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南娇娇艳惊四座

    唐骁有点气。

    可是厅堂里的世家子弟,都笑了起来,觉得南宝衣十分有趣,连望向她的目光都亲切了两分。

    唐骁咳嗽一声,开始高谈阔论:“当今隐士众多,然而我认为,凡有隐士之名者,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因为真正的隐士,绝不会宣扬自己的名声。所以,像是渔,樵,耕者,等等无名之辈,才是实至名归的隐士。井莲小道长,这是我的论点,你能否驳倒?”

    他甩了甩麈尾,洋洋得意地挺直腰背,显然认定南宝衣是说不过他的。

    萧弈叩了叩案几。

    他望向南宝衣。

    所谓论辩,就得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借以驳倒对方的论点。

    唐骁论点新奇,也不知小姑娘能否辩得过。

    南宝衣正把玩一柄白玉如意。

    身侧,一品红笑眯眯托腮,低声道:“可要师兄提点一二?”

    南宝衣摇摇头。

    思忖片刻,她微微一笑。

    她声音好听,犹如击金敲玉:“所谓‘隐士’,‘隐’是指归隐,‘士’,指的却是读书人。所以,唐郎所说的渔樵耕者,大字不识,只能算是‘隐者’,而无法称其为‘隐士’。从一开始,唐郎就错了。”

    唐骁愣了愣。

    他不服气,又道:“按照井莲小道长的说法,有富商粗俗不堪,却也能识字、会读书,那种人跑到山中小住几日,难道就算隐士了?”

    “非也。”南宝衣从容不迫,“子曰:士志于道。可见真正的读书人,心中自有道义真理,自有家国天下。唐郎列举的富商,心中只有富贵荣华,又怎么能算做‘士’?既不是“士”,也就无法称之为隐士。”

    南宝衣忽然望向季白,敬重地拱了拱手:“季山长学识渊博,桃李满天下,又不爱功名利禄,私以为,像您这样的人,才担得起‘隐士’名号。”

    厅堂立刻响起喝彩声。

    世家子弟兴奋极了。

    这位小道长,看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像个小娘子,没想到言辞论辩如此犀利!

    偏偏还能在论辩中拍出五彩斑斓的马屁,看看人家季山长,笑得合不拢嘴,连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们好生拜服!

    唐骁涨红了脸。

    他难为情地收起麈尾,腼腆地朝南宝衣拱了拱手:“是在下班门弄斧。小道长言之有理,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话音落地,又有世家郎君高声道:

    “我来和小道长论辩几句!”

    南宝衣望去。

    说话的郎君生得面如冠玉,却涂脂抹粉,穿女子襦裙,还翘着兰花指,打扮得很是妖娆。

    一品红笑眯眯道:“大司马家的小郎君,名唤周聆书。善诡辩,好男风。他那眼神,怕是看上你了。”

    南宝衣连忙紧张地捂住胸口。

    想起自己如今是少年打扮,她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放下双手:“周郎可有什么指教?”

    周聆书斜倚在席案后,轻摇折扇,媚眼如丝:“每逢深夜,我独自入眠时都会感到害怕。世间亡魂千万,想来鬼魂也有千万。小道长深夜孤枕难眠时,可会害怕鬼魂?”

    鬼神论?

    南宝衣想了想,坦坦荡荡地回答:“并不害怕,因为我不信世上有鬼魂。”

    她在矿场天坑里,面对那么多尸体,不也活着出来了?

    然而这话太过惊世骇俗。

    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世上,怎会没有鬼神呢?

    南宝衣接着道:“那些自称见过鬼的人,都说鬼穿着生前的衣裳。如果说人死后变成了鬼,难道衣裳也跟着变成了鬼吗?可见,鬼神之论,荒谬无稽。”

    周聆书起了兴致。

    他坐正了:“小道长这话不对。子不语怪力乱神,子敬鬼神而远之,可见就连圣人,都不敢妄下断言,称世上绝无鬼神。更何况,若是没有鬼神,我等又何必祭奠先祖?”

    南宝衣轻抚过白玉如意,认真应答:“私以为,我们敬畏的并不是鬼神。我们敬畏的,是生而为人的来路与归途,是生与死,更是大道自然。”

    大道自然……

    周聆书面色微变。

    他合拢折扇,轻轻叩击矮案,满脸沉思。

    良久,他郑重拱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道长心性高远豁达,在下输得心甘情愿。小道长这个朋友,我周聆书愿意结交!”

    周家是长安城八大世家之一。

    家主官拜大司马,在朝堂里相当的体面。

    周聆书这番话,等同抬高了南宝衣在世家中的地位。

    又有其他郎君,跃跃欲试,陆续向南宝衣挑战。

    却都一败涂地。

    厅堂里气氛火热。

    那些郎君早把求娶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只觉眼前的道袍美少年翩翩如白鹤,手执白玉如意,宽袖轻盈,谈吐玄妙,令他们深深折服!

    超想结交的!

    如果有个姐姐妹妹的,他们真想求娶!

    屏风后。

    季蓁蓁透过镂花间隙偷看南宝衣。

    她把玩着发辫,俏脸微红,小声道:“井莲哥哥果然厉害,把所有人都辩驳得哑口无言呢。”

    季白擦了擦额头冷汗:“闺女啊,他厉害是厉害,可他再这么讲下去,谁还能娶你?如今只有雍王还没有上场,也不知道雍王口才如何……”

    季蓁蓁望了眼萧弈。

    她面露嫌弃:“虽然皮囊很好,但气度孤绝,一看就是需要哄着的男人,我可没有耐心哄他。我看过礼单,他送我的礼物,是两对金步摇。黄金,那是多么庸俗的东西,还不如井莲哥哥送我的芙蓉花呢!”

    萧弈垂眸饮茶。

    他耳力好,把屏风后父女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表情有些微妙。

    不说别的,南娇娇的人缘是真好。

    他回长安这么久,连个世家朋友都没有结交到,而她一来,竟然折服了所有世家大族,连寒门之首季山长的女儿都搞定了!

    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对面,南娇娇朝他挑衅地眨了眨眼。

    萧弈挑眉。

    虽然他并不打算求娶季蓁蓁,但被小姑娘轻视到这个份上,他再不表现表现,似乎说不过去。

    萧弈直视南宝衣,勾唇:“本王有个困扰许久的问题,想请教小道长。”

    一品红毫不留情地呛他:“没大没小的东西,什么小道长,这是你小师叔。”

第242章 到头来,仍然被他嫌弃

    有人撑腰,南宝衣乐得自在。

    她抱着白玉如意,小脸上的表情越发娇蛮挑衅。

    萧弈只是冷笑。

    管她是小师叔还是小师姑,将来等他势大,总要把她掳到府中为所欲为,叫她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小姑娘也就只能娇蛮一年半载,多可怜。

    他从容不迫:“敢问小道长,老庄之学与儒家礼教,可有什么不同?当今天下,谁的学说更胜一筹呢?”

    南宝衣眼眸微动。

    之前那些世家子弟,都是野路子出身,没什么真才实干,而她恰巧也是个半瓢水,因此才能靠着小聪明,勉强驳倒他们。

    可萧弈不一样。

    这厮读过的书,多得可怕。

    真正辩难起来,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余光瞅着萧弈,她心思百转千回,想着制胜的办法。

    过了片刻,她老实答道:“老庄讲究避世归隐,儒家讲究兼济天下。在我看来,或许儒家学说,更适合当权者采用。”

    萧弈微笑。

    不愧是南娇娇,回答的多么浅薄。

    南宝衣看见他渐渐扬起的薄唇,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

    萧弈侃侃而谈:“当真是这样吗?孔圣人有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意思是如果天下有道,读书人就可以出来从政,若是无道,便可以隐居山林。这其中,是否也有避世思想?

    “而老庄的无为治国,也是以‘有为’为目的,又怎是完全避世?小道长,本王真是非常困惑啊,你能为本王解惑吗?”

    南宝衣紧紧抱着白玉如意。

    她咬牙。

    来大雍之前,她只研究了长安的风俗习惯、贵女圈子里流行的裙钗妆容,却从未研究过学问。

    她对朝堂政治本就不感兴趣,为什么要问她这么高深复杂的问题!

    萧弈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咬住唇瓣。

    所有人都盯着她,可她却回答不上来。

    她的脸颊渐渐发烫,只垂着眼帘,死死盯着玉如意。

    萧弈故意刁难她,大约就是为了求娶季蓁蓁吧?

    遥想那天夜里,他还殷勤地跑到她的寝屋,说什么不介意没有子嗣,说什么只要她在身边就是恩赐,如今想来,竟然都是谎言!

    急不可耐地踩着旧爱的肩膀上位,真是薄情寡义!

    少女鼻尖酸涩。

    漂亮的眼尾,也渐渐晕开绯色。

    萧弈没看见她的异常。

    他斟茶,口吻淡漠而认真:“清谈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是读两本书,学一点子皮毛,靠着些小聪明,就能在辩论中无往而不利的。南——井莲小道长,你要读的书,还有很多。”

    他的这些批评,都是出于真心。

    南娇娇本就口齿伶俐、才思敏捷,如果能够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将来一定能变得更加出众,说不定还能成为清谈大家。

    可是少女脸皮薄。

    受不住批评。

    在她听来,这些话无异于羞辱。

    在场的世家郎君这么多,这厮毫不留情,几乎把“绣花枕头”四个大字,明晃晃地贴在了她的脑门儿上。

    南宝衣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自幼就不喜欢读书,这些年学习琴棋书画,努力读很多很多书,都只是因为想离他更近一点。

    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仍然被他嫌弃。

    她猛然站起身。

    她满脸泪珠,委屈道:“我就是蠢笨,就是不学无术,我比不得季小娘子出身书香门第,比不得她能帮到你!我乐意当个纨绔,要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啊!”

    厅堂寂静。

    众人看了看她,又偷偷瞄向萧弈。

    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猫腻啊!

    萧弈僵在那里。

    他也没料到,南娇娇会突然小脾气爆发。

    南宝衣捂住小脸,哭着跑了出去。

    “井莲哥哥!”

    季蓁蓁心疼得不行,拎着裙裾从屏风后出来,狠狠瞪一眼萧弈,急忙追了出去。

    一品红也很心疼南宝衣。

    小师妹不喜欢读书,不读也就是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他的徒儿真是惹人讨厌,干嘛逼人家小姑娘读书!

    他想着,阴沉沉地盯一眼萧弈,也追了出去。

    周聆书照了照掌镜,阴阳怪气地冷笑:“哟,我今儿也算开了眼,这世上有的狗啊,就爱捉耗子,你们说它是不是多管闲事?一张纸画个鼻子,真是好大的脸哦!”

    唐骁附和:“好好的雅集,本来大家玩得多开心啊,偏他出来扫兴,把我家小祖师叔都欺负哭了。既然懂得多,自己治国去呗,跟咱们啰嗦什么!咱们都是胸无点墨的绣花枕头,不配跟他说话!”

    那些喜欢南宝衣的世家郎君,纷纷同仇敌忾地点头。

    坐在萧弈旁边的郎君,甚至奋力地甩起麈尾,故意把麈尾上的毛,都甩进了他的茶盏和糕点盘子里。

    如今皇权凋敝。

    世人只知沈家皇后,而不知萧家皇族。

    甚至连季白都没把萧弈放在眼里,冷淡地挥挥手:“送雍王下山。”

    萧弈:“……”

    得,小姑娘竟是批评不得的。

    这一趟濛山之行,他本意是想通过季白,拉拢寒门子弟。

    如今倒好,不仅没能拉拢寒门子弟,甚至还得罪了一大帮世家。

    他算是白来了。

    萧弈面无表情,起身离席,也去寻南宝衣。

    南宝衣独自跑回隔壁后山。

    她蹲在树下,哭得伤心极了。

    她揪下一把狗尾巴草,恶狠狠撕碎:“什么二哥哥,什么权臣大人,他就是个狗男人!亏我这些天那么想他……”

    “宝衣妹妹!”

    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喊。

    南宝衣急忙擦了擦眼泪。

    她望去,尉迟北辰坐在枯叶堆上,一只脚架在捕兽夹里,血液染红了裤管,看起来伤得挺严重。

    又是个不省心的……

    她蹙着眉,小跑过去:“你怎么踩到了捕兽夹?这玩意儿厉害得很,一不小心能夹断脚踝的!”

