哥哥依旧说情话给你听。”
南宝衣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连丹凤眼尾,都笑得染开了秾艳浅粉。
嫁给喜欢的人,是什么感受呢?
大约就是与他相处的每时每刻,都会情不自禁地涌上欢喜吧,仿佛心窝窝里藏了一颗甜甜的蜜糖。
南宝衣要去赴南景的喜宴。
梳妆时,萧弈从背后抱住她,从怀里取出一根八宝琳琅金钗,温柔地簪在她的云髻上:“不能陪娇娇赴宴,特意准备了这根金钗当做赔罪礼物。”
金钗上填着八块宝石,南宝衣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一向喜欢价值不菲的东西。
她的笑容不禁更加明艳动人,被萧弈按在妆镜台前吻了片刻,才被放出寝屋。
余味扶着她的手登上马车时,看见她的云髻上多了一根八宝金簪,唇角始终是傻乎乎扬起来的。
她不禁轻笑。
夫君不能陪同出席喜宴,还能这么高兴的姑娘,大约只有她家王妃独一位吧,可见主子真会哄王妃开心。
一路来到公主府。
府邸处处张灯结彩,宾客如织,笑语盈盈。
喜宴开始的时候,南宝衣果然看见了南胭。
南胭如今有顾余保护,即便是顾崇山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因此进退举止一如当皇妃时那般嚣张。
南胭特意挑了南宝衣身边的空位落座,直言道:“你也是来看南景笑话的?”
南宝衣很温柔:“姐姐真是,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恶毒吗?兄长成亲,我自然是来恭贺他的,怎么会是看笑话呢?”
南胭翻了个白眼:“虚不虚伪?”
南宝衣笑而不语。
她挽袖,给自己斟酒。
与南胭相斗的时间长了,对方敛去了昔日娇弱无依小白花的可怜模样,言语举止趾高气昂,可她却反而学会了各种场面话,学会了如何在人群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杯酒入肚。
南宝衣想着锦官城的点点滴滴,心中尽是无限感喟。
南胭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没再言语,只沉默喝酒。
宴会厅起了热闹。
是新郎官来敬酒了。
南景敬到她们这一桌时,注意到两个妹妹都在,握着酒盏的手紧了又紧,面上冷淡道:“诸位吃好,喝好。”
众人热热闹闹地举杯。
兄妹三人皆都没有去看对方,周遭的喧嚣似乎都已远去。
他们各自饮尽了杯中喜酒。
南景又被伴郎们拉走,去别桌敬酒。
南胭放下酒盏,淡淡道:“这是咱们兄妹三人,第一次安然无恙地聚在一起吃酒吧?这样的日子,想来今后是不会再有了。”
“薄情如姐姐,也会喜欢团圆吗?”南宝衣笑问。
南胭面无表情:“永远不会喜欢。”
她起身离去。
南宝衣盯向面前的碗碟。
却是毫无食欲的。
她起身,打算去公主府的园子里逛一逛。
刚走到游廊里,背后传来呼唤声:“王妃留步!”
南宝衣回眸望去,以墨序为首的北魏工部官员们,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个个神情激动。
墨序紧张道:“靖王妃当真不考虑,去北魏担任工部侍郎?”
南宝衣正色:“墨大人,那两样发明,不是我想出来的。”
“我知道,王妃这是谦虚,你们中原人都喜欢谦虚,我懂得!”
墨序犹如看见老祖宗般高兴。
南宝衣:“……”
这群人真是高看她了。
如果真是她发明的活字印刷和机械钟,那么她恨不能昭告天下,然后让家族开设工坊生产机械钟,销往诸国天下。
大把大把的银票它不香嘛!
墨序腆着脸:“王妃不肯去北魏也没关系,能否赏赐我们几件发明?哪怕只是草图也好!”
十几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南宝衣。
俨然是把她当成大师了。
南宝衣暗道自己已经成婚,被十几个大老爷们儿缠在这里像什么话,想着尽快脱身,于是随口道:“拿纸币。”
墨序竟然已经提前备好纸笔。
南宝衣随手画了一通鬼画符。
墨序捧着纸张,惊为天人:“我的天,这是……墨家失传已久的飞行机械!看看这翅膀,看看这线条!”
南宝衣:……?!
她怎么不知道她画的是飞行机械?
她有那水平吗?!
