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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之血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疯狗先生     五胡之血时代txt下载     五胡之血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0章 兵制

    对于幽州都督王浚意图联姻这件事,刘预是持怀疑的谨慎态度的。

    不过,其他人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却都是十分中意这件亲事,特别是刘预的母亲范氏和兄长等人。

    他们都表示,幽州都督王浚出身天下有名的门阀太原王氏,能娶到太原王氏的女孩子为妻,对于寒门微末的刘预家族来说,足以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而且这种门阀大姓的女子肯定都是样貌、品行一流的人物,肯定不是东莱郡中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能有的人。

    当然真正打动刘预,让他答应了一件事情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王浚派来的使者与刘预的兄长有些交情,把一些王浚真正想法说了出来。

    王浚之所以想笼络刘预,主要是因为他与太傅司马越的关系越来越差,两人从开始的相互联盟合作已经发展成了相互猜疑。

    东海王司马越忌惮王浚麾下幽州军和段部鲜卑的军力,不敢继续让王浚有借口南下参与军事。

    而王浚当然知道东海王司马越早已经猜疑自己,而且王浚的处境也是强敌环伺,他的幽州西有并州刺史刘琨,南有冀州刺史丁绍,这俩人都是司马越的铁杆支持者。

    其中并州刺史刘琨为了能守住晋阳,不至于孤军抗衡匈奴汉国的进攻,更是与塞北的拓跋部鲜卑结盟。

    王弥一直拉拢倚重的段部鲜卑居于辽西,如今位于辽河上游的宇文部越来越强大,一直往南进攻段部和慕容部,这样一来就让段部鲜卑有时候根本无法响应王浚的征兵要求,而且段部鲜卑越来越贪婪,对王浚提出的要求也越来越多,从官职、钱帛、兵甲甚至是女子无不讨要。

    面对越来越贪婪的段部鲜卑,王浚虽然此时还能容忍,但当他得知刘预攻取青州、苟晞入洛阳之后,就觉得这是一个打破司马越围堵幽州的好机会。

    对于苟晞,王浚派人进入洛阳,表示支持皇帝司马炽亲政,用此来示好苟晞,恶心司马越。

    而青州刘预,王浚更愿意下大力气笼络,在得知刘预没有娶妻后,直接就派人来联姻了。

    在听了兄长刘益的这番话后,刘预对于王浚用意也就基本了解了。

    无非就是王浚用联姻嫁女的方式拉拢自己,就如同他拉拢段部鲜卑一样,这么说来,太原士族王氏把女儿嫁给蛮夷胡人,还不如嫁给自己这个小郡寒门呢。

    到了最后,刘预手下的公孙盛、薛杞、晏著等人,都来劝刘预答应这门亲事,毕竟多一个盟友总归不是坏事。

    刘预本就没有想过什么自由恋爱,就如今魏晋时代的风气,这些稍微有些势力的家族婚姻都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事情,都是牵连到连个家族利益的大事。

    而且这些大户高门的女子都是少有露面,反正刘预基本没有见到过几个大姓的女郎。

    至于平常百姓家的女孩子,更是不要抱太多指望,且不说大多数都被沉重的劳作摧残,而且基本都是早早的嫁人生子。

    刘预之前就见到几个样貌出众的平常人家的女子,不过一打听之后,才知道人家孩子都生了两个啦。

    在刘预点头答应了王浚联姻的要求后,所有的事情也就简单了,按照西晋时代的风俗,刘预身为州官,可以相同于古代诸侯的地位,并不需要像一般人那样亲自上门迎娶,只需要派出专门的迎亲使就可以,基本所有的婚姻流程都有专门的人来操办,刘预只需要等待迎娶新妇就行了。

    几番互使之后,双方把婚嫁的日子定到了十二月。

    在把这件事情定好之后,刘预把这件事情放下。

    毕竟当他知道幽州都督王浚这厮竟然已经嫁出去十几个女儿之后,瞬间觉得这个联姻结盟之事并不是那么的靠谱。

    自己不过是王浚十几个女婿中的一个罢了。

    而且王浚不到婚嫁年龄的女儿还有五六个,这就让刘预更加的无语了。

    万万没想到,王浚这个老家伙竟然这么能生女儿,怪不得随随便便就能把女儿嫁给段部鲜卑的蛮夷呢。

    此时已经是寒雪初落的冬天,趁着此时农事已经完毕,刘预亲自率领部将官员,把之前答应手下士兵的编户分田的事情落实下来。

    得益于之前刘伯根叛乱和苟晞镇压豪强,让青州出现了大批的无主废弃的熟田,再加上可以开垦的荒地,这些土地足以分配给刘预手下的士兵,让这些人成为拥有土地的类似后世周隋府兵的半职业士兵。

    经过汉末、三国的乱世,此时中国大地上根本不缺乏可供垦荒的土地,而是缺乏作为劳力、兵源的人口。

    所以刘预此番动作,最大的障碍不是分配田地,而是把其中原本属于各家豪强的部曲私兵,变成归属于青州地方的登记在册的府兵。

    这对于那些原本是豪强部曲的士兵来说,当然是好事。

    毕竟他们作为豪强部曲无事的时候就是农民,需要向宗主交纳田地收成的半数甚至更多,在需要作战的时候又要变成战士上阵厮杀,如果死了,他的妻子儿女就会被宗主随意的分配给其他部曲,睡着他的老婆打着他的孩子。

    这件事情最大的阻碍,当然是这些豪强,他们根本不愿意把这些直属于他们部曲私兵,就这么割让出去。

    哪怕刘预允诺给了他们不少补偿。

    比如这些部曲变成拥有田产的兵户后,还可以归属他们指挥,毕竟他们是宗主都护,只不过不能像之前那样如奴仆牲畜一样随意处置了。

    刘预还允诺这些释放为在编兵户的旧部曲,在前三年的田地产出,仍旧需要交纳一部分给这些豪强,以此作为部分的赎买费用。

    在刘预做出诸如此类的许多让步之后,仍然有许多豪强丝毫不肯让步,这些态度顽固的豪强基本就是只想享受宗主督护制的权利,不想应允相应的让步,根本不愿放过手中对于部曲的掌控权。

第121章 喜忧参半

    在屡次三番的劝说无果之后,刘预才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顽固。

    这些青州豪强,都以为是他们联合出兵助力,才帮助刘预干掉了苟纯,占据了青州,至于之前刘预答应士兵的编户、免税分田的话语,不过是上位者糊弄或者激励士兵卖命的话罢了。

    这就是在一众豪强支持下,崛起太快的弊端,有许多事情都要受制于这些原本的盟友和支持者。

    不过,刘预身为知晓未来的人,知道如果不能青州的实力组织起来,改变一盘散沙的处境,那么根本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各路胡人乱战的局面。

    到那时候,拥有齐心合力的部族的匈奴、氐、羌、鲜卑都可以碾压这些各自为战州郡豪强,等到中原陆沉,姬汉故土遍地胡虏的时候,再想要整合各方势力抵抗胡人,就会发现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为了快速解决这种局面,刘预实施了两手行动,一方面对于齐地、乐安两地的豪强,刘预虽然抑制他们继续吸纳流民扩张,但也不再分拆他们的部曲势力。

    对于地理位置重要的济南郡和北海郡,刘预直接丝毫不妥协,不惜以铁腕逼迫这些豪强分拆部曲,甚至不允许他们的都护,虽然如此一来导致这两郡大小叛乱频出。

    但刘预不惜杀的其中最猖狂的几家豪强三族俱灭的代价,来完成对着两地的彻底的掌控,一直到了十一月,经过大小二十多战,敢于反抗的几家豪强都遭遇惨败,剩余的豪强哪怕心中依然不满,也不敢再表现反对的意见,痛痛快快的把荫护的大半部曲释放了出来,变成了直属官府的纳税编户和兵户。

    为了掌控管理两地新的兵户和监视戒备各家豪强,刘预又在两郡十二县设立了十二兵尉府,用来直接管理调动各县这些新晋的府兵,防止心怀不满的豪强反扑。

    对于这种抄袭后世府兵制的兵制,刘预当然知道,这种兵制在前期会有不错的战斗力,虽然不似秦汉的军功爵那般biantai,但也不遑多让,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建立在田地产权基础上兵制,肯定会因为人口、监管的发展,让这一套田地、兵役结合的制度逐渐崩溃。

    但就历史上西晋灭亡之后的进程来看,这种支撑不过百年的兵制,就足以应付即将到来的五胡之乱了。

    毕竟就历史上北方各州郡豪强,在五胡乱华的时候无所作为的样子,都可以在一波又一波凶残胡人统治下,狗到关陇胡汉合流,狗到隋唐再起。

    那这么,把几家大姓豪强州郡地方变成数万兵户的州郡地方,肯定不会比历史上的表现差,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迅速崩溃,重新变回到豪强坞堡制。

    法国大革命时期,在革命的宣传号召下,一听到祖国有难,所有的法国男人都拿起步qiang义无反顾走向战场,去抵抗数倍乃至十倍于自己的敌人。

    虽然与这种近代社会民族主义的精神外挂远远不能相比,但刘预想着,让更多的汉人有田地、粮食和兵器,让他们能有一些温饱幸福的日子,能有一些值得守护的人。

    不至于当胡人杀过来的时候,他们跟随在各家豪强坞堡主身后冷眼旁观,因为那些胡人来了之后,他们可能想着,就算是在胡人单于或者天王统治下,他们生活也未必苦过在豪强手中的日子,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反抗的必要?!

    当把这一切实施完成,刘预才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在秦汉帝国时期,那些略有家产的“良家子”都是军队中骨干了,这些人不仅有从小培养刀qiang骑射,相比于那些强制征兵的士卒,他们更有对于功名的进取心,和对一些家族、名望的守护和渴望。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有恒产者有恒心,你总不能在天下危难的时候,让天天被欺压的奴隶来反抗入侵者,保卫奴隶主吧,就算是奴隶为兵,那战斗力恐怕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刘预相信,只要稍加时日,这些拥护他的新晋编户士兵,就能作为一支最稳定的力量,来对抗已经开始肆虐中原大地的诸胡蛮族。

    永嘉二年,十一月。

    就在永嘉这个悲催的年号,即将挨过第二个年头的时候,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到了青州,因为王弥、石勒在河北的侵扰,这个消息足足过了一个月才传到青州。

    就在一个月前的永嘉二年十月,在并州蒲子,匈奴汉王刘渊宣布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永凤。

    这可不同于之前刘渊自称汉帝国的后裔,自称汉王、大单于。

    刘渊这是直接称帝了。

    在并州这个秦汉以来的心腹之地,一个胡人蛮夷刘元海自称皇帝了,而秦汉以来,天下之间只能有一个皇帝。

    如今天下有了两个皇帝,一个是并州蒲子的匈奴皇帝,一个是洛阳城中的司马皇帝。

    在刘渊称帝以后,原本散落河北、关中、西河等地的杂胡蛮夷,纷纷响应投靠刘渊,让这些州郡地方的百姓官吏充分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引狼入室,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然,与这些内迁中原的胡人不同,塞外的鲜卑,如拓跋、段部、宇文、慕容等部都纷纷上表晋廷,表示愿意为大晋皇帝讨伐诛杀这些可恶的匈奴人强盗。

    只不过等到皇帝收到这些塞外胡人表决的忠心的时候,早就已经无暇顾及了。

    因为到了永嘉二年,十二月。

    匈奴汉国大将石勒、刘灵、王弥刚刚攻破了魏郡、及郡、顿丘,招降了五十多家坞堡的豪强,从投降的汉人百姓中挑选了五万多强壮的男丁扩充兵力。

    这群匈奴、杂胡、汉人纠合一起的强盗集团,瞬间扩充了五万多人。

    一时之间,与之隔河相望的帝都洛阳再一次告急。

    眼看着,冀州的情势越来越恶化,幽州都督王浚嫁女的浩大队伍却在段部鲜卑骑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渡过了济水,携带着大量的钱帛财物,抵达了青州。

    永嘉二年,就这么在刘预看来算是喜忧参半中即将结束。

第122章 新婚

    永嘉二年,十二月。

    匈奴汉国大将石勒、刘灵、王弥刚刚攻破了魏郡、及郡、顿丘,招降了五十多家坞堡的豪强,从投降的汉人百姓中挑选了五万多强壮的男丁扩充兵力。

    这群匈奴、杂胡、汉人纠合一起的强盗集团,瞬间扩充了五万多人。

    一时之间,与之隔河相望的帝都洛阳再一次告急。

    眼看着,冀州的情势越来越恶化,幽州都督王浚嫁女的浩大队伍却在段部鲜卑骑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渡过了济水,携带着大量的钱帛财物,抵达了青州。

    永嘉二年,就这么在刘预看来算是喜忧参半中即将结束。

    青州,临淄。

    当王浚嫁女的队伍抵达临淄的时候,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整个临淄城内的人们都被这件热闹事给吸引了。

    出身太原王氏的王浚,此番送嫁的阵仗足以看呆临淄城中的百姓。

    自王浚的曾祖父王柔开始,就担任东汉的边疆大吏护匈奴中郎将。

    到了王浚的父亲王沈,那更是了不得,直接向司马昭出卖了曹魏皇帝曹髦,导致曹髦被杀,瞬间就成了铁杆的晋室开国功臣。

    以如今王浚独断幽州北疆的地位和实力,以他为标杆的太原王氏更是达到了世人仰望的地步。

    虽然临淄齐地自古富庶繁华,但如今却没有哪一家,可以比肩太原王氏的名望和富贵。

    随行的陪嫁不仅有大量的奇珍异宝,更有大量的钱帛财货,绸缎布匹,甚至还有陪嫁的僮仆侍女数百人。

    而且在入城的队伍最末尾,刘预还看见了一队长长的马队,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二百匹之多。

    虽然早就通过礼单,知道了王浚嫁女的排场非常之大,但是当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很震撼的。

    这时候,在刘预身边的兄长刘益,忍不住的开口说道:“季兴,你把自己卖了一个好价钱啊。”

    听了这话,刘预脸色略有些尴尬,他答应求娶王浚之女,可不是为了贪图这些钱财货值。

    在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入城之后,全权操办此时的兄长刘益就一通忙碌了起来。

    就这样,几天之后,这场象征幽州、青州势力盟好的婚嫁就正式举行了。

    两世为单的刘预,全程都是懵懵的状态,就如同众人操持下的木偶一般。

    在一系列繁琐而又磨人的仪式之后,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晋代的婚礼。

    当一切完毕的时候,刘预已经喝得醉醺醺。

    正所谓“酒为色媒”,已经泛起不可描述之心刘预,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妻子的王则。

    也不用掀开什么红盖头,因为这东西是北朝时候才开始流行的,如今西晋时代可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

    这入了洞房,还需要跟随新妇女方的指引,又行了一边洞房内的礼仪,这才让刘预有了机会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妻子。

    当刘预把王则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后,自己的新婚妻子倒是个如假包换的美女。

    只不过嘛。

    刘预心中肯定的想到,是的,暂时只能看一看了,因为自己这个妻子王则实际就是一只小罗莉啊。

    她今年刚刚满十四岁,不论是眉目还是身形,都是刚刚初开的样子。

    这当然不是刘预biantai,非要娶一个未成年少女,实在是大晋国情不允许有其他选择啊。

    当初晋武帝司马炎就专门颁布法律,规定国中女子必须在十四岁之前嫁人,如果有父母留女不嫁,那可是要被处罚的。

    如此一来,如果刘预不想娶未成年,那就只能去寻摸那些成年的寡妇或者和离的妇人了。

    看到刘预只是盯着自己,许久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的小罗莉王则,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刘预,说道。

    “良人,可是觉得妾丑陋吗?”

    刘预一听,赶紧说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卿,竟然如此年少。”

    是的,实在是年少,刚刚开始发育的年纪,刘预通过目测,小罗莉王则基本还是属于前后一致的范围。

    倒是王则身后,那个陪嫁的侍女却绝对是卓有长成的一个美人。

    小罗莉王则听到这话,却有些不服的说道,“妾今年已经十四,临行前我阿姊跟我说,她十四的时候就已经生下儿子,我可以好好服侍夫君。”

    一听这话,倒是闹得刘预有些脸红,这个小罗莉王则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大方的说出这话,倒是不似一般印象里扭捏的少女。

    刘预见她如此,有心调笑一番,说道。

    “哦?这么说来,你似乎知道怎么生儿子啦?”