    说着,蹲在少年跟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捕兽夹。

    尉迟北辰懒懒道:“上回打了只野鸡,总共就两个鸡腿,南宝珠吃了一个,还有一个,你给了季蓁蓁。我看你没吃到,所以来后山再打一只鸡。谁知一不小心,就踩到捕兽夹咯!”

    “我又不稀罕吃鸡腿……”

    “可是,我就想让你吃到啊!”

    树影斑驳。

    少年少女,你一言我一语。

    远处,萧弈静静看着。

    今天捋了捋细纲,所以只写了两章,为表抱歉抽二十个小红包

    不熬夜了,大家晚安安

第242章 南娇娇竟然如此舍不得他?

    “可是,我就想让你吃到啊!”

    少年眉眼桀骜,一脸理所当然。

    南宝衣心中微暖。

    她检查过伤势,道:“我先帮你包扎一下。”

    树林里长着药草。

    她摘了一捧止血的草叶,在平整的石头上捣烂,认真地敷在尉迟北辰的伤口上,又取出白手帕,仔细包扎在他的脚踝上。

    尉迟北辰垂眸看她。

    树林里阳光细碎,南家的小女郎,穿一袭雪白道袍,上药的动作细致而温柔。

    她把手帕系成蝴蝶结,仰头问他:“疼不疼?”

    尉迟北辰仍旧看着她。

    不知道是谁惹了她伤心,那双亮晶晶的丹凤眼泛着红,白嫩的小脸上挂满了细碎泪珠,像是一株沾满秋露的芙蓉,摇一摇,就会落下很多晶莹剔透的露珠。

    尉迟北辰心中微动。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为她擦去泪珠。

    他认真道:“你哭什么?”

    南宝衣别过脸,避开他的手。

    她自己擦干净泪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扶着少年站起身:“我扶你回屋。”

    尉迟北辰“嘁”了声,挣开她。

    他自个儿蹦跳着往前走了几步,回头,骄傲地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洋洋得意:“小爷是什么人,江南金陵扛把子,一点子小伤,也需要女人搀扶?埋汰谁啊?”

    “还扛把子,真不知羞!”

    南宝衣没好气。

    尉迟北辰笑嘻嘻的,一瘸一拐,与她往山中楼阁走去。

    萧弈静静跟在后面。

    深邃英俊的面庞,始终透着阴冷。

    终于回到楼阁。

    南宝珠坐在楼台美人靠上吃茶,远远看见他俩回来,正要欢喜地打招呼,视线落在远处,瞧见那个一袭玄黑锦袍的男人,她悚然一惊。

    萧弈竟然跟来了!

    娇娇和尉迟还在说话,他们肯定还没发现!

    南宝珠如临大敌,急忙拎起裙裾匆匆下楼。

    “娇娇!”

    她牵住南宝衣,下意识把她护在身后。

    南宝衣愣住:“小堂姐?”

    南宝珠紧张地盯着萧弈,低声道:“快看啊,他来了!他带着嫉妒走来了!”

    南宝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注意到萧弈,刚刚被当众批评的羞耻,又浮上心头。

    她抿了抿樱唇,讥讽:“前些日子,雍王殿下曾赌咒发誓,若是再来看我,他就是那泼皮无赖言而无信的狗。他金口玉言,又怎会出尔反尔?料想,只是在山中迷了路。”

    南宝珠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原来如此。雍王殿下,您若是走岔了路,我派侍女送您下山啊?”

    萧弈面无表情。

    他从宽袖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南宝珠,可阴沉沉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南宝衣。

    “信?给我的?”

    南宝珠微怔。

    她接过,拆开来才知道是宁晚舟的信。

    说是这段时间去军营历练,叮嘱她不要太想念他。

    南宝珠翻了个白眼。

    没有那小屁孩儿天天骚扰爬床,她在山里吃好睡好,过得不知道多么快活,怎么可能想念他!

    她把信笺塞进袖袋,挽住南宝衣的手,下了逐客令:“信已经收到,雍王殿下若是无事,烦请下山。”

    萧弈面色淡淡。

    视线掠过南宝衣,又掠过看热闹的尉迟。

    他忽然弯唇:“没有回信,不好交差。烦请小堂姐,写一封回信。小堂姐可以慢慢写,本王不着急。”

    说完,径直踏进楼阁。

    一副打算住下来,慢慢等回信的模样。

    南宝珠惊呆了。

    她盯着萧弈的背影,不敢置信:“娇娇,他喊我什么?!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没羞没臊地唤我小堂姐?谁是他小堂姐?!都被你扫地出门了,他还要脸不要?!”

    南宝衣讪讪。

    回到厅堂,就见萧弈跪坐在矮案后,正悠闲吃茶,仿佛这里是他置办的别苑似的。

    南宝珠对自家妹妹咬耳朵:“娇娇,你上楼去,别搭理他。我现在就写回信,写完就打发了他!”

    南宝衣点点头。

    南宝珠忌惮地盯着萧弈,在他对面的矮案后面坐了,随手挽起宽袖,霸气道:“拿我的文房四宝来!”

    侍女尴尬提醒:“四姑娘,你没有文房四宝。”

    锅碗瓢盆倒是有一套。

    南宝珠脸红:“那,那随便找一副嘛!”

    侍女拿来笔墨纸砚,南宝珠开始研墨。

    一边磨墨,一边偷眼去看萧弈。

    不得不说,这厮的皮囊是极好的。

    他身姿高大修长,容貌恰似堆玉积雪,信手翻开案上的经文,连指尖都透着漫不经心地优雅,屋外苍松翠柏的斑驳树影,倒映在他的袍裾上,衬出几分幽冷高贵的风度。

    娇娇有这样好看的前夫,一时念念不忘,也很正常。

    南宝珠默默感慨着,重新翻开宁晚舟的信。

    那小屁孩儿,写了满满三大页纸,看着头疼。

    她提笔舔墨,一手杵着白嫩下巴,完全不知道从何落笔,纠结了好半晌,才勉强从今日吃了什么开始写起。

    对面。

    萧弈从经文中抬眸。

    南宝珠拧巴着脸儿,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轻轻合上经文,径直往楼上去了。

    推开槅扇。

    楼上寝屋布置风雅。

    角落香炉里,熏着鹅梨香,山风吹过镂花洞月窗,珠帘碰撞,发出细微的悦耳声响。

    满墙,都挂着他的画像。

    或嗔或笑,或喜怒不形于色,虽然笔法不算顶尖,但神态却画得入木三分。

    南娇娇……

    竟然如此舍不得他?

    萧弈唇畔噙起些微弧度。

    他望向小姑娘,她坐在妆镜台前,正解下小冠。

    满头青丝披散,堆积在编织的席垫上,衬得少女小脸细白娇艳,像是山中的一株芙蓉花精。

    他随手掩上门。

    南宝衣听见关门声,回眸望来。

    看见是萧弈,她惊得连忙站起身:“你,你怎么在我屋里?!你出去!”

    萧弈挑了挑眉,步步逼近。

    他身姿高大,凤眼沉沉,对南宝衣而言,他走来时带给她莫大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寝屋都变得狭小许多。

    她紧张后退。

    直到细嫩单薄的后背,撞上墙壁。

    她仰头注视萧弈,壮着胆子道:“我与雍王殿下早已划清界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有辱你我名声!”

第242章 哪怕嫁不出去,也绝不和你过日子

    萧弈一手撑在她的小脸旁。

    他低头看她,冷笑:“你在树林里,和尉迟孤男寡女时,怎么不嫌弃有辱名声?”

    “我乐意,管得着嘛你?”南宝衣不忿,“你不再是我的夫君,也不再是我的二哥哥,我如今自由得很,我想和谁好,就和谁好!哪怕我明天就嫁给尉迟,你也管不着!倒是要恭喜殿下,即将成为濛山书院的东床快婿!”

    小姑娘满脸倔强。

    小嘴儿噼里啪啦的,像是在打算盘。

    萧弈神情缓和些许,抬手抚上她的脸蛋:“醋了?”

    “呸!”南宝衣歪过头,避开他的手,“为你吃醋,太不值得,我已经不再爱慕你。”

    “既然不爱慕,又为何在寝屋里,挂满我的画像?”

    萧弈嗓音低沉,故意揶揄。

    南宝衣耳根发烫。

    她用余光打量寝屋,片刻后,忽然挣开萧弈,冷静地扯落那些画像,一副接着一副,把它们撕成无数碎片。

    满屋都是飘飞的宣纸。

    南宝衣眼眸认真:“如此,殿下可满意?”

    萧弈唇畔的弧度,逐渐冷却下去。

    南娇娇,犟得像只小牛犊。

    她从未这般叛逆过。

    可是南娇娇,怎么可能不喜欢萧弈呢?

    萧弈戾气横生。

    他突然上前,把南宝衣摁在墙壁上,单手轻易禁锢住她的双手,迫使她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向她的唇。

    南宝衣眼睛睁得圆啾啾。

    这厮说不过她,就对她动手动脚,好不要脸!

    她拼命挣扎,可萧弈力道大得惊人,她挣不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最后实在气急败坏,干脆狠狠咬上他的唇!

    铁锈般的血腥味儿,在唇齿间蔓延。

    萧弈吃痛。

    他盯着南宝衣的眼睛,哑声:“你是小狗吗?”

    南宝衣喘息着,还没酝酿好怎么骂他,门口突然传来酒坛碎裂的声音。

    她望去。

    季蓁蓁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们。

    漂亮的杏眼逐渐涌上水雾。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她突然崩溃地哭出声:“井莲哥哥,原来你的心上人,竟是个男人……怎么会这样?那夜空山新雨,终究是我痴心错付了!”

    她转身,伤心地跑走。

    “蓁蓁妹妹!”

    南宝衣慌了。

    总觉得自己好像渣男。

    正要去追,却被萧弈握住腕子,把她拽进怀里。

    他冷笑:“南娇娇,长能耐了你,不仅勾搭了世家郎君,还勾搭了别人家的小娘子……我允许你红杏出墙勾搭别人了?”

    南宝衣气急败坏:“我几时红杏出墙了?萧弈,你这人讲不讲道理?!”

    “我这人从不讲道理。”

    萧弈从怀里取出带锁的金项圈。

    他霸道地按住南宝衣,把金项圈戴在了她的颈上。

    南宝衣:???

    她拽着项圈,却发现怎么都拽不下来。

    跑到妆镜台前,这项圈是纯金打造,雕工精致细腻,挂着一只精巧的长命锁,锁上雕琢了秋海棠图案,和萧弈腕上戴着的金钏是一对儿,好看得很,料想价值不菲——

    这不是重点!

    南宝衣暴跳如雷:“你给我摘下来!”

    萧弈面容平静:“你是我的。”

    他挽袖,给南宝衣看她腕间的金手钏。

    他指着上面雕刻的小字:“弈生衣世。”

    南宝衣默了默。

    她对着铜镜翻开长命锁,瞧见金锁背面也雕刻着这四个隶书小字。

    她咬牙:“不害臊,谁要跟你一生一世?”

    萧弈漫不经心地行至她跟前:“你爱极了权势和荣华,嫁给寻常百姓,你能甘心?当今世上,能满足你虚荣心的男人,只有我。”

    他俯身,捏住她的双颊。

    目光下移,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瓣上。

    他喉结滚动,凤眼多出几分深沉欲念。

    南宝衣却很恼怒。

    这厮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她才疏学浅。

    如今私底下,又数落她虚荣浅薄……

    她跳起来,去挠萧弈的脸:“我怎么虚荣了?!只要我喜欢,哪怕对方是个小马夫,我也乐意嫁!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哪怕我将来嫁给马夫,哪怕我将来嫁不出去,我也绝不和你萧道衍过日子!”

    小姑娘像只野猫。

    萧弈被她挠得节节败退。

    终于制住她时,他的脸和脖子上全是血痕。

    萧弈脸色难看,却没敢再碰炸毛的南宝衣。

    他拂袖,黑着脸往屋外走:“以后有事,你别求我。”

    “呸,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求你!你以后别翻墙来找我才好!”

    南宝衣抄起金步摇,狠狠砸萧弈后背上。

    萧弈走得更快了。

    踏出楼阁,看见拎着野鸡拔毛的尉迟北辰,他嘲讽般冷笑一声,快步与他错身而过。

    穿过树林,他沿着青石台阶下山。

    却在山腰的转角处,遇见了一品红。

    三十出头的道士,道袍纱冠,眉心一点朱砂痣。

    他笑眯眯的:“吃瘪了?”