北魏的一群工部官员,激动的面红耳赤,千恩万谢过后,像是生怕南宝衣反悔,迫不及待地捧着图纸,屁颠屁颠儿地跑走了。
南宝衣:“……”
无语凝噎。
游廊尽头,忽然传来轻笑。
她望去,美貌白皙的少年站在扶栏旁,手里把玩着一枝梅花。
是北魏小太子。
她福了一礼,转身欲走。
顾慑温声道:“南姑娘,孤很喜欢你写的话本子。你写的每一本,孤都认真拜读过。孤甚至命令太学,以你的话本子为课本,教授太学生。”
南宝衣:“……”
虽然有点高兴,但是……
这位小太子,就不怕北魏亡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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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她家姑娘搞不好要挨揍的
顾慑在美人靠上坐了,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封皮干净,只是大约被人翻读过很多次,书卷蓬松泛黄,书页甚至有些发脆。
南宝衣眼尖。
瞧见那本书,正是自己写的第一本话本子。
“我虽是太子,却不爱四书五经。我喜欢看戏听曲儿,喜欢在戏服上刺绣美丽的图案,喜欢制作满是珍珠和点翠的精美凤冠。”顾慑提起这些时,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三年前读到南姑娘的话本子,更是叫我大开眼界,我竟不知,世间还有这等曲折离奇的故事。南姑娘,你能为我在扉页上题写名字吗?”
少年跳下美人靠,热切地将心爱的故事书捧到南宝衣面前。
他的眼神很干净,充满了盼望。
南宝衣明白,这位小太子,是真心喜爱她的故事。
她拿了笔墨,认真地在扉页落下“陈词唱穿”四个簪花小楷。
顾慑笑起来,心满意足地合上书页:“可不敢叫我母妃看见,否则她一定会骂我。”
“你母妃不许你读闲书吗?”
顾慑垂下睫毛。
他的眼神里多了些黯然:“从来不许。若是发现我读闲书,她会很生气地烧掉它们。就这一本,还是我想方设法才藏起来的。母妃管束严厉,除了不许我看闲书,也不许我看戏听曲儿,更不许我碰戏服、凤冠一类的东西。”
南宝衣理解地点点头:“她期盼你能成为一位勤勉刻苦、饱读圣贤书的储君。”
“储君?”顾慑扬了扬漂亮的桃花眼,“原也不是我的东西,这储君之位,我当的一点滋味儿也没有。比起将来继承皇位,我更想进戏班子,专门为花旦制作美丽的戏服和凤冠。我自己也喜欢唱戏,我扮的青衣和花旦都很美!”
南宝衣忍俊不禁。
北魏的小太子,志向特别,真有趣呀。
顾慑又兴奋道:“南姑娘,我在北魏时,还听说过玉楼春的大名。明日,我请你去玉楼春听曲儿好不好?咱们一起论戏,一定很有意思!我给你看我亲手缝制的戏服,你肯定会赞不绝口。”
他三句话不离戏曲,全然是个戏痴。
因为南宝衣的玉楼春和话本子,又把她引做知音人。
南宝衣解释道:“明日是冬至,中原的冬至是大节日,要和家人团圆,一起在家中吃饺子的。”
顾慑思索片刻,认真道:“不妨事。你中午和靖王团圆吃饺子,我晚上请你去玉楼春听曲儿吃饺子,如此,你就能过两个冬至。”
南宝衣无话可说。
这少年就是个戏痴,节日和团圆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反正她明晚要带着水饺去探望寒老板,顺道与顾慑说说话,看看他制作的戏服,也是可以的。
于是南宝衣点头应下了。
顾慑大喜过望,将梅花簪到发髻里,学着青衣的轻盈模样,甩了甩并不存在的水袖,后退两步,遥遥朝她福了一礼。
南宝衣目送他雀跃离开。
她抿着笑,正欲回喜宴上,荷叶匆匆忙忙地寻了过来。
她紧张道:“王妃,您猜奴婢刚刚在前院撞见了谁?”
“谁呀?”
“前太子!”
南宝衣诧异:“楚怀南?”
“正是。他之前被先帝废为庶人、软禁府中,但因为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缘故,所以解了禁。长公主是他的皇妹,他今日也是来喝喜酒的。”荷叶犹犹豫豫,“他刚刚认出了奴婢,还让奴婢给您传话……”
“传什么话?”
“他约您明日黄昏去玉楼春,想和您过一次冬至。”荷叶蹙着眉尖,“奴婢寻思着您已是王妃,怎么可以与外男过冬至,正要拒绝,但他又说,他手里有朝堂官员收受贿赂的罪证,想在明晚交给您。所以,奴婢就回来传话了。”
南宝衣迟疑。
她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但二哥哥在大理寺任职,如果能揪出朝中的贪官污吏,定然是轰动盛京的大案,说不定能凭此进入刑部。
可她已经与顾慑约好了……
不过两人都没说具体时间,都只安排在傍晚,她可以一个走上半场,一个走下半场啊!
