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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风吹小白菜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txt下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2章 娇言娇语、娇里娇气

    萧弈连头都没抬:“西蛮部落,排外而落后。你阿娘是中原女子,你身上也流淌着中原人的血,你们在那种地方,吃了很多苦吧?”

    金秀烈唇瓣轻颤,不懂他问这话是何意。

    难道他在临幸她之前,还得先往她伤口上撒一把盐吗?

    “效忠本王。”

    萧弈搁下朱笔,缓缓抬头,眉目英隽深艳而不怒自威:“本王不止觊觎南越疆土,本王还想要西蛮那广袤的草原,那数不胜数的牛羊和骆驼。金秀烈,效忠本王,本王将派兵为你扫清西蛮的仇人,扶持你当西蛮部落的女王。”

    金秀烈怔怔站在原地。

    她明白萧弈的意思了。

    这个中原男人野心勃勃,他想通过扶持她,来得到整个西蛮部落的投诚和效忠!

    金秀烈低头盯向脚尖。

    比起当楚怀南的皇后,比起仰仗男人的鼻息而生存,回国当万人之上的女王,回国与阿娘团聚,当然更令她痛快。

    在萧弈给出的条件面前,楚怀南的承诺一文不值。

    金秀烈的思考时间甚至没有超过半盏茶。

    她跪倒在地,捧住萧弈的脚,虔诚地低头亲吻他的鞋面,给予他西蛮部落最高的礼节,诚挚道:“西蛮金秀烈,愿率领整个西蛮部落,效忠摄政王!”

    接着,她站起身,毫不犹豫就出卖了楚怀南,把他让自己在浴佛节那日偷盗萧定昭的事说了出来。

    萧弈听罢,满眼讥讽。

    楚怀南当真是不自量力,四月初八那日,恐怕他得彻底领略一把什么叫做绝望。

    他吩咐十言带金秀烈去厢房休息。

    他批完折子,步出书房。

    园林春景繁盛。

    他的小王妃带着阿弱坐在游廊的美人靠上,一本正经地拿捏腔调,深沉道:“阿弱长大了,要多读书,读好书。去,给本王再请两个夫子回来,本王只要学识最好的夫子,酬金,不是问题。”

    她模仿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弱虽然不怎么能听懂,却也弯着眼睛跟她一块儿笑。

    一大一小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比春阳更加温暖灿烂。

    萧弈看了片刻,上前轻弹了弹少女白嫩的额头:“乱说什么?”

    南宝衣捂住额头,笑眯眯地歪过小脸:“学二哥哥说话呢。二哥哥若是不服气,也可以学我呀。”

    萧弈:“……”

    他才不学南娇娇。

    那样的娇言娇语、娇里娇气,出现在她身上才好看,出现在别人身上,就像是东施效颦,蠢笨得很。

    他负手而立,正色道:“从我踏进书房批折子起,你就带着阿弱在这里玩,白白浪费光阴。从明日起,让他去跟夫子去学《诗经》。”

    南宝衣震惊:“他连《三字经》都不会,学哪门子《诗经》?二哥哥,你这样教小孩儿是不成的,当心揠苗助长!”

    萧弈毫不在意:“萧家皇族,本就机敏过人。我兄长三岁识字,七岁成诗;我远在长安的两个阿弟,六岁舞剑,十岁杀敌。阿弱,定然也是不差的。等再过几年,让阿弱学作诗,学骑射。”

    南宝衣:“……”

    萧家皇族的小少年们,可真是太惨了。

    她惆怅道:“二哥哥,我开始盼望生个女儿了。”

    “女儿就不需要用功吗?萧家皇族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顶尖,不仅文武兼容,药蛊方面也颇有涉猎。”萧弈忽然睨她一眼,“咱们的女儿兴许会蠢笨些,更得笨鸟先飞才成。”

    南宝衣:“……”

    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小肚子。

    她仿佛已经能预见到自己宝宝悲惨的童年了。

    她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子,忽然拿起圆鼓鼓的刺绣小老虎,报复般朝萧弈凶巴巴地张牙舞爪:“嗷呜!”

    阿弱有样学样,在美人靠上蹦跶两下,也跟着噘起小嘴,张开小爪爪,活泼地冲萧弈“嗷呜”。

    萧弈看着这对充满孩子气的搭档,一时间无言以对。

    楚怀南从花径尽头过来时,远远就看见萧弈抬手扶额,明明是无奈的样子,可薄唇却弯了起来,宠溺温柔至极。

    长风过境,将桃花瓣吹落进游廊里。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和睦养眼,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温馨的家。

    楚怀南眼底掠过痛色和妒恨,又很快恢复谦卑温和的模样。

    他快步走到萧弈跟前,恭敬地拱手道:“小人刚刚为摄政王喂了马,还仔细打扫了马厩。摄政王还有何事需要小人去办,请尽管吩咐。”

    萧弈挑眉:“皇上还真是勤快。”

    “为摄政王效力,是小人的福分。”

    萧弈盯着他,忽然哂笑:“金秀烈滋味儿不错,本王让她暂居摄政王府,皇上可有异议?”

    “不敢。”楚怀南笑容更盛,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南宝衣,“摄政王若是喜欢,小人愿意把其他宫妃也一同送过来。陈宵雪肤白貌美,闺房间胆大奔放,玩起来颇为得趣。庄夏和庄秋是姐妹花儿,一个善琴一个善舞,同样身娇体软,一起召幸,可享齐人之福……”

    一句句点评,看似公允,却把自己妻妾本该最**的一面,当成货物般毫无保留地讲给外人听。

    南宝衣嫌恶地别过小脸,恶心坏了。

    哪怕她和陈宵雪她们不和,却也为她们感到不值。

    给楚怀南这种男人做妾,真不如嫁给寻常百姓家!

    萧弈微笑:“你的诚意,本王看到了。你回去吧,不必再送美人过来。”

    楚怀南急忙恭敬称是。

    他丝毫不嫌自己下贱,恭敬地对萧弈深深拜倒,才退了下去。

    南宝衣不悦:“二哥哥,你若要谋朝篡位,就抓紧时间吧。再多看楚怀南几眼,我真怕自己吐出来!”

    老皇帝昏庸,楚怀修荒唐。

    可他们至少还像个人。

    可楚怀南……

    这厮为了皇位,为了权势,都已经活的不像个人了。

    萧弈把阿弱抱到怀里,一边逗他,一边漫不经心道:“四月初八浴佛节,是个禅位的好日子。他既喜欢卑贱,就让他卑贱到底好了。”

    另一边。

    楚怀南回到自己的寝宫,却见宫人们都被撵了出去。

    他挑开珠帘。

    以宋丞相、陈猛为首的一大批官员,泪流满面地跪在地板上,见他终于回来了,纷纷哽咽:“皇上!”

    楚怀南面色如常:“你们在这里作甚?”

    群臣起身,纷纷关切地围在他身旁。

    宋相气愤道:“臣等都听说了,萧弈逼迫皇上,不仅让您将妃子送给他玩弄,甚至还逼迫您去给他喂马!乱臣贼子,以下犯上,罪无可恕!”

第242章 萧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

    群臣义愤填膺,纷纷附和。

    楚怀南扫视过他们。

    为了防止这些人当中有萧弈的心腹,他一甩宽袖,不悦道:“摄政王英明神武,岂容你们随意抹黑?给他送女人也好,给他喂马也罢,都是朕心甘情愿!”

    “皇上!”

    宋相老泪纵横,悲愤地朝楚怀南跪倒。

    其他朝臣,涕泗横流,纷纷跟着跪在他的身后。

    楚怀南在圈椅上坐了,姿态深沉:“都回去吧。”

    宋相霍然起身。

    他猛地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决绝地架在了脖颈上:“奸臣当道,祸国殃民,欺上瞒下,鱼肉百姓。今日臣等若不能以身报国、效忠陛下,情愿以死谢罪!”

    众臣纷纷叩首,高声道:“情愿以死谢罪!”

    楚怀南右眼泛红。

    他连忙站起身,紧张地夺下宋相手里的宝剑,急切道:“你们这是在逼迫朕!萧弈权倾朝野,朕拿什么跟他斗?宋相,萧弈废除了你女儿的后位,又派人连夜暗杀她,柔儿死了,朕心里也很难过。可是,可是朕实在斗不过萧弈啊!”

    九五之尊,泪如雨下,悲痛至极。

    群臣闻者落泪,连忙心酸地擦去眼角泪花。

    宋相眼底满是仇恨:“皇上,只要能杀了萧弈,微臣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说句难听话,虽然老靖王妃认定他是靖王子嗣,但谁知道她这话真假?万一萧弈是个冒牌货,咱们南越江山,岂不是落入贼子之手?!”

    楚怀南沉默地低下头。

    八宝莲花金香炉里,燃着一根线香。

    男人在书房踱了几圈,最后在香炉前站定,伸手拨弄了下袅袅白烟后,仅剩的右眼,定定望向香炉对面的一尊一尺来高的金身佛像。

    他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朕受辱不要紧,可朕舍不得柔儿枉死,舍不得祖宗百年基业落入贼子之手,更舍不得辜负爱卿们的忠诚。”

    他转身,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弥漫着肃杀:“朕决定,为了爱卿们,与萧弈一战到底!四月初八浴佛节,君臣将一同前往镇安寺。还请诸位爱卿,多带几位身手顶尖的暗卫,与朕并肩作战,诛杀奸臣!”

    一帮朝臣,仿佛打了鸡血,纷纷激动称是。

    楚怀南目送他们离去,撩袍坐在了圈椅上。

    春阳穿透菱花窗而来,在他鼻梁上分割出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信手端起秘色瓷蟠龙茶盏。

    垂眸吹了吹茶雾。

    阴影中,男人慢慢勾起唇角。

    外有百官站在他这边,内有金秀烈帮忙偷盗萧定昭当做威胁萧弈的人质,镇安寺的八百僧人,更是全部被他替换成自己的心腹。

    四月初八浴佛节,便是他楚怀南诛杀萧弈,独揽大权之日!

    男人脑海中掠过一些画面。

    金色华贵的龙椅,繁复精美的山河社稷图,云鬓花颜肤白胜雪的小郡主……

    全部都是他的。

    楚怀南唇角弧度更深,从容优雅地饮了一口茶。

    ……

    茶香氤氲,热雾蒸腾。

    镂花圆窗正对游廊,廊下挂着花梨木鸟架,一只海东青收敛双翼站在其上,正埋头小憩。

    穿着暗红圆领锦袍的年轻摄政王,闲适地坐在圆窗下吃茶。

    听完天枢暗卫的禀报,他修长白皙的指尖磕了磕雨过天青色瓷盏,莞尔:“派人去宋府,把宋柔是怎么死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宋相。字斟句酌,可得给本王说仔细了。”

    暗卫立刻称是。

    萧弈又道:“镇安寺那边,如何?”

    “楚怀南的心腹下手太快,我们的人赶到时,镇安寺八百僧人,无一幸免,全部被埋进了寺庙后山的天坑里。十苦大哥从周边城池调集了八百暗卫,在两日前潜入镇安寺,顺利诛杀了楚怀南的心腹。大家在十苦大哥的带领下,正在寺庙里扮和尚。”

    萧弈抬手。

    暗卫行了一礼,立刻悄无声息地离去。

    又有暗卫轻装前来,站在廊下桃花的阴影中,拱手恭声:“主子,市井间多了些谣言,说您并非靖王府嫡子,而是大雍安插在南越的奸细。还说您位高权重,已经打算当窃国之贼,带领南越归降大雍。”

    萧弈轻抚茶盖:“然后?”

    暗卫越发小心翼翼:“卑职顺着谣言散播方向去查,结果查到了长公主府上。那些谣言,是长驸马南景派人散播的。”

    萧弈挑眉。

    “主子,是否要揪出南景,终止谣言?”

    “不必。原也是事实,怎么算是谣言呢?”萧弈慵懒地放下茶盏,轻抚过锦袍上的褶皱,“本王隐姓埋名多年,也是时候将真实身份,昭告天下了。”

    暗卫斗胆,偷偷去看他。

    自家主子容貌英隽深艳,笑起来时唇红齿白,明明是个风姿秀丽的年轻郎君,周身却弥漫着王侯家才能养出来的贵气,一举止,一抬眸,尽显尊贵霸道,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暗卫更加敬佩崇拜,毕恭毕敬道:“主子金尊玉贵,比南越皇族高贵太多。更何况两百多年前,本就是南越背叛大雍在先,主子的所作所为,哪里称得上‘窃国’,分明就是拨乱反正、拨云见天,五湖四海天下一统,是苍生的福气哩!”