    小罗莉王则听到这话,用微小的声音说道。

    “嗯,阿姊她们教过我,还,还给了我一卷帛画。”

    说完,王则的脸就变得通红,在烛光的映衬下,竟然微微有些娇媚的姿态,用更加细小的声音继续说道。

    “阿姊还说,等到新婚之夜,就把帛画取出,与夫君一同,一同。。。”

    虽然最后的话语已经微弱到没有了声音,但是只是前半段,就已经让刘预差一点兽血沸腾了,要不是之前世界各种三年起步、最高死刑恐怕早就要犯下不可弥补的巨大错误。

    “啊?现在就不用了吧,等到只有咱俩,没有外人的时候再看吧。”刘预开口说道,暗暗想着某些不可描述的情况,终究是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隐隐留下了些许期待。

    “难道,现在房中还有外人吗?”小罗莉王则听到刘预的话,确实一脸疑惑。

    听到了王则的话,刘预也是一脸不解。

    刘预环视一圈,何止是别人,而且是好几个人呢,小罗莉王则身边有一个贴身的侍女,在另一边又是两个掌灯的侍女,在内外两个门口还有各有两个年轻的侍女,光是这几个就足有七个人了,她竟然没看到吗?

    还是说,这个小罗莉王则是个瞎子?

    一想到这,刘预赶紧仔细瞧了瞧她的眼睛,不瞎啊,不仅不瞎,而且一双眼睛还是好看的紧呢,小小年纪就有了一种星眸朗动。

    王则似乎明白了刘预的意思,忽然掩嘴一笑,说道:“夫君,这些都是我贴身的人,算不得外人,阿姊说,她们出嫁前是我的侍女,出嫁后就是夫君的侍妾,如果夫君喜欢就把她们留下,如果不喜欢就换掉好了。”

    听到王则口中的又一句“阿姊说”,刘预瞬间乐开了花,要是王则那个口中的阿姊在这里,他恨不得抱着亲两口来以示感谢。

    刘预不jkan向刚才一直注意的那个贴身侍女,身高肤白大长腿啊。

    他一双眼睛虽然是长在人脸上,但是却仿佛要发出了饿狼一般的绿光。

    “夫君,那今晚还要不要一同看那、、、看那帛画?”小罗莉王则又恢复了害羞的神情,低声的问道。

    但是却没有得到刘预的回话,她抬起头来,却发现刘预一双闪着饿狼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贴身侍女云珠。

    王则心中暗暗一喜,看来自己挑选云珠随嫁是正确的。

    她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这才把刘预从猪哥状态给拉了回来。

    刘预当然是忙不迭的表示同意,废话,这种事情当然得同意,就算不能做什么,也可以与小妹妹一起交流感情,顺便还可以与符合年龄要求的其他妹子加深感情。

    王则随即吩咐到,“云珠,你先服侍夫君去内室更衣吧。”

    看到刘预和侍女云珠进了一帘之隔的内室,王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王则心想,早就听说自己要嫁的夫君是一个粗豪的军汉,是那种在战场上万人敌的猛士,她担心自己瘦瘦弱弱得不到丈夫的喜欢。

    害怕自己变成如同父亲王浚后院中,那些不再得宠的庶母一般凄惨,所以王则在选择陪嫁侍女的时候颇为花费了一些心思,在挑选好了侍女后。

    小罗莉王则一番思索,忽然想到自己的夫君已经二十有余,却一直不曾婚娶,该不会是有什么龙阳、断袖之好吧。

    为了万无一失,能在远嫁之后,得到丈夫喜欢,小罗莉王则又挑选了几个模样清秀bainen的小厮。

    不过,根据刚才的表现,这些比女子还要bainen娇媚的少年男子是用不上了,倒是也让小罗莉王则松了一大口气。

    想到这里,王则记起那几个小厮还在外面听令呢,她赶紧唤过一个侍女,令她把那几个小厮都打发下去,省得如今继续待在附近让她想起来就有些烦躁恶心。

    青州,济南郡之南。

    冬天的大地上,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遮盖万物的大雪,荒凉的原野上什么也没有。

    不过很快,在直道的远处,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沿着大道自西向东而来。

    这只队伍大概有不到两千人,全都是饱经风霜的沧桑之色。

    每个人身上都是背负着不少行装、武器和粮食,而且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五花八门,五颜六色,如同是一只集体行军的乞丐一般。

    这只队伍并没有打什么旗号,也没有什么金鼓之号,就这么自发的向东行进。

    队伍的最前面,一个宽肩厚背穿着灰色皮袍子的汉子,正极目远眺前方隐隐约约的城池影子。

    这时候,一名满脸黑漆漆污渍的汉子,凑到他面前说道。

    “曹兄,前面就是南定城,就是青州的地界了。”

    这个穿灰袍子的汉子,正是东莱叛军中的曹嶷。

    曹嶷原本就是东莱郡豪强,与王弥交好,在刘伯根兵败之后,更是一直追随,哪怕是在河南屡次被苟晞等晋军击败溃逃,都不曾离开抛弃王弥。

    只不过,这一次,曹嶷是下定了决心,不会再继续跟随王弥了,他彻底的与王弥撇清关系,他要带领手下的东莱郡子弟儿郎返回青州。

    听说如今的青州已经是刘季兴的天下了,虽然当年自己与刘季兴不怎么太对付,两人关系甚至有些微呲,不过曹嶷想着只要自己手下的这些本宗子弟、同郡乡党能得到刘季兴的接纳,那自己就算是被他踩到烂泥地里都没有关系。

    因为,曹嶷想着这个刘季兴,就算他人品再怎么差。

    应该也会顾忌一下曾经的同袍、乡党的交情吧。

    给手下这两千人一条活路。

    因为王弥已经太让曹嶷失望了,曾经的王弥在曹嶷的心目中,那是顶天立地,发誓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

    当时的曹嶷想着,王弥勇武过人,用计谋善变,绝对是经天纬地,甚至是能开拓一番大事,几乎可以媲美汉太祖刘邦,或者魏武帝曹操一般的枭雄人物。

    所以,虽然这几年间的叛军之路,走的实在是跌宕起伏,期间有几次都是几乎要身首异处的危险,但曹嶷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害怕,他想着既然要跟随在汉太祖高皇帝一样的英雄身后,自己可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怯懦跌份。

    世上哪有人听说,汉高帝手下的韩、彭、英、曹有胆怯怕死的时候。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改变了。

    王弥一直以来在曹嶷心中的形象完全的改变了。

    虽然如今的王弥,已经是匈奴汉国的征东大将军、假节、都督青、兖、徐、扬、豫五州军事,东莱郡公,是在匈奴汉国几乎可以和匈奴图个部王族并列的大臣,但是这一切曹嶷都知道是怎么来的。

    这一切,都是王弥用手下仅剩的东莱郡子弟的性命换来。

    是用东莱郡子弟的性命从匈奴人那里换来的。

    曹嶷自问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当他在河北诸郡见到王弥、石勒、刘灵等人率领胡族强盗烧杀抢掠,所过之处皆为白地的时候,曹嶷惭愧了,他发现自己跟这些人相比连做一个坏人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曹嶷从那些屈服投降的河北士人眼中,看到的仇恨远远大于恐惧,曹嶷看着越来越少的军中的东莱郡老面孔,心中越来越恐慌。

    终于,在三天前,借着外出劫掠过冬粮食的机会,曹嶷联合徐淼高粱等人,率领总共两千人偷偷脱离了王弥的大军。

    他们决定横穿河北,渡过黄河、济水,回到青州。

    哪怕是投靠原本瞧不上眼的刘预,也不再当匈奴胡人的走狗了。

第123章 率兽食人

    青州,临淄。

    刚刚去城外巡视完军队操练的刘预,此时正在刺史府中与新婚不久的小妻子王则一起用饭。

    侍妾云珠等人在一旁恭恭敬敬的伺候,完全看不出狗血宫斗剧中,得到男主宠爱后,侍妾在大妇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

    因为魏晋时代的主仆关系,可谓是真正的天差地别。

    刘预相信,如果这个云珠因为得到自己的宠爱,就在正妻王则面前有哪怕一丝丝不恭敬的话,恐怕就会被立刻活生生打死。

    刘预现在可是知道,在小罗莉王则的陪嫁队伍中可是有二三十个健壮的仆妇,至于作用,当然是充当女主人整治后院的暴力工具。

    而且,刘预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喜欢云珠这些陪嫁的侍妾,在小罗莉王则的眼中完全都不当一回事儿,刘预能明显感觉到她都会认为,这是自己收获到了刘预的关注和喜欢。

    刚开始的时候,刘预对此颇为不解,难道这个小罗莉王则真的是不善妒的那种贤妻不成?

    很快刘预就自己琢磨明白了,这完全是因为王则根本没有把云珠这些侍妾当成是自己的威胁,甚至把她们看作用来巩固夫妻情感的帮手。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小罗莉王则在心中,根本没有把云珠这些侍妾婢女当成与她一样的平等的人。

    在她的心中,这些人都是如同玩物一般,一个人怎么可能生气嫉妒丈夫喜爱一件玩物呢。

    刘预明白这些之后,虽然与自己原本受到的教育完全冲突,但是他并没有教育小罗莉王则一些诸如人人平等、自由博爱之类的话语。

    因为这些不仅不会让刘预的形象变得高大伟岸,反而还会让小罗莉王则觉得自己头脑不正常。

    魏晋时代,就连士族、寒族的区别都大的要死,更何况这种主人与奴仆的关系。

    而且当刘预知道,云珠这些侍妾大都是鲜卑奴隶,是段部进献给王浚的俘虏之后,就更加不会提这种想法了。

    就在刘预、王则两个万恶的封建奴隶主,享受着可怜的异族女奴精心伺候的时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

    是一名穿着淡色衣裙的侍女前来通报,说是有刘预的手下前来汇报紧急军务。

    与之前隔着院墙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喊通报不同,自从王则成了刘预的妻子之后,在后院之中,颇为有了一番制度规矩。

    当然,这些规矩肯定管不到刘预的头上,反而身为主人的他,一进到后院,就能享受到全方位无死角的女仆服务,这也让刘预再一次体会到了身为一名统治阶级的优越性。

    当刘预来到前厅的时候,见到了驻守济南郡的心腹董平派来的信使。

    刘预打开信件,一看之后,这次知道,自己的老相识,王弥的老部下曹嶷、徐邈、高粱三人率领手下脱离王弥,跑来投奔自己了。

    虽然,在跟随刘伯根反叛的时候,曹嶷三人都是王弥的铁杆,一直与自己颇为生疏,但是这三人的领军作战的能力,刘预还是颇为认可的。

    不提徐邈、高粱两人,单单是曹嶷,就是在原本的历史上留下一番名号的人物。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嶷三人脱离王弥,率军返回青州,很快就占据了东莱郡,而后与苟晞、苟纯一番拉锯战后,完全占据了青州,曹嶷成了实际上的青州统治者。

    一直等到羯胡石勒平定黄河南北,曹嶷才在军力强大的石勒轮番攻击下失败。

    在曹嶷失败被俘之后,还一直介怀自己沦落胡人之后,最终因为密谋反叛石勒,而被羯人诛杀。

    如此看来,曹嶷也不失为一员良将,毕竟当石勒强大起来的时候,除了祖逖这种真正的英雄豪杰,并没有几个人能与之抗衡。

    对于曹嶷这种人,如果他是真心的归附自己,刘预的心中还是愿意接纳他的,毕竟在即将到来的五胡大乱中,就连那些高门士族都能心安理得的投胡,曹嶷一介叛贼武夫,能做到那种地步已经算是一个好汉子了。

    看罢了书信,刘预向信使问道。

    “你离开的时候,曹嶷他们率军驻扎在哪里?”

    “小人走的时候,曹嶷他们驻扎在南定城外,董府君只给他们提供了取暖之物,并没有让他们入城。”

    听了这话,刘预微微点头,董平如此作为,还是比较稳妥的,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让曹嶷他们入了南定城,万一他们是替王弥来赚城的,那刘预可就要丢失掉河西一个重要据点了。

    曹嶷三人率军来归顺,在刘预看来可是关系重大。

    因为如果能收服曹嶷三人为己所用,不仅能增加三员战将和将近两千老兵,还能因此振奋青州的士气人心。

    让青州的豪强和百姓一众人看到,哪怕是如今纵横河北、扫荡千里的王弥,在如今的刘预面前都完全不够看。

    不然的话,为什么曹嶷三人会放弃王弥,而归顺刘预呢。

    两天后,处理好了临淄的事务后,刘预就率领二百骑兵亲卫赶到了济南郡。

    等到刘预在南定城中,见到前来拜见自己的曹嶷、徐邈、高粱三人,及其心腹部将的时候。

    曹嶷三人见到故人刘预,不禁都是一阵唏嘘感慨。

    刘预当即与之攀谈旧交,完全没有之前生疏冷漠的缘故,就怀疑他们此番前来归顺的真假。

    其实刘预的内心想着,所谓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未必就是正确的,但是在明面上把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表现出来,那肯定就是没有错的。

    当曹嶷三人得知,刘预不仅不会吞并他们的部下,还邀他们与之前往临淄休整,然后继续由他们带兵之后,都是当即表示要一心一意追随刘预,赴汤蹈火都不在话下。

    刘预勉励一番之后,又表示如果以后,刘预与王弥之间交战,那他也会尽量避免让曹嶷、徐邈、高粱三人上阵,不让他们面对旧主王弥,防止发生尴尬的情况。

    曹嶷三个人,在得到刘预之前的应允的时候,都知道刘预所说都是标准化的招揽人心的话语,他们也似乎是用同样的程式化语言回应刘预。

    但当他们三人,听到刘预这一番,尽量避免他们在战场上面对旧主王弥的话后,确实心中是一阵触动。

    此时,对于叛变而来的将领,大多会让他们在战场上与旧主交战,一方面用来消耗敌方的实力和士气,另外一方面,也是让叛将的背叛行为作为铁一样的事实,防止他们两面三刀耍弄一些计中计。

    曹嶷脸色凝重,一脸毅然的看着刘预,说道。

    “季兴宽宏大度,实在是王弥不能比的啊。”

    听了曹嶷的话,刘预还没有来得及回应,身边的徐邈就突然开口,高声的说道。

    “何止是不能比,要我说,王弥就已经不能算是人啦!”

    不善言辞的高粱,也在一边附和徐邈的话。

    听了这话,刘预有些讶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原本是王弥铁杆的徐邈,竟然能说出这等话。

    知道刘预的疑惑后,徐邈激动的说道。

    “季兴,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要是再不来投奔你,可能就连人也做不了了。”

    “连人也做不了?什么意思?”刘预听了之后,更加的糊涂。

    “要是再跟着王弥,就只能当畜生,不能当人了。”徐邈继续说道,“我们离开的时候,与王弥一起攻略河北的石勒、刘灵军中,已经缺粮许久,大雪封路,军营中已经有胡人开始吃人了。”

    “啊?!吃人?”刘预一听,还真真吓了一大跳。

    在历史上的五胡乱华时期,虽然并没有什么“两脚羊”的称呼,因为这个称呼是后世宋代才出现并记载的,但是此时农业残破,饥荒频频发生,这些本就不重视后勤补给的蛮族胡人军队,在发生饥荒的时候,也确实有扑杀同类为食的情况。

    “冀州刺史丁绍最近数次打败王弥、石勒他们,原本抢掠的粮食损失殆尽,又遇上了大雪天气。”

    “石勒的军中都是并州的匈奴、羯胡,全是一帮子腥膻**的兽类,他们攻破附近坞堡之后,就以粮为食,强壮男女为奴,杀掉无用的老弱,又杀孩童以为肉脯,还声称比羊羔肉还要鲜美!”

    徐邈一番话,让刘预又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可以想象,在一番拼死抵抗后,家园被毁,亲人被为奴为婢,甚至有的人连为奴隶的资格都没有,被夷狄野兽当成无用的垃圾一样杀掉,而原本是宗族希望的孩子,被野兽当成食物吃掉,这是何等的凄惨,又是何等的绝望啊。

    “他们不是抢到了粮食吗?为何还要吃人?”刘预还是有些不解。

    虽然寒冬大雪封路,并不利于转运粮草辎重,但是既然他们攻破了坞堡,抢到了粮食,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去吃人呢?难道真是缺肉吃不成吗?