    萧弈对他视而不见。

    一品红跟着他往山下走:“今日濛山书院论辩,你得罪了一众世家,连以季白为首的寒门子弟,都对你没有好感。因为季蓁蓁,小师妹又对你厌恶有加。乖徒儿,你做人很失败啊。投靠为师,为师帮你一把,如何?”

    “不必。”

    萧弈寒着脸。

    十苦和十言已经牵着马等候在台阶尽头。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没多看一品红,径直策马而去。

    一品红从腰间抽出拂尘,甩开弥漫的马蹄灰尘,骂骂咧咧:“孽徒啊孽徒!我当初瞎了眼才收你当徒弟,还不如我宝贝小师妹贴心!这些年为师终究是错付了!”

    然而萧弈并没有听到他的抱怨。

    终于摆脱了一品红,萧弈才开始信马由缰。

    十苦轻声道:“主子,这趟濛山之行,您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是不是?”

    萧弈不置可否。

    刚刚在书院论辩,共有十八名世家子弟上场。

    那些自诩天之骄子的世家郎君,却没有一个,能驳倒南娇娇。

    通过这场论辩,他对世家实力已有大概了解。

    “至于拉拢寒门……”十言小心翼翼,“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吧?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让沈皇后以为,主子如今势单力薄,世家也好寒门也罢,都不在意您。让沈皇后对您,放低戒心。”

    主子手握西南十郡的兵权。

    寒门势力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第242章 举荐南娇娇为女官

    萧弈漫不经心:“沈姜只在意世家,寒门子弟若想出头,必定要投靠别的掌权者。无需本王拉拢他们,将来,他们被世家逼得走投无路时,自会主动投靠本王。”

    十苦和十言对视一眼,暗暗钦佩。

    萧弈随手取出一封举荐信,薄唇弯起淡漠弧度:“季白的举荐,算什么?这封信,才是本王进入朝堂的敲门砖。”

    他早已搞定两个世家。

    一个是镇国公府宁家,一个是大司徒府吴家。

    吴家私自采掘金矿,却至今没有被判处重刑。

    沈姜原本想把吴家连根挖起,好吞并他祖上几辈子积累的滔天富贵,只可惜,最先目睹金矿的萧弈,拒绝出面作证。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帮吴家把事情压了下来。

    他曾是最出色的大理寺卿。

    对他而言,作伪证,找替罪羊,再简单不过。

    而对吴家来说,曾经最信任的皇后娘娘,变成了刽子手。

    投靠雍王萧弈,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十言轻声细语,还原了事情真相:

    “当初主子追查五石散,顺藤摸瓜查到金矿。其实那一天,主子是可以直接吞并转移金矿的,却偏偏选择带我们撤离,给吴家和沈皇后布局的时间。

    “您不是因为害怕打草惊蛇,而是为了设下陷阱。沈皇后的目的,是吴家金矿。而您的目的,看似是金矿,实则是吴家。

    “这一局掰手腕,看似是沈皇后夺得金矿大获全胜,但主子却得以进入朝堂,甚至还得到了长安城八大世家之一,大司徒家的支持。真正的赢家,其实是主子。”

    萧弈莞尔。

    他把举荐信收入怀中:“不出意外,她会给本王安排司隶一职,本王很期待。”

    司隶,负责长安城司法监察。

    这个官位不上不下,看起来有实权,但查案时很容易得罪世家权贵。

    毕竟,敢在长安城犯事儿的,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

    因为担任司隶的官员更换频繁,所以这些年来,长安城一向有“铁打的皇帝,流水的司隶”这种笑话。

    对沈姜而言,这种不讨好的官职,那当然得留给她亲亲宝贝的嫡次子。

    萧弈策马,朝长安城疾驰而去。

    ……

    山中绣楼。

    南宝衣坐在妆镜台前,盯着金项圈犯了愁。

    狗男人实在太讨厌!

    她恨极,捡起地上一张没撕彻底的画像,又狠狠撕了几次,丢在地上使劲儿踩。

    终于踩够了,南宝衣瞥了眼门槛前碎落的酒坛,揉了揉额角,老老实实去找季蓁蓁。

    到底是她坏,没把身份交代清楚,平白叫人家小姑娘碎了一地芳心,道歉总是要的。

    还没走到濛山,她就看见了季蓁蓁。

    小姑娘坐在青石台阶上,肩膀细微耸动,抽噎得厉害。

    南宝衣在她身边坐下。

    她揽住季蓁蓁,温柔地给她擦去眼泪:“是我不好,一开始没跟你说清楚。蓁蓁妹妹,我不是什么小道长,我甚至不是男子。我名唤南宝衣,是萧道衍的前妻。”

    季蓁蓁愣住。

    她不可思议地盯向南宝衣。

    对方长发散落,唇红齿白,娇艳动人。

    她咬了咬唇,不肯相信:“你骗我……有的美少年,也能生得阴柔漂亮的。”

    南宝衣解开宽大的道袍:“那你摸摸。”

    季蓁蓁迟疑良久,慢慢伸出手。

    隔着衬袍,她摸了摸南宝衣的胸脯,又赶紧缩回手。

    在山野书院里长大的小姑娘,淳朴的很,她瘪了瘪嘴,突然哭得更凶。

    南宝衣连忙把她抱进怀里,一边好生安慰,一边细细道歉。

    季蓁蓁伏在她怀里,嗅到她身上浅浅的芙蓉花香。

    很好闻。

    她哽咽:“初见小道长,便被你的容貌惊艳。后来月光下促膝长谈,情不自禁就对小道长动了心。今日书院论辩,小道长才思敏捷,我很喜欢……”

    南宝衣轻轻拍着她的细背,一时无言。

    季蓁蓁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

    她坐正了,认真地凝视南宝衣:“我不怪你,也不埋怨你。我喜欢南小娘子,只是喜欢你的容貌和才情,与你的性别毫无关系。哪怕此生无法嫁给你,但是作为闺中密友,能够安静地欣赏你,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事?”

    小姑娘十分纯情。

    南宝衣心中很暖。

    她勾住季蓁蓁的尾指,丹凤眼亮晶晶的:“我答应你,这辈子,都与你做好朋友!”

    季蓁蓁杏眼里噙着泪花,却忍不住绽开笑容。

    她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时又甜又干净,像是大山深处一朵清纯的野百合。

    南宝衣送季蓁蓁回书院后,才返回楼阁。

    小堂姐伏在矮案上,一手握着毛笔,回信只写了两行字,就困倦地睡着了,弄得满脸满手都是墨汁。

    南宝衣只得吩咐余味,送小堂姐回屋睡觉。

    刚安排好,就有客人登门。

    来人穿茶白禅服,青丝挽成一个高髻,腕间系一根红绳,身段高挑容貌清秀,举止十分风雅。

    南宝衣怔了怔,认出她是金陵游的老板,谢姑姑。

    虽然交情不深,但她还是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热情:“什么风把谢姑姑吹来了?刚来长安城时,承蒙姑姑照顾,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谢——”

    “虚伪的场面话,不要与我说。”

    谢阿楼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谢阿楼挑了个蒲团,以慵懒舒服的姿势落座,一手托腮,含笑盯向南宝衣:“今日濛山书院,南小娘子一战成名,如今长安城的世家贵族,都听说了井莲小道长的大名。”

    南宝衣亲自给她端来茶水:“虚名而已。”

    “如果这是虚名,那么南家入品,算不算虚名?”谢阿楼微笑,“南小娘子,也很盼望南家能够跻身士族吧?”

    南宝衣挑眉。

    谢姑姑好大的本事,竟然知道她曾经的野心。

    谢阿楼接着道:“想入士族,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第一,祖上显赫。第二,子弟为官,第三,家族声望。

    “当年大雍开国,南家先祖是辅佐开国皇帝的重要功臣。如果南家想跻身世族,南小娘子就必须在年底士族考核到来之前,找到当年的卷宗。”

    南宝衣轻声:“你说得轻松,可我去何处找呢?”

    “所有卷宗,都放在司隶官衙。如今沈皇后当权,规定女子也可以为官。我曾是宫中女官,有权力举荐你为官。所以我打算,举荐你去司隶衙门任职。”

    南宝衣听得一头雾水。

    虽然不是很明白司隶衙门是干啥的,但她觉得谢姑姑的笑容正逐渐变态,仿佛在酝酿一个天大的阴谋。

    谢阿楼侃侃而谈:“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想当官的世家女郎有很多,所以南小娘子需要通过竞争和考核,被司隶大人批为第一名,才能以女官身份,正式进入司隶衙门。”

    啊啊啊,今天没有迟到

第242章 宁晚舟抱住南宝珠

    “考核?”

    南宝衣懵懵的。

    谢阿楼身后的小书童,立刻把一尺来厚的书卷放在矮案上,脆声道:“这是我们姑姑整理的卷宗资料,考核时兴许会用上。你要全部看完哦!”

    南宝衣翻了翻。

    卷宗上,全是讲怎么破案的。

    谢阿楼温声:“考核时间定在下月初八,在新的司隶大人上任之后。南小娘子,你要好好努力才行。”

    南宝衣不解:“为何帮我?”

    谢阿楼弯唇而笑。

    她伸手捏住南宝衣的脸颊,顽劣地往两边扯。

    她道:“我家先祖,与你家先祖也算有交情,本是世家故交,因此愿意相帮。更何况南小娘子和雍王殿下的旷世爱情,实在令我感动,我恨不能直接把南小娘子送上雍王的床——”

    她太激动了。

    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她红着脸咳嗽一声,重新恢复端庄自持的姿态:“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哦。”

    南宝衣:“……”

    此地无银三百两。

    虽然不知道谢姑姑究竟图谋什么,但她帮她找到了成为士族的途径,终究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士族寒门,天壤之别。

    比如士族子弟可以入朝为官,把持朝堂实权,而寒门子弟,哪怕再有才学,也只能出任六品以下的官员。

    又比如士族女郎可以嫁入高门,但寒门女子就无法与士族通婚,如果南家能够成为士族,将来小堂姐说不定有机会被扶正。

    更重要的是,士族可以开辟自己的庄园,制作铁器,豢养族兵。

    南宝衣当然期盼家族能够壮大。

    她看着那些卷宗,暗暗下定决心。

    她谢过了谢姑姑,又亲自送人家下山。

    回到楼阁,已是黄昏。

    南宝珠刚睡醒。

    她揉着眼睛下来,见厅堂里多出一堆卷宗,不禁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南宝衣轻描淡写,讲了跻身世族的计划。

    南宝珠愕然。

    祖上显赫,子弟为官,家族声望……

    每一条听着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是非常困难的。

    她握住南宝衣的手:“娇娇,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出去当官呢?且不说将来辛苦,光是通过考核,就已经非常困难了吧?”

    “小堂姐,沈皇后以女子身份,吞并诸国权倾朝野,成为大雍的掌权人。同为女子,或许我的天资比不上她,但我不求权势滔天,能在司隶衙门里当个称职的女官,为家族声望添砖加瓦,我就已经非常满足。”

    南宝衣眷恋地抱住南宝珠。

    她蹭了蹭姐姐,小声道:“如果能够跻身世族……小堂姐也能有扶正的机会呢。”

    南宝珠心中一痛。

    她轻抚过妹妹的脑袋,鼻尖酸涩得厉害。

    娇娇明明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姑娘,明明很早就失去了娘亲的疼爱,可是她仍旧那么懂事……

    总是为家族奔波,总是为家族着想。

    甚至,还要为她这个没用的小堂姐考虑将来。

    她,不能拖娇娇的后腿。

    南宝珠亲了亲南宝衣的脸蛋,杏眼盈盈:“娇娇只管放心去做,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

    结果她说的尽全力,是尽全力给南宝衣做好吃好喝的。

    “娇娇,你别看我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如今,我也算吃出门道来了。在镇国公府的这两年,我的厨艺突飞猛进,寻常大厨还真没我手艺好!”

    南宝珠笑眯眯的,给南宝衣端来乳鸽汤。

    南宝衣正在灯下翻看卷宗。

    嗅到乳鸽汤的鲜香,她咽了咽口水。

    接过小堂姐递来的白瓷描金汤碗,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两口,果然鲜香味美,好喝的恨不能把舌尖儿吞下去。

    南宝珠见她桌案凌乱,帮她整理了几本卷宗。

    偶然翻到一些绘图,她不禁掩袖嫌弃:“破案就破案,怎的连人体都画出来了?这,这还是腐烂的!娇娇,你对着这样的绘图,怎么能吃得下?!”