    萧弈挑眉,多看了他一眼。

    他微笑:“去账房领赏。”

    暗卫喜不自胜,连忙屁颠颠儿地去领赏了。

    萧弈正要继续吃茶,背后的寝屋里突然传出一阵稀里哗啦声。

    他愣了愣,忽然想起南娇娇去御花园放纸鸢,临走前特意把阿弱交给他看管,他嫌弃那小崽子闹腾,就给独自扔屋里了。

    他快步踏进寝屋。

    挑开珠帘,满地狼藉。

    阿弱大概是顺着绣墩爬到南娇娇妆镜台上的,顽劣地把瓶瓶罐罐全部打翻在地。

    许是瞧见红艳艳的口脂,觉得甚是好看,胖乎乎的细白小手儿在小圆瓷盒里捣来捣去,弄得满脸满身都是红口脂。

    再加上半日没人管他,绣虎头小兜兜上沾满口水,看起来脏兮兮的。

    然而小崽子的眼睛却格外亮晶晶,费劲儿地撅着个小屁股,翘起小手手,认真地在黄铜菱花镜上一顿鬼画符。

    萧弈看着打碎的口脂和瓶瓶罐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完了。

第242章 被罚跪的萧弈,心里那个酸

    趁着南娇娇还在放纸鸢,萧弈迅速上前,将阿弱从妆镜台上拎起来,咬牙:“萧定昭,你是不是想害死本王?!”

    小家伙一向怕他。

    他被提溜在半空上,小手小脚使劲儿乱蹬。

    萧弈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小家伙怕极了,皱了皱粉嫩嫩的小脸,突然“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萧弈冷笑:“萧定昭,你捅了篓子,你还有脸哭?”

    小家伙伤心极了,哭得越发来劲儿。

    游廊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南宝衣拿着鹅黄纸鸢,与荷叶、云袖笑笑闹闹地往寝屋走:“明日还去御花园玩,多请几位世家贵族的年轻姑娘进宫,就说是我办的赏花宴——”

    话未说完,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阿弱浑身血淋淋的,被二哥哥提在手上!

    传说大雍的开国皇帝心性凶狠,会吃小孩儿,没想到二哥哥作为后代,也喜欢吃小孩儿!

    云袖眼尖,急忙提醒:“王妃,是口脂。”

    南宝衣定睛望去。

    自己用来护养肌肤的瓶瓶罐罐全部跌碎在地,好不容易搜集齐全的二十四盒口脂,摔烂的摔烂,糟蹋的糟蹋,就连菱花黄铜镜上都满是红艳艳的口脂划痕!

    南宝衣身子发抖:“萧弈……”

    云袖见状不对,急忙福了一礼,拉着荷叶迅速跑路。

    萧弈绷着俊脸,努力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实在是事出有因——”

    “我只问你,这祸是不是阿弱闯的?”

    原来是怪阿弱……

    萧弈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把阿弱拎到她面前:“娇娇打他。”

    小家伙哭得厉害。

    南宝衣心疼得紧,把他抱到怀里安抚片刻,又凶巴巴地望向萧弈:“子不教,父之过。我才出去大半个时辰,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看好孩子,可你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萧弈:“……”

    他就坐在外面喝茶呢。

    然而他不敢告诉南宝衣真相,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儿,解释道:“有些重要的政事要处理,因此没顾得上阿弱。娇娇莫气。”

    南宝衣好心疼她的瓶瓶罐罐和贵重口脂。

    她指着床脚:“跪着去。”

    萧弈不服:“他闯的祸,为何是我挨罚?”

    南宝衣才不跟他讲道理呢,板着白嫩小脸道:“我就要罚你,你服是不服?”

    萧弈挑着眉看她。

    小姑娘娇娇俏俏,只及他肩膀高。

    明明纤弱娇小的要命,他一只手就能摁死,可是他偏偏就舍不得。

    这段时间,到底惯她惯得狠了些,小姑娘蹬鼻子上脸的越发娇蛮,动不动就罚他跪。

    萧弈决定暂且先跪一跪,以后再找回场子也不迟。

    “南娇娇,这是最后一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嘴上警告着,却还是乖乖地跪在床脚。

    “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南宝衣没好气地呛他一句。

    她又把阿弱放在萧弈身边,拾起一盒摔碎的口脂,认真地教小宝宝:“好孩子是不会胡乱摔东西的,今日这些东西都是咱们自己家的,摔坏了也就摔坏了。可是将来阿弱去别人家里,如果乱摔东西,会被别人嫌弃没有规矩,也毫无君子风度。阿弱可记牢了?”

    小家伙懵懵懂懂。

    白嫩嫩的小脸蛋上,还挂着被萧弈吓出来的泪珠子。

    他捧起口脂,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于是抬起湿漉漉的泪眼,小心翼翼去瞅南宝衣,声音奶糯:“娘亲……”

    “乖。”

    南宝衣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跪在旁边的萧弈,心里那个酸。

    他道:“南娇娇,我也想要。”

    明明他才是南娇娇的夫君,明明闯祸的人是萧定昭,凭什么好处都叫那崽子抢去?

    他也想被南娇娇亲啊!

    南宝衣嗤笑,横眉冷对:“你想要?你想要个锤子。”

    萧弈:“……”

    好受伤。

    南宝衣安置好一大一小两个家伙,仔细清理起地板上的狼藉。

    然而她本就不是干活儿的料子,才清理了几盒贵重口脂,心里就跟滴血似的痛,于是干脆唤了荷叶她们进来,让她们帮忙收拾。

    三四个婢女跪坐在地板上,低着头,屏息凝神地清理碎片。

    她们刚刚进来时,骤然瞧见摄政王竟然跪在床脚,简直惊呆了!

    那可是摄政王,心黑手辣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竟然像个无害的狗子似的,乖巧地跪在床脚!

    小王妃看起来娇气软糯,但也太驭夫有道了吧!

    她们超级敬佩的!

    南宝衣无暇顾及她们的想法。

    她坐到西窗下,翻开《长安风物志》,继续认真研读那里的风俗习惯、礼仪规矩。

    长风送来几瓣桃花,穿过圆月镂花窗,温柔地落在少女散落在地的裙裾上,她侧颜白嫩娇美,抬手别了一缕长发到耳后,卷翘的睫毛下是清润干净的凤眸,朱唇比芙蓉花瓣更加嫣红娇软。

    萧弈静静看着。

    认真读书的小姑娘,太美……

    阿弱撅着小屁股趴在地板上,正好奇地拽他的袍裾。

    他拎起小家伙,低声问道:“那位娇娘,好不好看?”

    小家伙懵懵懂懂。

    萧弈勾唇一笑,凤目中若有星辉:“那位娇娘,是本王的王妃。千秋绝代,佳人难得……你羡慕吗?”

    小家伙听不懂。

    但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狗男人在炫耀什么。

    他歪头,不高兴地朝萧弈吐了个泡泡。

    草长莺飞。

    四月初八浴佛节,终于在过境的暮春里悄然来临。

    天上还挂着几颗星子。

    南宝衣正在暖融融的被窝里酣眠呢,被萧弈不客气地掏了出来。

    她睡眼朦胧,一边任由侍女们捯饬收拾,一边骂骂咧咧:“都怨你昨夜闹得太晚,我现在浑身酸痛,难受得紧。我连懒觉都睡不成,还得陪你去镇安寺祈福。自打嫁给你,我就鲜少能睡上安稳觉……”

    萧弈站在落地铜镜前,扶正金冠。

    他回眸,小姑娘困倦得厉害,眯着眼睛坐在床边骂。

    许是太困,她骂着骂着就渐渐呓语起来,谁也听不懂她在骂什么,像是被主人吵醒之后愤怒喵呜喵呜的猫咪。

    他听了片刻,隐约能听到“萧弈混账”、“罚跪”一类的词儿。

    昨夜,他确实折腾得狠了点。

第242章 走不动, 哥哥抱你

    他走到榻边,俯身亲了亲南宝衣的眉心:“娇娇别生气,待会儿在马车上睡。”

    正哄着,小姑娘打瞌睡厉害,直接睡倒在他怀里。

    他抚了抚她细软厚密的青丝,叹息:“还真是……娇气啊。”

    南宝衣睡醒过来时,马车已经行至城郊。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接过荷叶递来的冷水帕子,轻轻敷了敷面。

    她神清气爽地放下帕子,好奇地卷起细密竹帘。

    这里已是青山脚下。

    因为今日是浴佛节的缘故,不少摊贩在这里售卖宝烛、香花等祈福之物,斋饭布席于路,来往百姓万人空巷,热闹非常。

    皇城禁卫军在前面开路,马车后面旗幡招展,是盛京城里的文武百官和权贵子弟,再加上随行家眷和侍卫,跟来的人多达上千。

    马车继续前进,最后在山脚下停稳。

    萧弈合上书卷,道:“到了。”

    南宝衣让荷叶手捧掌镜,对镜描眉梳妆:“我整理仪容先。”

    萧弈耐心等了她片刻,见她终于打扮妥当,才让十言卷起车帘。

    文武百官已经下了马车,齐刷刷站在路边等候他。

    萧弈正要下车,荆簪布衣的楚怀南,忽然殷勤上前。

    他手捧踩凳,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前,恭声道:“请摄政王下车。”

    年轻的天子,在权臣面前弯下了腰。

    他生得温润如玉,有如朱兰玉树,可是他的姿态却放得那么低,眼眸里满含痛苦,嘴角却努力上扬。

    看在众人眼中,就像是萧弈逼迫了他似的。

    远处围观百姓,忍不住指指点点。

    言语之间,都是贬低萧弈以下犯上,不敬帝王。

    群臣看在眼中,更是心痛难忍。

    他们效忠楚家,可他们的皇上却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权臣欺凌逼迫,皇室衰微,令他们很想捶胸顿足,仰天长啸,放肆哭嚎。

    可是,萧弈还站在那里呢。

    他们也终究只敢暗地里想想。

    萧弈垂眸,欣赏着楚怀南的谄媚和伏低做小,也敏锐地捕捉到他刻意露出招惹同情的痛苦表情。

    他似笑非笑:“楚怀南,伺候本王,是你自愿的。怎么你这副表情,却像是本王在逼迫你?”

    楚怀南道:“是,一切都是小人心甘情愿。摄政王不曾逼迫小人。”

    他嘴上恭敬,可头却低得更深。

    仿佛这些话,都是萧弈逼他说的。

    百姓和群臣见状,反应更甚。

    已经有暴躁的百姓开始带头辱骂萧弈,被禁卫军拖到旁边杖责,那些难听的辱骂声才稍稍平息。

    萧弈盯着楚怀南看了半晌,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

    楚怀南办正事不行,歪点子却是一套接着一套。

    怎么不投胎去当女人呢,这副委屈兮兮又无辜做作的表情,不进宫争宠,去勾引糊弄那些个眼瞎的皇帝,当真是可惜了。

    他没再搭理楚怀南。

    他踩着脚凳下了马车,转身去扶南宝衣。

    少女娇娇俏俏,削肩细腰,系着梨花白金边斗篷,行走间步态风流,瞬间就把其他精心打扮争奇斗艳的官家贵女比了下去。

    她扶着萧弈的手,仰头望向山腰。

    镇安寺绿瓦黄墙,掩映在葱茏树木之中,约莫要走上两刻钟的山路。

    她提起裙裾,随萧弈踏上台阶。

    好在山寺的青石台阶洒扫干净,连落叶都很少见,不怕弄脏了她的绣花鞋。

    她走了一刻钟,腿间酸痛难忍,都是萧弈昨夜弄的。

    她忍不住剜了眼萧弈,低声骂道:“你干的好事……”

    “娇娇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

    南宝衣嗔怪着,要去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休息。

    还没走出两步,萧弈忽然将她拦腰抱起。

    他淡淡道:“走不动,哥哥抱你。”

    南宝衣惊得眼眸圆圆,急忙望了眼不远处跟着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小脸羞红地捶了一下萧弈:“这么多人看着呢……佛门重地,搂搂抱抱不成体统的。”

    “不成体统又何妨?我们家锦衣玉食的小娇娘,除了在榻上累着,在外面是绝不能累着的。”

    萧弈轻描淡写,继续沿着青石台阶走。

    更何况对他而言,倒也没有不成体统,因为镇安寺的和尚早就被楚怀南诛杀殆尽。

    本就是人间炼狱,又何来佛门重地一说?

    南宝衣却更加羞窘。

    什么叫“除了在榻上累着”?