    听了刘预的不解和困惑后,曹嶷一阵苦笑,向刘预解释道。

    “因为这些河北的坞堡粮食存储,其实也不是太多,而且石勒、刘灵这些胡人缺粮,是因为他们军中有大量的马匹,这些马匹在大雪之中,可没有草料吃,那就只能吃粮食了,这么一匹畜生可是顶好几个壮丁的饭量,几顿下去,原本勉强够吃的粮食,也就不够了。”

    曹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王弥告诉我,石勒刘灵都认为,这些老弱孩童,都是做不得重活,也不堪为前驱填沟壑的肉盾,留着都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杀掉吃掉,既省下了粮食,又能当肉填肚子。反正只要挨过冬天,到了明年,那些男女丁口还可以继续生孩子。”

    听了曹嶷的话,刘预原本冰冷的心中,瞬间就升腾一股怒火。

    这些羯胡人,还真不愧是连匈奴人都鄙视的半兽半人,只要遇到灾难危机,就如同牲畜一般完全抛弃了一切生而为人的信念。

    可能在羯胡,这些南匈奴的奴隶心中,一个人和一只羊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们此番在河北作战,王弥军中也是有大量马匹,勉强撑了一段时间后,也是粮食不足,王弥又不舍得杀马为食,杀老弱吃人恐怕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曹嶷说完,一阵默然。

    徐邈语气低沉的说道。

    “所以曹兄借着这次外出掠夺坞堡的机会,跟我俩说离开王弥回青州,回家的时候,我俩都是痛痛快快的答应啦。”

    在这一场完全出乎刘预意料的谈话后,原本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几个人,都是陷入了一阵死寂中。

    最后,刘预开口跟他们说道,一定要带他们回到青州临淄,要让他们告诉青州的豪强士族,告诉青州的普通百姓,让他们知道就在于青州一河之隔的河北,就有这么一群率兽食人的胡人。

    让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敌人是何等的凶残,让他们知道,当这些胡人杀红眼睛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高门士族,还是苍头黔首。

    可能在胡人眼中,都不过是会耕田织布的牛羊罢了。

    如果青州的百姓能认识到,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时候,他们才能发挥出力量来保卫自己。

    不然的话,如今的中原晋朝,可没有汉帝国时代足以碾压一众胡人的绝对实力。

    就以青州为例。

    据《晋书·地理志》所载,青州所属六郡国在晋惠帝时期拥有户口五万三千户,按照此时一般每户八口人计算,青州人口大概不到五十万左右,在经过刘伯根起兵开始连续两年的战乱,造成许多百姓的逃亡。

    就算加上大量的无户籍的荫客部曲和流民,如今的青州人口数量最多也不会超过六十万人。

    而在汉末桓帝时期,仅仅是青州登记的户数就有六十多万户,至于人口肯定是六七百万人之众。

    两相对比之下,如今可是真真正正的生民十不存一。

    如今就靠着青州大约六十万人,刘预却拥有五万人的军队,军民之比达到了恐怖的一比十,也就是说在青州十个居民就要供养一个士兵,而且这十个居民并不都是丁男壮女,其中还包括老弱孩童。

    这几乎就如同三国时期处于全年战争状态下的军民比了,如此一来面临的财政压力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大。

    现在刘预治下的青州,所有的官员都几乎只有很少的俸禄,如果是普通的官员,恐怕这些人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不过青州的大大小小的官吏却都依然保持很是积极的工作热情,所有刘预下达的屯兵、操练、户调等等事物都是做的颇为迅速。

    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他们除了是这些普通的政务官,还是各自郡县的军事官,都是拥有很大自主权利的“封臣”。

    而当他们真正意识到,还有一批率兽食人的胡人虎视眈眈的时候,刘预才能更好的把他们都掌控在手中。

第124章 王弥的报复

    黄河北岸,汲郡,白河坞。

    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中,白河坞突兀的矗立在原野中。

    坞堡的墙头上,有许多穿着厚实皮袄的士兵在巡逻,不过看他们的面孔,有许多都不是中原常见的汉人模样,而是许多都是一副大鼻子卷须髯的胡人。

    这些胡人面孔的士兵,正是匈奴汉国的将领,督山东征讨诸军事、安东大将军石勒的部下。

    这座白河坞是石勒率领他们刚刚夺取的,至于原因当然是为了抢掠粮食和丁壮,不过这个坞堡的宗主似乎早已经听到了风声,在石勒率领军队赶到的时候,这个白河坞中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人口、粮食和财物都已经被搬运一空了,至于那些无法搬走的物品也都被焚烧一空。

    当石勒他们进入白河坞的时候,除了一些尚未烧完的残物,整个坞堡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在大雪天中,奔袭了整整一天的石勒和手下,如今却只得到了一座空城,全军上下都是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

    这样一来,跟随这些胡人士兵,负责为胡人士兵搬运物资和助阵的晋人丁壮就倒霉了,他们就成了这些胡人士兵的出气包。

    刚刚被一个碧眼胡人狠狠踢了两脚后,霍乙并没有丝毫的生气,就如同一只断了骨头的狗一样,就呆呆的倒在脏兮兮的泥地上。

    毕竟只是挨了两脚,并没有被打杀,要知道这几日间,已经有好几个晋人壮丁被活活打虐而死了。

    而且,就算让霍乙生气,他也已经生不起来了,因为他太饿了,已经饿的几乎没有力气去生气了。

    眼看着霍乙就像一只死狗一样倒在地上,把他踢到在地的桃豹也觉得甚是无趣。

    桃豹最后又狠狠踹了霍乙一脚,喝骂道。

    “你这该死的晋狗,要是再敢偷吃马料,我就把你剥皮抽筋,做成肉脯!”

    听到“肉脯”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原本麻木的霍乙瞬间有了十分的惊恐,似乎想到了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事情。

    他赶紧跪倒在地,痛苦流涕的表示再也不敢了,以后就是他活活饿死,也再也不敢偷吃将军喂马的粮秣了。

    看到霍乙这么一副无能窝囊,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告饶的样子,桃豹的心中甚是的爽利,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的晋人百姓,而是之前那些把他当成田客农奴尽情欺压的晋人豪强。

    桃豹最后喝令霍乙去多捡拾一些柴火,把他屋里的炉火烧的再旺一些。

    仿佛听到大赦一般的霍乙,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出门外,去那些破屋空地中去搜寻干柴废木。

    刚刚走了几步,已经两三天没有吃一顿饱饭的霍乙,就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壁蹲了下来,原本虚弱的身体再加上刚才收到的惊恐,一股绝望的悲伤梗在了心口。

    霍乙又恨又气的想着,此时的自己连那些胡人的坐骑都不如了,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然要去偷吃畜生马匹的粮食。

    自己这种跟随胡人出来劫掠作战的辅兵都已经落得如此境地,不知道赵郡家中的父母妻儿能不能有一口吊命的口粮可吃。

    霍乙原本是赵郡人士,在王弥、石勒大寇河北的时候,他所在的坞堡宗主投降石勒,石勒在坞堡中二丁抽一征集了辅兵,霍乙就是当时被抽调的一员。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抽丁就是霍乙噩梦一般日子的开始,刚刚开始的时候,军中的羯胡、乌桓人都是极尽欺压他们这些晋人士兵,面对凶恶的胡人,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很快情况变得更加的糟糕,在跟随石勒转战几处之后,北面的冀州刺史丁绍就率领大军前来讨伐,几次交战下来,石勒的士兵损失惨重,与霍乙同一坞堡的同乡也死伤了一大半。

    而且更糟糕的事,石勒军中的粮食几乎尽数丢失,很快军中就缺粮了。

    不久,霍乙他们就发现,在接连好几天得不到粮食补充的时候,这些胡人竟然在随军的俘虏中,把其中女子和孩童给吃掉了,一些吃不完的人肉都被这些胡人做了肉脯。

    就这样,在打破一个坞堡,就能维持几天饱饭,如果不然就要饿肚子的日子中,霍乙和大多数晋人辅兵苦苦的挨着。

    在来白河坞之前,那些胡人将领告诉他们,只要攻破了白河坞,那坞堡中的粮食足够他们支撑过这个冬天,那样就可以全军好好休整一番。

    不过当他们发现这个白河坞已经人去坞空的时候,霍乙他们就陷入了绝望。

    霍乙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害怕自己像一条野狗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毙了,他更害怕自己死了之后,被其他人当成食物给吃掉了,毕竟他一路走来可是看到过许多被剔骨削肉的残骸,那模样绝对不是野兽啃食,绝对是被人刀削掉的。

    石勒的军中当然有粮食,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粮食的补给是什么时候,所以在如今粮食不充足的时候,石勒军中都是优先供应胡人士兵和马匹坐骑的口粮,至于像霍乙这些晋人辅兵,两三天给一顿吊命的饭食罢了。

    只有需要作战的时候,才会提前给两顿饱饭吃。

    就在霍乙软软的靠着墙角,有气无力的时候,一阵阵呜咽的如同鸣丧的牛角号声想起来。

    霍乙知道这是这支胡人军队中的号令,听着声音,似乎是集结的命令。

    果然,不一会,霍乙就看到刚刚殴打过自己的胡人桃豹,就急匆匆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奔向了石勒所在的院子。

    见到此景,霍乙突然来了精神和力气,难道说这些胡人又要打仗了,是有人来攻,还是要出击打其他坞堡,要是那样的话,肯定就会给霍乙这些辅兵好好吃上两顿饱饭的。

    只要能吃上饭,什么上不上战场的,在霍乙的心中已经不太在意了。

    白河堡的正院中,原本是这个坞堡宗主家的家庙所在,不过如今已经成了匈奴汉国大将石勒的大营。

    在两边牛角号响后不久,所有的手下部将都到齐了。

    部将中不少人都是卷发勾鼻的胡人面孔,这些基本都是石勒的老乡,并州的羯胡人。

    还有一些与晋人面孔无甚差别的人,这些基本就是太行山中的杂胡和乌桓强盗。

    看到所有人都到齐了,石勒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刚刚得到刘灵的来信,说是王弥要去向东,去攻打青州。所以我决定,我们也一起前去攻打青州。”

    听到这话,在场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强盗都是有些诧异,因为之前石勒王弥刘灵三人约定是,在一番打草谷补给之,就趁着黄河冰冻南下的司州、豫州和兖州的,毕竟这三地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他们都是骑兵为主,拥有人数优势的晋军很难围堵住他们。

    而与这三州不同,青州可是三面被山海环绕,只要被堵住了河、济两水,那他们这些人就很有可能,被有军力优势的晋军围困在青州不得脱逃。

    “不是说好了南下河水了嘛?”石勒的重要智将刁膺说道,“过了河水,那里有大批的晋人流民,都可以为我们所用,到时候攻城略地可就太方便了,而我听说青州确是少有流民,要是不能裹挟流民前驱,靠我这些人恐怕人数不占优势啊。”

    刁膺刚刚说完,就得到了在场一众胡人部将的赞同。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王弥的部将曹嶷、徐邈和高梁刚刚带领手下跑了,似乎就是向东去青州投靠那个东莱天师道贼了。”

    石勒的话,让在场的部将们更是不解,曹嶷这三人可都是王弥手下最倚重的部将,怎么忽然之间,说走就走了,这些晋人天天挂在嘴上的忠义哪去了?

    “曹嶷三人为什么逃离还不知道,不过王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刘灵来信告诉我,王弥已经集结了手下全部两万人,准备要东打青州,以此来洗刷曹嶷三人叛逃的耻辱。”

    石勒的话说完,就有人出言喊道。

    “手下跑了,那是王弥自己没有本事,他愿意去,就让他自己去呗,那咱们去凑什么热闹?!”

    石勒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正是他的同乡夔安。

    “我是这么想的,第一,我们现在最缺的是粮食补给,而兖州、司州已经很是残破,恐怕啃下一些城池坞堡也没有多少油水,你们不是也知道嘛,晋廷的司马越已经率领十余万人到处流浪就食了。至于青州,就不一样,虽然有过小乱子,不过那些豪强坞堡可没受多大损失,能榨出来的物资肯定要多得多。”

    “再一个,王弥熟悉青州地理形胜,说不定真的能让他捡个大便宜,毕竟青州的士兵肯定是比不上我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勇士的,要真这样,我们更得和王弥一同出兵,万万不可让王弥真的得逞,要是让他占据了青州,那他还不得天天琢磨吞并我们嘛。”

    此时匈奴汉国王弥、石勒、刘灵三股强盗军队中,以石勒军力最强,王弥次之,特别是王弥投奔刘渊之后,得到了刘渊任命,可以在河北招募诸胡强盗为军队,而这原本是石勒的地盘和权力,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刘渊把王弥安插进来分割石勒的实力。

    几番相处后,王弥和石勒就已经相互察觉了对方心中那熊熊如火的野心,是以现在这两人都一直暗暗提防对方,唯恐被对方算计吞并。

    而且随着两人相互猜疑只会越来越重,要不是如今面临南北劲敌的威胁,恐怕这两个翻脸火并也是说不定的。

    听了石勒的解释后,这些头脑本就比较莽撞的胡人部将,全都表示追随石勒,一起向东去见识一下青州到底是如何繁华富庶。

    至于如今据守青州的刘预,包括石勒在内,全都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石勒觉得,这个刘预多半也如前年的刘伯根一样,利用天师道愚弄平民,这才忽然兴起,不过要是遇上他手下这些胡人骑兵,这些愚民只有乖乖伸头挨宰的份。

    随后,石勒就命令全军整装待发,派出骑兵去找寻召集四散抢掠打草谷的军队,准备在短暂一番休整后,就北上与匈奴汉国的平东将军刘灵汇合,然后再一同东进青州,绝对不能给王弥吃独食的机会。

    青州,临淄。

    当刘预带领曹嶷、徐邈和高梁抵达临淄之后,就立刻召集了临淄的世家豪强,把发生在河北的匈奴汉国强盗的恶行公之于众。

    不过,与刘预设想的群情汹涌,乃至义愤填膺不同,这些临淄的青州豪强,在听闻这些胡虏暴行后,都不过是唏嘘喟叹两声罢了。

    至于其他的表示,基本都是没有,这些青州豪强并没有觉得河北的事情,与他们有太多的关系。

    见到此景,刘预才有些明白,看来在西晋时代的人们眼中,如同刘预的那种民族感情都是很淡漠,甚至可以说他们对于同民族的认同远远比不上士族寒门的认同。

    既然如此,原本希望用散布恐慌的气氛,来帮助自己掌控权柄的计划基本变成了失败的结局。

    在把曹嶷三人和他们的部将安顿在临淄城中后,刘预就命令专人用酒肉去慰劳驻扎在城外的三人的部曲。

    而曹嶷三人,刘预也天天安排临淄城中的豪强大族邀请三人宴饮玩乐,让他们无暇顾及城外的士兵部曲。

    这样一来,刘预就在三人的部曲之中怒刷了一大波存在感,更是在三人军中着重照顾了几个旧相识。

    如此一来,这三人的部曲近乎有一半被刘预的糖衣炮弹收买了,毕竟如今的刘预可是独掌州中的大吏,只要稍微允诺一些官职、丁口和土地,就能把这些吃了好几年苦头的东莱郡老乡给收买的服服帖帖的。

    虽然,刘预没有打算直接吞并曹嶷三人的这些部曲士兵,但是多用一些手段,来加强自己的影响力还是必须的,不然自己用心供应他们军需,最后却只知曹嶷,不知刘预,那可就非常的不美了。

    就在刘预刚刚在临淄招抚好了曹嶷三人的时候,却突然得到了济南郡的紧急军情:匈奴汉国王弥、石勒等人率领数万人进犯青州,已经攻破数座坞堡,杀掠士民千余人!

第125章 调兵

    得到王弥、石勒率领匈奴杂胡进犯济南郡的消息后,刘预大怒,他之前想着曹嶷三人投靠自己,王弥那边多半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实在是没有想到,当时远在汲郡的王弥,会连续急行六百多里,突然袭击济南郡。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济南郡是刘预刚刚实行府兵军户的郡县,现在已经是年底十二月,马上就要开春,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掉王弥、石勒这些杂胡强盗的袭扰,那么一年之中重要的春耕肯定就要被耽搁,这对于寄希望用职田供养军户的刘预而言,可就是大大的损失。

    不仅是兵员、物资上的损失,还有士气声望上的损失。

    如果不能迅速解决这些胡人流寇,那刚刚好不容易收服的青州豪强只怕都会有其它的异样心思了。

    王弥、石勒这些胡人流寇肯定是要解决的,只是这俩人在历史上可是堪西晋末年的一流水准的将领,特别是这俩人在投靠匈奴汉国,得到这个胡人国家的支持后,就连以前能屡次把他俩打得屁滚尿流的苟晞都不是他俩的对手了。

    而现在正是这俩人刚刚得到匈奴汉国的支持,正要开始搅乱中原的时候。

    是以,刘预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谨慎的准备小心的应对。

    根据前方的回报,王弥、石勒手中的军队恐怕不会少于四五万,而且这俩人都是惯于流寇裹挟百姓为前驱的战术,恐怕等到刘预率军赶到济南郡,这俩人的兵力又会膨胀许多。

    而这一次,刘预能估算了一下,自己手中能够集结前往济南郡的兵力也就是两万人左右,再加上驻守济南郡的董平手中的两千多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万出头。

    甚至都不及之前讨伐苟纯时候的军队人数,足足少了一半。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之前的刘预,就是几股反苟势力的盟主,而且也完全不用顾忌其它。

    但是现在的刘预不一样,如今整个青州六郡国都是需要统辖的地域,为了维护各个郡县的统治必须保留足够的兵力,这就是必须要付出的统治成本。

    当刘预召见了一众手下,准备集结军队前往支援济南郡的时候。却发现,就连这两万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集结起来。

    “现在能集结的兵士,大多是附近乐安、齐国的士兵,北海郡那边刚刚平掉了几家豪强作乱,恐怕一时半会儿不敢调动兵力,东莱郡倒是有兵,但是太远了,如今天寒地冻恐怕最快也得十几天才能赶到临淄。”

    一旁的薛杞说道,如今他担任的是青州都督府的兵曹从事,正好负责兵员的统计和管理。

    刘预听后,也是有些明白了,自己之前只是把各郡县的可调动士兵估算了一下,却忘记了调集这些士兵需要花费的时间也是一个大问题。

    既然如此,刘预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道。

    “那两天之内,能集结到临淄的兵力能有多少?”