    南宝衣幸福地享用乳鸽汤。

    她吃了两口肉,不在意道:“只看图的话,没什么呀。司隶衙门,负责司法监察和案件侦破。通过尸体腐烂程度,判定被害人死亡时间,是很有必要掌握的一门学问,我觉得考核时可能会考到。”

    南宝珠却不敢再看那些绘图。

    她想了想,提议道:“宁晚舟那边,常常会有多余的尸体。如果娇娇想观察,不妨去他那里看看?”

    南宝衣想了想,同意了。

    次日。

    姐妹俩乘坐马车,径直来到长安城外的军营操练场。

    宁晚舟亲自把南宝珠扶下马车:“接到你要来的消息,特意提前准备了你爱吃的酥点。”

    说着话,替南宝珠扶了扶金步摇。

    南宝衣踩着凳子下车。

    她偷眼望去。

    小公爷穿一袭银白细铠,十七岁的年纪,却比小堂姐还要高出大半个头,鲜衣怒马少年风流,很有小将军风范。

    她捏着绣帕,犹豫半晌,小声唤道:“姐夫。”

    宁晚舟的狐狸眼,微不可察地掠过喜色。

    他转向南宝衣,面色淡然:“听说你要参加司隶衙门的考核,据我所知,今年报考这个衙门的女郎有很多,竞争很大,你要努力。”

    南宝衣讪讪。

    她只不过喊了声姐夫,这厮却端起长辈的架子来了。

    宁晚舟指了指远处的营帐:“那里面是两具死刑犯的尸体,仵作正带着徒弟研究。你在旁边观看,也能受益匪浅。”

    南宝衣道了谢,独自进了大帐。

    她走后,宁晚舟抱住南宝珠。

    他俯首亲吻她的脸颊,低声控诉:“自打南宝衣来到长安,姐姐就不理我了。给姐姐写信,也不见你回一封……与姐姐过一辈子的人是我,又不是她,姐姐怎能如此偏心?”

    他黏腻的像是小奶狗。

    南宝珠不喜欢他说妹妹坏话,于是拍打起他的胸膛:“你算什么,也敢跟娇娇比?你离我远些!”

    宁晚舟穿着细铠。

    她使劲儿拍打他的胸膛,他却一点儿也不疼。

    他握住南宝珠的双手,轻声哄她:“当心打疼了手。我带姐姐回营帐,解了盔甲给你打,好不好?”

    南宝珠瞬间红了脸。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宁晚舟打横抱起。

第242章

    她比寻常姑娘要丰腴不少,可是少年抱着她,抱得那么稳,他已不再是当年锦官城里,那个十二岁的瘦弱小孩儿。

    远处传来士兵们起哄的笑声。

    南宝珠脸皮薄,更加受不住,连忙把脑袋埋进宁晚舟怀里,像个害羞的鹌鹑。

    正要回营帐,却有骏马疾驰而来。

    萧弈骑在马背上,嗓音淡漠:“她人呢?”

    宁晚舟抬起下巴,指了指远处的营帐:“在学习。今儿我卖了你一个情报,你得记我这份情。”

    听说南宝衣要来军营,他立刻就派人通知萧弈。

    果不其然,这厮马上赶了过来。

    宁晚舟说完,抱着抗议的南宝珠,径直进了营帐。

    萧弈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十苦,本欲进帐篷找人,又怕打扰到小姑娘学习,便只等候在马车旁。

    南宝衣在帐中待了整整两个时辰。

    老仵作经验丰富,手把手教她怎么开膛破肚,怎么分辨脏器,怎么验尸。

    身临其境的感受,和看书上的绘图完全不同。

    视觉冲击再加上腐臭的肉味儿,南宝衣强忍着,暗道若非她曾在矿洞天坑里待过一段时间,肯定会被活活熏吐。

    老仵作抚着胡须,啧啧称奇:“现在这世道,就算是年轻儿郎,也鲜少有人愿意学习验尸,有的嫌晦气,有的嫌辛苦。你这小娘子,第一次就能坚持到现在,实属难得。”

    “过奖过奖……”

    南宝衣哭兮兮地拱拱手,小脸惨白。

    “听小公爷说,你要考司隶衙门?那衙门好,深宅大院里,不少女子死于非命,男子验尸办案终究不妥,正缺像样的女官。小娘子别嫌咱们验尸的晦气,咱们是向阎王爷讨一份公道和天理,是积德行善的事哩!”

    南宝衣勉强应承着。

    她实在受不得帐篷里的味儿,便率先告辞。

    艰难地回到马车旁,没看见小堂姐,却意外看见了萧弈。

    他脸颊和脖颈上还残留着几道暗红挠痕,是她昨日挠出来的。

    她只当没看见,往马车里钻。

    萧弈不悦,握住她的手:“你眼里,可还有我?”

    “没有的。”

    “你一定要与我作对?”

    南宝衣没吭声。

    萧弈从怀里取出纸包:“北门陈三家的熏烤牛肉,特意给你带的,尝尝。”

    牛肉切片,涂了红艳艳的梅子酱。

    乍一看,像是血淋淋的。

    南宝衣反胃的厉害,一个没忍住,转身就吐了。

    萧弈脸色微妙。

    南宝衣艰难摆手:“我求求你,离我远些……我今日闻不得肉味儿。”

    萧弈瞥了眼远处的营帐,也能明白原由。

    他吩咐十苦打来干净的水。

    小姑娘娇弱不堪,他亲自帮她净面净手,又抱着她登上马车,给她解开领口和腰带,让她透气。

    他淡淡道:“要考司隶衙门?”

    南宝衣衣冠不整地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嘴上却逞能得厉害:“是啊,你没想到吧,你当不了官,我却能当……”

    “确实没想到,南娇娇好生厉害。”

    “你也别太崇拜我,其实我也不想当官的,没办法,谁让朝廷太看重我?我才进山当了半个月的隐士,朝廷就已经对我的大名如雷贯耳……当官,那是多么庸俗的事,我实在是推辞不掉,才勉强答应进司隶衙门。诶,我真不想当官的。”

    萧弈忍着笑。

    他昨日傍晚,就接手了司隶衙门。

    前来报考的女郎,共有七十六名,可谓百里挑一。

    南娇娇八字都还没一撇,倒是先吹嘘上了。

    南宝衣休息片刻,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她坐起身:“如果我不小心发挥得太好,被司隶大人看中,逼着我当衙门二把手,那我是当,还是不当?万一我今后连破奇案,朝廷非要给我加官进爵,你说我是当女丞相好,还是当女太师好?好难选啊!”

    萧弈静静看着南宝衣。

    连考核都不一定能通过,这小姑娘倒是考虑起是当丞相还是当太师的问题来了。

    他泼冷水:“你还是想想今晚吃什么,比较靠谱。”

    南宝衣凑近他的脸。

    她笑得贱兮兮的:“你嫉妒我。”

    “我嫉妒你?”

    “你嫉妒我能当官。”南宝衣得意地眨了眨眼,“今后你见了我,还要毕恭毕敬地喊我大人,你气不气?”

    她凑得那么近。

    近的萧弈能闻到她脸颊上的胭脂香。

    男人的丹凤眼,逐渐深沉晦暗。

    南宝衣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小脸窘迫,急忙远离他。

    可惜,却被萧弈及时揽住腰肢,翻身把她压在榻上。

    南宝衣连忙挣扎:“你放开我!青天白日的,你欺负良家少女!我,我喊人啦!”

    “本王纨绔,就爱欺负良家少女。本王不仅想欺负你,还想把你掳到府中,金屋藏娇,为所欲为。”

    萧弈挑着眉,嗓音戏谑。

    南宝衣被他欺负得眼泪兮兮。

    她坐起身,瞅一眼狗男人,忽然注意到他怀里的镣铐。

    虽然不解他为何会随身携带镣铐,她还是顺手取出,赌气般朝萧弈伸出手:“手拿来。”

    萧弈玩味:“作甚?”

    他是愿意哄着南宝衣的,因此把手递给了她。

    南宝衣动作利落,把他的双手拷在马车里。

    她抽出萧弈的腰带,蒙在他的眼睛上:“殿下喜欢刺激,我便与你玩个刺激的游戏。”

    萧弈啧了声。

    南宝衣拿来剪刀,慢条斯理地剪去他的锦袍和里衬,只给他留了一条亵裤。

    马车正好停在山脚下。

    南宝衣扔掉剪刀,爽快地拍了拍手:“此间凉快,殿下好好待在这里,去去你的邪火。”

    萧弈愣了愣,意识到南宝衣是打算把他丢在这里,立刻挣起镣铐,咬牙切齿:“南宝衣,你敢——唔!”

    少女大着胆子,把一块毛巾塞他嘴里。

    萧弈:“……”

    南宝衣笑眯眯地欣赏起他。

    年轻郎君,容貌英俊深艳,身姿高大修长,每一寸线条都劲瘦结实,屈着大长腿坐在角落,肌肉绷得很紧。

    双眼可怜兮兮地蒙着腰带,双手被绑在车中,脸上弥漫着怒意,大概是想训斥她,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从未这般狼狈过。

    南宝衣微笑:“真可怜。”

    马车是她的,车夫也是她的。

    她招呼了车夫,心满意足地回了山上楼阁。

    十苦十言等暗卫,见自家主子久久没有从车厢里出来,都很好奇。

    沉吟良久,他们决定一起上前,看个究竟。

    今天两章,晚安安

第242章 不仅毒舌,还很不会怜香惜玉

    南宝衣回到楼阁。

    正要吩咐荷叶准备沐身的热水,忽然听见山脚下传来一声怒喝:“南宝衣,你给我等着!”

    南宝衣手捧茶盏,狠狠哆嗦了下。

    荷叶好奇:“小姐,你又闯祸啦?”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猜想大约是十苦他们帮萧弈解开了镣铐,被暗卫看见他那副样子,他不气急败坏才怪。

    她心虚地低头喝了口茶,小声道:“没有呀。”

    反正,今后她和二哥哥既没有交集,也无事求他。

    他叫她等着,她也是不怕的。

    ……

    深山之中,仿佛连岁月的流逝都慢了几分。

    南宝衣昼夜苦读,只半个多月的功夫,一尺来厚的卷宗,渐渐就读到了尾声。

    终于到了前往司隶衙门考核的那天。

    南宝衣特意做少年郎打扮,金簪束发,窄袖劲装,蹬一双鹿皮小靴,骑一匹雪白的照夜玉狮子骏马,凤眼红唇,英姿飒爽,当真是玉树堆雪,娇艳美貌。

    一路穿过市井,竟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终于抵达司隶衙门,考核还没开始。

    她把骏马拴在栓马柱上,踏进别院,看见上百位世家女郎,襦裙步摇,涂脂抹粉,正对着掌镜描眉梳妆。

    莺莺燕燕,可谓热闹非凡。

    她揉了揉眼睛,一时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些女郎们,哪是来参加女官考核的,明明就是来参加选美的啊!

    她挑了个石凳坐下,从怀里取出一本卷宗。

    刚翻开,就听见旁边几个女郎娇羞讨论:

    “你们听说没,新任的司隶大人,是那个人呢!”

    “当然听说啦,不然怎会有这么多姐妹,想进入司隶衙门?他那副容貌简直惊为天人,每日看着,食欲都会好上许多!”

    “嘻嘻,我准备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大人听了我的琴音,定然会选我当女官。”

    “弹琴算什么,我打算跳掌上舞。我今日特意穿了新定制的舞裙,大人肯定会拜倒在我的绿萝裙下……”

    “不害臊!”

    一群姑娘,笑嘻嘻地打闹起来。

    南宝衣听得一头雾水。

    难道只有她老老实实准备了各种凶案知识?

    她低头,捏了捏衣襟。

    长安的女郎大胆而热情,深秋的天,却不怕冷地穿着轻纱襦裙,酥,胸半掩,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而自己,却捂得严严实实……

    总觉得会输啊!