    这厮越发不要脸了。

    她羞恼地窝在萧弈怀中。

    她微微抬起丹凤眼,看见暮春的阳光透过枝桠间隙,温柔地落在萧弈的面庞上,更显他面容英俊深邃,而他今日穿着深红官袍,革带军靴,英挺如鹤,瞧着很是人模狗样,像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南宝衣想着,却又在心底小小“啐”了一口。

    他在榻上时的那股狠劲儿吓人得很,才不是君子呢。

    她兀自羞恼,跟在后面的贵妇们却艳羡极了。

    她们素日里养尊处优,鲜少爬山。

    才走了一刻钟,已是汗湿衣衫、妆容凌乱,哪还有刚刚争奇斗艳的样子。

    眼看着南宝衣被摄政王抱起来,她们忍不住暗暗瞟向自家夫君。

    她们也好想被夫君抱上山啊!

    武官们性子直,有人粗着嗓子关切问道:“夫人可是被风沙迷了眼?干啥总对为夫眨巴眼睛?”

    文官们倒是理解自家夫人的心情。

    可是他们常年读书,比女人更加身娇体弱,哪里抱得动人,不被小厮搀扶就算是不错了。

    一众贵妇默默无言,却忍不住感慨,摄政王妃真是好命……

    终于行至巍峨山门前。

    众僧已经等候在外,为首的老和尚眉须皆白,身披袈裟,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念着阿弥陀佛。

    南宝衣看得稀罕。

    她小声道:“二哥哥,这个老和尚长得好像十苦。”

    话音落地,就看见老和尚冲着她和萧弈眨了眨眼睛,还咧嘴傻笑。

    他一笑,那把长长的白胡须就往下掉,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又给黏在了脸上。

    南宝衣:“……?!”

    一脸懵逼。

    这货,还真是十苦?!

    十苦和尚上前,捏着嗓子道:“祈福的天坛和禅房都已备下,请摄政王进寺。”

    萧弈回了他一礼,直接进寺。

    南宝衣满腹疑虑地跟着进寺。

    楚怀南行至寺门外,盯向十苦,不动声色地对暗号:“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大师,可否?”

第242章 本王决定,接受他的禅位

    这是一句有名的佛门偈语。

    大意是指每个人心中都藏有清净光明,戒掉贪嗔痴之后,便能获得寂静安宁和大自在。

    楚怀南在这里,用“明珠”代指皇权,用“尘劳”代指萧弈,暗示萧弈霸占皇权,而他楚怀南在今日即将散尽尘劳,重获山河社稷。

    问一句“大师,可否”,便是在询问十苦,镇安寺里的一切是否安排妥当,是否能随时动手。

    十苦没听懂。

    有明珠就有明珠呗,楚怀南是皇帝,有一颗明珠算什么大事,也值得他拿出来百般炫耀?

    果然小家子气。

    他想了想,正儿八经地双掌合十,高深莫测地回答道:“佛语有言,不可说。”

    他跟十言不一样,他没读过几本书,学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事。

    在镇安寺埋伏多日,假扮成和尚整日吃斋念经接待香客,肚子里没多少墨水,遇到问题只能回答一句“不可说”。

    既能给自己营造一种高僧形象,也能让香客们感到满意。

    楚怀南怔了怔:“不可说?”

    他盯着十苦,右眼中盛满怀疑的光,低声道:“你是谁的人?”

    他心腹众多,并不能记得每个人的容貌。

    但这老和尚明显答不上他的暗号,肯定是有问题的。

    十苦心中一咯噔。

    清楚地察觉到,楚怀南起了疑心。

    他额角冒出细汗,反复回想楚怀南的话,懵懵懂懂地补救道:“今日乃是浴佛节,皇上的明珠既然蒙上了黯淡尘劳,可以拿出来稍作洗涤。老衲相信,洗涤过后,明珠必然生辉。”

    他觉得自己这回答完全没毛病。

    皇帝的明珠弄脏了,不洗怎么办?

    楚怀南随手折下一片树叶。

    他盯着十苦。

    这人既然说明珠可以拿出来洗涤了,想必是指镇安寺里的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暗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清洗萧弈的势力。

    他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温声道:“大师是有大智慧的人。事成之后,不妨就在镇安寺落发为僧当个主持,想必香火定然鼎盛。”

    十苦无语地目送他进寺。

    他才不要当和尚!

    要当楚怀南自己当去!

    他还想娶媳妇哩!

    寺庙里准备了丰盛的斋饭。

    南宝衣饿了半日,兴冲冲陪萧弈落座。

    刚夹了些小青菜放进嘴里,险些把她咸的齁死过去。

    她拿了小碟子,将小青菜吐到碟子里,嫌弃道:“都说镇安寺的斋饭好吃,莫非是我味觉出了问题?”

    她望向四周。

    其他人也跟她一样,正窃窃私语讨论饭菜,觉得斋饭难吃。

    萧弈却淡定地吃着米饭。

    十苦那群愣头青,能在寺庙里待上两个月已经很不容易,难道还指望他们学会做斋饭的本事不成?

    楚怀南同样淡定地吃着饭,丝毫没有对十苦等人产生怀疑。

    他仍旧以为真和尚早就被诛杀殆尽,现在的和尚是自己的心腹,不会做斋饭也是有的。

    他优雅从容地用了一碗米饭,幻想着午后祈福时,萧弈被虐杀的情景,嘴角情不自禁地带上了笑容。

    他吃了六成饱,放下竹筷。

    看了眼正哄着南宝衣吃瓜果的萧弈,他起身离开屋舍。

    走到廊下,满院落英缤纷。

    瞥见十苦拎着一篮子新洗的瓜果穿廊而来,他低声道:“瓜果如何?”

    早在心腹出宫之前,他就派人暗中叮嘱,务必要在浴佛节那日,用掺了软骨散的水清洗午膳瓜果。

    如此一来,萧弈等人吃了带有软骨散的食物,哪怕他功夫盖世,也不过是他脚下的软骨虫。

    他唯恐心腹忘记了在瓜果中掺软骨散,因此特意一问。

    十苦心中又是一咯噔。

    这个皇帝屁事儿太多,瓜果如何不如何,他看不出来吗?

    都是他赶早从山脚集市上买来的,新鲜着哩!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道:“皇上放心,瓜果甚好。”

    楚怀南笑意更盛:“如此,朕也算放心了。去送给摄政王吧。”

    “是。”

    楚怀南站在廊下,透过雕花圆窗去看萧弈。

    萧弈果然是个蠢货。

    他竟然丝毫不怀疑食物被下了毒,与小郡主分食了蒲桃、黄瓜等物,两人举止亲昵,瞧着便令他生厌。

    他负手而立,笑容逐渐冷漠。

    午后。

    山风过境,春阳和煦。

    镇安寺后院的空地上,设了很大的祭坛。

    绣着“南越”二字的大旗幡,在祭坛上翻卷飞扬,香案上堆积着祭祀祈福的素食,宝烛、香花、线香等也已准备就绪。

    群臣井然有序地站在祭坛下。

    按律,登上祭坛祭祀的人,本该是皇帝。

    可是正当楚怀南往祭坛上走时,萧弈忽然与他走在了一处。

    台阶狭窄,只容得下一个人。

    萧弈睨向楚怀南。

    楚怀南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佞臣,是想代替他皇帝身份,代表南越朝堂进行祭祀祈福。

    这么多官员盯着,楚怀南再如何隐忍,也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睛,沉声道:“摄政王想代替朕,登坛祭祀?”

    萧弈微笑:“是啊,难道不可以吗?”

    楚怀南握紧双拳,想着镇安寺已经是自己的地盘,因此不愿意再隐忍下去,故意冷笑质问:“摄政王想谋朝篡位,是不是?这般心急,不如朕今日就将皇位禅让给你,如何?”

    他料定,萧弈如今还不敢跟他直接翻脸。

    应当还会和前几次一样,拒绝他的禅让。

    他都想好了,只要萧弈当众拒绝,他就顺势哭诉皇权凋敝,手中没有兵权,软硬兼施地逼迫萧弈交出兵权。

    萧弈肯交出来最好,若是不肯,他安排在镇安寺的八百僧人,命令金秀烈偷盗来的人质,还有忠心于他的朝臣们,可不是吃素的!

    楚怀南满含期待。

    他盯着萧弈,眼神之炽热,仿佛是邻家少年盯着一位胸大腰细的美人。

    可是——

    萧弈状似深沉地沉吟。

    片刻,他面朝群臣,郑重道:“诸位可都听清楚了?皇上认为,本王英明神武、战功赫赫、忧国忧民,文才武略皆是一绝,因此要让位于本王。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本王决定,接受他的禅位!”

第242章 我为雍王,当问鼎中原

    楚怀南:???

    整个人愣在当场。

    他几时夸赞萧弈英明神武、战功赫赫、忧国忧民,又几时夸赞他文才武略皆是一绝?

    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是这种贴法吧?

    而且他竟然接受禅位!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可他竟然恬不知耻地接受了禅位!

    他不要脸!

    百官同样愣在当场。

    也都是读史书长大的,历史上权臣接受禅位,不都应该先推三阻四,然后涕泗横流地哭泣抽噎,表演一番自己是如何忠诚不二,是如何不想当皇帝的吗?

    可是萧弈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他要脸不要!

    诡异的寂静中,萧弈信步走上高高的祭坛。

    年轻的摄政王,站在南越旗幡之下,英隽俊美,威仪赫赫,犹如金相玉质。

    他随手拔出佩刀,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南越的旗幡。

    绣着“南越”二字的精致旗帜,随风吹落在地,沾染上泥土和枯草,宛如一个王朝的凋零。

    萧弈收刀入鞘,衣袍猎猎作响:“从今往后,南越国号,改为南雍。我为雍王,当率千军万马,问鼎中原!”

    四野寂静。

    南宝衣西子捧心,星星眼。

    不想当皇帝的权臣,不是好权臣。

    二哥哥风华绝代,连封号都如此好听,听说两百多年前一统天下的雍武帝,年少时也曾被封为雍王,这可是个吉祥的名字!

    楚怀南已是忍无可忍。

    本就是逢场作戏,他立刻翻脸:“萧弈,你不要欺人太甚!朕所言禅位,全是被你逼迫的缘故,你怎么有脸坐上那个位置?!”

    萧弈居高临下,面容凉薄:“楚怀南,贬为炀王,赐居冷宫。”

    “萧弈!”

    楚怀南怒不可遏。

    他随即莞尔,冷笑道:“萧弈,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午膳时食用的瓜果,被朕的人下了软骨散。如果朕没猜错,你现在应该逐渐感到四肢乏力。”

    “四肢乏力?”

    萧弈似笑非笑。

    他的大掌轻轻放在香案上。

    不过瞬间,宽大的香案立刻四分五裂。

    楚怀南愣住。

    怎么会这样?

    他连忙一甩宽袖,盯向十苦等人:“怎么回事?可是拿错了药?!”

    十苦:“……”

    什么拿错药,他看楚怀南就是脑瓜子有问题,需要吃药了。

    从踏进镇安寺就开始神神叨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不知道是想干啥。

    楚怀南见他满脸不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杵在那里干什么,佞臣就在这里,你们还不动手?!”

    十苦脆声道:“炀王在说什么,我等压根儿听不懂。”

    他又转向众人,朗声:“诸位大人,炀王楚怀南,在两个月前派遣心腹,残酷地将镇安寺八百高僧屠戮殆尽。又让他的心腹们充当和尚,埋伏在镇安寺,打算在浴佛节这日,将我家主子一网打尽。好在我家主子明察秋毫,命我等提前准备。炀王,你可真心狠呐!”

    楚怀南猛然后退两步。

    温润如玉的面庞,苍白如纸。

    他死死盯着十苦,打死都想不到,这些和尚竟然不是他的人。

    十苦拍了拍手,立刻有天枢暗卫,押送着几个被捆起来的假和尚过来。

    他笑道:“炀王,这几个假和尚,就是你的心腹首领。他们已经把你的阴谋全部招供出来,就连后山埋葬八百高僧的丧葬坑,也都指了出来。”

    “你胡说!”楚怀南汗流浃背,鬓发湿透,“朕,不可能屠戮佛门中人!”

    天下诸国的统治者和百姓,都相当敬重佛家。

    如果他们得知他楚怀南屠戮了八百高僧,估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十苦撕下假胡须假眉毛,随手从被捆的假和尚身上,搜出了一方令牌:“炀王,这是你的令牌没错吧?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抵赖?”