她琢磨着,笑眯眯道:“你去告诉楚怀南,我愿意赴宴。”
南景的喜宴结束之后,南宝衣正要回府,刚走到前院照壁,却碰到了顾崇山。
男人站在梅花树下,显然是刻意在这里等她。
南宝衣有点怵他,稍稍福了一礼就要走。
“南家丫头。”
顾崇山叫住她。
少女回眸。
顾崇山走近了,淡淡道:“等这次北魏事了,我就会带着顾余返回故国。明日冬至,我在玉楼春订了雅座,你记得黄昏时前去赴宴。我,想与你吃一次饺子。”
冬至,兴许是他返回故国前,最后一次与南家丫头过的节。
山高水远,等他回到北魏,他再难见到南家丫头。
南宝衣纠结。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全都想跟她过节?
见她似要拒绝,顾崇山补充道:“我有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
“天山雪莲。”
南宝衣:“……!”
天山雪莲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只在北魏天山生长,北魏皇族每年春天派人采摘,却有无数人死在冰山峭壁,可见它有多么的珍贵。
据说它能延年益寿,可就算富贵如她家,也买不到这等有市无价的宝贝。
南宝衣想起了年迈的祖母。
若是吃了天山雪莲,祖母是不是就能多活几年呢?
她有点想念祖母了。
她眼眸湿润,点头道:“我会赴约。”
顾崇山走后,荷叶忍不住吃惊:“王妃,您同时答应了三个人!”
南宝衣讪讪。
沉默半晌,她语重心长:“荷叶啊,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能挤出来的。你要多学学我,要合理又有效率的安排时间……”
荷叶:“……”
不,她一点儿也不想学。
她觉得明天会是大型修罗场,她家姑娘搞不好要挨揍的!
回到靖王府,已经入夜。
南宝衣梳洗干净爬上榻时,萧弈还在处理衙门卷宗。
她奔波一天,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弈吹熄了灯盏。
他上榻,熟稔地把少女搂进怀里,大掌探进她的衣襟,闭着眼睛道:“到年底了,官府积压的案件要尽快处理完,明天我得去衙门当值,中午不能陪娇娇过冬至。我在玉楼春订了雅座,傍晚时,请娇娇吃饺子。”
第241章 被四个太子当成团宠的日子
南宝衣猛然睁开眼。
睡意全消。
二哥哥竟然也打算晚上过节?!
萧弈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变幻,问道:“怎么了?”
南宝衣欲哭无泪。
同时约三个人是她的极限,她怎么可能再和二哥哥约!
更何况,如果被二哥哥发现她和外男吃饺子,而且还是三个外男,估计会醋到把她剁成饺子馅儿,剁得稀碎稀碎的那种!
少女眼眸飞快转动。
片刻,她突然翻身,撒娇般搂住他的脖颈。
她亲了亲萧弈的下颌,嗲声:“可是人家就想要中午过节嘛!衙门的事,叫十苦他们去处理就是,二哥哥是有家室的人,当然得留在府里陪我过节……”
萧弈挑眉。
帐中光影昏暗,他垂眸看着怀里扭动的小姑娘,虽然被她这么撒娇很受用,但是……
他微笑:“娇娇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南宝衣:“……”
这厮不愧是查案审犯人的官员,这都能发现!
明明是寒冬,可她的后背却迅速冒出一层冷汗,丝绸寝衣都被悄然洇湿小片。
她福至心灵,抬起小粉拳捶了一下男人的胸膛,娇滴滴地辩解:“哥哥少见多怪,姑娘家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喜欢撒娇的,这有什么。”
萧弈低笑。
少见多怪?
南娇娇分明是心里有鬼。
他握住她的小粉拳,就势放进锦被里。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嗓音逐渐低哑:“既然娇娇不打算就寝,不如咱们做点有趣的事?”
昏暗中,南宝衣小脸涨得通红。
清楚地感觉到,那东西在她的掌心跳动。
她想缩回手,却被萧弈紧紧扣着细腕。
萧弈的喉结微微滚动。
他靠近她的耳珠,低垂的丹凤眼内勾外翘,极尽魅惑:“它喜欢娇娇……”
南宝衣呜咽了声。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它啊!
她委屈地小声道:“前两日,二哥哥弄伤了我,还没有好呢。你这样,我害怕。”
床帐严严实实,将这里隔绝成一小方天地。
而这样的小天地,她又被萧弈圈在床榻里侧,呼吸时全都是他身上的山水香,他又生得高大健硕,她的腿甚至还没有他的手臂粗,仿佛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她当然怕得要命啊。
萧弈的呼吸有些粗。
正是新婚燕尔,他又年少气盛,有时候急了些,确实会弄伤他的小娇娘。
他隐忍着闭上眼,想忍下那股欲念,鼻翼渐渐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睁开眼是她。
闭上眼,心里脑子里也是她。
穿襦裙的模样,穿寝衣的模样,以及……
被他欺负时,汗湿鬓发,娇弱无依,娇滴滴呜咽求饶的模样。
越想,欲念就越盛。
他凝视着近在咫尺委屈红眼的小娇娘,目光慢慢落在她噘起的樱唇上,喉结滚动,他试探道:“要不……”
南宝衣急了。
成亲大半年,这厮总打她嘴巴的主意。
她快哭了,保护自己般捂住唇瓣,瓮声瓮气的:“你走开,你再胡思乱想,就去书房睡!”