    薛杞心中默算了一下,回到道。

    “两天之内,齐、乐安两地的士兵都可以集结,大概会有一万人吧。”

    此次出击,刘预并不打算召集那些豪强的部曲兵力,一方面是因为经过刘预编户齐民的实施,已经得罪了一批豪强,恐怕很难征集到多少兵力。

    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一次救援济南郡,大部分都是刘预刚刚分派职田的军户,这些可都是刘预用来制衡约束世家豪强的班底。

    就算征集他们恐怕也会出工不出力,反而有可能在战场上自乱阵脚,毕竟这一次需要面对的敌人,是王弥、石勒手下凶悍的胡人强盗,而不是在青州不得人心的苟纯。

    这时候,在一旁的曹嶷开口说道。

    “将军,我们三人的手下两千人,都熟悉这些胡人的战术战法,可以为将军助阵。”

    曹嶷、徐邈、高梁三人都被刘预召来一同参与,只要是刘预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刘预信任。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让这三个人知道刘预为了收留他们三人,可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虽然,根据刘预的观察,曹嶷三人应该确实是在王弥得到匈奴胡人支援后,没有了之前的地位,受王桑、王璋等人排挤,这才因为军粮匮乏士气低落的原因才离开王弥的,但毕竟新降之将,还是多多笼络观察为好。

    “我答应过你们,不让你们与旧主王弥战场上相见的。”刘预没有否定,而是说起自己答应他们的事情。

    听了此话,曹嶷赶紧拜答道。

    “既然已经归顺将军,哪有什么旧主不旧主,只知道忠事将军罢了。”

    这些日子,曹嶷三人的手下,都被刘预派去慰劳的人拉拢了一批,特别是当他们得知刘预军中因战功授田,可以免税免劳役之后,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他们本来就是曹嶷等人的部曲军兵,若是同样当兵,却能落下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田地,那可是远比这样单纯的当兵吃粮强上千百倍了。

    所以,在刘预军功授田的引诱下,曹嶷等人手下这些惯于厮杀的老兵都又变得渴望参战了,毕竟那些刀枪战阵远不如他们的青州军户可都是变成了坐拥良田的小地主了。

    所以曹嶷想着,既然如此,还不如亲自说出来请战,一来能顺应那些渴望获得职田成为小地主的部下心意,二是能在刘预面前表一表忠心,多增加一些存在感。

    见到曹嶷如此上道,刘预也是一阵欣慰,这可就剩下他许多麻烦了。

    因为此次迎击王弥、石勒,必定只能留小部分兵力驻守临淄,而曹嶷三人手下两千人如果留在临淄,肯定是让人不放心的存在,刘预本来还打算想办法调动他们,但曹嶷如此一番表现,倒是省却了刘预许多麻烦。

    几天之后。

    当刘预率领一万多人抵达济南郡东平陵的时候,永嘉二年已经过去。

    就在刘预一路行军的时候,十二月结束,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永嘉三年,正月。

第126章 石勒 上

    永嘉三年,正月。

    当刘预率领一万军队抵达的东平陵的时候,率领一千士兵和数千民夫守城的董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顾不上多余的闲谈,刘预直接问道。

    “现在的情势如何?”

    董平情绪有些低沉的回答道。

    “济水以西的几个小城都已经失守了,不少的豪强和咱们的军户都受到不小的损失。”

    这些都在刘预估计之中,毕竟王弥、石勒他们的主力都是骑兵,可以短时间内运动、聚集,在某一个点上快速形成以多打少的优势局面。

    就济水附近这些小豪强和军户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队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刘预还是一阵阵心疼,这其中肯定有许多好不容易招募的军户死于敌手。

    刘预暗暗压制怒气,继续问道。

    “现在贼人在哪里?”

    “两天前,得到急信,说是有王弥的旗号出现在著县附近掳掠,王弥此时应该在围攻著县。另一路胡人贼寇渡过了济水。”

    西晋时代,有是类似后世明末的小冰河气候,北方的大河都会在冬季的时候结冰,甚至就连靠近南方的淮河都曾出现过结冰能跑马的现象。

    所以在冬天的时候,黄河、济水这些北方河流对于胡人骑兵部队完全没有阻隔的作用。

    董平继续说道。

    “另外一支胡寇已经渡过了济水,正在围攻历城,应该是胡人石勒和刘灵。”

    著县和历城,是济水南北两侧的城池,如果这两城落入王弥、石勒手中,那就相当于把控了济水渡口的通行权。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正月了,马上初春到来,到时候济水冰层消融,那这两城的作用就更加明显了。

    所以著县和历城绝对不容有失,特别是紧紧控制济水渡口的历城。

    “贼人有多少人?”

    “王弥约有两万人,石勒、刘灵总共应该有三万余人,再加上他们裹挟的百姓,恐怕足有七八万人。”

    听到董平这么说,与刘预一同前来的几个部将都是面露难色,都觉得这些胡人恐怕不是那好对付的。

    毕竟单单是人数上,刘预他们只不过有一万五千人,却要面对两路胡人的七八万军队。

    刘预早已经把几个部将的脸上的表情看到了眼中,他转身对旁边的曹嶷说道。

    “曹兄,你给大家说一说王、石的兵力情况。”

    曹嶷连忙应允,随即把他所知的王弥、石勒及刘灵的兵力一一介绍。

    “王弥所部只有不足一千心腹,另有汉主刘渊给他的五千胡兵,其余的士兵都是在河北掳掠强征的壮丁,大概有一万多人。”

    “石勒和刘灵手下胡兵较多,大概有两万人,其余的也都是在河北抢掠的壮丁。”

    “虽然石勒、刘灵这两人手下胡兵人数众多,但其中许多都是原本并州的田客、牧奴和山贼,在战场上,当优势胜局的时候,这些胡人都是人人奋勇争前,遇到挫折小败的时候,却都会人人自保畏缩。”

    等到大家听完曹嶷的解说,知道这些胡人贼寇真正的实力大概只有他们两倍的时候,全都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两倍数量的胡人,在这些西晋时代武人眼中似乎还没有太严重的威胁。

    虽然在西晋时代,中原的汉人军队已经没有了当年两汉帝国,面对胡人士兵时候“一汉当五胡”的巨大优势,但是得益于汉军几百年的优胜,在普通的人心中,这些胡人还不过是一些恼人贼寇罢了,远远没有后世宋明时代的“恐胡症”,在许多后世酸腐文人UU小说,胡人似乎成了勇武、不怕死的代表,而汉人却称了文弱的代表。

    要是这些酸腐文人的秦汉祖先知道他们如此编排汉人,恐怕会从墓中诈尸跳出来,敲烂这些不争气的崽子的狗头。

    随后,刘预就决定先率军去支援最靠近东平陵的历城。

    历城中有一千东莱军和数千民夫守城,虽然围城的胡人不可能迅速破城,但是这些胡人毕竟有十倍的兵力,还是有破城的威胁的。

    而且,这些胡人强盗手中,有大量的被俘虏裹挟的百姓,要是能击退这些胡人军队,多半还能解救出来不少百姓,能多活许多丁口。不然的话,在这些胡人手中,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伤殆尽了。

    到了次日,在留下驻守东平陵的兵力后,刘预率领一万两千人向南进发,准备前往距离东平陵仅仅六十里历城。

    行进到了大半程的时候。

    几匹骏马口中喷吐着大股大股的白气,从前方的大道上奔来,这些人是刘预派出前方侦查的斥候。

    一名斥候什长,直接来到了刘预面前。

    “启禀将军,在前方的公羊里,发现了胡人骑兵,大概有百余人。”

    “再往前,可有发现胡人大队人马?”

    刘预听到有胡人骑兵,那多半也许距离敌人主力距离不远了。

    “回将军,胡寇骑兵难缠,小人折损了一个手下,就不敢再与之纠缠了,是以再往前的情形就无法查看了。”

    刘预点了点,随后勉励了他几句,并没有因为斥候折损一人而申斥。

    这也是刘预教他们的,斥候的任务并不是与敌人缠斗的骑兵,在试探一番之后,就应该抓紧回报敌情,绝对不能因为折损同袍或者贪功杀敌而耽误前线敌情的回报。

    刘预向紧随身边的董平问道,“这里距离历城还有多远?”

    董平此时已经对济南郡的地理了如指掌了。

    “前面的公羊里,距离历城是正好十里路,咱们现在的地方距离公羊里大概有五里,所以距离历城大概只有十五里了。”

    刘预看了看天色说道。

    “已经下午了,再走下去,可能就会遭遇敌人。往前走走,寻一处合适的地方扎营,明日一早再继续前进。”

    待刘预率军寻到一处地方,停止前进开始全军扎营。

    这时候一阵跟随刘预左右的侄子刘珣开口问道。

    “大人,天色尚早,而且距离历城只有十五里了,为何继续前进呢?”

    刘预呵呵一笑,说道。

    “胡人都是骑兵,而且已经发现了我军斥候,肯定能猜到大部在后面,如果我军继续前进,可能就会遭遇前来的胡人,我军步军为主,已经在寒冷里行进了大半天,在体力上会处于劣势,要是发生交战,恐怕就会危险了。”

    “而且,我军行进之中难以布阵,若是给胡人骑兵突袭得手,肯定就一溃不可收拾了。”

    就在大军扎营、樵采完毕之后,忽然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兵从南方而来。

    几千匹马急速奔驰踩踏着冰冷的雪地,发出来轰隆隆的巨响。

    听到动静的刘预,赶紧登上军营的望楼,亲自观察这些突然出现的骑兵。

    这些骑兵顺着大道而来,在距离刘预大营不远处停住,摆出来一副长蛇阵势,足足在正面展开了一里的宽度。

    在这个骑兵长阵的中央,数面旗帜正迎着寒风猎猎作响,其中一面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石”字。

    不一会儿,一名举着旗子的胡人骑兵,向着刘预大营的方向而来。

    因为知道这是使者,所以刘预没有下令射箭。

    到了二十步远的地方,这名骑兵举着手中的“石”字大旗,踩蹬起身高声的喊道:“大汉安东大将军石,知晋国刘将军前来,特来相迎!”

    “刘将军,可敢出营一战!”

第127章 石勒 中

    听到外面那个黄须胡儿的叫喊声,刘预心中骂道,战你爷爷个龟毛。

    刘预手下在寒天雪地中快速行进了四十多里,已经是人困马乏,而石勒手下的胡人都是骑马而来,路程比他们近,肯定都是体力占据优势。

    刘预估计,肯定是石勒得到探马游骑回报后,想要利用骑兵的快速机动的优势,突然杀到偷袭自己,只不过等他赶到的时候,刘预他们已经完成了扎营布防。

    一想到此,刘预不禁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手下的军队一直以来不曾松懈操练,特别是这些行军、扎营的训练,更是刘预天天亲自监督操练的甚是熟练了。

    毕竟,刘预明白自己不过是占据了一些后世积累的经验优势罢了,真正的战场之上机谋决断的能力,恐怕很难比过王弥、石勒这些经验丰富的狡猾之徒。

    所以刘预索性直接学习建奴大臣曾氏的“打呆仗”的路子,用严苛的训练来做好巩固的防御,本着先不犯错再求胜的想法。

    不过,虽然刘预并不打算真的出营应战,但是这胡人已经把大话先喊出来了,如果没有什么表示,反而会落了自己军中士卒的威风。

    此时,营外的那个胡儿一直在策马游走,似乎是在等待刘预军中的回话。

    刘预目测了一下距离,取出了自己的大黄弓。

    张弓搭箭一气呵成,随着砰地一声弓弦声响,一支利箭拖着白色的尾羽飞向那名胡人。

    那个胡人战场经验丰富,又甚是机敏,早就一直留意营寨几个望楼上的情况,他现在所处的这个距离,只要注意机警,就算是敌人偷袭也多半能躲避开。

    不过,这一次仅仅凭借目测和感觉,他就发现有一支羽箭正向自己射来,而且来势极快,这样的一箭非是强弓硬弩,是没有这种强劲的来势的。

    他不敢懈怠,赶紧举起左手上的盾牌遮护住了要害。

    但是这一箭却不是射向骑手,而是射向了坐骑,就在骑手举起盾牌的时候,他胯下的战马被一箭入胸。

    战马吃痛受惊,马上的骑手差一点被当场抛到地上,幸亏这些胡人善马术勉强没有跌落马下,不过他手中的旗帜和盾牌却都是一股脑的扔掉了地上,那模样甚是狼狈,远没有了刚才在营前耀武扬威邀战的样子。

    看到己方主将一箭中敌,虽然只是射中坐骑,但是在观望的一众军士还是一起高声的欢呼起来。

    那胡人甚是狼狈,却也不敢再做停留,而是好不容易拨转马头想着后方逃去。

    “想不到晋人中,还有如此好的箭手。”

    在远处观望的羯胡石勒,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到了眼中,不禁发出感叹。

    刚才那名骑兵一直在毫无规律的游走,却能一击的中,自诩弓马娴熟的石勒,也不敢自负能有如此箭法,他想了一下,能比这厉害的人,可能只有匈奴汉国主刘渊的侄子刘曜了,石勒可是见识过刘曜的神箭射术的。

    听到石勒的话,他的右长史刁膺开口说道。

    “中原可不缺善射能士,汉人中的飞将军,就是能骑射力压匈奴的一时名将。”

    “呃,飞将军是谁?”

    石勒有些疑惑的问道。

    此时的石勒完全是一个文盲。

    而刁膺却曾经在并州武乡县中学过一些书典,能写会算,在一众文盲胡人中是一个异类,这也是石勒委任刁膺为右长史作为副手的原因之一。

    “飞将军就是陇西李广。”刁膺说道。

    “好,等咱们打到陇西,就去会一会这个飞将军。”

    “。。。”

    这时候,那名坐骑受伤的胡人骑兵已经狼狈的跑了回来。

    石勒随口说了他两句,就让他回阵中去了,石勒手下这些都是利则相聚,不利则散的一群强盗,并不是太在意这些面子上的问题。

    见到已经扎好营寨的这股青州晋军,并不打算出营与自己对阵。

    石勒远远的看到,这些青州晋军的军营布置的非常工整牢固,各种拒马桩、陷坑也都是齐备,就凭自己带来的这四千骑兵,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下这种营寨的。

    而且,就算能拼上一些人命打下来,石勒也不会用手下的胡人嫡系进攻这种营寨的,如果折损人手过多,就是完全的得不偿失。

    石勒也就命令手下骑兵四散游走,本着贼不走空的心理,看能不能在周围劫掠一些村落或者落单的百姓。

    反正石勒已经知道这些青州军并没有多少马匹,对自己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不过,因为之前济南郡董平在得知王弥、石勒来犯的时候,就已经下令零散居住的百姓和军户都进入了城池或者坞堡避难,石勒他们此番游走了方圆好几里路,都没有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收获。

    眼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如果再不回去,石勒他们恐怕就要在野外宿营了,这冰天雪地里露营可是一件要命的苦事。

    石勒随即率领手下骑兵,又原路返回了历城外围的军营。

    青州军的营寨上,看到在那面“石”字大旗率领下,数千胡人骑兵又浩浩的撤退了,刘预冷哼了一声。

    西晋时代,这些匈奴、羯胡、乌桓一直都是给中原豪强做附庸和田客,虽然还保留了一些蛮勇,但还是比草原野山林中的土著蛮夷差了许多。

    刘预此时扎营的地方并不靠近水源,想要取水的话,靠融雪为水是远远不够的。

    要想取水需要走一大段路,到一条河中凿冰取水,如果这些胡人骑兵截断水源,就足以逼迫刘预率军出战。

    不过这就需要在野地的寒冷中露营围堵了。

    后世的女真完颜、蒙兀儿等巅峰级别的蛮族,就经常进行这种眠冰卧雪的围困和伏击,屡屡能取得奇功。

    但是石勒手下这些胡人骑兵明显还是飘忽游击的强盗风格,并不是合格的精锐,当然是不肯进行这种高风险高强度的冒险的。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刘预就就已经率领大军完成了开拔。

    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军队拔营,重新编队的混乱时候,万一遭到石勒胡骑的进攻。

    果然,当刘预率领军队刚刚行进不远,连相距五里的公羊里都没有到达的时候,前方的斥候就回报,有差不过万人的骑兵正在像这边而来。

    如果让刘预手下这些步兵进入历城,那么就算石勒拼掉手中所有的俘虏晋人都不可能攻陷历城了,所以他必须在野战中击败这些来援的青州晋军。

    当石勒一马当先率领一万骑兵抵达的时候,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开阔地上,一万多青州军已经完成了披甲和列阵。

    太快了,这些青州晋军的开拔、行军和布阵的速度都远远超过了石勒的预估。

    原本他以为这时候的青州军,肯定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慌乱,甚至是连阵型都施展不开呢。

    但是现在这些青州晋军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石勒骑在马上,看到这一万多晋军阵容整齐肃立,并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废物一般的州郡兵。

    而且在朝阳的照耀下,这些青州军士兵身上都反射出了阵阵的寒光。

    这是铠甲啊!