    楚怀南浑身轻颤。

    他转动仅剩的右眼,缓缓望向萧弈。

    漆黑的瞳孔中,无可避免的流露出仓惶和恐惧。

    他秘密派人屠戮镇安寺,这个男人竟然早就知道了,甚至还早就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可笑他一无所知,甚至还和萧弈的心腹谈天说地,试探虚无!

    楚怀南胸口痛得厉害。

    他面如金纸,扶住祭坛边缘才没有跌倒在地。

    他慢慢抬起头,突然流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萧弈,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最重要的人,在朕手中。如果你今日不乖乖交出兵权,向朕俯首称臣,朕保证,你的乖儿子萧定昭,定然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萧弈倚靠在祭坛扶栏上,含笑望向远处。

    楚怀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人群散开。

    金秀烈领着后宫女子,井然有序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梳着高马尾,潇洒利落地朝萧弈行了一个草原礼节:“微臣给雍王请安,雍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后妃,小脸羞红,纷纷跟着拜倒在地,娇滴滴口呼万岁。

    南宝衣看得目瞪口呆。

    这什么情况?

    萧弈不仅接手了南越的疆土和百姓,连楚怀南的后宫也一起接手了?!

    有点气哦。

    楚怀南更气。

    他睚眦欲裂:“金秀烈!朕让你带来的人质,你带到哪里去了?!”

    金秀烈直起身,英姿飒然。

    她爽快道:“草原女子,生性光明磊落豪放坦荡,做不出挟持别人子女的事。炀王,你自己手段卑鄙,就不要拉着我一块儿了。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出淤泥而不染’,我金秀烈就要当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更何况,她还指着萧弈帮她夺下西蛮政权呢!

    楚怀南牙齿打颤。

    他脸色发青,指着其他妃嫔:“你们……”

    金秀烈笑容自信张扬:“姐妹们崇拜敬慕雍王,于是大家协商一致之下,决定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共同效忠雍王陛下!”

    楚怀南身形摇摇欲坠。

    这西蛮来的贱人,说起中原话当真是一套一套。

    她还知道“弃暗投明”,还知道“良禽择木而栖”!

    那她知不知道“三从四德”,知不知道“出嫁从夫”?!

    竹篮打水一场空,没能绑架萧定昭,楚怀南恨死金秀烈了!

    他抱着最后一线期望,转向文武百官:“诸位爱卿……”

第242章 有江山锦绣壮阔,有佳人千秋绝色

    镇安寺的僧人,都是萧弈的人,不要紧。

    金秀烈没能绑架到人质,也不要紧。

    他还有文武百官的支持呀!

    他特意吩咐宋相等人,多带些顶尖高手过来,家家户户的加起来,总能和萧弈的暗卫有一战之力吧?

    他满含期望,眼巴巴地看着宋相等人。

    他等了很久。

    可是那群官员像是柏树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暗示。

    楚怀南激动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声音发颤:“你们……反悔了?”

    百官不语。

    楚怀南紧了紧拳头。

    他终于暴怒,咆哮质问:“那日寝宫里,你们是怎么跟朕说的?!你们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痛骂萧弈是乱臣贼子、以下犯上、罪无可恕!”

    他冲到礼部尚书跟前,凶悍地一把拽住他的衣襟:“爱卿,你曾说要为朕抛洒热血、肝脑涂地,你的热血呢,你的肝脑呢?!”

    礼部尚书唯唯诺诺不敢搭腔。

    他要是交出热血和肝脑,他不就死了嘛,他又不傻!

    楚怀南放开他,又走过去揪住谏议大夫的发髻,面目狰狞:“爱卿,你说要为朕散尽家财、招募兵马,你散的家财呢,你招募的兵马呢?!”

    谏议大夫惊恐不已,战战兢兢道:“皇上,实在是内子的错。她一听微臣要效忠皇上,就骂微臣是个蠢货,说跟着您没有前途。她把微臣的妾侍和子女统统带回娘家去了,微臣哪里还敢散尽家财?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治国之前,咱得齐家不是?”

    楚怀南气的胸口胀痛,几欲喷血。

    他捂着胸口,面无表情地转向宋相,一字一顿:“宋相,当初你在寝宫里,信誓旦旦地说,若不能以身报国、效忠于朕,情愿以死谢罪。那话,可还算数?”

    宋丞相垂着眼帘,没吭声。

    楚怀南脸色阴沉似水。

    他独自提着剑,看起来孤立无援可怜至极。

    他红着眼睛,扫视过一张张群臣的脸:“说好了四月初八浴佛节,咱们君臣与萧弈一战到底,说好了并肩作战、诛杀奸臣,没想到,今日竟只是朕的独角戏……朕养你们这群废物,又有何用?!”

    群臣低着头,皆不做声。

    诡异的寂静中,宋相脸色淡淡,忽然开口:“皇上曾告诉微臣,柔儿是被萧弈暗杀的。可是为什么本相查到的消息,柔儿却是被你所杀?”

    楚怀南立刻否定:“不是这样的!朕与柔儿是结发夫妻,朕怎么可能杀害她?!是萧弈,宋相,杀害柔儿的凶手,是萧弈啊!”

    话到最后,他仿佛生怕别人不信他,刻意提高音量。

    仿佛只要声嘶力竭一些,只要歇斯底里一些,他就能洗脱自己手刃发妻的罪名。

    宋丞相的神情依旧平静:“皇上可知,柔儿为何会对你死心塌地吗?”

    楚怀南右眼泛红,沉默不语。

    宋相老脸憔悴,娓娓而谈:“柔儿生来,就是个争强好胜的小丫头。她比别家姑娘更快学会走路,更快学会读书识字,更快学会礼仪规矩。

    “可是姑娘大了,慢慢就知道爱美。她敏感倔强而又不服输,容貌比不过别的女孩儿,渐渐就自卑起来,甚至连府门也不肯出。

    “那年相府举办寿宴,陛下才只有十二岁,还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您到相府游玩,在花园角落碰到了柔儿。

    “您问她,为何不去别的热闹处,跟小姐妹游玩说笑。她捧着手帕,自卑地低着头,甚至不敢多看您一眼。她在您的安抚下,嗫嚅着道出了自己的自卑和怯懦。

    “那时候,您安慰她,女儿家容貌不是顶要紧的,品德举止和才华,才是衡量姑娘家的准绳。

    “自那以后,柔儿便刻苦读书,更是暗暗立志,非您不嫁。对陛下而言,您或许早已不记得当年这种小事。可是对我们家柔儿而言,您却是她少女时期,最重要的贵人,是值得她挂念一生的太子哥哥。

    “您不知道,柔儿嫁给您那天,她有多么高兴。

    “明明您那时候只是个废太子,明明没有婚宴,没有聘礼,没有红妆,可她依旧高兴啊!她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穿上崭新的红襦裙,冒着鹅毛大雪,欢欢喜喜地去了您的府邸。”

    宋相老泪纵横。

    他抬袖拭泪,透过哭红的浑浊泪眼,定定凝视楚怀南:“陛下,恕微臣斗胆问您一句,那么一个爱您入骨的姑娘,您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山风过寺,万籁俱寂。

    楚怀南静静站在原地,泪珠子扑簌簌滚落面颊。

    他抬手擦泪,却越擦越多。

    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泪水顺着嘴角渗进唇瓣,又咸又苦。

    恰似那个少女短暂的一生。

    百官的注视下,年轻的帝王,荆簪布衣,惶惶惊恐。

    随着“哐当”一声响,他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无力地靠在祭坛边缘,肩膀剧烈抽搐了几下之后,忽然捂着脸纵声大哭,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他输了。

    他到底,还是输了。

    和风细润。

    “宋柔……宋柔……”

    楚怀南呢喃着这个名字。

    在这一刻,他没觉得输给萧弈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他只是单纯地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一个姑娘,不分对错、不分黑白地站在他身后,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往来奔走。

    再也不会有一个姑娘,心甘情愿舍弃相府千金的尊严,接连向别人跪拜叩首,只为乞求那些人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再也不会有一个姑娘,无论长夜有多深,都会在坤宁宫点燃一盏盏宫灯,描绘最好看的宫妆,倚在殿门前,眼巴巴地盼他到来……

    男人嚎啕大哭。

    他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深深抠挖进了肮脏的泥土里,满是泪痕的脸仓皇四顾,哭得撕心裂肺,悔不当初。

    南宝衣轻声:“有江山锦绣壮阔,有佳人千秋绝色,有黄金富可敌国。可知心人,却最难得。”

    她眼眶微红,忽然望向祭坛之上。

    春风清润。

    斜倚在扶栏前的权臣,革带军靴,红衣深艳,金相玉质,眉目风流。

    四目相对,她报之以甜甜一笑。

    “笑得跟傻狍子似的……”

    萧弈低声嫌弃着,可薄唇却悄然染上暖意。

    此间事了。

    回宫时,楚怀南被关押在一辆漆黑马车里,百官的心情也都略有些沉重,因此连车队行进速度都放慢许多。

    车队行至盛京城市井之间,忽然有百姓蜂拥而出,阻拦了去路。

    临街酒楼上,南景倚在窗边。

    果然如南胭所料,楚怀南输给了萧弈。

    接下来,该看他们的了。

    他饮了口美酒,饶有兴味地欣赏起接下来的好戏。

第242章 让萧弈和南宝衣,滚出盛京城

    南宝衣正在车厢里补口脂。

    马车骤然停下,她身子惯性前倾,撞进了萧弈的怀里。

    手里的羊毛小刷彻底歪斜,在唇角外划出很长一道嫣红口脂印。

    她好奇:“外面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萧弈卷起细密竹编窗帘。

    满街都是百姓,熙熙攘攘挤挤挨挨,愤怒地叫嚣着让萧弈滚出来。

    南宝衣耳尖,从一片闹哄哄的声音里,敏锐地捕捉到“乱臣贼子”、“还我江山”等词。

    她捏着小刷,不紧不慢地分析:“楚怀南所有的谋算,都在镇安寺。盛京城的这出戏,定然不是他安排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哥哥,朝堂里,还有人想对你不利。”

    她望向萧弈。

    男人俊脸从容。

    他捏住小姑娘白嫩嫩的下颌,拿帕子仔细为她擦去多余的嫣红口脂,淡淡道:“跳梁小丑,无足挂齿。”

    南宝衣推开他的手。

    他总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今生如此,前世也是一样。

    前世,二哥哥身为帝师,却被满朝文武当做祸乱朝纲的佞臣。

    他懒得与人计较,于是名声越来越坏,乘坐马车穿过闹市时,甚至还被百姓们围起来砸西红柿和臭鸡蛋。

    曾立誓,等她长大,愿为他铺就一条名利双收的锦绣大道,要他万人敬仰,要他青史留名。

    少女紧紧捏着嫩白的拳头,小脸上满是决绝。

    她不顾萧弈的阻拦,率先踏出车厢。

    她站在马车上,听着那些谩骂,小山眉不耐地拧了起来:“萧弈是偷了你们的鸡还是吃了你们的米,叫你们这么恨他?!”

    人群之中,一名身穿粗衣短褐的壮年人,不忿地高声回答:“他是大雍的奸细!大雍皇族把他安排在南越,就是为了私吞我南越河山!他是敌国的奸细,是该千刀万剐的卖国贼!”

    南宝衣咬牙。

    目光扫视过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竟然知道了二哥哥是大雍国人!

    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酒楼之上。

    南景轻摇折扇,欣赏了一会儿南宝衣苍白的脸色,回眸望向南胭:“妹妹是如何得知,萧弈的身份的?”

    南胭抬袖斟酒,眉目精明:“第一,金吾卫的出现。金吾卫是大雍皇后的人,在楚怀南宫变那晚,却直奔玉楼春而去,令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和萧弈的关系。

    “第二,萧弈身边曾有一个谋士,名为沈议潮,此人言行举止很有长安贵族的风格。第三,萧弈明明是大伯从边疆抱回来的孩子,却被靖王妃认定是她早夭的嫡子,而靖王妃又是大雍皇后的亲妹妹……”

    南景恍然:“萧弈的一切,都与大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是从长安来的奸细,就是里通大雍的卖国贼。妹妹好生聪慧!”

    南胭坦然一笑,浅浅饮了一口美酒。

    南景又望向长街。

    马车上。

    南宝衣没时间去思考他们是如何得知的,高声反驳道:“夜郎国侵略蜀郡时,是萧弈率兵抵抗,保家卫国。北部边境被北魏的铁骑挞伐、丢失十座城池时,也是二哥哥北上魏国,去签订盟约,去阻止北魏进一步南下蚕食。如果没有二哥哥,南越早就丢失一半疆土,你们还能过现在的舒坦日子吗?!”