小娇娘反应这么激烈,萧弈只得放弃那个打算。
可他仍旧难耐不已,于是握住她细白的小手,眼眸晦暗,低喘:“那娇娇帮我……”
……
次日。
南宝衣醒来时,床帐中空空如也。
她坐起身,想起昨夜的荒唐,突然抬起脚丫子,凶巴巴地踩到萧弈的枕头上,踩了好几脚才解气。
余味卷起帐帘,带着小丫鬟们侍奉她洗漱更衣,打趣道:“冬至过节,王妃怎么一肚子气?可是主子昨夜惹了你?”
南宝衣坐在榻边,闷闷道:“可不就是惹了我?整夜整夜不安分,我都想给他纳个妾了。”
转念一想,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那么差劲儿,估计人家小妾宁愿凑一桌打叶子牌,或者手挽手去逛街买首饰,都不愿意搭理他的。
因为是冬至,余味特意为南宝衣妆点了一番。
玉白织金袄裙,搭配宝石绿膝襕马面,云髻上插两根精致莹润的翠玉发簪,两根缠着红线的小辫子垂落在胸前,添了些娇美俏皮,瞧着不像是嫁了人的王妃,倒像是哪家未出阁的闺秀。
余味赞叹:“每次瞧见王妃,都觉得眼如水洗,清丽脱俗。”
南宝衣被她夸得小脸红红。
她对着铜镜,欣赏着今日的美貌,又想起黄昏的四场宴会。
少女噙起的嘴角渐渐下压。
她捧着白嫩小脸,欲哭无泪:“荷叶啊,你说如果我称病不去赴宴,会是怎样的后果啊?他们会不会可怜我,因此不计较我失约?”
荷叶老实道:“也可能同时登门探望,那样王妃您就露馅儿了,您会死的更惨。”
南宝衣吸了下鼻子。
也是啊!
她掰着手指头。
如果把萧弈也看成太子……
那么今天的事稍微进行一下艺术加工,就可以写一本新的话本子了,书名就叫《被四个太子当成团宠的日子》,或者《太子们都爱倾国倾城的我》,又或者《同时玩弄四个大佬后我翻车了》。
想哭……
再如何盼望时辰慢些流逝,黄昏也终于随着金乌西沉,悄然而至。
南宝衣乘坐马车来到玉楼春。
以杨柳为首的四个戏楼侍女,早就等待她良久,见状急忙迎了上来,异口同声:“王妃总算到了!王爷(太子殿下、九千岁、楚公子)已经在楼上等候良久!”
说完,四个侍女面面相觑。
南宝衣捏着帕子,紧张地竖起食指遮住唇瓣:“嘘!”
她偷偷往楼上望了眼,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千万别向任何人泄露,我今晚同时与四个人吃饺子的事儿!”
杨柳等人是知道萧弈的醋劲儿的。
她们纷纷紧张点头。
虽然不明白王妃是如何做到同时约出四个大佬的,但是莫名觉得王妃好厉害,凭什么只有男人能纳妾玩女人,女人却必须忠于一人,瞧瞧她们王妃,如此大胆,如此前卫,简直是我辈女子楷模!
在她们热切崇拜的眼神中,南宝衣紧张兮兮地登了楼。
天山雪莲,她所欲也。
朝臣罪证,亦她所欲也。
总而言之,今晚必须漂漂亮亮地吃完四碗冬至饺子!
第241章 南娇娇最好没有红杏出墙,否则……
她踏进第一间雅座。
萧弈大刀金马地坐在八仙桌后,屈指叩击桌案,一边听着戏楼里的曲儿,一边抬眸看她,随口道:“娇娇鲜少穿宝石绿的马面裙。”
南宝衣惊了惊,敷衍:“啊,是吗?”
她落座,心脏跳得有些快。
总觉得二哥哥似乎发现了什么,否则为何特意强调“绿”?
他是不是认为,她给他戴了绿帽子?
少女心虚不已,瞧见小二端了热水饺上来,连忙殷勤地为萧弈调好酱汁:“二哥哥是能吃辣的,你多吃点红辣椒,别总想着绿不绿的。”
小二笑着介绍:“王妃拿的这一碟酱,是我们玉楼春今年新酿的,名叫杏酱,是用春天采摘的红杏——”
“够了!”
南宝衣打断他。
她心跳如雷。
什么红杏不红杏的,也太容易让人联想到红杏出墙了吧!