    竟然有这么多的铠甲,几乎人人披甲?!

    石勒看到远处成片的铠甲反射着阳光,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超出自己的想象。

    要知道就算石勒纵横河北这几年掳掠缴获甚多,但是因为连年战乱,河北州郡武库中的铠甲早就消耗一空了,而且落到石勒手中的铠甲又有许多损坏的,兵荒马乱中根本没有工匠来修补。

    所以,在石勒的这支胡人军中,铠甲,特别是合格的铠甲也就是有一两千套。

    大部分的胡人骑兵所有的军备都不过是一副弓箭、一把刀和一支长枪,至于铠甲是没有的,顶多是多穿两件厚实的皮筒衣。

    石勒想着:“怪不得王弥想要杀回青州,原来青州竟然如此富庶,就连铁甲都是如此充足。”

    其实,刘预军中根本没有这么高的披甲,只不过为了在气势上吓阻这些胡人,他把所有的披甲兵都安排在了前排。

    真实的披甲兵也就只有不到六千,其余人的防御都是普通的皮甲和盾牌,当然六千名披甲士兵也已经足够震撼石勒了。

    石勒身边的刁膺、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等一众胡虏将领,也早就看着对面晋军的铠甲,几乎要流下了口水。

    “我还以为,只有幽州兵有这么多的甲兵呢。”一旁的刁膺惊讶的开口说道。

    此前石勒率军寇略河北的时候,就是被幽州都督王浚派遣的幽州军击败,那一次的惨败让这些人至今都不敢忘记。

    “我听说,这些青州兵都是没有经过多少厮杀的生瓜儿,只要咱们稍微用些手段,肯定能把他们这身铁皮都给扒了。”

    脾气急躁的孔苌忍不住的说道。

    “不着急,想着增援历城的人是他们,那就是应该他们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耐心的等着。”

    石勒定了定心神,一定要稳住,务必把这些青州兵全部吃掉,那样的话,自己可就真正有了可以纵横河北的本钱了,甚至可能有对抗幽州晋军的资本了。

    很快,在石勒手下的这些胡人骑兵尽数抵达后,石勒很快把率领这些骑兵在青州军的周围绕来绕去,不时的做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态,等到青州军步兵做出防御性的调整后,他们又忽然跑到另外一边,又故技重施。

    刘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知道这是胡人骑兵想要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来逼迫己方的步兵方阵做出调整,然后寄希望于己方步兵出错产生混乱,给他们发动突袭的可乘之机。

    这种手段对付纪律不佳的军队还是比较可行的,大规模的阵型调整确实会让士兵产生混乱,给敌人可乘之机。

    不过,石勒惯用的这一招,对于眼前这些青州军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

    随着这些胡人骑兵的频繁外圈移动,占据内圈优势的青州军总能做出最快的应对,而且每次军阵的行进集合都是用极快的速度完成。

    在石勒看来,这些青州军士兵全都仿佛是木傀儡的一般,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做出各种眼花缭乱的阵型移动和变化,而且没有丝毫的混乱。

    而且,在刚才的几轮骑射中,青州军阵中的弓弩还击也甚是犀利,马上骑弓的威力远不能与之相比,是以石勒手下胡骑尽处下风之中。

    试探了几轮过后,石勒就停止了这种意图逼迫青州军变阵的行动。

    毕竟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敌方步兵没有怎么着,自己这边的马匹就会因为频繁的跑动而乏力了。

    看到刚才一直时聚时散的胡骑都退了回去,刘预有些庆幸,看来此时的五胡名将石勒还处于刚刚展露头角的时候,其手下的实力还不足以正面冲击坚定的步兵阵列。

    在历史上,永嘉之乱的苦城之战中,石勒就是利用轻骑兵追击王衍的晋朝百官的大部队,用游走骑射制造了恐慌骚乱,十多万丧胆的晋廷军吏自相践踏,这才给了石勒的轻骑兵追击歼灭的机会。

    按照时间推算,那应该是后年,也就是永嘉五年的事情。

    如此看来,两年之后的石勒军队还依然是游击骑射为主的游牧民战法,要是王衍等人率领的十多万人没有太过废物,哪怕只有一半的人又敢于回首一战的勇气,恐怕这些西晋宗室、官僚也根本不会全都丧命苦城郊外。

    刘预原本还顾忌石勒在历史上的威名,但是当他真正亲眼看到这些肆虐中原的胡人强盗的时候,发现他们也是不过如此。

    在刚才的阵列交锋中,那些游击骑射的胡人就没有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反而是被青州军的步弓劲弩杀伤许多。

    步兵阵列真正害怕的是骑兵截断补给线和突袭薄弱点,对于石勒手下这种骑射游击的轻装骑兵,只要自己手下这些披甲步兵意志坚定,根本不用太过担心。

    眼看着,那些胡人骑兵就那么对峙在前方,摆出了一副伺机而动的状态。

    刘预心中计较,不能再这么等下去,这些胡人骑兵不过一万余人,那么剩下的数万人依然在围困历城,如果自己不赶紧支援,那历城就随时有陷落的危险。

    不过是一万轻装无甲的胡虏强盗,没有什么好怕的。

    “传令!擂鼓,维持阵列,徐进接敌!”

第128章 石勒 下

    济南郡,历城。

    这座数百年前建立城池,此时正被数万胡人大军团团包围了。

    作为历城守将都尉的孙方,正站在城墙上,伸长了脖子眺望城外远处。

    自从昨天开始,就有数千名胡虏骑兵向着东北方向而去,而后在天黑之前又匆匆赶回来了,得到士兵回报的孙方猜测肯定是有援兵正在赶来,所以这些胡虏才会前去拦阻,而后应该是没有交战又返回来。

    到了今天早上,一直在城墙上观察城外情况的孙方,又发现有大概一万多骑兵又集结奔向了昨天哪个方向。

    孙方猜测,如果真的有援兵到来,那今天肯定会有一场交战,是以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呆在城墙上时刻观察着远处的动静,同时不住的在心中祷告,但愿天师上尊保佑,让这些该死的胡人都被杀光!

    不过,孙方并没有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援兵身上,虽然历城只有一千战兵和三千壮丁,但他还是严格督促全军上下准备了各种所需的守城方略。

    虽然一直到现在,城外的这些胡虏也没有打造齐全攻城的器械,但是孙方不敢托大,还是按照自己领兵之前收到的守城操典的要求,把一切可能的守城手段都做了准备。

    此时,历城的城墙上,守城的士兵都被孙方分成了三支,在敌人没有发动进攻的时候,这三支守军轮流在城墙上警戒,其余的两支在城墙下面搭设的暖棚中歇息待命。

    因为军中缺乏足够的弓箭手,为了弥补,孙方又命令在城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一堆堆的石块,用来投掷登城的胡虏。

    又在至关重要的城门之上,准备了十几口大陶釜,里面装满了烧开的滚水,随时准备泼到任何敢于强攻城门的敌人脑袋上。

    “孙都尉,要不先下去歇息一下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历城县令郑介来到了城墙上,向孙方说到。

    “多谢郑县君,我还是在这盯着吧,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孙方还是客气的感谢了郑介的关心。

    郑介是历城当地的豪强,家世自后汉开始,就是郡中的一方人物,虽然自从祖上出仕曹魏大将军曹爽之后就慢慢沦落,但是在济南郡中还是算的一方名门的,而孙方出身东莱郡惤县的渔民,平日里是渔民,有时却是海盗路匪,要不是跟随刘预造反,哪有机会和郑介这种郡县豪杰站在一起说话。

    而且,自从城外的数万胡虏来袭围城之后,原本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历城县令郑介,明显变得态度客气了许多,甚至一度让孙方忘记了之前郑介是什么样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援兵来了?”

    郑介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学着孙方的样子,也呆呆的看着同一个方向。

    “肯定有援兵来,不然的话,今天早上那上万胡虏绝对不会轻易调动的。”孙方顿了顿,继续说道:“毕竟这些胡虏阵中还有数万俘虏百姓,这么多人是需要弹压监视的,要是没有紧急情况,是不会调走这么多人的。”

    听了孙方的话,郑介点了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过,随后郑介看了看四周,用非常小的声音凑到孙方的耳边说道。

    “贤弟,愚兄有句话不得不问啊,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来的援兵被胡虏打败了,那我们怎么办啊!?”

    郑介说完,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孙方。

    孙方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却猜到了七八分郑介的心思,他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我手中如今有四千劲卒,又粮草充沛,城外的这些胡虏蛮子到现在连个云梯都没打造出来,就算没有援兵,老子也可以把这历城守护的固若金汤!”

    他转过头,盯着郑介说道,“这城头上的事情,统统归我管,城内的事情就拜托县君了,如果有任何畏敌惑众的贼子,县君只管告诉我,我立刻率兵把他们统统抓起来,拖到这城墙上熬人油点灯!”

    听了孙方这一番话,郑介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连忙打了个哈哈。

    郑介虽然这么问,只是害怕城外毕竟有十几倍之多的胡虏敌人,对于守卫历城有些担心,害怕城破之后家族遭殃,但是心中还是不想投降胡虏的,毕竟他可是听说河北那些被破家的豪强几乎沦为了胡虏的鱼肉了。

    眼看着早上离开的一万多胡虏,到现在也没有返回,郑介的心中只能不住的安慰自己,只要那些胡虏没有德胜归来,那么来支援历城的援兵就有很大的希望能冲破胡虏的阻击,只要能有援兵来,那么久能更加振奋历城守军的士气,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来了多少援兵,不知道是一万还是两万,总该不会只有几千人吧。

    想到这里,郑介有看了看城外连绵一片的敌军营地,那里面有数万晋人俘虏百姓,只要攻城开始,那么这些人就注定是打头阵填壕沟的结局。

    郑介思略至此,心中暗暗的骂道,这些被俘虏的丁口,为何就不能拼死一搏,就这么贪生怕死给胡虏为前驱。

    浑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有城池不可坚守,那么就投降胡虏的想法了。

    突然,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孙方兴奋的喊道。

    “来啦,来啦,援兵来啦!”

    听到孙方的话,郑介和周围的士兵官吏都伸长了脖子,看向援兵来的方向。

    众人顺着孙方的方向看去,却是只看到了远处升腾起一片隐隐约约的模糊影子,并不能清晰的看到什么。

    看到众人脸上的不解,孙方兴奋的解释道:“这肯定是援兵来了,如果是胡虏德胜,必定会一直追杀溃兵,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马往这个方向而来。”

    听到孙方的解释,城墙上的众人都是一阵阵的欢呼雀跃,虽然这几天孙方一直给部将士卒鼓气,告诉他们城外的胡虏都是攻城的弱鸡,只要人人奋勇就能保住城池,但是话虽如此,所有的守军还是一直提心吊胆的,毕竟城外的敌人可是又十几倍之多。

    现在好了,这些来支援的援兵赶来了,不仅是赶来了,还是打败了拦阻的胡虏,一路得胜而来的,得到这种强军支援,历城守军都觉得这一次万无一失了。

    终于,又过了许久,这时候城墙上的众人终于看清了远处滚滚而来的兵马。

    最先出现的是漫布原野大批的骑兵,从服饰旗号上就能看出来是早上出发的那些胡虏骑兵。

    不过,此时的这些胡虏骑兵已经没有早上出发时候的意气风发,而是一片混乱的败军之象。

    城墙上的郑介,远远的默数了一下那些退回来的胡虏骑兵,他发现与早上离开时候相比,这些胡虏也就是损失一两千人罢了,为何全是一副大败亏输的样子。

    “这也没有损失多少兵马啊?!”

    听了郑介的话,孙方解释道:“胡虏全都是骑兵,就算是败阵也不会全军覆灭,多半都能逃跑,一万人的军队损失一千多人,对于骑兵来说已经算是大败了。”

    就在散乱不堪的这些骑兵回来后不久,终于在远处出现了青州晋军的旗号和依然严正的阵列。

    随着烈烈北风飘扬的无数旌旗,援兵出现在了历城守军的视野中,终于看到援兵的守军爆发除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声音之大,甚至让远处的胡虏营地都发生了一阵阵的骚动。

    听到历城城墙上爆发出来的欢呼声,刚刚逃回来的石勒心中怒气暴涨,恨不得立刻攻城,屠尽历城人丁鸡犬。

    不过,此事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刚刚见到同伙刘灵的石勒,正在努力劝说刘灵调兵迎战追击而来的青州援兵。

    原来,当刘预率领的一万多青州步兵向着列阵阻击的石勒胡骑发起进攻的时候,拥有精良装备和意志的步兵并不是石勒手下轻装骑兵可以阻拦的。

    在石勒亲自率领仅有的甲骑精锐发起两轮冲击,但是都被青州甲兵击退之后,那些游走四周实施骚扰游击的胡人骑兵就见势不妙出现了逃亡。

    一时之间,士气大振的青州步兵,从原本的突破阻击变成了追击。

    要不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容易,刘预害怕是敌人的诡计,收拢了阵列,恐怕还真会出现两条腿的步兵追赶四条腿的骑兵的现象。

    虽然,石勒的手下骑兵真正的损失人数很少,但是面对吓阻不住的步兵,这些牧民土匪出身的轻骑兵,已经是无论如何不肯再结阵冲击敌阵了。

    所以,当狼狈不堪的石勒返回营地的时候,就只能寄希望于刘灵手下的兵马了。

    但是当看到石勒的败绩后,刘灵也是一阵阵的害怕,这种不会被骑兵气势吓阻住的步兵,从来都是重装甲骑才能对付的,只靠这些连皮甲都没有一件的轻骑兵是无可奈何的。

    一想到又是一股悍不畏死的步兵,刘灵就想起来被洛阳的北宫纯和冀州刺史丁绍手下精锐步兵支配的恐惧。

    “刘兄,事不宜迟啊,这些青州兵已经与我厮杀半天,又追击了十里,肯定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让你手下的精锐一股出击,肯定能一鼓作气拿下这些晋军。”石勒焦急的说道。

    “而且,这些晋军可都是盔甲齐全,要是能击败他们,那这近万盔甲可就都是老兄你的啦,只要击败他们,恐怕青州也是你的了,到时候后我就向汉王保举你为青州刺史!”

    终于,在石勒劝说下,刘灵终于答应了出战的要求,已经基本全部退回的石勒所部接管了营地,刘灵集结手下开始出营列阵,准备迎击追击而来的青州援兵。

    当刘预率领一万步兵追击赶到历城城外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到历城上爆发出来的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听到这些欢呼声的青州军士兵,全都一个个的自豪异常,这一刻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一般的英雄人物。

    他们不仅在刚才的战斗中轻松击败胡人,还一直咬着他们身后追击了十里,把近万骑兵追击的不敢回首。

    这一刻,他们甚至都没有觉得身上有多少疲劳,只觉得身上又迸发出来新的力量。

    所以当看到历城外面的敌军营寨的时候,这些已经战斗半日的青州士兵没有丝毫的胆怯。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又有大批的胡虏敌军开始列阵,准备迎击他们的时候,所有的人的目光都不像是看敌人,倒仿佛是看到了一匹匹的绢帛、一片片的良田、一个个的美娇娘!