    那粗衣短褐的壮年人,笑容讥讽:“小姑娘,我们管那么多作甚,你只要回答,萧弈是不是大雍人就好!”

    南宝衣火急火燎。

    二哥哥是大雍人不假,可是……

    如何回答,当真令她进退两难。

    她迟疑之际,壮年人又笑话道:“怎么,回答不上来了?还有啊,当事人怎么不出来说话,反而叫你一个小姑娘跟我们对话?王妃娘娘,萧弈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意味深长的反问,引起四面八方一片不怀好意的哄笑。

    南宝衣小脸红扑扑的,又羞又怒。

    她紧紧捏住拳头,红着眼睛厉声道:“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看他做了什么事!他保家卫国、战场厮杀,他如何不是英雄?!

    “南越又如何,大雍又如何,谋夺皇位,又如何?!没有王朝能够千秋万代,谁能给我们带来富贵太平的日子,谁就适合坐在龙椅上,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楚怀南勾结西蛮,屠杀盛京城三天三夜,将中原的金银珠宝,全部送去蛮夷之地……难道你们情愿这种人当皇帝?!”

    她诘问着,令百姓们哑口无言。

    有苍苍白发的老者,忍不住低声呢喃:“可他是皇族啊……咱们应该效忠他,有苦也得乖乖受着,怎么能谋反呢……”

    “是啊!忠孝义,忠得摆在第一位呢。”

    四周一片附和。

    南宝衣简直惊呆了。

    这群人,怕是魔怔了,楚怀南做出勾结外邦屠戮城池的事,他们竟然也能忍!

    粗布褐衣的壮年人,粗着嗓门道:“谋反就是谋反,就应该扒皮拆骨诛九族!诸位,咱们应该齐心协力匡扶楚皇,给萧弈一个教训!”

    “说得好!”

    “把这对奸夫***赶出南越!”

    群起响应。

    有不少农妇提着竹篮,众人从她们的竹篮里面抓出烂菜叶子西红柿臭鸡蛋,不管不顾地砸向南宝衣!

    南宝衣躲闪不及,连忙捂住脸——

    意料之中的痛感,却没有发生。

    她跌入一个温暖宽敞的怀抱里,睁开眼,二哥哥一手抱着她,一手擎着旋转的玄色斗篷,将砸过来的烂东西全部挡下!

    她双眼泛红,忍不住依赖地抱住他紧窄的腰身。

    她仰起头。

    二哥哥下颌线条紧绷,眉目冷峻如山,将沾满臭鸡蛋的斗篷扔向那个带头挑事的壮年男人:“赏你。”

    壮年人躲闪不及。

    斗篷迎面而来,臭鸡蛋烂菜叶子纷纷扬扬地掉在他的头上和身上,他愤怒地一把扯下斗篷,整个人立刻散发出臭烘烘的味道,像是从捂了四五天的泔水里钻出来的,逼得旁边人连忙嫌弃后退。

    他怒不可遏:“萧弈,你这谋朝篡位的卖国贼,你竟然敢如此对我!可知道爷爷是谁,当心待会儿给你好看#&*……”

    他兀自骂骂咧咧。

    萧弈全然不搭理。

    他垂眸,小姑娘正抱着他的腰,抱得那么紧。

第242章 接下来,换我保护你

    白嫩嫩的小脸儿盛满担忧,还藏着些许自豪。

    他想着她刚刚主动站出来保护他的模样,想着她刚刚努力和众人争辩的模样,心底已是柔软如春水。

    他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小姑娘的眉眼:“接下来,换我保护你。”

    南宝衣怔怔的,抓着男人衣袖的细白小手,忍不住更加用力。

    萧弈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转向众人,正色:“敢问诸位,何为国?”

    众人不语。

    半晌,有私塾老夫子率先回答:“舆图上所圈之地,便是国。”

    众人纷纷赞成点头。

    何为国?

    南宝衣垂眸深思。

    如果只是单纯按照舆图来划分,那么被别国强占的疆土怎么算?

    难道那些土地就不是国家的一部分了吗?

    这个观念,未免太过狭隘。

    酒楼之上。

    南胭饶有兴味地倾听长街上的对话,微微转动手中酒盏,用食指沾了沾酒液,在桌面上写下了“国”字。

    何为国?

    她所能掌控的地方,就是她的国!

    暮春时节,长风张扬。

    十八里长街繁华富庶,是被西蛮人践踏掳掠之后,重新发展起来的地方。

    萧弈站在马车上,俊脸从容,嗓音深沉:“何为家?心爱之人所在之地,便是吾家。何为国?同胞所在的地方,便是吾国。”

    众人面面相觑。

    萧弈接着道:“我并非奸细,我出身皇族,是当今大雍皇帝第二子,萧道衍。昔日天下一统,南越也是大雍的一部分。可惜楚氏谋朝篡位割据为王,多年来要么横征暴敛,要么无所作为,以致如今和大雍相比,南越的经济和文化都相当落后。如今我回来,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谋夺这片土地,而是为了带领诸位同胞,回归故国!”

    长街上陷入久久的寂静。

    显然,谁也没料到,萧弈竟然是大雍皇族!

    他是代表大雍皇族,来收复这片疆土的吗?

    酒楼之上。

    南胭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走到窗畔,死死盯着萧弈。

    年轻男人革带军靴,眉目深艳,高姿风流。

    他竟是大雍皇子!

    南胭的唇瓣忍不住轻颤,双手更是紧紧扣住窗弦。

    大雍皇族,何等尊贵的身份!

    南宝衣竟然嫁给了大雍皇族!

    她死死盯向南宝衣。

    这贱人,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萧弈的身份?!

    她竟然谁也不告诉,偷偷地近水楼台先得月,捷足先登拿下皇子!

    如果她也能早点知道萧弈是大雍皇族,她还嫁给程德语做什么,当年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嫁给萧弈啊!

    南胭面色狰狞扭曲,满心悔恨嫉妒。

    南景则愣在原地。

    原来萧弈……

    竟然是大雍皇子。

    怪不得他生得那么好看,怪不得他明明只是个落魄养子,也仍旧横行霸道无所顾忌,原来是因为他的背景如此显赫!

    早知他是大雍皇子,他还跟他作对作甚,他还想方设法巴结楚氏皇族作甚,他肯定给萧弈提靴牵马狂攒好感呀!

    他错过了进入大雍名门圈子的机会!

    满街百姓同样怔愣。

    他们都知晓大雍的强大与富庶,也知晓南越曾是大雍的疆土,所以这些年来,他们总以附属国百姓身份自居,无论是钱币还是度量衡,都依照大雍的标准来。

    就连盛京城流行风尚,妆容、服饰、嫁娶、游戏等风俗,也全都模仿长安的贵族们。

    他们一直以为南越是被大雍抛弃的地方,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萧弈竟然是大雍皇子,竟然愿意带领他们回归故国!

    比起楚氏皇族的统治,他们当然更愿意被强盛的萧家皇族管辖!

    白发苍苍的老人,泪流满面,高声道:“遥想当年,雍武帝凭一己之力颠覆暴政齐国,统一五湖四海,建立大雍盛世,民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进私塾读书,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是怎样的太平盛世!如今,我等有幸,竟然也能迎来久违的盛世!幸甚至哉!”

    他搀扶着孙子的手,颤颤跪了下去,振臂高呼:“幸甚至哉!”

    老人颇有名望。

    其他百姓读书甚少,对两百多年前的历史知之甚少,但听见老人这么说,便觉得那必定是很好的时代。

    他们激动不已,纷纷振臂高呼,拥护萧弈。

    一时之间,长街上跪了乌压压的人群。

    只有南景派出去挑事教唆的那几个,以壮年男人为首,傻愣愣站在原地,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壮年男人咽了咽唾沫,下意识望向酒楼。

    二楼,南景沉着脸,毫不犹豫地关上了窗。

    他看着南胭,愤怒道:“你干的好事!非逼着我给萧弈设圈套,这下好了,万一萧弈记恨我,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胭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哥哥胆小如鼠,当真令人厌恶。

    她起身,径直离开雅座下楼。

    倒是不怎么惧怕被萧弈秋后算账,她如今只是心乱如麻,只余下满腹懊悔,懊悔自己当年不曾好好讨好萧弈,懊悔被南宝衣捷足先登。

    行至楼梯拐角,正好撞上一人。

    那人金簪黑衣,虽然生得英俊高大,但左眼下赫然一道旧伤疤,令他看起来凶悍冷漠,腰间还挂着垂黑色流苏金腰牌,上面雕刻着“金吾卫”三个字。

    他抱刀而立,声音冰冷而倨傲:“南胭?”

    南胭眼眸流转,迎上他的视线:“是。”

    “嫉妒南宝衣?”

    “嫉妒。”

    “想杀她?”

    “恨不能剥皮拆骨。”

    沈议绝微微一笑:“如你所愿。”

    ……

    南宝衣和萧弈顺利返回皇宫。

    楚怀南被幽禁在冷宫,宫中一系列与南越相关的印玺等物都被销毁,重新制作大雍通行的官印物件儿和律例法度,朝代更替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南宝衣在摄政王府待了三日,都没能见到萧弈的踪影。

    少女临窗而立,注视着园林景致,手里握着一朵重瓣莲花,百无聊赖地扯落莲花瓣。

    她呢喃嗔怪:“国事再忙,也不至于连续三日不回家吧?”

    她忽然回眸:“荷叶,你说他会不会当了雍王就开始飘飘欲仙,打算背着我接纳楚怀南的妃嫔?据我所知,陈宵雪她们就很喜欢二哥哥,说不定他们已经背着我搞上了。”

第242章 还没许婚呢,就开始为夫家说话

    荷叶正在逗弄阿弱。

    闻言,她惊愕抬眸:“王妃怎么会这样想?奴婢听说,朝代过渡很不容易的,有些地方官借着清君侧、匡扶楚皇的名义,在各地造反,殿下这段时间忙于调兵遣将,吃住都在御书房,可忙碌了,哪儿有时间临幸美人?”

    南宝衣揪下花瓣。

    她当然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是……

    荷叶把阿弱交给奶嬷嬷,提议道:“如果王妃放不下心,不妨去御书房探望殿下。殿下那么爱您,三日未见,想必也思念得紧。”

    南宝衣沉吟不决。

    片刻,她果断地丢掉莲花蕊,道:“吩咐小厨房煮一盅鸡汤,我给二哥哥送午膳去。”

    鸡汤盛在白瓷描金小盅里,飘着碧绿葱花和鲜红枸杞,散发出鲜香浓郁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南宝衣将小盅放进紫檀木食盒,亲自拎着,兴冲冲去御书房找人。

    然而御书房里,只有几个大臣忙着拟定新律,并不见萧弈人影。

    荷叶瞅了眼守在御书房外面的十苦,小声道:“要不,奴婢去问问十苦大哥?”

    南宝衣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荷叶立刻羞得满脸通红,深深低下头,没敢和她对视。

    南宝衣抬袖颜面,笑眯眯的:“去吧,多说会儿话也是使得的。女大不中留嘛,我懂得的。”

    荷叶更加脸红,受不住自家姑娘揶揄的眼神,连忙去寻十苦。

    十苦为了假扮和尚,兢兢业业地剃了光头。

    如今头发还没长出来,光溜溜的脑袋甚是锃亮,更添几分凶相。

    荷叶抬起眼皮撩他一眼,细声道:“十苦大哥,不知殿下去了何处?王妃特意来给他送午膳,那鸡汤她煲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味道可鲜美啦!”

    十苦:“……”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

    王妃不会做饭,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

    更何况鸡汤哪儿能煲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锅都焦了,那汤还能喝嘛?

    他厌恶荷叶这小小女子撒谎,没好气道:“殿下去了照水殿。”

    荷叶见他表情不善,情绪低落地“哦”了声。

    本欲离去,却还是鼓起勇气,从怀里取出一物。

    她羞怯道:“十苦大哥,这是我为你做的帽子。夜间天凉,你光着脑袋怕是容易染上风寒,戴上这个,不仅保暖,也更加美观。”

    十苦冷漠:“你觉得我很容易染上风寒?难道我是歪歪倒倒的病夫吗?什么美观不美观,你是觉得我光头很丑?这玩意儿,我不要。”

    荷叶:“……”

    老天爷!

    她不过是随口关心,为什么十苦大哥会产生如此误解!