虽然她并没有出墙。
小二莫名其妙:“王妃?”
南宝衣回过神,给了他赏钱,吩咐道:“酱汁这东西,我们自己慢慢尝,你退下吧。”
萧弈拿起筷箸,吃了个饺子:“娇娇今日有点怪。”
“我一向如此的。”南宝衣小声争辩。
她与萧弈吃了几个饺子,想起天山雪莲和朝臣罪证,于是放下拿下筷箸,状似为难道:“二哥哥,我出门急了些,我去更衣。”
萧弈目送她离开雅座,挑了挑眉。
绿,红杏,再加上昨夜的不正常。
南娇娇最好没有红杏出墙,否则……
他似笑非笑,轻易就折断了手中银箸。
南宝衣掩上木门,抚了抚狂跳的心脏,连忙去寻顾崇山。
顾崇山饮着温酒。
面前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盘水饺。
见她进来,他放下酒盏:“怎么现在才来?”
南宝衣落座,念着能为祖母延年益寿的天山雪莲,本着利益至上的原则,先进行了一番惋惜:“北魏的使臣团,上元节前就要离开盛京,一想到九千岁这么快就要离开,我这心里,真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
顾崇山凝着她的娇颜。
前世今生,他都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南家丫头。
就此别过,余生不见,他又如何舍得呢?
正要安抚安抚小丫头,南宝衣脆声道:“眼见着是要离别了,九千岁的天山雪莲呢?未免夜长梦多,还是现在就交给我保管为好。”
顾崇山:“……”
原来那番惋惜,是为了后面的话做铺垫。
南家的小丫头,真是又虚荣,又爱富贵,又贪图利益。
她爱极了珍宝,他拿天山雪莲当诱饵,她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对自己人好得要命,对外人,却敷衍至极。
而毫无疑问,在她心里,他顾崇山定然被划分在“外人”的范围里。
明明被如此敷衍地对待,明明这丫头坏毛病一堆,可是为什么,他仍旧喜欢她呢?
他沉默片刻,亲手为南宝衣斟了一盏酒。
他道:“今夜冬至,不着急,你再陪我说说话。”
南宝衣盯着他推过来的酒盏。
顾崇山大约知道她不能喝烈酒,特意为她备了果酒。
她饮了半盏,瞅见顾崇山抱了胡琴出来,要拉给她听。
南宝衣:“……”
汗毛竖起。
这种时候她一点也不想听琴啊!
她只想拿到天山雪莲然后跑路啊!
琴音渐起,音律节奏那叫一个慢,南宝衣估计拉完一曲得要一刻钟的时间。
她想着还在等她的三个大佬,又盯着慢吞吞拉琴的男人,心情那叫一个焦灼。
琴音渐入佳境。
顾崇山半阖着双目,将所有深情,所有悔恨,所有无奈,全部发泄在琴音里,他无比确定,这是他毕生拉的最好的一曲。
想来即便是南家丫头,也会心软吧?
就当是他赠给她的离别之曲了。
然而——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南宝衣着急忙慌地站起身,“你这曲子好像我幼时,我娘亲哄我如厕时哼的曲子,我得去一趟西房。”
说完,飞快离开雅座。
顾崇山:“……”
表情有些微妙。
南宝衣站在游廊里,懊恼地磨着小白牙。
天山雪莲一时半会儿拿不到,但如果能从楚怀南手里拿到罪证,帮二哥哥攒官途政绩也不错啊!
她想着,踏进了楚怀南的雅座。
被废的前太子,穿着月白锦袍,腰间佩玉,眼下一点朱砂痣,虽然比从前清瘦许多,但仍旧是温润公子的俊美模样。
他见南宝衣进来,连忙迎上去。
他仔细打量少女,眼眶忍不住泛红:“娇娇胖了……萧弈待你,定然是极好的。”
南宝衣:“……”
久别重逢,她最讨厌听见的话就是,你胖了。
看在楚怀南可怜的份上,她好声好气道:“殿下如今虽然是个庶人,但朝廷并没有没收你的家产。余生当个富贵闲人,也是不错的。”
楚怀南深深呼吸。
果然,小郡主哪怕嫁了人,心里也仍旧是有他的。
否则,为何会这么关心他呢?
只是……
男人眼底,悄然闪过一丝阴鸷。
要他放弃江山,放弃小郡主,只当个富贵闲人,他做不到。
被幽禁在太子府的这些天,新帝登基后的这些天,他终于完成了他的布局,不出半年,南越的江山,迟早会落入他手中。
那个时候,他将登基为帝。
宋柔在他危难时不离不弃,宋家在他布局的过程中更是出力良多,理应将她立为皇后。
程载惜温柔解意,每当他气馁时都会鼓励他,理应册封为贤贵妃。
至于小郡主……
他会赐她“仪妃”位份,甚至封她的儿子为亲王!