    南宝衣好想哭。

    一名小吏出来,宣布可以进入厅堂。

    第一轮是笔试。

    南宝衣挑了张矮案落座,拿起卷子,略略扫过题目。

    第一题是,生前被火烧死的尸骸,和死后被火烧过的尸骸,有什么区别。

    第二题是,生前中毒而死,和死后被凶手假扮成中毒而死,有什么区别。

    一题一题看下来,都是很简单很基础的问题。

    然而厅堂里,却哀嚎一片。

    那些名门贵女嚷嚷着题目太难,骂考官不懂分寸,简直是不把她们的家世放在眼里。

    考官眼观鼻鼻观心,拍了拍惊堂木,让她们肃静。

    南宝衣敛了敛心神,开始提笔舔墨。

    半个时辰后,考官收卷,仔细糊住试卷上女郎们的名字,才送呈到官衙后面。

    萧弈坐在书案后,正悠闲吃茶。

    他随意吩咐手底下的两个主簿:“你们负责阅卷。”

    两个主簿都是人精,听说过他和南家小娘子的往事,也知道南宝衣要参加这次考核。

    两人望向萧弈,巴巴儿地等他暗示。

    萧弈信手翻开新送来的案卷,嗓音淡漠:“不得徇私舞弊。”

    笔试的题目,是他出的,都是基础题。

    南娇娇如果连笔试都过不了,可见没有在司隶衙门当差的资质,他也没有开后门的必要。

    感情归感情,朝堂正事,徇私不得。

    两主簿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赞叹:“殿下英明神武、两袖清风,实在是我辈之楷模!”

    萧弈挑了挑眉:“少拍马屁。”

    两个主簿笑着,开始批阅试卷。

    然而越往下看,两人越是脑袋疼。

    题目问,自缢和被勒死,死状有什么区别,居然有女郎回答,自缢死的比较唯美。

    题目又问,女子上街,被歹徒抢走金步摇,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居然有贵女回答,应该马上去珠宝铺子买新的。

    虽然很不着调,但仔细想想,她们回答的似乎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两人憋着一口老血,终于批阅完所有试卷。

    挑出三份最好的答卷交给萧弈,他们指着其中一份:“这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十道大题,她全部答对。”

    萧弈掀开遮盖。

    “南宝衣”三个簪花小楷,跃入眼帘。

    他神情玩味:“准备面试。”

    厅堂。

    南宝衣孤零零坐在角落,紧张地等待结果。

    她和其他女郎不一样,她们皆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来的,可她却迫切需要司隶衙门的官职,以便调查南家先祖的卷宗,给家族积攒声望,让家族跻身世族。

    小堂姐能不能被扶正,还指着她呢!

    焦灼的等待,终于随着小吏宣布名单而结束。

    她和另外两名女郎,被选进了面试。

    三人坐在隔间,等待召见。

    小吏很快出来,示意其中一位女郎跟他进去。

    那位女郎,正是打算献舞的那位。

    她站起身,笑眯眯地抚了抚鬓角:“我听说,是司隶大人亲自面试咱们……我的掌上舞,放眼长安也算数一数二,我仿佛已经看见,大人拜倒在我的绿萝裙下了。两位妹妹,这女官之位,我可就不客气了!哦呵呵呵呵!”

    她风风光光地踏进内间。

    南宝衣好奇地探着脑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才不过半刻钟,那位女郎突然哭着跑了出来。

    她跺了跺脚:“大人说我穿得绿油油,跳舞的时候好像一只青蛙,呜呜呜呜呜……”

    南宝衣讪讪。

    看来那位司隶大人,似乎很毒舌的样子。

    第二位女郎,很有信心地站起身。

    她抱着一副笔墨纸砚,嘲讽道:“这里是司隶衙门,你跳舞算怎么回事?我就不一样了,我画工极好,可以画出嫌疑人的容貌。等着吧,司隶大人定然会被我的画功深深折服!”

    然而不过半刻钟,女郎就抽抽噎噎地走了出来。

    她哽咽:“我画了一个凶手,大人却问我画的是不是鸭脖子,他说我是灵魂画手,他需要洗一洗眼睛,呜呜呜呜呜呜……”

    南宝衣更加惊悚。

    看来那位司隶大人,不仅毒舌,还很不会怜香惜玉。

    小吏催促:“南小娘子,请吧?大人已经等着了。”

    南宝衣深深呼吸。

    瞅了眼两位女郎的穿着打扮,她解开两粒劲装盘扣,露出白玉似的漂亮锁骨,才紧张地踏进内室。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242章 她是多么虚伪的小姑娘

    小吏在外面掩上门。

    南宝衣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才矜持地走到书案后。

    她垂着头,恭敬地福了一礼:“给大人请安。”

    “坐。”

    对面传来击金敲玉般的声音,带着三分散漫,略有些耳熟。

    南宝衣没敢抬头,安分地跪坐在席垫上。

    细白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处,她正紧张之际,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嗤笑。

    这笑声……

    好耳熟!

    南宝衣猛然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年轻郎君,穿丹纱底绣龙首鱼纹金曳撒蟒袍,革带军靴,坐姿慵懒,容貌犹如山间玉树,极为深艳邪肆。

    萧弈!

    南宝衣扫视过他锦袍上的团花官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新上任的司隶大人,竟然是萧弈!

    也就是说,她能不能进入司隶衙门,得看萧弈?!

    南宝衣想起半个月前,她把萧弈光溜溜锁在马车里的情景,情不自禁地白了小脸。

    虽然这厮看起来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他一定是在暗搓搓地伺机报复,他本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怕是没机会进入司隶衙门了!

    南宝衣搓了搓小手。

    她勉强赔起笑脸:“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

    说完,却见萧弈盯着她的细颈和锁骨,目光玩味。

    她心中紧张,连忙捂住领口。

    对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南宝衣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扣好盘扣。

    早知司隶大人是萧弈,打死她都不学那些女郎!

    萧弈拾起她的资料卷宗,漫不经心地翻开:“姓名?”

    南宝衣:“……”

    她叫什么名字,他能不知道?

    “姓名。”

    萧弈加重声音,状似不耐烦地叩了叩书案。

    南宝衣磨了磨后槽牙。

    当女官的机会来之不易,是家族跻身世族的关键,她绝不能因为这个狗男人,就丢掉宝贵的机会。

    于是她认真道:“南宝衣。”

    “籍贯。”

    “蜀郡锦官城人氏。”

    “年龄。”

    “十七。”

    “可有婚配?”

    南宝衣磨着小白牙,盯着萧弈看了半晌,脆声:“夫君不幸离世,小女子孀居在家。”

    萧弈:“……”

    表情逐渐变态。

    他微笑,丹凤眼中透出几分威胁:“嗯?”

    南宝衣沉默。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别过小脸,小声:“未曾婚配。”

    萧弈弯了弯嘴角。

    他合上卷宗,口吻非常公事公办:“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为何要来司隶衙门当差?”

    南宝衣正儿八经:“因为想忠君报国。”

    萧弈挑眉。

    明明就是为了家族前程而来,却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忠君报国,呵,南娇娇,她是多么虚伪的小姑娘。

    他又问:“擅长什么?”

    “琴棋书画都会一些,另外我特别吃苦耐劳!”

    萧弈睨着南宝衣。

    小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娇气的什么似的,从前在盛京城摄政王府,叫她端一盏茶她都不乐意,还吃苦耐劳……

    他指了指角落的矮案:“城西钱庄失窃,去写一张悬赏通告。”

    南宝衣猜测,这大概是最后的考核。

    她乖乖“哦”了声,跑到角落,铺开笔墨纸砚,开始研墨。

    她经常在城里看见各种各样的悬赏通告。

    可是直到自己上手,才知道原来写通告也是很讲究的,事实上撰写各种朝廷公文都很有讲究。

    她开头就不知道如何落笔。

    毛笔杵着白嫩下巴,她抬起头,衙门里的小吏们进进出出,正向萧弈禀报各种事情,毕竟是新官上任,要交接的事总是特别多的。

    她捧着宣纸,也凑上前,想问问悬赏令的格式是怎样的,赏钱又有多少。

    然而萧弈身边的人太多。

    小吏们拿着公文,纷纷请他批阅盖章,她根本挤不进去。

    过了半个时辰,萧弈终于注意到她,问道:“写好了?”

    小吏们一齐望向南宝衣。

    南宝衣俏脸微红,讪讪:“还没开始写……我,我就想来问问你,悬赏令的开头应该怎么写?赏钱又有多少?”

    问完,却见萧弈眸色沉沉。

    书房也陷入诡异的寂静。

    那群小吏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拿这么简单浅薄的问题,来问司隶大人。

    萧弈叩了叩书案。

    他盯着南宝衣,一字一顿:“我招的是人,不是废物。”

    衙门里的小吏,这些天来或多或少都被骂过,也算见识过萧弈的毒舌和不留情面,因此听见新人挨骂,便都忍不住幸灾乐祸。

    南宝衣脸颊一阵阵发烫。

    自打来到长安,她已经被萧弈当众数落过两次。

    少女脸皮薄,受不住这般羞辱,渐渐红了眼眶。

    萧弈面无表情地翻开卷宗:“要哭回家哭去,这里是官衙,不是你的闺房。”

    南宝衣透过泪眼看他。

    秋阳透过窗棂,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龙首鱼纹的丹纱官袍,衬得他端严冷峻,犹如一株青松玉树,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满含凉薄,当真是郎心似铁,孤绝端正。

    他丝毫没把感情带入正事。

    训斥她的时候,就像是训斥不懂事的下属。

    南宝衣并不是愿意服输的姑娘。

    她咬了咬牙,决心把事情做好,因此朝萧弈福了一礼,小脸倔强地回了角落,自己琢磨怎么写悬赏。

    少女冰雪聪明,从旧纸堆里搜出一封陈旧泛黄的悬赏,仔细研究了范文格式,终于写好了通告。

    呈给萧弈,对方只是略略扫了一眼。

    他似乎要出去办案,淡淡道:“回家等通知。”

    说完,就带着属下踏出内室。

    南宝衣想追上去问两句,可是他走得好急。

    追到外间,那位穿绿萝裙的姑娘竟然还没走,锲而不舍地凑到萧弈跟前:“大人,我有没有被选上啊?掌上舞不成,我还会跳鼓上舞呢!我跳给你看啊!”

    萧弈不耐烦:“本王要会跳舞的作甚,去人家灵堂上跳?还是去人家坟上跳?”

    说完,带着一众挎刀的侍卫,径直扬长而去。

    绿萝裙姑娘呆了片刻,再次捂脸痛哭。

    南宝衣看在眼里,默默唏嘘。

    总觉得,萧弈对她,似乎已经足够留情?

    ……

    南宝衣没回山里,只专心致志地待在南府等通知。

第242章 娇娇嫁过去,不至于受委屈

    望眼欲穿地盼了三天,司隶衙门的主簿终于亲自登门。

    他手捧托盘,笑眯眯地向南宝衣传达了喜讯,又道:“这两身衣裳,是咱们衙门的官袍,南小娘子明日便可前往衙门报道!”

    他走后,南宝衣和余味尝心等侍女们,便急不可耐地围在托盘旁,拿起官袍和官帽细细打量。

    荷叶迫不及待:“真是大喜事,小姐快穿上,瞧瞧合不合身!”

    在屏风后换了官袍,南宝衣学着萧弈的端严模样,大大方方地走出来,骄傲地抬起白嫩下巴:“如何?”

    墨绿色的锦衣,衬得她肤如凝脂,人比花娇。

    三指宽的皮革黑腰带,勒出少女纤瘦高挑的身段,高高的马尾,更显利落飒爽。

    侍女们对视几眼,纷纷笑着起哄行礼:“奴婢拜见南大人!”

    南宝衣立刻弯起亮晶晶的丹凤眼。

    威严一扫而空,她欢欢喜喜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官袍好看得很,比我的襦裙还要好看!最要紧的是非常合身,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晓我的尺寸的——”

    话音未落,南宝衣突然闭嘴。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定然是从萧弈那里知道的咯。

    狗男人眼睛多尖啊,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余味拿起一把剑。

    她笑道:“官袍固然好看,这把剑也是极好的。”

    南宝衣也很稀罕。

    长这么大,她还没从没有使过剑哩。

    她把佩剑挂在腰上,笑眯眯道:“我去松鹤院找祖母,她看见我穿官袍,定然会高兴的!”

    兴冲冲跑到松鹤院,她在全家人面前展示了她的官袍和佩剑。

    大家都很高兴。

    老夫人慈爱地搂住南宝衣,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娇娇儿出息了,如今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多么了不起呀!我瞧着,谁家的小姑娘,也比不得咱们家的娇娇儿!”