    荷叶眼眶里含了两包泪,委屈地瞪他一眼,转身去寻南宝衣。

    南宝衣就在不远处,把他俩的对话尽数听去了。

    她安抚般挽住荷叶的手臂,似笑非笑地盯着十苦:“镇安寺立了大功,高兴吧?”

    提起镇安寺,十苦颇为自豪。

    他高兴道:“可不?楚怀南的心腹坑杀了八百僧人,是卑职带领天枢暗卫,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制服了他们!王妃您是没瞧见,咱们天枢有多么勇武过人!”

    南宝衣暗暗啐了一口。

    这二愣子,只知道打打杀杀,半点儿不会疼惜姑娘。

    她轻嗤一声,故意楚楚可怜道:“好好的提什么杀戮,叫本妃心慌头疼,害怕得紧。罚你这个月不许领俸禄,你可服气?”

    也算是为荷叶出一口气。

    十苦惊呆了!

    他眼睁睁目送南宝衣远去,狂挠光秃秃的圆脑袋,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御书房的老臣们,笑眯眯地摇头。

    就这样的愣头青,除非雍王给赐婚,否则能娶到媳妇那才叫有鬼。

    南宝衣带着荷叶往照水殿走,不悦道:“那顶帽子,可是你熬了两个通宵才做好的,比外面卖的精致讲究多了,他竟如此不领情!反正剃了光头,如此不懂美人恩重,何不干脆直接去当和尚?”

    荷叶原本委屈得厉害。

    听见十苦被自家姑娘这么一骂,顿时忍俊不禁。

    她羞赧解释:“十苦大哥就是那样的性子,木讷老实,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奴婢喜欢的,恰好就是他的憨直性子。”

    南宝衣一阵无言。

    还没许婚呢,就开始为夫家说话。

    这要真嫁过去,那还得了?

    主仆俩说着话,已经行至照水殿外。

    殿门紧闭,也不知里面在做什么。

    屋檐下守着一排黑脸侍卫,跟放风似的。

    南宝衣磨着小白牙,门窗关得这样紧,还叫侍卫在外面守着,萧弈那个狗男人,莫非是大白天的在里面……

    她脑海中浮现出不堪入目的画面。

    她抱着食盒,又好奇又着急,朝侍卫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许他们进去通传。

    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登上台阶,趴在门缝边缘偷窥。

    这一看,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

    殿里阴森森的摆满刑具,几个男人被吊在半空,满身都是鞭笞过后的伤痕,一眼望去血肉模糊甚是吓人。

    南宝衣眼尖,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那日在大街上带头闹事,揭穿萧弈身份的壮年男人,他身上的伤也最严重,仿佛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有气无力地哭着求饶:“殿下,别打小人了!小人错了,小人知错!您有什么话要问,问就是了!只要您别打小人,小人定然交代出幕后主使。”

    萧弈漫不经心地站在殿中。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高挺漂亮的鼻梁上,将他的脸分割成一明一暗,唇畔噙着若有似无的冷笑,看起来充满戾气。

    他戴着漆黑的牛皮手套,衬得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手中握着带血的皮鞭,皮鞭稍端垂落在地,映衬着铆钉军靴和满殿阴暗,有种血腥的禁欲之感。

    “殿下……”

    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他就没见过萧弈这种人。

    把他们兄弟抓进这里,也不审讯盘问,直接开打,往死里打,搞得他们想说出幕后指使者都没有机会。

    这不是虐待嘛!

    面对他的哭求,萧弈根本不搭理。

    幕后指使是南景和南胭,他早就知道。

第242章 南宝衣那个抓心挠肺

    南景胆小,像他爹。

    出事之后,他就缩头乌龟般躲进长公主府,不仅死活不出来,还可怜巴巴地写了一封奏表派人送进宫,表上肉麻兮兮极尽赞誉,陈述他有多么崇拜他,搞得他看完之后那叫一个恶心。

    他知道南景只是南胭的走狗,于是直接派人去抓南胭。

    可是,任凭天枢搜遍盛京城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南胭的踪影。

    他不悦,才把怒火发泄在这几个犯人身上。

    殿外。

    南宝衣看得聚精会神。

    原来二哥哥不是在和美人白日宣淫,而是在提审犯人。

    她如今见惯了萧弈温柔似水的模样,鲜少看见他狠厉残酷的一面,只觉十分新鲜,却又有点叫人害怕。

    正欲推门进去,却听见殿中角落传来女人的声音。

    “左不过是别人的狗,杀了也就罢了,何必放在这里置气?”

    她望去。

    金秀烈端坐在圈椅上,正吃茶。

    她妆容精致、宫裙繁复,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她怎么会在这里?

    金秀烈放下茶盏,迈着莲步走到萧弈身侧,仰头去看他,娇媚美艳的面庞上,流露出小意温柔:“我昨日说的事,殿下考虑的如何?”

    说着话,纤细漂亮的指尖,轻轻搭上男人的肩膀。

    形如勾引。

    萧弈神色从容,冷淡道:“昨日便拒绝了,今日也是一样。”

    金秀烈僵住。

    半晌,她收回手,正色道:“我之所求,不过是和雍王**一度。只要雍王让我怀上孩子,我就满足了。你我的孩子,将继承西蛮草原,将继承数以几十万计的牛羊和骆驼,将让太阳月亮和伟大的草原母亲见证他的勇气和力量。如此,不好吗?”

    草原风俗,崇拜强者。

    女子择偶,也偏向于选择强健的男人。

    对金秀烈而言,萧弈是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里面,最强的一位,因此她愿意怀上他的子嗣,培育更加优秀强大的后代。

    被吊在半空的壮年男人,浑身的伤也挡不住他八卦的嘴:“殿下,这位美人容色夺目,您就从了她吧!”

    萧弈面无表情,挥起皮鞭,狠狠抽向他。

    男人痛苦地“哎哟”一声。

    金秀烈轻蹙眉尖:“我知道殿下喜爱王妃,可您是大雍皇族,是尊贵的皇子。将来,您会有其他美人,会有成群结队的孩子。既然您总会临幸别的美人,为何不肯临幸我?我不要您的爱,我只要您的垂怜,在我返回西蛮之前,赐我一个孩子。殿下,我以怀上您的骨肉,为荣!”

    殿外。

    南宝衣那个抓心挠肺。

    金秀烈这个女人,当她死了不成!

    居然明目张胆地向萧弈求欢!

    她本欲扭头就走,想想又耐着性子忍了下来,继续倾听。

    殿中。

    萧弈尚还没有表示,吊在半空的中年男人却感动得稀里哗啦:“美人恩重,殿下,如此不求回报想为您生孩子的美人多么难得呀,您还等什么!”

    萧弈赏了他一鞭子,冷淡拒绝:“本王这辈子,只要她一个。”

    金秀烈见他不似开玩笑,心中的失望顿时有如决堤的河流。

    她沉吟良久,低声乞求:“可我见过了殿下的英武和强大,已无法再接受别的男人。反正王妃并不知情,殿下与我**一度又如何?我愿意守住这个秘密,此生不会出现在王妃面前给她添堵。殿下……”

    她主动褪下外裳。

    蜜色的肌肤,充满异族风情。

    窈窕的身段,更显凹凸有致。

    壮年男人看得眼红不已,见萧弈不为所动,遗憾地叹息道:“暴殄天物啊!”

    萧弈又给了他两鞭子。

    他神态冷淡,口吻甚至染上了不耐烦:“对男人而言,临幸美人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金秀烈,你若再纠缠不休,本王不敢保证,还会帮你夺得西蛮政权。本王可以扶持你,当然也可以扶持别的弱者。”

    金秀烈站在原地,不甘心:“殿下……”

    南宝衣已是忍无可忍。

    她推门而入。

    在萧弈和金秀烈看过来的刹那,少女收敛了满脸的怒意。

    贵妇修养之一:再如何生气,也不能暴露在情敌面前!

    她拎着精致的紫檀小食盒,步态温婉得宜,娇美白嫩的面庞上充满了温柔,连声音都软了几分:“来给二哥哥送鸡汤。我炖了十二个时辰,精贵着呢。”

    炖了十二个时辰的鸡汤……

    金秀烈满脸不相信。

    那还能喝嘛?!

    听说王妃锦衣玉食生性娇贵,单看她那双细白娇嫩的手,就知道她不是会下厨的人。

    摆明了是在撒谎。

    偏偏萧弈不在意。

    男人扔掉皮鞭,解开漆黑牛皮手套,一手拎过那只小食盒,一手牵住南宝衣的手。

    他把她牵到靠窗的圆桌边,随手卷起细密竹帘。

    穿室而来的风,立刻冲淡了满殿的血腥味儿。

    他打开食盒,问道:“娇娇怎么来了?”

    “你多日不曾回府,我很想你,就找过来了。”南宝衣温温柔柔地缠住男人的手臂,仰着小脸撒娇,“二哥哥快尝尝鸡汤。”

    萧弈舀了小碗,对嘴喝了半碗,正儿八经地赞美:“比从前的鸡汤更加鲜浓,娇娇的手艺又精进许多。”

    嘴上夸奖着,心里却道,这小姑娘,大概又花重金买了哪个大厨进宫。

    南宝衣笑靥如花:“有二哥哥这句话,我便不觉得辛苦了。”

    金秀烈的表情更加复杂。

    辛苦?

    她哪里辛苦了?

    拎着小食盒走过来,是很辛苦的事吗?

    中原的女人真是矫情。

    南宝衣用余光偷偷瞅她,见她神情不悦,心里不禁颇为得瑟。

    她让萧弈坐在圆凳上,温温柔柔地给他捶肩:“二哥哥提审犯人很是辛苦,我给你捶捶,好叫你放松放松。”

    萧弈:“……”

    被迫坐下。

    骤然被小姑娘献殷勤,他心中很是惶恐,毕竟南娇娇在后院作威作福太久,他都不习惯她小意温柔了。

    金秀烈静静站着,清楚地注意到,萧弈紧绷的身体。

    堂堂一代枭雄,竟然是个惧内的。

    金秀烈神情复杂。

    忽然就意识到,萧弈喜爱南宝衣,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喜爱。

    他把这个少女藏在心尖尖上,是拿命去爱她的。

    出于女人的直觉,金秀烈甚至断定,在萧弈心中,江山和权势,都不如南宝衣来得重要。

第242章 二哥哥给呼呼

    金秀烈又看了片刻两人的恩爱,忽然释怀一笑。

    她退后两步,恭敬地对萧弈行了个俯首称臣的草原礼节。

    南宝衣始终用余光注意着她。

    见她终于离开照水殿,她撇了撇嘴,懒得再给萧弈捶肩,特大爷地坐在圆凳上,拿起小盅,毫不客气地喝起原本送给萧弈的鸡汤。

    萧弈挑眉:“这鸡汤,不是娇娇特意为我煲的吗?”

    竟然自己喝起来了。

    南宝衣不高兴,瞪向萧弈的丹凤眼明媚而锐利。

    萧弈立刻闭嘴。

    他甚至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没敢再继续坐在那里。

    他轻咳一声:“娇娇醋了?”

    “连着三日不曾回家,我来探望你,你却在和金秀烈谈孩子不孩子的事儿……”南宝衣想着萧弈拒绝金秀烈的话,心里泛着甜,白嫩小脸却依旧很努力地板着,娇嫩小手猛然一拍桌案,“萧弈,你好大胆子!”