不等他想完,南宝衣开门见山:“殿下说的罪证呢?”
楚怀南回过神,温柔道:“已经带过来了。只是今天过节,不如小郡主陪我小酌两杯?我有许多话想对小郡主倾诉。小郡主知道的,我母后在上元节那夜去世,其实她在冬至时就已经病入膏肓,我和母后之间的点点滴滴母子情深,希望小郡主能够了解倾听。”
南宝衣:“……”
这人,比顾崇山还磨叽。
她对他们母子间的点点滴滴,毫无了解的**啊!
然而楚怀南已经自顾说开了。
南宝衣撑着下巴,从他四岁落水时听起,听到他六岁时打碎了母后最喜欢的宫灯,已经过了足足一刻钟。
她打了个呵欠,忽然痛苦地捂着肚子:“对不起啊殿下,我得去一趟西房……”
不等楚怀南有所反应,她迅速离开了这里。
她闭上眼,痛苦地揉了揉耳朵。
男人碎碎念起来,真的很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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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娇娇跑西房的次数,似乎有些多
招呼完三人,南宝衣硬着头皮,鼓起勇气去了顾慑的雅座。
雅座里放着人台,白皙美貌的少年站在人台前,正摆弄一套戏服。
那戏服是《贵妃醉酒》的宫装,圆领对襟,满绣富贵清丽纹样,上衣为绒袖飞凤牡丹,飘带为绒绣草花,搭配小立领绣花云肩,一眼望去繁复精致、绣工精湛,连凤羽都纤毫毕现,手艺比她家最出色的绣娘更加厉害。
南宝衣轻抚过洁白水袖,丹凤眼中满是惊叹。
与其说这是戏服,不如说更像是艺术,顾慑把绣纹和剪裁,都做到了极致美。
她望向顾慑:“当真是你做的?”
顾慑见她果然惊艳,于是十分高兴:“我避着母妃,花了两年时间才绣制出这件戏服。唯有这般戏服,才配得上当世最好的青衣!”
他笑得很开怀。
南宝衣情不自禁被他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顾慑请她吃饺子,她边吃,边看少年有板有眼地踱着台步,唱着青衣的戏。
他唱戏时眼睛里都是光彩,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鲜活起来,他的嗓音珠圆玉润,有种自成一派的美,很难想象他竟然从未真正学过戏。
“流莺窗外啼声巧,睡未足,把人惊觉。翠被晓寒轻,宝篆沉香袅。宿醒未醒宫娥报,道别院笙歌会早。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
少年未施脂粉,发髻上簪一枝半开的红梅。
步态轻盈,手若兰花。
木雕圆扇外夜雪飘零,檐角下青铃摇曳,雪光映照,越发衬得他白皙美貌,这般姿态,大约不输贵妃海棠春睡的美景。
南宝衣吃了半盘饺子,忍不住为他鼓掌。
顾慑腼腆地坐回原位:“听说南姑娘也擅长唱曲儿,可否为我唱一折戏?”
南宝衣真诚道:“殿下唱得极好,我若再唱,那便是班门弄斧,抛玉引砖。”
她说完,想起萧弈,估摸着他该等急了。
她起身:“我去一趟西房,殿下稍等。”
回到萧弈的雅座。
权臣大人已经吃完水饺,修长的双腿散漫交叠,正在翻看玉楼春的戏目,暖白的琉璃灯火落在他眉宇间,带出些许冷意。
南宝衣心虚不已,轻咳一声,慢吞吞落座。
萧弈头也不抬地翻了一页戏折子,嗓音慵懒:“娇娇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掉进恭桶里了,正打算吩咐荷叶去捞呢。”
“女儿家如厕都很慢的。”
南宝衣小声解释。
她又偷偷瞄向他,权臣大人面前的碗碟都已经被清走,想来是吃好了,她竟然耽搁了那么久……
萧弈淡淡吩咐:“给王妃上一碗热水饺。”
战战兢兢守在角落的荷叶,不敢忤逆他的命令,哪怕猜到自家姑娘已经在别处吃过,却还是哆嗦着让小二端来一碗水饺。
结果,小二端来了分量极大的一海碗水饺!