    毕竟在刚才的战斗中,绝大部分人并没有什么斩获,只是跟随鼓号哨令行军转进,许多人的刀枪上连一点血花都没有沾到。

    真正取得斩获军攻的只有寥寥数百人而已。

    如今的青州军中,只要有了首级斩获,那可就意味着升官发财、出人头地。

    所以,当刘预骑着骏马,在阵前匆匆勉励鼓舞一番之后,整个阵中爆发出来的战斗热情甚至连刘预都吓了一跳,完全看不出来这些士兵刚刚追击奔波了十里路。

    随着一阵阵的鼓声,各个旅队的青州军迈着有力的步伐向着前方杀去,而此时的刘灵刚刚率领手下的骑步兵出营列阵完毕。

    当刘灵手下的士兵看到这些奔波十里追击,却依然战意高涨的青州军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些青州兵可能是疯了。

    亲自率领卫兵坐镇中军的刘灵,看着开始向自己冲锋而来的青州军,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些青州军可不像是强弩之末的样子啊!

    刘灵军阵的后方,正在远远观望的石勒等人,也是被青州军的气势惊吓住了。

    石勒身边的刁膺呆呆的说道:“这些青州军都是疯子吗?说好的强弩之末的样子呢?”

    石勒也是惊了半响,突然开口沉声说道:“我看刘灵多半要抵挡不住,咱们还是早作打算吧。”

    听了石勒的话,身边的刁膺、桃豹等人都是一脸惊疑。

    石勒不以为意,抬手指了指已经碰撞到一起青州军和刘灵所部胡兵。

    然后冷冷的说道。

    “难道,刘灵能比我石勒厉害不成!?”

第129章 莽夫 上

    在浑厚而又急促的战鼓声音中,一万多青州军和面前阻拦他们的刘灵所部轰然相撞。

    甫一接触,两条线列上就迸发出了一片尖叫和血雾,在几乎人人披甲的青州军面前,刘灵的手下在一片片刀枪碰撞和铠甲摩擦的金属嘶鸣中,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与石勒所部大多数是骑兵不同,刘灵的部下中有许多都是河北二州的山民,这些人都是天生的山地步兵,并不是那些游击如群狼的蛮族轻骑兵,而是可以抗的住短兵硬战的步战精锐。

    这也是石勒败退回来之后,一个劲的劝说刘灵阻击青州军,而刘灵竟然能答应下来的原因。

    刘灵想着,凭借自己人数、体力的优势,应该可以挫败这些胆敢冲阵的青州军。

    只是大大出乎刘灵的预料,看到拦阻援军入城的刘灵所部阵列后,这些青州军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是在一员彪形悍将的鼓动之下,如同疯虎一般猛扑上来。

    刚一接敌,刘灵就发现了这些青州援军的不同,不仅是因为这些青州军甲兵比例果然非常高,也不是因为这些青州军悍不畏死,毕竟刘灵对阵过的晋廷州郡兵马同样有过甲胄鲜明的精锐,也有过悍不畏死的晋军将士。

    真正让刘灵感到有些恐惧的事情,一是这些既甲胄精良又悍不畏死的青州军,不是如同之前遇到过的敌人那样,只是某军中的个别翘楚,而是几乎整条战线上的青州军都是同样的状态。

    这样一来就是非常可怕的了。

    比方说,原本两支对阵的狼群中有一两只老虎,那么还可能用数量优势弥补个体实力的差距。

    但是一群狼对阵的却是一群虎,那么就算这群狼有十倍的差距也要危险了。

    二是,这些青州军在急匆匆行军之后,立刻投入进攻之中,在狂热的进攻中竟然能依然保持阵列的严整,在那些青州军特有的海螺号和哨声中,依然能保持前后排士兵的轮番替换,进行着颇为娴熟的滚动攻击。

    这就几乎要了刘灵的老命了,刘灵虽然自负手下也是一样的悍不畏死,但是大多是凭借着一腔蒙头蒙脑的蛮劲,在真正接敌的过程中哪有过什么前后变阵交替接敌,一打起来都是混战一团,要么杀的敌方崩溃,要么是自己的前阵气衰而败。

    这就是缺乏日常的集合训练的缘故,在这些流寇式的作战中,经常就把其中的精锐当做万能的救火兵,往往是在一场战斗中,把他们压榨到拼劲最后的全力,很少能配合出替换的军阵变化。

    这种莽夫一波流的战术,在面对缺乏训练和士气的敌人时候,总能收获奇效,往往一两轮冲锋,就可以击垮敌军。

    不过,此时此刻,在面对相互配合操练了好几个月的青州军面前,刘灵手下这些本就失掉了先手,连莽一波都没有施展开的手下流寇,纷纷出现了疲于招架的态势。

    在人数上占尽优势的流寇,竟然在战线上隐隐出现了相持的状态,并没有发挥出人数优势在两翼进行合围包抄。

    眼看着,刚刚开始就陷入了不利的局面,刘灵心中大急,他赶紧调集骑兵,命令他们分兵两翼,对青州的侧后进行强攻。

    虽然用这些轻装骑兵冲击阵型严整的步兵,是需要承受巨大的伤亡,但是刘灵已经没有办法,他手下的步兵已经陷入被动,如果不能绕后袭击,恐怕拥有两倍人数优势的步兵就会崩溃了。

    此时,在这种密密麻麻的步兵鏖战中,刘预只需要坐镇后方指挥即可,并不需要他陷阵厮杀了。

    眼看着人数劣势的青州军,利用娴熟的配合竟然把倍于自己的流寇军逼迫的节节后退,刘预的心中不禁大为自豪。

    果然,这些仅仅是半职业的军士只要有足够的物资支持和训练时间,就能发挥出数倍流民、流寇都比不了的威力。

    在这种上万人列阵厮杀中,个人的勇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重要的就是阵列的严整和配合,阵型和配合能让一名士兵发挥出最大的体能储备,并不会让他简单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每一个士兵个体的士气。

    而此时的青州军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斩首为功的士气。

    看着缓缓推进的步兵战线,刘预心中有些遗憾,此时最缺乏的就是能一锤定音的骑兵。

    如果自己手中有一只能陷阵破军的具装骑兵,那么此时只需要一轮突袭,就能完全击穿这些敌人的阵型。

    就在刘预遗憾自己缺乏骑兵的时候,却听到一阵阵轰轰的马蹄声音。

    刘预赶紧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对面的敌军,已经有大批的骑兵,足足有近万骑兵,正分兵两路,打算绕道青州军步兵的两侧进行攻击。

    虽然这些都是无甲骑兵,而且都是个头矮小的普通驽马骑兵,但是这上万的数量纠合在一起,要是冲击步兵的侧翼,还是能制造相当大的危险的。

    刘预见状,赶紧下令,先收缩了自己的右翼,那里的青州军已经近乎取得了击溃效果,而后,刘预亲自率领仅有的两百骑兵和一千步兵预备队亲自驰援左翼。

    这一千步兵,虽然人数不多,但确实刘预从军中挑选的最高大健壮士兵组成的陷阵摧锋精锐。

    这些士兵人人都是七尺有余,都是手持步兵槊、斩马刀的甲士。

    很快,在胡虏流寇的骑兵绕到左翼的时候,刘预也率领这些预备队赶到了预定位置予以阻击。

    此时,另外还有不少胡虏骑兵直接绕到了更加深入的后方,意图直接冲击东莱军的后背。

    如果,这些绕后的骑兵真的能发挥出陷阵的威力,那青州军的步兵将有可能面临腹背受敌,陷入极大的被动。

    真正的作战中,并不会如同后世评书话本一般,只要绕后背击,那一只军阵就会立刻崩溃失败,一只军队的阵列一般是一层层步兵组成的线列,并不是真的如同一个人那样前后两面,如果真的是一个单独的人,那肯定会两面不能兼顾,而一个军阵只要足够强大,就随时可以应付两面的敌人,只不过这样一来直观的压力是剧增的,而且还会扰乱原本的阵列,这才是军队被两面夹击面临的危险。

    不过,此时的刘预已经顾不得这些,毕竟这些流寇可是数倍于己,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击溃眼前这些。

    在一阵阵的角号呜咽中,数千名胡虏骑兵陆续的策马崩腾,向着青州军的左翼猛扑过来。

    刚刚抵达这里支援的一千名青州军如同一道薄薄的人肉篱笆,在数千崩腾呼啸的骑兵面前,似乎只要轻轻一撞就能碾碎一般。

    在数千战马的狂奔下,大地仿佛都被颤动了,一阵阵隆隆的声响顺着泥土传到了每一个青州军的面前。

    “举槊!列阵!”

    在青州军旅帅队正的大声叫喊中,青州军士兵的三个方阵齐齐举槊,雪亮的金属槊尖如同一个个索命的獠牙,等着越来越近的胡虏骑兵撞上来。

    一轮轮的轻箭从奔袭而来的骑兵队伍中射了过来,大多数都是在飘忽不定的马背上盲射的,因为后排的骑兵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形,也根本不知道具体的青州军步兵位置。

    其中还是有不少箭支射中目标,击打在青州士兵的盔甲上,发出铛铛的声响。

    还有两只飞跃了步兵阵列,落到了刘预的马前,这些轻飘飘的箭支,连冻硬的地面都没有射透,就弹落在了地上。

    刘预低头扫了一眼,发现这支箭支竟然不是铁制的箭头,而是一个青铜的箭头,也不知道这些胡虏骑兵从什么地方搜寻出来的这种先秦时代的古董。

    这种青铜箭头在汉代的时候就已经落后,不过箭头从来都是消耗品,刘预估计这些山贼胡虏也没有自制自足的能力,应该是这些胡虏盗墓发倔的吧。

    几乎就是眨眼之间,这些胡虏骑兵就冲击到了眼前,不过与刘预设想的骑兵冲阵,然后人仰马翻两败俱伤不同,这些胡虏骑兵除了一些手持超长骑兵枪的骑兵向青州步兵发动攻击之外,其余的骑兵都是从三个步兵方阵的周围和空隙中穿过,并没有真的迎击尖亮的槊尖和枪头。

    毕竟,就算这些打家劫舍的胡虏突然悍不畏死,敢于迎着枪尖冲击步兵,那他们胯下的坐骑也不愿意的,这些马匹牲畜其实都聪明的紧,没有严酷的训练,这些马匹从来都是自动躲避危险的枪尖的,并不会真的冲击密密麻麻的枪阵。

    在这种呼啸而过的骑兵冲锋中,这些胡虏骑兵所取的战果实在是寥寥,反而是青州军的步兵利用手中更加长的枪矛把许多胆敢靠近的骑兵给挑落马下。

    这时候,这些胡虏的前方骑兵和后方骑兵,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有的人想再一次结阵冲击,有的人想要游走用弓箭射击,还有的人想要继续前行,直接绕到青州军的背后进行突袭。

    就在这时,刘预觉得这短暂的混乱就是自己的机会!

    “所有人!随我杀!”

    刘预高喊一声,他要率领身边这两百骑兵对左翼这些胡虏骑兵进行反冲锋。

    与这些胡虏的轻装无甲不同,刘预这两百骑兵的坐骑此时已经披挂上了厚厚的毛毡,虽然远远不能和具状甲骑的马铠相比,但是应对这些胡虏轻骑兵还是勉强堪用的。

    很快,最先冲击青州军左翼的骑兵,就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只仅有数百人的骑兵竟然冲向自己而来,望着那以两排阵列而来的骑兵,原本就各怀心思的骑兵们,此时看到向自己冲来的刀枪骑兵,更是陷入了一阵混乱。

    在有的人拨转马头逃跑,有的举到迎敌的时候,刘预率领的这两百骑兵以两排横阵已经撞击而来。

    在前后两排的枪槊攻击下,最前方的胡虏骑兵已经陷入了崩溃,这些轻装骑兵根本没有与这种披甲骑兵混战的能力。

    不过,刘预一击得手,也没有想要与这些骑兵混战的想法。

    他趁着面前的胡虏骑兵混乱,又重新后撤结阵,进行第二轮冲锋,在一众毫无纪律和配合的胡虏流寇面前,刘预的这两百骑兵就如同演习一般,轻轻松松的进行了三轮冲击,虽然只是杀伤小几百人,但是左翼的这些胡虏骑兵瞬间就陷入了溃逃中。

    不远处的历城城头上,孙方和历城县令郑介等一干官吏都看着城外的混战,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状态。

    在居高临下的城墙上,郑介原本以为数倍优势的胡虏,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打败这些远道而来的援兵,就在郑介心中不住的叫苦,以为这些辛辛苦苦盼来的援兵就要统统死在历城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些人数劣势的援兵,竟然先发制人,向数倍于己的胡虏发动了进攻,而且还立刻占据了上风。

    不过随后的胡虏骑兵立刻分兵两翼,眼看着就要两面夹击,陷入危险的时候,那些人数更少的青州骑兵却利用混乱,把左翼的骑兵杀的大败溃逃。

    “好好好!果然是威武!”

    一时之间,城头上众人都是拍手称庆,更是欢呼一片。

    不过,与这些只是旁观欢呼的历城官吏不同,作为一城守将的孙方,却是心中有了另外的想法。

    孙方此时发现,城外的胡虏已经把所有列阵的兵力都排上了用场,而且并没有扭转颓势,反而让青州军反击了一波。

    不过,这些胡虏飘忽远遁,用不了多久就会重新集结,如果那样这些青州军就将要面对无休止的车轮战了。

    所以,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胡虏一击而溃,让他们连重新集结的机会都没有。

    孙方额头冒着大颗的汗珠,焦急的思索了一番。

    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突然开口说道。

    “东莱儿郎们,随我出东门,助阵杀敌!”

第130章 莽夫 下

    刘灵看到进攻两翼的骑兵都遭到了青州军步兵的顽强抵抗,特别是进攻青州军左翼的骑兵,更是被青州甲兵和一股凶悍的骑兵给击溃了。

    当然,这些胡人骑兵在撤退之后一般还能重新集结,不过饶是这样,那些被杀伤的骑兵还是让刘灵一阵阵的心疼。

    这些可都是刘灵权势的根基,也是他在匈奴人面前要官要爵的资本,刚刚这一阵混战怕不是死伤好几百人了,这些胡人骑兵可是比那些晋人流民步卒更加得到刘灵信赖的。

    刘灵气血上涌,恨不得立刻把这些可恶的青州兵统统碎尸万段。

    虽然合围两翼的计划受到了小挫折,但是他已经看到部分胡虏骑兵已经绕到了青州阵列的正后方。

    这时候,只要两翼的骑兵可以重新完成集结,再配合已经完成绕后的骑兵,那么就可以四面合围这股青州军。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这些青州军人人有三头六臂都将必败无疑!

    “陆拔乎,把这里所有的骑兵都给我叫上,随我一起去侧翼,咱们要立刻四面合围!”

    刘灵叫过一名索头编发的胡人,让他传令集结所有的骑兵一起发动更大规模的冲锋。

    因为,刘灵已经看到己方的步兵阵列,已经开始动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阻止这些青州兵的突进,那用不了多久这些河北流民组成的步兵就会发生全面的崩溃,到了那时候就算是天神来了也无能为力啦。

    刘灵一面率领剩余的骑兵奔向侧翼,去收拢败退的骑兵,试图重新组织新一轮的进攻,另一方面又派了一名卫兵去后方的营寨中,给石勒传信,要求石勒立刻派遣援兵。

    在得到刘灵派人送来的口信后,石勒的一众部将都是群情激奋,都想趁着这个即将合围的机会,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些冒进的青州军。

    刚才,在营寨中最高的望楼上,石勒隐隐约约的看到被三面合围的青州军竟然抵挡住了第一次的三面合击。

    这种近乎腹背受敌的劣势下,这些不要命的青州兵竟然没有动摇奔溃,这就让石勒很是怀疑,这一次刘灵所谓的四面围攻会不会真的奏效。

    如果,这种最后一击还不能奏效的话,那对于石勒、刘灵手下这些胡人骑兵和晋人流民步卒来说,对于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要是青州军还有发动强势突进的能力的话,恐怕石勒和刘灵就要陷入全面溃败的局面了。

    就在石勒左思右想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众部将都是一个劲儿的怂恿他出兵参与围攻。

    这些胡人的马匹虽然刚刚来回奔袭二十多里,但是他们却都觉得只要拼尽马力,发起最后一击,那这些青州兵肯定就必败无疑!