    “祖母……”

    南宝衣被她说得脸红,害羞地钻进老人怀里。

    “可不就是嘛?”二伯母江氏含笑附和,“娇娇如今出落得美貌娇艳,还是朝廷任命的女官,说亲的时候,人家男方都得巴结着。”

    南宝衣愣了愣,钻出脑袋:“说亲?”

    程叶柔温声:“眼看萧弈不中用了,我们全家人思虑良久,决定给娇娇另寻一门亲事。是大雍有名的富商,家里专门做金银珠宝的生意,长安城里一半的首饰铺子,都是他们家的产业。我们两家已经商议过了,冬至的时候安排一场宴会,让你俩见个面。”

    南宝衣咬了咬唇瓣。

    脑海中,无端浮现出萧弈的身影。

    她摇摇头,把萧弈驱逐出脑海,委婉道:“可是我已经不能生育,嫁过去,人家图什么呢?”

    “傻孩子。”老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日濛山书院论辩,对方正巧在场,说是看中你的才思敏捷,特意托媒人来咱们家里,放话非你不娶呢。孩子什么的,从族里过继两个,不也就成了?”

    南宝衣怔怔的。

    余光扫视过家人,见他们满脸殷切期盼,她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于是乖巧地点点头:“但凭祖母做主。”

    先相看着。

    兴许对方了解过她,就不再喜欢她了呢?

    老夫人脸色冷了几分,又道:“前两日,萧弈派人,说要把你的嫁妆送回来。我直接告诉他,那些东西,让他自个儿留着,咱们家不缺钱财。只当是拿那笔钱,换他今后离你远些,别再来打搅你。”

    南宝衣垂下眼帘。

    胸腔里,莫名蔓延上一层阴霾。

    原来,萧弈已经准备归还她的嫁妆。

    归还了嫁妆,她和他,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真可笑,原本就是她先决定离开他的,可是当他们真的分别了,她心里又像是针扎似的,涌出绵绵密密的痛。

    “情”之一字,真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老夫人问道:“这几天,萧弈没找娇娇儿吧?”

    士庶有别。

    再加上南家不怎么在意朝堂政治,因此还不知道,新上任的司隶大人,就是萧弈。

    南宝衣捏着细白小手。

    她担心祖母知道萧弈是她的顶头上司之后,就不肯再让她担任女官,于是撒谎道:“他没有找过我。”

    老夫人松了口气。

    她轻抚过南宝衣的细背:“等冬至的时候,娇娇儿去见见那家的小郎君,听说对方容貌俊美,娇娇儿定然能看中。咱们两家都是商户,也算门当户对,娇娇嫁过去,不至于受委屈……”

    她细细说着。

    南宝衣伏在她怀里,没怎么听进去。

    次日。

    南宝衣清晨就来到了司隶衙门。

    点过卯,她径直步入官衙。

    因为她只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女官,所以不像萧弈,有单独的大书房,她被安排在一个厅堂里,和其他几位同僚一起负责整理卷宗。

    这份工作正合她意,因为她记得谢姑姑说过,南家先祖的卷宗,就在这里。

    可是她找了半日,也没能找到。

    更奇怪的是,她的同僚始终未曾到场。

    去饭堂吃饭时,老主簿听说了她的疑惑,笑道:“那几位都是世家子弟,挂个名而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个月里能有七天亲自到场,就已经是稀罕事。”

    他忽然望了眼不远处吃饭的萧弈。

    他压低声音:“新上任的司隶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我瞧着,他怕是要拿那群纨绔开刀了。就在前两日,他直接打发了一批只拿俸禄不做事的小吏。”

    似乎是听见了议论。

    萧弈冷眼看来:“嗯?”

    老主簿和南宝衣,同时捧起饭碗,默默挡住自己的脸。

    司隶大人,好凶哦……

    饭堂的菜十分粗糙。

    南宝衣挑食,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就不肯再吃了。

    她放下筷箸,回厅堂睡午觉。

    萧弈路过她的饭桌,瞥了眼剩下的大半饭菜,不悦地扬了扬墨眉。

    南娇娇挑食越发厉害,吃的比猫儿还要少。

    ……

    厅堂里。

    南宝衣抱出一只软枕,垫在矮案上,打算睡一会儿。

    十言匆匆找了过来:“王妃,主子有请。”

    南宝衣脆声:“谁是王妃?这里没有叫王妃的人。”

    十言默了默,恭敬道:“南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南宝衣这才磨磨蹭蹭地起身,往萧弈的书房走。

    狗男人坏得很,说不定想出了什么办法折辱她,就像她那日把他锁在马车里一样……

    周末愉快啊

第242章 萧弈这男人,狗得很

    她推门而入。

    书房窗明几净整洁雅致,萧弈坐在书案前,正批阅文书。

    南宝衣福了一礼,梗着脖子问道:“大人找我做什么呀?”

    萧弈头也不抬:“十苦多买了一个食盒,扔掉浪费,赏你了。”

    南宝衣望向角落。

    矮案上果然放着一个食盒。

    是福味斋的食盒,梨木雕花的圆盒子,打开来,江米蒸得又细又白又香,豆蔬精致,鱼脍晶莹剔透,狮子头酥香醇厚,一碗冬笋鸡汤特别鲜浓。

    她咽了咽口水。

    饭堂里的菜油腻腻的,她根本没动筷子。

    她立刻跪坐到矮案后,拿起筷箸,嘴上故意道:“原来大人偷偷躲在这里开小灶,真是不害臊……赶明儿我向朝廷揭发你去。”

    萧弈运笔如流水,淡淡道:“那你别吃了。”

    南娇娇有时候恼人的很,给她点颜色,她就要开染坊。

    南宝衣生怕他叫人抢走食盒,连忙伸手护住,又夹起一只狮子头,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

    萧弈看她一眼。

    小姑娘吃得急,酱汁都沾到了嘴角。

    他没好气:“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南宝衣弯起亮晶晶的丹凤眼,得意地叼住狮子头。

    萧弈这男人,狗得很。

    说什么多出了一个食盒,十苦那么斤斤计较的侍卫,平日里替自家主子精打细算,才舍不得买这么贵的食盒。

    这食盒,是萧弈特意吩咐买给她的呢。

    她心里像是含了蜜,甜丝丝的。

    就在她吃得欢喜时,十苦带着两个纨绔,快步踏进书房。

    他把两个纨绔丢在地上,拱手道:“主子,周家郎君和唐郎,已经捉了回来!”

    “谁是螳螂?!”唐骁暴躁,“叫我唐二郎,唐二郎!”

    自打上回濛山书院论辩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叫他螳螂。

    他好生气!

    萧弈搁下毛笔,漫不经心地抬眸:“二位在司隶衙门当差,领着月钱,却从未点过卯。若是不想干了,只管送上辞呈,本王定然批准。”

    周聆书翘起兰花指,不服气:“雍王殿下,你以为你是谁啊,管这么宽?我们世家子弟,去哪个衙门当差,不都是只挂个名领俸禄吗?偏你不一样!讨厌死了!”

    萧弈沉声:“要么乖乖当差,要么滚。本王不养废物。”

    他的皮囊是一等一的好看。

    可他面无表情时,就像是天际处喜怒无常的阴云,着实令人畏惧。

    周聆书和唐骁咬了咬牙,没敢吭声。

    若是就这么滚了,今后和其他世家郎君聚会时,肯定会被看不起,家里也不好交代……

    “看二位的样子,是要留下来的意思。”萧弈掸了掸宽袖,“带下去,先打二十板子,再罚俸三月。”

    “什么?!”

    两人猛然抬头。

    萧弈身子前倾,薄唇勾起凉薄笑意:“不服?”

    两人盯着他,同时咽了咽口水。

    雍王面无表情时好可怕,但他笑起来时,更可怕!

    两人战战兢兢:“不,不敢……”

    萧弈拂袖。

    十苦一手拎起一个,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拖了出去。

    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挨板子的鬼哭狼嚎声。

    南宝衣优雅地吃完了食盒,还看了一场好戏。

    她放下筷箸,拿湿帕擦干净小脸和双手,抚了抚饱饱的肚子,心情很是愉悦:“我下午做什么呀?”

    “打扫官衙。”

    萧弈嗓音淡漠,继续处理文书。

    南宝衣愣了愣,摸向腰间挎着的佩剑,不服气:“我是女官,女官怎么能打扫官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案大案让我查,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干大事。”

    她着急建功立业,给家族积累声望。

    萧弈似笑非笑。

    小姑娘连鸡血和人血都分不清楚,还想查大案。

    他敲了敲书案,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盯着她。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

    这厮眼睛里,写满了“我看你就像个奇案大案”、“要不要把司隶的位置让给你坐啊”等等刻薄言语,鄙视的情绪不要太明显。

    她只得磨磨唧唧地站起身,出去找扫帚。

    她在司隶衙门待了七天。

    萧弈让她和周聆书、唐骁,扫了整整七天的地。

    三人混熟了,时常溜到官衙后院,蹲在墙根底下吃鸡。

    周聆书从福味斋买来的卤鸡,特意把鸡腿分给南宝衣,好奇道:“锦官城是什么样子的?我的祖籍虽然在江南金陵,但我自幼在长安长大,从没出过方圆百里,好羡慕妹妹去过那么多地方哦。”

    鸡腿又酥又香。

    南宝衣“唔”了声:“有机会,我带周家哥哥去锦官城玩啊。”

    唐骁啃着鸡脖子,羡慕道:“我也想去。妹妹生得好看,想来锦官城是出美人的,人杰地灵,定然还有许多灵山秀水。”

    三人畅谈山水之际,老主簿过来了。

    他捋了一把胡须:“蹲这儿干啥呢?下午轮到你们去街上巡逻,还不快去?”

    三人狂喜!

    终于不用继续扫地了!

    长安繁华。

    南宝衣带着两个比她还不着调的纨绔,在街上闲逛,既盼望能遇上大案,又害怕遇上。

    毕竟,若是打起来,这俩货甚至还不如她——

    “抓小偷!抓小偷啊!”

    前方突然传来呼喊,打断了南宝衣的思绪。

    少女定睛望去。

    一个小毛贼偷了大娘的钱袋子,正拔腿朝街边巷弄逃去。

    她连忙高呼:“追!”

    三人追着小毛贼跑进巷弄,四面八方都是看起来差不多的小宅院,很快就找不到小毛贼了。

    南宝衣扶着膝盖喘气儿,抹了抹额头细汗,忽然听见一阵泠泠琴音。

    这琴音……

    她曾在玉楼春听过,是寒老板最喜爱的曲子。

    南宝衣盯向高大的院墙。

    迟疑片刻,她对周聆书和唐骁打了个手势。

    两人会意,立刻在墙根底下叠罗汉。

    南宝衣踩着唐骁的膝盖,小心翼翼爬上周聆书的肩头,趴在围墙上,朝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种着几株美人蕉。

    乌青屋檐下,木质地板古朴干净,穿一袭轻纱襦裙的少女,容貌美艳妩媚,慵懒地跪坐在箜篌旁,正信手撩拨琴弦。

    她长发如堆云般垂落在地,并没有穿鞋袜,纤细白腻的脚踝上,锁着一根细细的铁链,向屋内蜿蜒而去。

    “寒老板?”

    南宝衣惊诧呢喃。

第242章 沈议潮大婚

    她记得,寒老板被沈议绝带来了长安。

    没想到,她竟然被锁在了市井间的小宅院里。

    她正要挥手打招呼,院门那边突然传来响动。

    沈议绝推门而入。

    他年纪轻轻,却已是金吾卫的首领,战功卓绝,黑衣凛冽,身姿极为高大,面容英俊而深邃,左眼下一道刀疤,为他平添冷漠血腥,像是深冬的寒风,令人不敢直视。

    他拎着食盒,径直走到屋檐下。

    他把食盒递给寒烟凉:“已是深秋,你穿这么少,不冷?”

    寒烟凉没去接。

    白如凝脂的纤纤玉手,慢条斯理地拨弄琴弦。

    她嗓音娇媚:“将军把我当成金丝雀,锁在这小小的宅院里。我每日看着金乌西坠,月兔东升,实在无趣。将军与其关心我是否会着凉,倒不如放我出去……”

    琴音泠泠,犹如溪流。

    沈议绝与她隔着半丈远,淡漠跪坐。

    他淡淡道:“姑母判断,天枢的势力,已经渗入朝堂和后宫。你曾是天枢首领,只要你交出人员名单,本将军自然会放你离开。”

    “哦?”