南宝衣:“……”
萧弈抬眸,似笑非笑:“娇娇趁热吃。”
南宝衣已经吃不下了。
然而权臣大人的眼神是那么可怕,仿佛已经洞悉一切,着实令她心惊胆战,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私塾考试时作弊,被先生在讲案后面盯着一样。
少女硬着头皮,被迫开始吃水饺。
原本她很喜欢饺子。
可是当她吃了半海碗的饺子,她真是多看一眼都不情愿。
“二哥哥,我吃不下了……”
她委屈地放下筷箸。
萧弈撩起眼皮,瞧见她小心翼翼的姿态,就知道她定然背着他干了些什么,否则以她的小姐脾气,何至于如此小心。
他并没有拆穿她,温声道:“吃不下,就别吃了。”
他越温柔,南宝衣心里越是犯嘀咕。
她净过手,念着她的天山雪莲和罪证,为难地转向萧弈:“二哥哥,我吃撑了,肚子有些胀,我去一趟西房。”
还没跑出去呢,就被萧弈抱进怀里。
他垂着丹凤眼,薄唇的弧度带着邪性,大掌轻抚过少女的小肚子,微笑:“娇娇今日跑西房的次数,似乎有些多……”
“多吗?我平日其实跑的也很快勤快。”
南宝衣仰起头,装傻似的笑。
心脏却像是被锤击的小鼓,震颤得格外厉害。
太上老君观音大士玉帝王母,可千万保佑她,别叫二哥哥发现她背地里的小动作啊!
萧弈拍了下她的小屁股:“去吧。”
南宝衣脸蛋烧红,捂着小屁股,纠结地瞅一眼萧弈,才垂着头迈着小碎步,纠结地踏出雅座。
萧弈把玩着戏折子,突然睨向荷叶:“她背着我做了什么?”
荷叶惊悚!
男人常年与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官威彻底散发出来时,沉稳而强大,又透着丝丝缕缕的邪性,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狼王,只是被他盯上而已,就紧张到窒息。
荷叶眼眶一红,害怕地跪倒在地。
……
南宝衣站在游廊里。
几件雅座相邻,相比难搞的顾崇山和楚怀南,她倒是想去顾慑那里坐坐。
她迟疑片刻,正要往那边走,四扇门忽然同时被拉开。
四个男人迈出门槛:
萧弈暴怒:“南宝衣。”
顾崇山诧异:“南家丫头?”
楚怀南深情款款:“小郡主……”
顾慑雀跃:“南姑娘!”
喊完,彼此对视。
顾慑向三人微微颔首,笑道:“好巧,皇兄和靖王也在这里。孤约了南姑娘出来看戏听曲儿,她刚刚不知去哪儿了,我等的实在着急,因此出来瞧瞧。”
楚怀南轻抚过腰间佩玉,蹙着眉:“她,也与我约在这里过冬至。原来,她竟是约了四个人吗?”
萧弈和顾崇山没说话。
四个男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荷叶满脸是泪地迈出门槛,她刚刚被萧弈问话时,活活被吓哭了,如今瞧见自家姑娘呆鹅似的杵在那里,连忙朝她使眼色。
南宝衣轻抚过胸口,瞬间领会了荷叶的意思。
跑!
她猫着腰,踮着绣花鞋,蹑手蹑脚地往楼下走。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萧弈似笑非笑的声音:“娇娇要去哪儿?西房?你今日去了几趟西房?”
南宝衣:“……”
想哭。
她只得厚着脸皮转过身。
第241章 翻车现场,南宝衣心情酸爽
她低垂眼睫,压根儿不敢多看他们一眼,抿着唇儿沉吟良久,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作揖道歉:“今日是我贪心不足蛇吞象,对不起!”
楚怀南眉目阴沉,瞳中满是痛苦:“小郡主,我以为你答应我的邀请,是因为心中还有我。可世殊时异,你终究不再是当年那个清纯的姑娘了。你今夜这番行为,与水性杨花有什么区别?你对得起我?!”
南宝衣:“……”
讲道理,先不提她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楚怀南,先不提她是否水性杨花,她有哪里对不起楚怀南?!
这男人怕是有臆想症!
楚怀南忍着痛,拂袖而去。
南宝衣连忙道:“殿下,我的罪证呢?!”
对方没搭理她。
南宝衣又惋惜又心疼,讪讪望向顾崇山:“九千岁,我的天山雪莲……”
顾崇山捻着黑檀珠串,深深地凝她一眼。
即使他什么话也没说,南宝衣也清楚读出了他表情里的意思:
这个姑娘太让我失望了;
好想像从前那样揍她;
手好痒,但是崇山,你要忍住……
顾崇山把少女变幻不停的表情,尽收眼底。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小丫头又在脑补些有的没的。
他冷漠地扔下句“想都别想”,沉着脸下楼。
南宝衣欲哭无泪。
她可怜巴巴地转向萧弈:“二哥哥……”
萧弈睨着她,“呵”了一声,与她错身而过。
三个人都走了。
南宝衣心情酸爽,不顾形象地慢慢蹲到地上,抬手苦恼地捂住面颊,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她。
顾慑在她对面蹲下,摘去发髻上的那枝梅花,温柔地簪在她的鬓角:“南姑娘,你别伤心啦。婚姻,爱情,那是多么无趣的东西?爱一个人太荒唐,不如把满腔心思,拿去爱一件值得终生奋斗的事业。
“爱一个人未必会有回报,但是为所爱之事奋斗,却一定能得到回报。爱人或许会背叛你,但事业,不会。”
南宝衣:“……”
这少年看着傻乎乎的,但这番话乍一听似乎还蛮有道理。
顾慑正儿八经地鼓励她:“南姑娘,咱们一起为戏曲发光发热,为戏曲而献身吧!”