    不过,石勒却突然脸色一暗,指了指营寨外面说道。

    “事不可为啦。”

    顺着石勒指引的方向,他身旁的一众部将齐齐望去,那里是历城城墙的方向。

    只见原本坚守城墙的守军,此时却是在频频的调动奔走,城墙上的各种旗帜来回移动,声音洪亮的战鼓也已经响了起来。

    众人大惊,这是城内的守军想要出城袭击他们啊。

    虽然这些胡虏已经围困历城多日,但是对于城内具体有多少兵马,他们也并不清楚,不过他们根据城头的士兵猜测,最少也应该有三四千人,最多可能有五千。

    如果是今日之前,那这些胡人部将并不会太把这些晋军放在眼中,不过经过刚刚与青州军的交战,他们已经知道这些青州军已经是近乎晋廷中军一样的强军。

    现在刘灵和青州援兵交战正酣,如果历城再冒出来好几千同样凶悍的强军,那刘灵是必败无疑啊,而且恐怕就算是石勒率军加入支援,也未必能阻挡住这些如狼似虎的青州军。

    在石勒说出事不可为之后,这些胡人部将都默然不语了。

    这时候,一直在众人身后不起眼的地方,一个晋人士子打扮的中年人,开口说道。

    “将军,形势危急啊,还是早作万全之策吧。”

    石勒的目光越过众人的脑袋,看到了说话的人,是投他军中不久的晋人士子,名叫张宾,是之前晋廷的郡县职官。

    “张君所言极是,传令全军,马上整军,准备拔营。”

    石勒对于张宾这种主动投靠自己的晋人士子还是非常礼遇的,而且张宾所说也正是他之所想。

    此时石勒手下的骑兵来回奔波激战良久,如果真拼尽了马力,那战局有变的话,要想逃跑撤退可就只麻烦了。

    而且,这样一来,他营中剩余的步兵恐怕也会完全奔溃,如果那样,他能带领几百精锐逃脱就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所以,石勒根本不可能为了刘灵而冒险,他要立刻整军撤退,在手下骑兵的掩护下,他从河北带来的步兵基本都能撤退。

    至于刘灵那边的战局如何,刘灵是死是活,那石勒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而且,在石勒的心中,甚至隐隐期盼刘灵失败,那样的话,刘灵手下的那些胡晋残部就名正言顺的可以由他石勒接手了。

    这个时候,原本扁长的青州军阵型,已经在四面胡虏的包围下,变成了一个扭曲的四方型。

    虽然青州军四面皆是敌军,但是已经杀红眼的士兵们丝毫不觉胆怯,这些陷入杀戮的士兵已经没有了什么思考大局的能力,他们的眼中只有面前不断出现的敌人,而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不停挥舞刀枪刺杀出现的一切敌人。

    刘预丝毫不停的率领亲卫精锐奔走支援,没到一处就拼尽全力的勉励鼓舞周围的士兵,他知道此事的青州军已经到了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刻,而对方的胡虏流寇也是同样的情况。

    只要坚守住最后一次胡人的冲击,那马上迎来军心崩溃的就将是这些胡虏流寇。

    眼看着侧后方向的胡虏骑兵,完成了最后的整队,充满视野的胡虏骑兵发出了阵阵呼啸怪叫的声音,随着几声牛角号的吹响,这些胡虏骑兵发起了最后的舍命一搏。

    轰隆隆的马蹄声再一次想起,这一次比之前的几次都更加的声势巨大,仿佛三股冲向青州军的滔天洪水。

    守御军阵的青州兵都一个个攥紧了手中的长枪,准备迎接最后一波敌人的疯狂。

    就在这些胡虏骑兵刚刚开始加速,准备三面凿击青州军的时候。

    在青州军左翼面前的胡虏骑兵,却突然发生了骚乱,原本已经做好策马起步准备开始提速的胡虏骑兵,都一个个陷入了混乱中。

    与此同时,历城的城墙上想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和震天响的擂鼓!

    “历城军,杀敌!”

    “里应外合,胡虏必败!”

    很快,遭受到了守军出城逆袭的左翼胡虏,连组织防御反攻的举动都没有,就纷纷发生了自发性的溃逃,并不是那种稍避锋芒的后撤,而是真正的溃逃!

    刚刚赶到侧翼的刘灵,进到此景,顿时气的怒骂连连。

    “不准跑,都给我回来,这些青州军马上就要败了!”

    “把这些出城的晋狗,给我打回去!”

    不过大部分的胡虏骑兵都依然不管不顾的继续四散奔逃哦。

    眼见此景,刘灵身边的卫兵也纷纷劝他。

    “将军,溃兵止不住了,咱们快走吧。”

    “是啊,将军,要是被溃兵冲散,我们就没法保护你了。”

    刘灵在得知这些最亲信的卫兵都要打算败逃的时候,立刻横矛一指,用凶狠的生硬喊道。

    “再敢说退者,杀!”

    说罢,刘灵拨转马头,继续面向青州军大阵的方向,继续喊道。

    “所有人听命,随我,杀!”

    刘灵的一众卫兵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跟随着他继续冲锋。

    此时因为侧翼这里突然的骚乱溃败,其余地方的胡虏骑兵纷纷进入了观望和惊疑的状态中,他们绝大部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其中的还是有人听懂了,远处历城城头的守军喊叫声,知道历城守军出城逆袭了,他们也不知道守军出动了多少人,但是只知道守军出城逆袭后,那里的胡虏骑兵就发生了奔溃,恐怕这些出城的敌军数量和战力都是很强的。

    慢慢的有些头脑灵活的人,就在已经速度放缓的冲锋路途中,拨转马头跑向两翼,继而就飘忽远去了

    刘灵率领左右卫兵策马狂奔,向着薄薄的青州军阵列冲去,刘灵心中不住的想着,只要自己拼上去,把这些青州军步兵的阵列撕碎一个缺口,那这莫名其妙的颓势就应当能挽回。

    很快,刘灵胯下的战马越跑越快,眼看着就要一头撞上眼前密密麻麻的步槊刀枪,刘灵咬着牙,死死盯着对面的青州军,更加用力鞭打战马,想要携雷霆之势冲入敌阵。

    只是,完全出乎刘灵的预料,他的坐骑战马在快要冲击到青州军阵列的时候,突然一个减速避让,让刘灵一个措手不及,直愣愣的跌落下马。

    刘灵被这一下摔了个昏头昏脑,好歹没有筋骨断折。

    当他最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一名骑兵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刘灵。

    在刚刚这一下马失前蹄下,刘灵已经没有了再做最后一搏的勇气还想法了。

    这个时候,在侧翼胡虏骑兵崩溃的连锁反应下,整个胡虏步骑兵发生了全面的溃败,其中的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自己战败,全都如无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

    同时,本就精神高涨的青州军,现在如同又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对着溃逃的敌人后背展开疯狂的追击杀戮!

    在卫兵的遮护下,刘灵和十几个骑兵向着东南方快速奔逃,他扭头看了一眼历城城头,发现上面大批的旗帜军号调动,看那情形,好像要在其他城门继续出击。

    已经恢复理智的刘灵,见到此种状况,更是害怕被更所的青州军围住,那样的话,他可就插翅难飞。

    所以刘灵连回到营寨携带财货金宝都没有,就直接率领的骑兵向着远处奔逃。

    在穿越战场的时候,刘灵的耳边充斥着用胡语叫喊的惨呼,当然还有更多流民步卒告饶投降的声音,刘灵已经顾不得召集溃兵了。

    在刘灵一路打马之下,终于跑到了听不见战场喧闹的一个地方,这时候胯下的战马已经近乎乏力了,大团大团的白雾从人和马的口中喷出。

    刘灵这才停下马,回首看去,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战场的方向。

    过了一小会儿,刘灵突然抽出插袋里的大黄弓,用力抽打眼前的空气,口中不住的喝骂道。

    “杀!杀!杀!”

    “我要把你们统统杀光!”

    终于,在歇斯底里的挥舞大黄弓中,刘灵拼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停了下来,手中的弓也握持不住,“啪嗒”一声跌落到了地上。

    刘灵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喃喃地说道,“我明明布阵得当,三面合围进攻,收拢散兵再战,可以四面齐攻,势必能胜啊。”

    “可是,我阵法、调兵都是得当,却终归是败了啊。”

    “我不甘心啊!这伙青州兵都是一群疯子,一群莽夫!”

    在看到刘灵最后一击破产,全军溃败的时候,石勒已经率领大部匆匆完成了撤退。

    只要刘灵军一败,那这营寨也就没有再守的必要了,当然也就没有了继续围攻历城的必要。

    石勒领军从来都不在乎一城得失,如果一座城池攻不破,那就转进下一个,所以此战对于不能攻破历城来说,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平常事。

    真正让石勒有些忧虑的事是,恐怕以后很难再有机会和胆量来青州了,毕竟今日两次交战,已经把青州军的坚韧不拔的威名牢牢刻在了这些胡虏、流民的心中了。

    其实,以石勒的内心来说,今日两次战斗,他和刘灵在行军布阵上都没有什么失误,反而是青州军的统帅有些冒进、布阵呆板的缺点,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这些青州军却如同一群石头脑袋的莽夫一般,铁了心一样战斗到了最后,也赢到了最后。

    石勒不禁想着,这个东莱贼刘预是用什么妖法,让这些青州兵变成了这么一群,哪怕刀锋剑刃加诸四面而不崩溃“莽夫”的。

第131章 各怀鬼胎

    一直到了晚上。

    当冬日漆黑的夜晚到来的时候,还一直有在战场上溃逃的刘灵所部士兵被抓获俘虏。

    当然这其中有许多是可以逃走的,只不过在这寒冷的冬季里,躲藏在没有取暖和食物的野外,几乎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特别是这其中的大多数人本就是无依无靠的河北流民,为了活命当青州军的俘虏,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

    因为黑夜的缘故,并不能清楚的统计总共抓获了多少俘虏,但是刘预经过粗略估算,猜测这一次石勒弃营逃走之后,青州军上下总共接收了将近三万人。

    这其中除了之前刚刚被石勒、刘灵俘虏的济南郡百姓之外,其余的都是石勒刘灵二人从河北收拢的晋人百姓。

    因为俘虏的规模太庞大,在夜晚也没法进行甄别,刘预索性下令把他们全都扔到了城外的弃营中安置,等待第二天的甄别区分。

    今天这一战,要不是刘灵石勒有大量的骑兵优势,恐怕还能再抓更多的俘虏。

    已经激战一天,又追击俘获了大批俘虏的青州军,此时已经全部进入了历城城中。

    在今天的两次交战中,与石勒的第一场交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真正的俘获甚少,只有在与刘灵的第二战中,才取得了今天绝大部分的战果。

    经此两战,总共杀伤胡虏流寇三千多人,俘虏贼兵和解救丁口总共三万人,缴获战马近千匹,其余的刀枪兵仗更是数以千计。

    刘预其实对于杀死了多少敌人并不是太看重,他最看重的是获得了数万丁口,还有稀缺的千匹战马,虽然这近千匹战马近乎一半都是矮小的骑乘马,只有一半是晋廷官营马苑培育出来的合格战马,但是这对于刘预来说,已经是足够让他高兴的好消息了。

    对于动物的遗传特性的传递,是显性还是隐性,如何通过人工选育强化突出中意的动物特性,刘预还是有一些心得或者说是记忆印象的,有了这些体型健壮的马匹,刘预打算在青州进行自己的战马选育培养。

    经过今天的战斗,刘预更加意识到了,再坚定强悍的步兵,在面对瞬息变化的战斗中,都是远不如骑兵拥有快速灵活的战术优势。

    假如今天,刘预拥有两千骑兵,他觉得就可以再多杀伤数千敌人,而不会让他们白白的骑马溜走。

    鏖战一天才对溃败的敌人,才杀伤了敌人总数的十分之一,这对于刘预来说实在是太遗憾了。

    不过,就算再怎么遗憾,今天晚上的刘预也不会表现出来。

    今天,所有的青州军士兵都是胜利者,都是英雄,对于英雄,只有欢呼和奖赏才配得上这个光荣的名号。

    当刘预率军进入历城之后,整个城池里面灯火通明,青州军驻扎的地方进行了盛大的劳军,不仅有热汤、烧肉,甚至城中的豪强还贡献了不少的酒水,虽然每个人也就是分到了一小盏,但是已经足以让众人开心雀跃。

    在历城的县邸中,刘预见到了历城的一众官吏,特别是在最后阶段,率领城中一千战兵出城逆袭刘灵所部的孙方。

    对于这个孙方,刘预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他是东莱郡的同乡,是太平景日里不为众人所喜的游侠儿,在董平驻守济南郡之后,孙方得到了董平的举荐,成为了历城的守将都尉。

    此时的孙方,却是有些狼狈,在最后的出城战中,他身先士卒冲锋,受到了两次击伤,幸亏伤势不重,并没有太大的妨碍。

    刘预见状,当着众人的面,一脸关切的查看了孙方的伤口,然后狠狠的夸赞了孙方的果断和勇敢,因为孙方的突袭,才让青州军用最少的伤亡,取得了最后的战果。

    得到刘预嘉奖,孙方乐的两嘴角大大的咧开,要不是怕大笑牵扯到伤口,他早就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了。

    在最后的出城突袭中,孙方不仅仅是简单的率军突袭,为了牵制留守后方营寨的石勒所部,他还命令城中的民夫打着数量繁多的旗号,在其余两个方向的城墙上来回游走跑动,让城外的敌人以为即将有大批的守军从另外方向出城突袭,从而让留守营寨的石勒所部不敢轻举妄动。

    听完孙方的描述,刘预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相比于今日的胜利,这个在原本历史中籍籍无名的东莱郡游侠子,反而是刘预更大的收获。

    孙方的此番表现,可以称得上是有勇有谋了,甚至刘预觉得,如果自己处于孙方的位置,恐怕也未必有他表现的好。

    在众人的一片恭维中,孙方这个小小的历城守将仿佛成了关、张一般的当世将才了。

    青州,济南郡西北。

    在一处济水北岸的荒郊中,一群大队的人马正围拢在几堆篝火旁取暖休息。

    这些人正是逃跑至此的刘灵所部,虽然刘灵手下的胡虏骑兵大多数都从战场上逃出了性命,但是在一片混乱中,真正跟随在刘灵身边的就仅有这二三百人马,其余失散的骑兵,只能在以后的几天里慢慢收拢了。

    此时,已经狂奔数十里到达安全地带的刘灵,才刚刚有理智思考今天的失败,对于那些死战不惧的青州兵,刘灵还是有着满腔的不服,除此之外,一股更大的不满,甚至是怨恨在他的心中产生,那就是在他苦苦搏战的时候,拥兵居后的石勒竟然没有出手相助。

    刘灵虽然知道,石勒的手下人马体力消耗很大,但是发动最后一搏冲锋的力量是应该有的,但是最终石勒还是隔岸观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败了。

    刘灵的心中不禁的痛骂:石勒这个该死的羯胡,一定是故意坐视自己失败,想着吞并自己的势力,这些养不熟的羯奴,枉费自己把他当成手足兄弟,想着共谋富贵,却根本就是毫无恩义的牲畜。

    这时候,有几个身边的亲兵在小声的讨论,说是石勒应该已经到达位于冀州和青州交汇处的平陵坞,那里是石勒和刘灵早先预设的一处营寨,里面有粮食补给,就是防止作战退败而留下的一处基地。

    刘灵听到此事,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本来的打算,似乎下意识的就想要前往这个早就准备的平陵坞。

    但是他现在一想,为了收拢溃散的骑兵,自己一般还需要在此地周围滞留两到三天,到那时候,石勒肯定早就率领大军占据了平陵坞,然后自己再率领几千残兵败将抵达那里,那自己岂不是就成了石勒眼中的笑话了。

    而且,那时候石勒军备完整,又有平陵坞的粮食补给,自己这几千人马要想活命,就真得指望石勒施舍了,到那个时候,他刘灵还想如之前那样与石勒平起平坐,还能有机会吗?

    石勒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想了想今天石勒的表现,刘灵越想越觉得这平陵坞是万万不能去的,轻者会成为石勒眼中的笑柄,被人轻视。

    往坏了想,还有可能出现手下转投石勒的情况,毕竟近日两人都与青州军交战了,而石勒虽败,但损失确实很小的。

    当然,在刘灵的心中,还有最坏的一种想法,只是这一个念头闪过,他就几乎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了。

    已经陷入被害妄想的刘灵,越想越觉得最坏的那种情况似乎是石勒最有可能实施的。

    最后,在刘灵的心中几乎已经认定了石勒所有的一切都是预谋已久,这个羯胡刁奴早就想要谋害自己了。

    刘灵越想越气,觉得自己万万不能被石勒这个羯胡得逞,一定要想办法反制他。

    他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在本地盘桓两日收拢大部分溃兵后,并不北上平陵坞与石勒回合。

    而是直接往西返回河北,在魏郡、赵郡两地。

    石勒和刘灵各自取得了众多坞堡豪强归附,这些豪强可以提供大量的人口财货。

    刘灵想要返回魏赵,把原本分给石勒统属的坞堡吞并。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再征召出一只数万人的大军,然后用心经营这些坞堡所在的地方,重新成为一个割据一方的诸侯人物,岂不是比跟随石勒四处游击劫掠强上百倍。

    两天后。

    已经率部下士兵在平陵坞休整一天的石勒,左等右等都没有看到刘灵的影子。

    甚至就连外出侦查的骑兵都没有发现刘灵所部的丝毫踪影,这一切让石勒不禁心中疑惑。

    他和刘灵在之前就约定,以这处平陵坞为汇合的据点,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达,或者说出现踪迹了,为何一直没有出现呢?