    寒烟凉放下箜篌,膝行至他身后。

    涂着丹蔻的纤纤十指,轻柔地搭在沈议绝的肩上。

    她倾身覆到他耳畔,红唇微启,呵出的热气又暧昧又酥麻:“我怎么瞧着,是将军舍不得放我走呢?关了我这么久,连刑都不肯对我用……算什么威逼利诱?所谓名单,对将军而言,想来不过是留我的借口。”

    沈议绝面色沉沉。

    少女的红唇,若有似无地抵着他的耳后根。

    随着她倾身,乌发如垂云,轻轻掠过他的脸颊。

    她身上有荼蘼花的香气,丝丝缕缕地缠绕住他,明明被铁链锁在这里的人是她,可他的心却像是被那荼蘼花香缠勾住,哪怕身在九重皇宫,也会不由自主地来到这座小宅院。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幸好,阿弟询问他这个女人被关在何处时,他没告诉他。

    沈议绝神情冷漠:“本将军从不对女人用刑。”

    “那将军,还真是怜香惜玉……”

    寒烟凉勾唇。

    她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太浓。

    沈议绝并不想被她轻视。

    他盯向她精致美艳的小脸,不肯放过她细微的表情,冷淡道:“明日,是我阿弟大婚的日子。”

    墙头上,南宝衣呆住。

    明日,是沈议潮大婚的日子?!

    她紧张地握住双拳,急切地想看寒烟凉的反应,可是寒老板背对着这边,她什么也看不到。

    屋檐下。

    寒烟凉垂下眼帘。

    修长卷翘的睫毛倾覆下来,遮住了她水泠泠的瞳珠。

    就连沈议绝,也捕捉不到她瞳中的情绪。

    寒烟凉一手撑在地板上,一手剔弄着涂满丹蔻的指甲,红唇逐渐弯起弧度:“那很好呀。只可惜我被锁在这里,无法亲自到场,为他送上一份贺礼。”

    沈议绝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少女不施粉黛,下巴却又嫩又滑。

    手感极好。

    沈议绝想着,面上情绪却丝毫没有外露。

    他口吻阴冷,像是审问犯人:“你爱慕我阿弟,是不是?阿弟告诉我,他的初次,便是栽在你身上。”

    寒烟凉笑出了声。

    她笑了很久很久,才抬起笑红了的眼眸:“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连这种事,都要分享。他是初次,我又何尝不是?你的语气,好像他吃亏了似的。还是说,将军是在嫉妒?”

    “我不缺女人。”

    沈议绝沉声。

    寒烟凉轻笑。

    她抬手,用指腹勾勒出沈议绝下唇的弧度,又暧昧地游移到他的唇峰上,“是这样吗?可是我观将军,似乎未曾尝过情事呢。”

    美人的手,细白凝润,透着些许微凉。

    可是,却令沈议绝生出烦躁热意。

    脑海中,掠过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可是那画面里的男人,却是他的阿弟。

    沈议绝眉目阴鸷,突然冷漠地拂开寒烟凉的手。

    他冷冷道:“我与你没有丝毫情分,我阿弟更是如此。他要娶的女子,是太傅嫡女魏楚楚,自幼长在书香门第,锦衣玉食,端庄自持。你这辈子,也不及她半分。我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警告你,我阿弟即将成婚,你不许再想念他。”

    他起身命令:“进屋去。”

    寒烟凉不肯。

    她坐在檐下,面色淡漠,慢悠悠晃着双脚。

    沈议绝眼中掠过冷意,忽然扯住一截铁链,不顾少女的惊呼挣扎,直接把她拖进了屋里。

    他反锁了屋门:“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今后没有本将军的允许,不准你踏出屋门半步。”

    说完,自己坐在廊下,吃起了带来的食盒。

    他侧脸冷漠,左眼下的刀疤平添阴鸷凶残。

    南宝衣见没有机会跟寒烟凉打招呼,只得扶着唐骁,小心翼翼地跳回地面。

    周聆书好奇:“你看见什么了?”

    南宝衣瞟了眼这两位同僚。

    他们虽然是世家郎君,可天性单纯,这些天相处下来,不仅没有架子,还跟她成了称兄道弟的关系。

    她想了想,带两人去了茶寮,把事情讲了一遍。

    周聆书拍桌,大呼过分:“枉我从前还爱慕过沈小郎君,没想到,他竟然是始乱终弃之人!”

    唐骁关切:“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南宝衣茫然:“咱们?”

    唐骁特别仗义地勾住她的肩背:“咱们可是司隶衙门里,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妹妹的朋友遇到了困难,难不成要我们袖手旁观?”

    南宝衣心中很暖。

    她想了想,认真道:“我先去问问大人。”

    ……

    南宝衣回到官衙,萧弈正在书架上翻找卷宗。

    她站在他身后,说了寒烟凉的事:“寒老板武功被废,你要派天枢去救她才行。明日沈议潮大婚,寒老板定然很难过的。”

    萧弈口吻淡漠:“你也说寒烟凉武功被废。既然成了没有价值的废人,我为何还要冒险去救?”

    南宝衣不可思议:“可她是天枢首领——”

    “现在不是了。”

    “你要放弃她?”

    “我不养废物。”

    南宝衣盯着他修长的背影。

    无论他的皮囊是怎样的英俊深艳、金相玉质,可到底身在皇家,郎心似铁,何等薄情。

    她垂在腿侧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还有一章,晚二十分钟的样子,还在检查

第242章 外室那种话,请你今后不要再提

    良久,她小脸清寒,毅然转身离去。

    萧弈的指尖,停顿在书脊上。

    他望向少女。

    南娇娇的背影充满了怒意,像是一只气揪揪跑走的小斗鸡。

    他失笑。

    角落里,十苦很不解:“主子,既然已经有了寒老板的消息,为何……”

    “不必管她。她那里,本王另有安排。”

    “可是王妃很生气,如果她擅自插手,恐怕会打乱主子的计划,可要提醒她?”

    “不必。王妃的所有筹谋,都在本王的算计之内。”

    ……

    南宝衣咬牙切齿地跑回厅堂。

    周聆书和唐骁正好从外面进来。

    周聆书不忿:“我们去了趟沈家,可是沈家仆役说,沈议潮忙于准备明日的大婚,今日不见客。”

    南宝衣在矮案前坐了,先在心里狠狠问候了萧弈,才咬牙切齿地抽出一张宣纸,开始画图。

    同为女子,她知道寒老板是心仪沈议潮的。

    而沈议潮虽然嘴上嫌弃,可他心里,分明也在意寒老板。

    这两人别扭得很,总要旁人撮合才成。

    她想让他俩在成亲之前,最后见一面,不要给彼此留下遗憾,也省得那位魏家姑娘,嫁过来之后才发现夫君另有所爱,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南宝衣在纸上划出许多框框。

    周聆书好奇:“这是啥?”

    南宝衣脆声:“沈家府邸。明日大婚,宾客众多。周家哥哥,你要在沈议潮出府迎亲之前,想办法把他约到偏僻无人的后院角落,然后唐郎事先埋伏,负责打晕他。我会带人在后门接应,咱们偷偷把他送去那处小宅院。”

    周聆书摇着折扇,笑吟吟地点头:“这活儿简单。”

    唐骁也满不在乎地应下。

    南宝衣杵着下巴,想了片刻,觉得可以喊尉迟来当帮手。

    次日。

    沈家和魏家是长安城最显赫的世家,两家联姻,惹得街头巷尾都跟着热闹起来。

    周聆书和唐骁抢在迎亲之前,把沈议潮打晕,藏在箱笼里,从后门弄出了府,宾客来来往往,礼物一箱箱地抬来抬去,谁也没在意他俩。

    南宝衣和尉迟等候在后门,见他俩抬着箱笼出来,急忙搭了把手,一路往小宅院飞奔而去。

    好在今日沈家办喜事,沈议绝并不在那处宅院。

    南宝衣等人破门而入。

    她直奔屋舍,撞开槅扇:“寒老板!”

    屋舍光影昏暗,寒烟凉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地板上。

    她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坐起身:“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那不重要。”南宝衣招招手,示意尉迟他们把沈议潮带过来,“你看,我把谁抓来了?”

    四目相对。

    寒烟凉静静打量沈议潮。

    名门沈家的小郎君,今日娶亲,罕见的穿了正红色圆领织纱袍服,红缎带束发,容貌锦绣灿烂,顾盼之间绝世独立高贵优雅,不再如当年锦官城中那般落魄。

    沈议潮也看着她。

    寒烟凉坐在屋舍的阴影之中,明明是寒冷的深秋,可她只穿着单薄的轻纱襦裙,她看起来比在锦官城时清瘦许多,因为长期囚禁,就连肌肤都透出病态的苍白。

    最惹眼的,是她脚踝上的锁链。

    锁链很紧,她白皙的脚踝被磨出伤口,已有凝固的血痂。

    想来,这大半年以来,他阿兄始终把她囚禁在这里。

    南宝衣小声道:“那什么,你俩慢慢谈,我们且先出去。”

    说完,紧张兮兮地带着尉迟等人退出屋舍,不忘贴心地给他们掩上槅扇。

    屋舍寂静。

    良久,寒烟凉轻笑:“小郎君坐。”

    沈议潮垂下眼帘,沉默地坐在了矮案前。

    寒烟凉挽袖,为他斟茶:“往年你在我身边,总是白衣胜雪,我原以为你穿白衣就已经很好看,没想到,你穿喜服,更加好看。”

    沈议潮接过茶盏,并没有饮用。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寒烟凉的情景。

    那时,她还是玉楼春的老板。

    倚在楼上的花窗后,云髻高耸,斜插着三根金钗,明明是清寒的早春,她却穿得格外单薄,恨不能不穿似的。

    她手指莹白纤细,指尖犹如深粉花瓣,托着一把长长的朱砂红烟管,吞云吐雾间,朝他妩媚眨眼。

    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家女。

    她朝他吐出一口烟圈,唇语暧昧:“小郎君,来玩儿呀……”

    沈议潮至今仍旧忘不掉,刹那间的悸动。

    后来她是茶马道上的山匪,要求萧弈拿他换南宝衣,她把他关在山中的小屋子里,极尽勾引,像极了强抢良家妇男的女匪头。

    那时他常常想,这个女匪头又讨人厌,又令他移不开眼。

    或许,他曾经是爱慕过这个女匪头的。

    可他是名门沈家的嫡子,他绝不可能迎娶一个出身下九流的女匪头,哪怕只是为妾,也都是抬举她……

    沈议潮摩挲着茶盏,目光掠过寒烟凉受伤的脚踝。

    思虑半晌,他沉声道:“是你指使南宝衣,把我带过来的?我今日娶亲,你不该如此没有分寸。楚楚等不到我,她会着急。她与你不一样,她是正经世家嫡女,她很爱惜脸面和尊严,她值得我敬重。

    “寒烟凉,我怜惜你在阿兄的手底下受尽委屈,我曾经也确实占了你的清白,所以我愿意在娶妻之后,让你当个外室。如果你能生下孩子,我甚至会想办法带你进府为妾。可你今日,确实不该故意耽误我的吉时,身为女子,应当贤良,最忌讳吃醋妒忌。”

    寒烟凉看着他。

    她记得耳鬓厮磨时,他曾信誓旦旦地说想娶她为妻。

    她也记得他和萧弈吵架无处可去时,是她收留了他,甚至放任他每晚来到她房中,与她做那些最亲密的事。

    她开玩笑,说他们是露水情缘你情我愿,他便也当了真,并且为不必对她负责而松了口气。

    她坐在阴影中,眼眶渐渐泛红。

    她叩了叩矮案,忽然就笑了。

    她没有反驳他的任何言辞,更不曾解释今天的事。

    她的语气仍旧如当年那般洒脱不羁,淡淡道:“沈小郎君请回吧。外室那种话,请你今后不要再提。”

    那是对她的羞辱。

    三章,么么哒

第242章 只是我的心,却有点疼

    沈议潮默然。

    寒烟凉这般反应,倒是令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新娶娇妻,最近半年是不可能亲近别的姑娘的,更别提养外室,否则便是打魏家的脸面,传出去有损世家名声。

    他垂眸,目光落在寒烟凉的脚踝上。

    她肌肤苍白,铁链磨出的血痕相当刺目。

    他笼在宽袖中的双手,紧了又紧,低声道:“萧弈没派人救你吗?他若不管你,我可以请求阿兄给你自由。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帮你找夫家。不敢说大富大贵权势滔天,起码——”

    “沈小郎君。”

    寒烟凉微笑着打断他:“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何必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沈议潮脸色逐渐清寒。

    是了,寒烟凉何等傲骨,又怎么肯向他低头,承认她如今过得艰难?