南宝衣:“……”
发光发热还勉强说得过去,献身就不必了吧?
她站起身,倚在扶栏上,俯瞰楼下戏台,如描的眉目间染上轻愁:“我是个俗人,从来只想家族富贵、夫君掌权,成为天下人人艳羡的士族贵妇,哪里做得来献身之事?”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希望这一世能够过得很好。
顾慑歪头,并不能理解南宝衣的理想。
视线落在少女身后,他发现萧弈去而复返。
南宝衣捧着白嫩小脸,侃侃而谈:“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你不知道我家那位是多么难搞的一个人。幼时就逼迫我火中取栗,我的手呀,都被活生生烧烂了!自打与他在一起,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她添油加醋的,大到为萧弈上刀山下火海,小到萧弈吃菜偏咸而她口味偏淡,都给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有一次他从外面办案回来,竟然也不沐身,直接就睡了。穿了一天的袜子,满是臭汗,竟然扔在了我最宝贵的一条碧丝花笼裙上!第二天我的花笼裙都是汗臭味儿!”
南宝衣控诉得十分起劲。
顾慑眼见着萧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想打断她,可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终于数落完萧弈的不是,南宝衣轻轻吁了口气。
顾慑拼命朝她使眼色,急得快要变成斗鸡眼。
南宝衣终于察觉到不妥。
她茫然回眸。
萧弈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
他原本走出了玉楼春,想想还是需要听南娇娇解释一番,所以又折返登楼,没料到,竟然让他听见了小姑娘的真心话。
那次袜子事件,并不是他故意的。
他办了一起拐卖稚童案,在外奔波三天三夜,几乎二十个时辰没合眼,回来倒头就睡了,并不是故意把袜子放在她新裙子上的,偏她记仇记这么久……
见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他,他突然很温柔地笑了笑。
他道:“嫁给我,当真是委屈娇娇了。”
说完,沉下脸,转身就往楼梯走。
南宝衣恨不能给自己两耳光!
她也就是一时倾诉上瘾,并不是真心要数落他的不是。
她急忙追上去:“不委屈、不委屈,二哥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嘶!”
少女脚下一滑,狼狈地跌倒在地。
可是萧弈并没有回头。
南宝衣看见他没回头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他真的生气了。
她不自觉地抓紧裙裾。
今夜所为,如同打赌。
若能赌赢,就能为二哥哥的仕途锦上添花,也能让祖母延年益寿。
可是……
她到底太过贪心。
顾慑把她扶起来:“靖王真是个可怕的人,南姑娘你好厉害,居然能和这么可怕的人结为夫妇。”
荷叶赞成地点点头。
她每次和王爷说话时,双腿都在发软,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拉出去打死,可是她家姑娘却敢拿着毛笔在王爷的脸上画猫胡须!
被他俩敬佩的南宝衣,却失落不已。
萧弈那么生气,她如今是不敢回靖王府的。
顾慑见她情绪低落,提议道:“我唱曲儿给你解闷吧?”
南宝衣靠在扶栏上,把玩着袖角,淡淡道:“你若真爱唱曲儿,就去戏台子上唱啊,现成的戏台子搭在那里,又有现成的观众……”
她只是随口一说。
顾慑却起了心思。
少年望向雅座里的那套精致戏服,满眼欢喜。
半个时辰后。
南宝衣坐在楼上喝茶,听见荷叶激动道:“王妃,您快看楼下!北魏的太子殿下,他竟然真的登台了!”
观众席那边也传来惊艳的骚动。
南宝衣望去。
顾慑脚踩彩鞋,身穿贵妃宫裙戏服,头戴点翠珍珠凤冠,本就底子好的面庞上涂了青衣花旦的油彩,眼尾入鬓,眼波流转,红唇秾艳,身段高挑,在戏台子上一甩宽袖,步态和身姿当真是古雅雍容!
乐起。
少年开腔。
他的戏腔珠圆玉润,令人耳目一新。
然而,一句还没唱完——
雅座里突然起了混乱。
侍女们簇拥着一位美貌动人的贵妇人,匆匆下楼。
那贵妇人黑着脸,拎着裙裾登台,当着上百名观众的面,直接给了顾慑一巴掌!
“顾慑,你还有没有一国太子的尊严?!”
她厉声。
还有一章,没写完,大家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