    萧弈眉头挑的更高。

    这小姑娘娇娇软软,坐在那里很小一只。

    明明不是威武霸道的人,却很努力地虚张声势,做出吓唬人的样子,像极了纸糊的老虎。

    偏偏,他爱极了这只名叫南娇娇的小老虎。

    萧弈很有耐心地在她身边单膝蹲下,捧起她的小手,细细抚了抚她泛红的掌心:“都是哥哥不好,成不成?看这小手都拍红了,叫人心疼……”

    他纡尊降贵,就差给她跪下了。

    南宝衣终于没绷住小脸,忍不住甜甜笑了起来。

    她晃了晃拍红的小手:“二哥哥给呼呼。”

    萧弈垂下眼尾,对着她的掌心轻轻呵气。

    小姑娘的手娇嫩如斯,弥漫着绯红,许是拍疼了,他轻轻呵出一口热气,她便忍不住轻颤了颤。

    他叮嘱道:“下次不可以再随便拍桌子,会伤到自己的手。”

    南宝衣眼眸流转,斜睨着萧弈:“二哥哥还知道疼人呢?当年锦官城,我为你火中取栗,那手烧的,连骨头都要露出来了,你还好意思说伤到自己的手……”

    萧弈:“……”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他俊脸沉静,无辜耍赖:“竟然还有这种事?我不记得了。”

    南宝衣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去捶他。

    萧弈捧住她的双手。

    小姑娘的手细白如葱根,半寸长的指尖泛着浅粉酥红,还镶嵌着细碎晶莹的珠玉宝石,是极美的。

    凝视良久,他低下头,在她的手背上深深一吻。

    他认真道:“当年,是哥哥不好。”

    他这么说,南宝衣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幼时也曾犯过许多错呢。

    她挽住男人的手臂,娇声道:“二哥哥陪我回王府用晚膳,咱们已有三日不曾一起用膳。”

    萧弈摸了摸她的头,应下了。

    两人往殿外走时,南宝衣瞥了眼被吊在半空中的壮年男人。

    她还记得这厮在闹市上,是如何羞辱二哥哥的。

    更记得,他刚刚夸赞金秀烈生得美,劝二哥哥纳了金秀烈。

    少女的丹凤眼中掠过腹黑,指着他道:“血淋淋地挂在这里,真是吓人得很。二哥哥,罚他十鞭子吧。”

    萧弈想都不想,直接递了个眼神给十言。

    十言立刻拿起鞭子。

    壮年人简直惊呆了。

    血淋淋被挂在这里,难道是他的错?!

    这女人也太小心眼了!

    眼瞅着南宝衣即将踏出殿槛,他急忙高声大呼:“王妃我错了,和金秀烈比你才是好女人!你美你美你最美,你别叫人打我呀!”

    南宝衣懒得搭理他。

    和萧弈穿过宫中回廊,却在回摄政王府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了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

    这里临水,初夏的莲叶娉娉婷婷,偶有莲花苞隐在叶间,更显风姿秀丽,景致宜人。

    精心打扮的美人们,或泛舟池塘,或临水吟诗,或挥毫泼墨绘制莲花,笑闹间姐姐妹妹一派和气,像是一幅缓缓展开的深宫仕女图。

    为首的三个美人,是陈宵雪、庄夏和庄秋,其他美人大约也是楚怀南曾经的妃子。

    南宝衣敏锐地注意到,这些美人一边说话,一边偷看萧弈。

    眼神之火热,恨不能把萧弈吞吃入腹似的。

    显然,她们是得到了萧弈会途径这里的风声,刻意提前赶来此处埋伏等待,好挣一把富贵前程。

    她心中不爽,拖着萧弈快步穿过这里。

    众女摆弄了一番才艺,眼瞅着正主要走,连忙“哎哟”一声。

    陈宵雪“惊讶”道:“雍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臣女未曾远迎,失礼了!”

    说完,敛衽福身,行礼的姿态极尽娇媚。

    其他美人跟着行礼,娇滴滴地齐声道:“臣女失礼了。”

    正是初夏好时节,美人们姿态窈窕、举止优雅,一眼望去环肥燕瘦,赏心悦目。

    南宝衣的脸色更加难看。

    争宠!

    这是赤果果地争宠!

    陈宵雪本就心仪二哥哥,如今楚怀南倒台,她就顺杆子往上爬,趁着同住宫中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勾引二哥哥!

    她鼓着腮帮子,不爽地盯向萧弈,看他怎么说。

    萧弈始终牵着她的手。

    带着薄茧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少女的掌心。

    他眉眼如山,沉沉开口:“既然知道失礼,还杵在这里作甚?去找掌事嬷嬷领罚。”

    陈宵雪:???

    众女:???

    领罚?!

    她们精心打扮跑来献殷勤,结果连雍王的衣袖边儿都没碰到,却要去领罚?!

    什么失礼,她们不过是故作谦虚随口一说啊!

    雍王萧弈,当真是冷酷狠戾,不近人情!

    南宝衣却嫌不够。

    这群女人一心想上位,留她们在宫中,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道:“楚怀南已经被贬入冷宫,你们是他的妾侍,如果想继续伺候,可以一起搬进冷宫。如果不想,殿下宽仁,愿意放你们出宫,另外挑选佳婿。”

    她仰起头:“二哥哥,是不是这样?”

    萧弈颔首:“是。”

    众女怔住。

    她们之中的大部分,本就不是自愿进宫。

    她们并不想待在高高的宫墙里,费尽心机跟别的女人争宠。

    她们想陪伴在爹娘身边,想和知心人共度一生。

    有年幼的少女,突然就哭出了声:“谢王妃恩典,臣女愿意出宫……臣女好想娘亲和妹妹!”

第242章 楚怀南之死

    她一哭,其他女孩儿便也忍不住啼哭起来。

    一时间,想出宫回家的姑娘竟然占了大多数。

    剩下的几个,以陈宵雪、庄夏姐妹为代表,迟疑不决地站在原地,一双双美眸仍旧偷偷窥视萧弈,似乎是在衡量自己能否在他的后院占有一席之地。

    南宝衣惯来小气。

    丹凤眼中盛满腹黑,她解下妆点襦裙的淡粉系带,认真地绕在萧弈的手腕上,大大方方地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冷眼睨向陈宵雪等人,倨傲地抬起白嫩下颌:“这个男人,是我的。你们若是想抢,尽管来抢就是。能抢得走,算你们有本事!”

    说完,拉着系带,牵狗似的把萧弈牵走了。

    陈宵雪眼睁睁看她走远,满脸的不敢置信。

    南宝衣如此胆大妄为,她就不怕雍王殿下生气吗?!

    偏偏雍王殿下一副宠溺温柔的表情,真是气人!

    她们窝了满肚子的火,在黄昏的轻风里站了良久,终于渐渐清醒地意识到,萧弈,并非她们可以染指的人。

    那个男人与别的权贵不一样,他不爱三妻四妾,更不爱莺莺燕燕。

    他是真心想和南宝衣,一生一世一双人……

    庄夏拧巴着小脸,语气难掩酸意:“南宝衣命真好,明明出身商户,却能得雍王殿下宠爱……咱们可就惨了,陛下被废黜,咱们要么去冷宫,要么回家嫁人。真不甘心啊!”

    陈宵雪揪着手帕。

    直到萧弈的背影从她的视野中消失,她仍旧没有收回视线。

    谁能甘心呢?

    倾慕过那么惊才绝艳的男人,又如何再去倾慕寻常书生?

    庄秋怯怯道:“姐姐们,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陈宵雪难过地低下头。

    泪珠子一颗颗砸落在绣花鞋面儿上,她擦了擦泪水,轻声道:“我不想再待在宫里了,我打算回家嫁人。哪怕嫁不到合适的,守着春花秋月,念着雍王殿下,也是好的。”

    众女面色凄然,赞成地点点头。

    一时间,楚宫中的嫔妃尽数散去。

    宫女们也都得到了一大笔补偿银钱,可以各自回乡。

    宦官们拿着银钱,念着从前的西厂总督顾崇山,于是纷纷结伴前往北魏,打算继续效忠他。

    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昔日繁华巍峨的皇宫,再无丝竹管弦的热闹,很多位置偏僻的宫殿,甚至人迹罕至杂草丛生,如同废弃。

    南宝衣却清闲得很。

    要么待在摄政王府陪阿弱玩耍,要么出宫去参加盛京城贵女们举办的诗茶花宴,因为性子活泼,结交了不少手帕交,人缘极好。

    这日黄昏。

    她乘坐马车回到摄政王府,荷叶伺候她在花厅用晚膳。

    她拿起筷箸:“二哥哥今夜不回来用膳吗?”

    “西南地区来了几名官员,正在御书房议事。”荷叶替她布菜,“奴婢听说,现在南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各种大小官制都在进行更替,殿下忙得很呢。”

    南宝衣理解地点点头。

    世上已无南越。

    昔日南越的十二个大郡,尽数并入大雍版图,盛京城作为陪都,已经不再担负起都城职责,这些郡守将来是要和长安直接接触的,二哥哥安排好他们,无可非议。

    她独自用过晚膳,又洗漱沐身。

    坐在贵妃榻上,往小腿处涂抹珍珠膏时,荷叶端了花糕进来:“王妃饿不饿?厨房送了新做的点心,还热乎着呢。”

    南宝衣望去。

    高脚描金莲叶瓷盘精致繁复,盛着排列漂亮的各色花糕,瞧着很是贵重美味。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其中一块上。

    她伸手拿起,凝视良久,却未曾入嘴。

    荷叶笑道:“这是大厨做的龙须糕,奴婢特意吩咐他们,王妃怕生龋齿,叮嘱他们少放糖。您尝尝喜不喜欢?”

    南宝衣没尝。

    她把龙须糕放进莲花瓷盘,起身穿好襦裙,笑道:“看见龙须糕,倒是想起一位故人,不知他现在如何……”

    说着话,云袖从外面匆匆进来。

    她恭声道:“王妃,冷宫那边传了消息过来,楚怀南不见了。如今满宫都在找人,十苦侍卫那边传话回来,说楚怀南可能记恨殿下和王妃,叮嘱王妃夜间别轻易出门。”

    南宝衣怔住。

    荷叶跺了跺脚,骂道:“他都成了丧家之犬,怎么还不安分?!如果他敢对王妃乱来,我,我要他狗命!”

    她气愤不已,顺手抄起一把金蛟剪,对着空气咔嚓咔嚓。

    南宝衣抬手按住荷叶的手,示意她放下剪刀。

    她理了理垂落在腰下的如瀑青丝,丹凤眼中多了些计较。

    是夜。

    初夏之夜,星辰满天,凉风似水。

    南宝衣提着宫灯,独自离开摄政王府,悄悄往藏经阁方向而去。

    深宫寂寥。

    宫女和宦官散去大半,整座皇宫在深夜里犹如坟冢般冰冷,一座座巍峨的宫殿如怪物般伫立在黑暗中,再也不会有环肥燕瘦的宫娥,成群结队为它们点燃檐下宫灯。

    西南方向,藏经阁早已被烧成漆黑废墟。

    远远的,南宝衣看见有人影坐在废墟之上,正仰头望月。

    走近了,她举起宫灯照去。

    那人穿月白锦袍,玉簪束发,形容清瘦。

    仅剩的右眼中倒映出一轮明月,格外清润孤独。

    是楚怀南。

    她提起宽大的轻纱裙裾,慢慢登上高高的废墟。

    楚怀南凝视明月,低声道:“我随父皇前往蜀郡,依稀就在昨日。那年蜀郡的明月,似乎比今夜更加光辉灿烂。”

    “明月一直是那轮明月。”南宝衣轻声,“变的,是殿下的心。”

    “是这样吗?”

    楚怀南抬手,轻轻放在心口位置。

    良久,他摇头笑了笑,又转向南宝衣:“我闻到了龙须糕的味道,可是小郡主带来的?”

    南宝衣从宽袖里取出牛皮纸包。

    楚怀南接过。

    拆开纸包,龙须糕呈现出金黄色泽,看起来十分精致细腻。

    他看了片刻,拣起一块,轻轻放进嘴里。

    龙须糕入口即化。

    楚怀南吃完半块,面露自嘲:“我这一生,做错过很多事,伤害过很多人……小郡主,我这样的人,死后,是不是会下地狱?”

    南宝衣回答得斩钉截铁:“会。”

    楚怀南静默片刻,眼泪便流了出来。

第242章 明日,叫二哥哥扶腰而出

    深宫之中,长夜静寂。

    楚怀南深深低下头,又吃了两口龙须糕。

    须臾,他的脸色逐渐发青发白,殷红血液从他的嘴角渗出,黏黏稠稠染红了他的月白锦袍。

    腹部绞痛。

    他整个人宛如虾子般慢慢栽倒在废墟上,四肢不停抽搐。

    他透过朦胧泪眼,定定凝视着宫灯旁那娇美的少女。

    他依旧紧握着那包龙须糕,因为腹部过于疼痛,手背上青筋暴起,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他呢喃:“小郡主……”

    南宝衣眼眶微红。

    这几块龙须糕,被她放了砒霜。

    楚怀南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

    他既做不到东山再起,也不敢擅自逃出皇宫。

    与其让他后半辈子圈禁冷宫遭人耻笑凌辱,还不如送他一程,既算是为满城百姓报仇,也算是与国同葬,不枉楚氏皇族这两百年来称霸称雄。

    她坦诚道:“对不起。”

    乌云蔽月,夜空上滚起闷雷,初夏雷雨欲来。

    楚怀南痴痴凝着南宝衣。

    她素白的轻纱襦裙被大风吹得鼓起,繁复裙角翻转飞扬,容貌一如当年娇美动人,神情却比当年坚定太多。

    他记得那年秋天,锦官城书局初逢时的惊艳。

    也记得上元佳节,她陪他坐在藏经阁外,对着满宫白灯笼,与他分食龙须糕时,他刹那间的心动。

    她还是她,一直都是她。

    可他自己,却从人,变成了野兽。

    楚怀南声线发抖,却还是努力微笑,喃喃道:“小郡主,这一回的龙须糕,没有上回的甜……可是孤,依旧好喜欢……”

    男人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在宫灯的光影中,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眉目间甚至还藏着解脱之后的喜悦。

    南宝衣沉默着,阖上了他的眼睛。

    军靴声从背后传来。

    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在少女身后站定。

    雪白闪电割裂天际,刹那间雷声轰鸣。

    狂风骤起,四面八方暴雨如注,瞬间浇灭了皇城远处的几点宫灯。

    南宝衣的宫灯也随之湮灭,四周陷入混沌黑暗。

    萧弈默然而立,替南宝衣撑伞。

    雨珠顺着纸伞梢头滚落,溅湿了少女的绣花鞋。

    她坐了很久,才站起来,转身抱住萧弈的腰身,小脸依赖地贴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道:“二哥哥,咱们回家好不好?”