    他起身,居高临下:“如果忍不下去,就去沈府找我。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我会帮你。”

    说完,转身推门而出。

    靠在门上偷听的南宝衣等人,险些栽倒在地。

    南宝衣难为情地咳嗽一声,拦住沈议潮的去路,认真道:“你们这算什么开诚布公,一个孤傲,一个清高,好不容易见个面,根本什么都没谈出来嘛!”

    沈议潮冷眼以对:“你是什么东西?”

    南宝衣被狠狠呛住。

    白嫩的小脸,又青又白又红。

    她太清楚爱而不得的滋味,她只是希望这两人不要留下遗憾,得,到最后她竟成了恶人,还被阴阳怪气地嘲讽!

    “放他走。”

    屋舍里,传出寒烟凉冷淡的声音。

    南宝衣迟疑着,终于认命般慢慢退到旁边。

    沈议潮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并未回头,沉声道:“寒烟凉,我知道你心中有我,只是我如今已是有妇之夫,烦请你自重,别再做出像今天这样,让南宝衣绑架我的事。”

    南宝衣捂住胸口。

    她只恨手上没有铁锤,否则她真想一锤子锤爆这男人的脑袋!

    她正要解释这事是她自作主张,屋舍里传出低笑。

    寒烟凉漫不经心:“放心,不会了。”

    沈议潮正要拂袖离开,院子外面忽然响起马蹄声。

    沈议绝黑衣凛冽,策马疾驰进小宅院。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屋舍里。

    美人身影朦胧,坐在背光的地方,脚上的铁链还在。

    阿弟站在廊下,脸色不大好看,似乎已经和寒烟凉交谈过,但并没有带她走的意思。

    也不知怎的,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翻身下马:“在闹什么?”

    “阿兄。”

    沈议潮行了一礼,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沈议绝点头,吩咐道:“把这几个人抓起来,本将军倒要问问萧道衍,他放任部下绑架世家郎君,是何居心。”

    南宝衣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是我一个人——唔!”

    话音未落,就被金吾卫拿帕子堵住了嘴。

    南宝衣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和尉迟、周聆书、唐骁,一块儿被绑了双手,押出小院。

    她着急寒烟凉。

    最后一眼回眸,寒老板依旧孤零零跪坐在阴影中,长睫倾覆,实在看不清楚她的情绪。

    院子里。

    沈议绝上前,替沈议潮整理衣衫:“阿弟今日大婚,已经在这里耽搁不少时辰,宾客们都等着,想来楚楚也等得着急了,快去吧。”

    沈议潮道:“想求阿兄一件事。”

    “嗯?”

    “寒烟凉与我有过露水情缘,可否请阿兄放过她?”

    “她曾是天枢首领,她知道萧道衍的机密。放过她,不可能。”

    “那……阿兄不要伤害她。等将来有机会,我会送她远远地离开长安,给她寻一门亲事,再不让她掺和进是是非非里。”

    沈议绝眼眸微闪。

    然而他很擅长掩藏情绪,沈议潮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从容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放心。”

    沈议潮离开了小宅院。

    院子里,只剩下沈议绝和寒烟凉两人。

    他信步走进屋舍,居高临下地擭住寒烟凉的下巴,迫使她高高仰起头:“萧道衍的人,是如何发现你藏在这里的?萧道衍根本就没有放弃你,是不是?你,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暗探。”

    “疼。”

    寒烟凉低声。

    美人脸颊苍白,漆黑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扑闪,瞳珠水泠泠的,像是随时会滚落一颗泪珠,她看起来只是个脆弱害怕的寻常少女。

    沈议绝松开了手。

    他冷冷道:“我从不对女子用刑,只不过捏了捏你的下巴,你又何必怕我?”

    寒烟凉轻轻靠在他的膝上。

    她闭上眼,低声:“并非是下巴疼……”

    她弯起唇瓣:“他穿喜服极好看,只是我的心,却有点疼。”

    沈议绝垂在腿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悄悄握紧。

    他沉声道:“他不是你能觊觎的人。”

    屋舍寂静良久。

    寒烟凉再睁开眼时,眼眸清冷,毫无眷恋。

    她忽然道:“带我回沈府吧,这个地方已经被南宝衣发现,萧弈迟早也会知道。他生性多疑,会怀疑我出卖他的机密,要杀我灭口。将军仁义,不会对我这样的小女子见死不救,是不是?”

    沈议绝挑眉。

    原来萧道衍并未发现寒烟凉,发现她的,只是南宝衣。

    也是,如果按照萧道衍的性子,早就把寒烟凉带走了。

    接回沈府也是不错的,每日放在眼皮底下盯着,不怕她出幺蛾子。

    沈议绝从怀里取出钥匙,打开了寒烟凉脚踝上的铁锁。

    寒烟凉被他囚禁了大半年。

    她扶着矮案,正要站起身,双膝却使不上力。

    沈议绝下意识扶住她的腰肢。

    又软,又细……

    寒烟凉自嘲:“自打被将军废去武功,就像成了个废人,连路都走不动了呢。”

    沈议绝沉默着,果断抱起寒烟凉。

    寒烟凉靠在他的臂弯,把玩着一缕乌发,眼眸灿若星辰:“将军的臂弯好生结实……比沈小郎君,有力气多了呢。”

    沈议绝面无表情。

    抱她上马时,却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

    南宝衣等人,还被金吾卫押在墙根底下。

    她瞧见寒烟凉是被沈议绝抱出来的,简直目瞪口呆。

第242章 我和沈小郎君旧情难忘

    这是什么操作?

    寒老板什么时候,和大沈的关系这样好了?

    不等她回过神,沈议绝已经策马远去。

    ……

    南宝衣等人,被金吾卫押送到沈家府邸时,沈议潮已经把新嫁娘魏楚楚迎回了沈家,整座府邸宾客盈门,热闹非常。

    等到拜堂结束,宾客们各自入席,处处觥筹交错笑语连连。

    南宝衣等人被沈议绝亲自押着,来到了厅堂。

    金吾卫当众办案,瞬间吸引了所有世家贵客的目光。

    南宝衣捂住小脸。

    她幻想了很多次,会以怎样的形式在世家面前正式亮相,又该怎样展现自己的美貌和气度。

    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以绑架犯的形式露脸的。

    这也太特么丢人了!

    幸好她不是一个人。

    瞧瞧,周聆书已经开始嘤嘤嘤了。

    沈议绝声音沉冷:“雍王殿下,你的几位下属,擅自绑架我家阿弟,不知该当何罪?据我所知,当朝律令,凡绑架者,轻则杖责五十,重则刺字流放。殿下在司隶衙门当差,理应比我更懂律法。”

    萧弈坐姿慵懒,原本正和身侧的世家郎君说话。

    闻言,他放下酒盏,薄唇含笑,注视着南宝衣几人:“你们绑架了沈议潮?”

    几个人没吭声。

    沈议绝冷笑:“这是默认的意思。”

    “既然如此,沈小将军想如何处置他们?”

    “虽然我阿弟并没有受到伤害,却到底耽搁了吉时。依本将军看,不如每人杖责八十,由金吾卫亲自动手。”

    杖责八十!

    还是由金吾卫动手!

    南宝衣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她可怜兮兮地望向萧弈。

    萧弈莞尔。

    平日里,这小姑娘多么傲气啊,常常跟周聆书和唐骁躲墙根底下数落他不好,如今听到杖责八十,倒是知道第一时间向他服软求助。

    多么虚伪的小姑娘。

    他噙着笑意,望向身侧郎君:“周郎怎么说?”

    周家大郎君,官拜尚书郎,是年轻的世家子弟里面,最有真才实干最有前途的那一小撮。

    如同沈议绝爱护弟弟,他也是很爱护周聆书的。

    他抬起俊朗的眉眼:“小辈不懂事,所谓绑架,不过是大婚时的胡闹玩笑罢了,更何况也就只耽搁了半个时辰,何至于杖责八十?我阿弟自幼身子骨弱,若是打出个好歹,你沈家能否赔我阿弟?”

    周聆书附和地抬袖擦泪:“是了,我身子骨一向很弱的……”

    沈议绝脸色不大好看。

    萧道衍城府深沉,竟然拿周家来当挡箭牌。

    周家是开国时就存在的大家族,两百多年来钟鸣鼎食,声望很高。

    他不想得罪周家。

    瞟了眼南宝衣,他道:“那么,便只惩罚为首之人好了。”

    南宝衣绞了绞细白双手。

    事情是她挑起来的,确实只该她一人受罚。

    她正要站出来挨板子,周聆书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面前。

    涂脂抹粉的年轻郎君,一甩小手帕,掩面啜泣:“对不起,人家真的不是故意带人绑架沈小郎君的……沈小郎君玉树临风面如冠玉,人家旧情难忘,想问问他为何要娶魏家女郎,一时克制不住,所以才——”

    “住嘴!”

    沈议绝厉声。

    什么叫“旧情难忘”?!

    他阿弟跟周聆书何曾有过旧情!

    他阿弟又不喜欢男人!

    然而在场宾客,却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沈小郎君和周家小郎君,竟然有过一腿……

    真是太劲爆了。

    周家大郎君不悦:“我阿弟向来胆子小,沈将军大呼小叫,会吓到他的。”

    沈议绝是忍了又忍。

    明知为首之人是南宝衣,可是周聆书率先顶罪,他又能如何?

    左眼下的刀疤逐渐呈现出戾色,他口吻极其阴冷:“绑架之事,是我亲眼所见。雍王和周尚书郎,你们护短,也该有个限度。”

    到底被这么多人盯着。

    萧弈饮了一口美酒,慢悠悠道:“那便杖责二十,由我司隶衙门的人动手,如何?”

    周家大郎君点头:“可以。”

    雍王想和周家交好。

    司隶衙门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二十板子不过是走走形式,不会真的伤害他阿弟。

    他都点头了,沈议绝再反对,反倒显得不近情理咄咄逼人,有损世家气度。

    沈议绝不怎么痛快地允了。

    厅堂里觥筹交错。

    南宝衣等人趴在后院的长凳上,挨了二十个板子。

    十言有意放水,听着声音响亮,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南宝衣趴在凳子上,扭头去看周聆书:“周家哥哥,你的情,我承了!今后但有所需,我南宝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后你周家去我南家布庄买蜀锦,我说的,直接打对折!”

    周聆书特仗义地拱手:“客气,客气!”

    南宝衣又转向尉迟和唐骁:“今日,也要多谢二位。”

    尉迟北辰翻了个白眼。

    他散漫道:“我瞧着,今日咱们几个,是被萧道衍诓骗了。”

    南宝衣不解:“此话怎讲?”

    “长安城那么大,哪里来的小偷,那么巧就带着宝衣妹妹跑到沈议绝的别苑?宾客那么多,周家大郎君怎么就那么巧地坐在他旁边,帮咱们求情?单就结局来看,寒烟凉借机进入沈府,完全就是他萧道衍放在沈府的暗桩。好处都被他捡走了,可挨打的,却是咱们。”

    尉迟北辰嗤之以鼻。

    他这些天待在南家,已经打听清楚。

    原来萧道衍,是宝衣妹妹的前夫。

    不愧是大雍皇子,就是心机叵测,够资格做他的情敌。

    他要把萧道衍的真面目,一点一点撕开揉碎,好叫宝衣妹妹看清楚。

    南宝衣听得愣住。

    难道事情真相,真如尉迟所言?

    ……

    回到南府,已是日暮。

    南宝衣用过晚膳,梳洗干净,换了一袭轻软的中衣,趴在床帐里,仍旧反复回想着寒老板的事。

    屋外落了秋雨,叮叮咚咚地敲打着窗户。

    她烦恼地翻了个身,却惊悚地瞧见帐外多了一道人影。

    还没来得及惊叫,那人挑开帐幔。

    萧弈黑衣革带,挑眉:“是我。”

    南宝衣猛然坐起,抄起枕头扔向他:“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进她的屋,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萧弈接住枕头,好好放回原处。

    他按住少女的腰肢,伸手去解她的中裤:“别动,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