    萧弈与她十指相扣。

    两人穿过冗长的宫巷。

    南宝衣凤眸清润,伸出手,去触碰伞外的雨丝。

    对楚怀南而言,他的沉浮一生已然结束。

    可是对她和二哥哥而言,他们还没有踏进长安,还没有去接触那座浮华繁荣的古老国都,还没有开始窥视那些清高孤傲的大雍名门。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四周光影昏惑,暴雨被狂风吹进伞下,打湿了两人的衣衫。

    萧弈揽住南宝衣的细肩,将纸伞大半往她那边倾斜,低声道:“怕不怕?”

    南宝衣安心地窝在他怀里:“有二哥哥在,我什么也不怕。”

    她与楚怀南又怎会一样。

    她有勇气,有魄力,还有爱她入骨的萧弈。

    前路如何,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回到王府,两人都已经湿透。

    萧弈早些日子在王府偏殿里弄了个沐身的白玉莲花池,荷叶率领侍女,已经在池子里放好了沐身的热水。

    萧弈抱着南宝衣来到偏殿,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少女乖乖站在池子旁,伸开双臂,任由萧弈褪下她的襦裙和里衣。

    她很快只剩两件单薄精致的亵衣,被雨水黏糊在身上。

    萧弈正要给她解开系带,她忽然开始闹腾了。

    少女斜倚到屏风前的贵妃榻上,撩了撩如瀑青丝:“我美吗?”

    萧弈没接话,拿了厚实宽大的浴巾,认真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又单膝蹲在贵妃榻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哄她道:“别闹了,再不沐身,得染上风寒。娇娇素来不喜吃药,又何苦为难自己?”

    南宝衣不悦。

    虽然吧,她从前是挺不耐烦跟萧弈同房,可是自打这厮自封雍王之后,就三天两头宿在御书房,都没怎么碰过她。

    如今她都这样了,他竟然不为所动。

    她那个蠢蠢欲动的二哥哥去哪里了?

    她怀疑地扫视过萧弈:“你那里,不会坏了吧?”

    萧弈绷着脸。

    他不过是在为她的身体着想,她整日瞎琢磨什么?

    他不顾小姑娘的挣扎踢踹,将她打横抱起,哑着嗓子道:“先沐身,再喝一碗热姜汤。我行不行,过会儿你就知道。”

    南宝衣从他语气里面听出了咬牙切齿。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顺势挽住萧弈的脖颈,撒娇般亲了亲他的下巴,又直起上身,附在他耳畔诱惑呢喃:“明日,叫二哥哥扶腰而出,好不好?”

    扶腰而出……

    萧弈脸色古怪。

    他时常弄不明白,南娇娇究竟是从哪里学会这些个词语的。

    更何况就南娇娇这小身子骨,弄半刻钟就开始哭哭啼啼地求饶,能有本事让他扶腰而出?

    给她能的。

    他扯了扯唇,俯首,在南宝衣耳畔暧昧低语:“只怕扶腰而出的,另有其人……”

    南宝衣禁不住臊。

    她小脸羞红,捏着拳头捶了他一下,小声嘀咕:“瞧不起谁呀……”

    结果嘴上放狠话要让萧弈扶腰而出的人,刚上榻不久,就因为淋雨之后不肯及时泡热水澡,发高烧病倒了。

    萧弈坐在帐中,那叫一个不上不下。

    他盯着南宝衣,小姑娘病来如山倒,穿牙白丝绸寝衣,可怜巴巴地躺在被窝里,小脸儿苍白清瘦,泪凝于睫,格外惹人怜惜。

    他面无表情:“南娇娇,我这辈子,算是栽你身上了。”

    南宝衣意识还算清醒。

    她抬起细白小手,翘着尾指,娇滴滴搭在发烫的额头上,心虚地瞅一眼萧弈,嘴上不忘病弱娇吟:“哎哟,哎哟……”

    “别‘哎哟’了。”萧弈把她的手放进锦被,“我又不会强迫你。”

    南宝衣乖乖闭嘴,心里却甜丝丝的。

    萧弈又打发人去请姜岁寒,让他看诊煎药。

    谁知随姜岁寒进宫的,竟然还有一个大熟人。

    手太疼,只写到了十七章呜呜,通宵再写两章,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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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不凶他,他能跟你掰扯一晚上

    “娇娇!”

    还隔着珠帘呢,清越年轻的声音就急切地传了进来。

    南宝衣哪里还娇弱了,扯下覆在额头上的白帕子,一骨碌爬起来,惊喜地望向帘外:“四哥?!”

    南承书快步而来。

    男人气度如松竹,周身书卷气浓,比从前更加温润儒雅。

    他正欲和南宝衣亲近,余光瞅见端坐在榻边的萧弈,急忙敛衽行礼,恭敬地拱手作揖:“二哥。我是今日才到盛京的,进宫的路上遇见了姜神医,就与他一起过来了。”

    打过招呼,他便朝南宝衣笑道:“去年冬天,娇娇让我们回锦官城避难,如今劫难过去,咱们又能团圆,为兄甚是欢喜。”

    南宝衣却忍不住望了眼他身后。

    姜岁寒背着药箱,正不紧不慢地走进来。

    侍女放下珠帘,再没有其他人进来了。

    她迟疑:“四哥,只有你一个人吗?祖母呢,我爹爹呢?他们是不是还在赶赴盛京的路上呀?”

    “哪里。”南承书摇头,眼睛里满是欢欣,“祖母他们商量过后,决定前往长安经商买卖,置办产业,等将来娇娇去长安时,就能有娘家就近照顾。余味和尝心对长安颇为熟悉,先过去为你置办闺房了。”

    他羞怯又崇敬地瞅一眼萧弈,笑道:“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二哥是大雍皇子,娇娇这门婚事很是高攀,祖母他们觉得压力很大呢。”

    南宝衣想着祖母一把年纪,还在为自己奔波,不禁红了眼眶。

    她哽咽:“都是我不好……”

    南承书心疼妹妹。

    正欲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发现萧弈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手。

    那眼神,委实有点可怕。

    他连忙缩回手,换成温柔安慰:“娇娇不必自责,宝珠妹妹也在长安,祖母他们搬过去,也能方便照顾她。”

    南宝衣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她又道:“那四哥怎么来盛京了?”

    “是二哥写信给我,召我来当官的。”南承书笑容腼腆,“正好墨儿的家就在盛京,我在此处当官,她每日也能在娘家照顾。”

    南宝衣想想也是。

    她四嫂程一墨,出身书香门第,往上数几代都是史官。

    四哥在她的祖宅里住着,和岳丈一家定然能愉快相处,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兄妹两人又寒暄良久,南承书邀请道:“墨儿说刚回盛京,想在府里举办一场家宴。虽是以程家宗族的人为首,但娇娇若爱热闹,也可以过去玩。家宴过后,我在南府设小宴,咱们兄妹好好聚聚。”

    南宝衣欣然应允。

    萧弈已是不耐烦。

    南承书全然是个书呆子,看不见南娇娇发着高烧等着看诊。

    他催促般咳嗽两声。

    南承书深感他眼神可怕,本欲先告退,想起什么又连忙道:“对了,我给娇娇带了好些锦官城的土特产,全是你爱吃的。还有蜀锦,今年咱们家织成的最漂亮的几匹蜀锦,四哥都给你送过来了,娇娇定然喜欢的——”

    “咳。”

    萧弈冷漠咳嗽。

    南承书只得收了话头,悻悻告辞。

    他走后,南宝衣忍不住捶他一下:“我四哥本就胆小,你还凶他。”

    “不凶他,他能跟你掰扯一晚上。”

    姜岁寒看着这两人打情骂俏,心里一阵骂娘。

    原本他很早就睡下了,睡得好好的,却被萧弈的人弄醒。

    南小五不就是淋了雨染了风寒嘛,又不是什么大病,也值得萧弈深更半夜把他召进宫……

    他的出诊费很贵的。

    姜岁寒黑着脸,替南宝衣细细诊过脉,开了一副温和的方子。

    临走之前,他不忘撂狠话:“萧弈,你再敢动不动把我喊进宫吃狗粮,我跟你没完!”

    萧弈摆摆手。

    虽然他脸上写着“本王知道了”,但姜岁寒确信这厮根本不会悔改,他只得恼怒地扛着药箱出宫。

    南宝衣喝完煎好的汤药,已是后半夜。

    殿外的雷雨早已停了,宫室园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夏夜虫鸣声,星光透窗,凉风清润。

    少女依偎在萧弈身侧,枕着他的手臂,鼻音略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二哥哥,咱们几时启程去长安?我想念祖母和爹爹,也想念小堂姐……寒老板被沈议绝抓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怪叫人担心的。”

    萧弈仔细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道:“南越的势力需要彻底消化,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南宝衣吸了吸鼻子。

    她声音嗡嗡地应了声好,便枕着萧弈的手臂,乖乖睡着了。

    萧弈怕她着凉,把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收进被子里,又将她抱在怀中,才安心睡去。

    姜岁寒的药总是很管用的。

    南宝衣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带着荷叶和云袖,去看哥哥送给她的土特产。

    南承书带了十几箱特产,堆积在偏殿,看得南宝衣眼花缭乱。

    她分门别类地挑选出各种小玩意儿当做礼物,让荷叶看着分给往府里伺候的下人们。

    那几匹蜀锦却是她最喜欢的。

    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吩咐道:“这匹玄黑色织金飞云流彩纹的布料,给二哥哥做身大氅,他穿起来定然好看。过几日我去赴程家的宴,就穿这身新衣裙。”

    荷叶连忙记下。

    南宝衣笑道:“这一匹嫩黄雨丝锦颜色娇俏,轻盈如云,给我做上襦吧,搭配黛绿罗裙,夏天穿来定然清丽好看。”

    荷叶正认真记着,南宝衣指着其他几匹流光溢彩华贵精致的月华锦:“剩下这十匹月华锦,如雨后初晴的彩练,最适宜做嫁衣和礼服。你和云袖平分了。”

    荷叶愕然抬眸。

    蜀锦寸布寸金,这些锦布更是珍贵。

    王妃,竟然要把这么多锦布赐给她和云袖!

    南宝衣拉住她的手:“等咱们去到长安,我就请二哥哥给你和十苦赐婚……嫁妆什么的,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我的荷叶,定然要又美又隆重地出嫁!”

    荷叶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掉落。

    她哽咽:“小姐……”

    南宝衣认真地为她擦泪:“荷叶不哭……”

    前世,荷叶为了她,嫁给一个傻子,最后被扔进枯井,活生生冻饿而死。

    这一世,荷叶有了意中人,她当然要想尽办法去撮合成全。

    本来想写两章,但我好困,已经凌晨三点四十了,我要睡觉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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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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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415/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风吹小白菜所写的《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为转载作品,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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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介绍:
南宝衣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没想到所嫁非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重活一世,她咬着小手帕,暗搓搓盯上了府里那位卑贱落魄的养子。只有她知道,看似落魄的少年,终将前程锦绣,权倾天下。她一改娇蛮跋扈,对未来的权臣温顺谦卑百般奉承,可惜他如高岭之花,始终对她爱答不理。她终于心灰意冷打算另抱大腿,那凶名赫赫的权臣,突然雷厉风行地废了她选中的夫君,还倚在绣榻上,慵懒地朝她伸出腿,“娇娇过来,我给你抱……”【1v1,双洁,甜宠】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