    石勒刚开始想着,难道是青州军追击全歼了刘灵,但是石勒仔细想了想不应该的,缺少骑兵的青州军是很难追上逃命的骑兵的,就算青州军缴获一些战马,没有骑过马的士兵也不可能立刻就变成骑兵的呀。

    石勒本想着,等到刘灵率部抵达之后,先展示一番自己保存的兵力,再打压一番刘灵,这样就能在原本平起平坐的两人之中分出一个高低上下,让刘灵成为自己得力爪牙。

    要是刘灵被青州军给追上吃掉了,那自己的美好设想可就彻底落空了。

    就在石勒盼着刘灵出现的时候,却等到了一只不受石勒欢迎的队伍。

    王弥突然率军出现在了平陵坞的附近,根据斥候的回报,王弥所部的军队似乎也是受到了挫败。

    果然,很快王弥就率领一只万余人的残兵败将出现在了平陵坞的附近。

    石勒虽然不喜欢王弥,但是看到王弥这一番景象,恐怕身后还有另一股强敌,当此之时,还是与王弥互相扶持的为好。

    当王弥也率部进入平陵坞之后,石勒这才知道王弥的遭遇。

    王弥单独率军攻打济南郡著城,这是一个靠近黄河的城池,相比距离青州东平陵的距离来说,著城更加的靠近冀州。

    当王弥刚刚试探了几轮攻城,眼看就要放手施展一番,一鼓作气南下著城的时候。

    一直以来吊打石勒、王弥的冀州刺史丁绍又出现在了著城之外,一日之间与王弥三战,再一次打的王弥丢盔卸甲,好不容易抛弃了裹挟的百姓和一些抢掠来的物资,这才得以脱身。

    听完王弥的遭遇,石勒也是暗暗叹气,这冀州丁绍、青州刘预和幽州王浚可都是一个赛过一个的硬点子啊,就凭借自己手下这些人马,要是再在这三州混下去,只怕是越来越惨了,这三州的兵简直一个比一个的能打。

    随后,石勒和王弥就立刻商议放弃东进青州的计划,也放弃继续盘桓冀州的打算,转而一起南渡黄河,向着平坦开阔的司州、豫州而去。

    至于迟迟没有出现的刘灵,石勒和王弥都已经把他忽略了,毕竟如今东面有青州刘预,北面有冀州丁绍,他俩可不敢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关于刘灵的生死存亡,石勒和王弥两人只能表示让他自求多福了。

    青州,济南郡,历城。

    在历城休整了两天,进行完了俘虏的甄别和看押后,刘预刚刚要打算率军北上,支援被王弥乱军包围的著城,却收到了著城方面派来的使者。

    这个著城来的信使告诉刘预,说是著城之围已解,王弥也被击退,是冀州刺史丁绍亲自率军完成的征讨。

    在刚刚得知这一消息后,刘预甚至有些小感动,谁说西晋末年没有好人,全是野心家的,你看看,这个集州刺史丁绍,就是非常完美的助人为乐嘛,奔袭数百里只为救援青州的一个城池。

    刘预当即指派了一个历城小官作为他的使者,带上一些财物,去著城感谢冀州刺史丁绍的出手相助。

    但是,令人实在是没有想到的是,当派去的使者再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了一个让刘预恼怒的情报。

    冀州刺史丁绍率军在著县打败王弥后,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要求入著城休整,在得到著城守将拒绝后,冀州刺史丁绍却突然偷袭夺城,而后把原本拒绝他入城要求,著县守将的脑袋给砍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前脚帮忙打败了王弥,后脚却是比王弥做的还要麻利,直接攻破了著城。

    这可是青州,济南郡的著城!

    果然是一个各怀鬼胎的大乱之时。

第132章 预言家

    不过,著城与历城不同,虽然著城和历城分别是控遏济水的北南两要地,但历城内有一千多东莱军出身的老兄弟,而著城却基本是当地人组成的守备军。

    这是因为,著城的豪强势力相对较弱,几乎是全部投诚来的,由于这种极度配合的态度,得到了相对更多的权力。

    这一次冀州刺史丁绍驱赶王弥之后占据著城的行为,当然是对于青州极大的敌意,不过对于现在的刘预来说,刚刚经历一番大战,又获取了大量的人口,当前的首要问题是休整军队和消化安置这些新获得的人口。

    当然,这并不是说,对于冀州刺史丁绍的这一次**裸的敌对行动,就要忍气吞声。

    刘预立刻召集了身边的诸部将,开始打听这个冀州刺史丁绍是何种人物,因为对于西晋末年这些频出不穷各路人物,刘预只是对于那些非常有名的,比如王浚、苟晞、王弥等人有较深的印象,对于丁绍这种几乎露脸非常少的人物,基本都没有什么印象。

    可惜,冀州士人出身的公孙盛此时已经不在历城,不然的话,刘预相信他肯定能说出不少关于这个冀州刺史丁绍的来历。

    没有了公孙盛,其他的几个人关于公孙盛,都是基本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刘预有些失望,打算派人去打探一番,有关这个冀州刺史丁绍的事情。

    这时候,他有些感叹,要是自己能有个替自己搜集情报的人就好了,那样的话,也就不至于对于冀州刺史丁绍这种敌意满满的人毫不知情了。

    虽然并不了解冀州刺史丁绍做出这种敌意行为的动机,但刘预还是需要做出强硬表示的。

    哪怕不是立刻出兵攻击夺回著城,也要派人去丁绍的面前斥责一番,显示一番自己的强硬态度的。

    这样的话,那就需要派遣一个手下去丁绍的面前痛斥他一番,以如今丁绍的行为来看,绝对的作死行为啊。

    就在刘预觉得肯定不会有人承接这种“死亡任务”,而打算想想就作罢的时候,济南郡守董平向他推荐了一个名叫申闵的人。

    当申闵见到刘预之后,十分痛快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两天后,刘预派了这个名叫申闵的济南郡士人,并委派了一个行曹职位,作为使者前往著城去申斥冀州刺史丁绍的杀人夺城的恶行。

    就在济南众官吏的同情眼神中,这个名叫申闵的年轻士子踏上了前往著城的路程,所有的人都觉得申闵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功利蒙心,那冀州刺史丁绍明显就是挑衅来的,偏偏自己还要送死上门,绝对的作死行为。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刘预当然也知道,其实他也好奇这个申闵为何会接受这种任务。

    不过,刘预再好奇也没有太多过问,这世间有太多为了一口饭而刀口舔血的人,一个郡国行曹的职位的诱惑力对于有些人来说,可比一口活命的饭食重要多了。

    在申闵前往著城之后,刘预就着手整顿已经完成休息的青州军,就算没有突然冒出来的冀州刺史丁绍,也得防备周围虎视眈眈的司马越、石勒、王弥、苟晞、刘灵等等一干大大小小军阀流寇。

    对于这一次与石勒刘灵的战斗,刘预和一众部将反复商议后,都觉得青州军的士兵已经是表现的非常好了,面对凶悍的敌人都没有退缩畏敌,不管是为了斩首升官发财也好,还是因为畏惧平日里严苛的军法也罢,总之这些普通的士兵都是发挥出了完美的个人战力。

    与这些普通士兵堪称完美的表现相比,青州军的中上级军官的表现确实有些泛善可陈,不仅是旅帅曲侯级别的军官,就是营军将领都是有指挥呆板,不能快速应对敌人进攻的变化。

    而且,在刘预发出了一些可操作性较大的指令以后,这些部将许多时候都不能很好的领会意图,甚至是把一些传令兵的指令理解错误,做出了许多危险举动。

    对于这些,刘预虽然知道其中有许多方面的原因,比如这些东莱叛军出身的军官大多数是流寇出身,虽然有一年的严苛军事培训,但是真正面对强敌时候,还是经验不足,还有就是这些部将因为接连的胜利,在心中都有了志得意满的骄傲之心,都觉得自己随随便便的应付就能把敌人打的落花流水。

    当然,其实刘预觉得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刘预的这些手下部将绝大部分都不识字,基本都是文盲,甚至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既然是文盲,那就没有办法学习书册上的前人智慧,也没有办法自己详尽的总结记录,甚至在战场之上,一些比较繁琐复杂的命令都没法直接看懂,往往需要身边识字的人帮忙阅读转述。

    古代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文盲并不影响一个名将的成就,但是刘预觉得,近现代社会密集频繁的战争告诉我们,一个有文化的军队战斗力往往都是吊打文盲军队的。

    刘预觉得,一个有文化的庸才将领可能他的上限不会提高太多,但是却能有一个基本合格的兜底的下限,这个下限保证了这些将领在战场的表现不至于出现灾难级的表现。

    所以,刘预就把跟随他来到历城的青州军,其中的大大小小的数百军官统统赶到了学堂中,给他们下达了限期识字脱盲的任务。

    现代社会十几年学生的经历让刘预明白,让这些人踏踏实实的坐在学堂里识字是有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与普通的学堂私塾不同,这个青州军的学塾中是配备了军法队的。

    在学习中任何藐视军法的行为统统都将受到严惩,至于什么是藐视军法,那可就多了去了,比如学塾授课中相互交头接耳,随意冒犯塾师,考试中抄袭作弊等等都统统是藐视军法,都是军法队大兵可以直接操起鞭子抽打的罪行。

    在刚开始,听说刘预要给青州军中的军官开塾授课的时候,济南郡中的世家豪强都是一副兴奋莫名之状。

    他们觉得,刘预要给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泥腿子军官启蒙,必定需要众多的讲师先生,就西晋时代来说,这些世家豪强不仅仅是地主恶霸,还是一个个的学阀世家,总之,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担任这些青州军官的老师。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青州军上下还不全都是这些世家豪强的门生弟子啦,这些服膺名教的世家都已经想好了,等到他们教授这些青州军官的时候,就要先从尊师重教、君臣纪纲和文宗礼法讲起,让这些人先成为儒家名教的忠实信徒再说。

    一时之间,整个郡中那些有名望的学阀世家成了其余世家倾心结交的对象,那风光之姿态仿佛数年之前齐王司马冏尊崇青州士人的盛况再世一般。

    不过,热热闹闹了几天之后,这几家学阀世家却没有等到刘预派人来请他们担任学塾讲师教授诗书经典,再一打听,这才惊讶的知道,青州军中学堂私塾俨然已经开始了好几天了。

    而且,这青州军的学塾中并不教授讲解《诗经》《论语》《易》等等儒家名教经典,也不学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不学什么骈文歌赋,更不学什么清谈品玄,而是天天学一些俗语常用字的书写讲解,虽然不是什么“屎尿屁”一类。

    但是这一切,在济南郡那些世家门阀眼中,刘预开设学塾不教授诗书经典,而是教授这些俗语土词,那和教授什么“屎尿屁”也没有太多区别。

    这些原本想凭借为师之势,进而获得影响青州军政人物的机会,最后影响军政的计划,就这么轻易的破产了,而且是被刘预这种学塾所取代,一种被羞辱的感觉都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一时之间,整个济南郡中就有了各种流言蜚语,基本都是指责青州军名为学塾,其实就是侮辱了儒家名教,这种重要的学塾不任用那些世家门阀,那就是自绝与士族名流,是青州军的一大损失。

    总之,在这些流言中,刘预简简单单的军中扫盲计划就成了敌对儒家名教的行为了。

    当刘预得知这些流言之后,差一点没有把鼻子给气歪了。

    刘预愤愤的想:这些世家门阀,真到了乱世末日,都是当缩头乌龟的本事,也没看到他们的那一套儒家名教有什么作用,本来自己看到他们还是相当配合,不似那些头铁的土豪恶霸一般不识抬举,非要逼刘预动刀动枪才配合,所以他就给了这些世家门阀不少的优待。

    只是没有想到,这些世家门阀在“五胡乱华”的历史中,面对蛮族胡虏欺压的时候,可以一忍再忍,把自己的下限一次次的降低。

    而如今,在刘预的礼敬之下,确实换成了另外一幅嘴脸,那一副“得陇望蜀”的样子,清清楚楚的显示了内心要求更多权力权势的渴望和野心。

    当他们设想的这一切,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试图利用舆论的压力,来逼迫刘预做出让步了。

    对于这些妥妥的两面派,刘预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城中散布诋毁言论的几人统统抓到了牢中,做出了一副以示警戒的样子。

    “五胡乱华”的事情告诉刘预,这些碎嘴子最怕的永远都是刀把子。

    当刘预刚刚料理完了这些,前往著城的济南郡官吏申闵回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个让人颇为惊讶的消息。

    其实,申闵本身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刘预已经够惊讶的了。

    在刘预的询问下,申闵大体讲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申闵到达著城后,见到了冀州刺史丁绍,在看到丁绍后,申闵没有如众人所料,说出什么刘预关于丁绍作为的愤怒。

    特别是在见到丁绍的本人后,申闵甚至都没有提此来的目的,只是说了一大堆没有营养的问候,甚至是丝毫没有提丁绍杀人夺城的事情,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听了这些话后,刘预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申闵,用寒意满满的话问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提我交给你的任务?”

    听了刘预的话,在场的其他人都知道刘预这是要发怒的表现,全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申闵。

    被刘预冷冷盯着的申闵,神情确实丝毫的不惊慌,他恭敬的回答了问题,“闵确实没有提将军临行之前,交给我所说的话。”

    得到了申闵的再一次确认后,刘预当即拍案大怒,立刻表示要把这个申闵拖将下去棍棒伺候。

    不过,随后申闵的一句话,确实救了他自己。

    “将军息怒,我之所以没有转述,实在是有原因的啊。”

    申闵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因为据我的判断,冀州刺史丁绍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恐怕活不过多久了,实在是没有必要与一个将死之人废话。”

    听了申闵所言,刘预并不是太相信,西晋时代许多人都自称有通灵神鬼的能力,这个申闵该不会是着迷胡信了什么神鬼之说,自觉施放了什么鬼神厌胜之术,然后就回来交差吧。

    刘预随即就让人把申闵给压下去看管起来,打算想个办法好好整治一番济南郡这些虚张声势、贪权恋势的世家门阀。

    世家门阀想的是垄断知识来提高自身的地位,申闵这种寒门落魄户想的是投机取巧谋取官位。

    看来这济南郡士庶豪强都需要好好整治一番了,不然的话,还不得天天捣乱。

    但是,几天之后,在刘预还没有想好怎么借着两件事情整治济南郡豪强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冀州刺史丁绍的死讯。

    两天之前,冀州刺史丁绍突然急疾而亡。

    刘预一听,瞬间想起了好几天前夸下海口,说丁绍必将不久于人世的那个郡中士人申闵。

    难道说,这个申闵真的是什么通灵鬼神的得道之人不成?!

第133章 迁徙

    永嘉三年,二月。

    在冀州刺史丁绍死后,已经移驻荥阳的太傅司马越立刻任命自己的左司马王斌为冀州刺史。

    不过这时候恰逢王弥、石勒南渡黄河,大肆攻破郡县,掳掠人口,南北交通被彻底的隔绝阻断,所以新任的冀州刺史王斌一直没有机会过河北上赴任,而是一直继续呆在荥阳,协助司马越防备流窜至此的石勒和王弥。

    石勒和王弥自南渡黄河之后,充分展示了完美的流寇式作战方法,并不局限于一城一邑的得失,而是充分的破坏一切,人为制造出来了大量的流民,然后又为其所用,这样一来,王弥、石勒二人的声势再一次壮大起来。

    短短月余,就祸乱了整个黄河南岸,甚至就连洛阳四周都数次出现乱军的身影,洛阳的城门现在就连白天也都是各门紧闭。

    眼看着,春天已经来到,如果继续放任王弥、石勒肆虐司、豫二州。

    那么以洛阳为中心,占据洛中谷地的苟晞和皇帝司马炽可能今年就要收不上税赋和粮食了,等到了今年秋天,要想活命可能就得离开洛阳四处去“要饭”了。

    而坐镇荥阳的东海王司马越的日子,也并不比苟晞和皇帝司马炽强多少,虽然他的手中有绝大部分的中军禁卫,但是这些士兵同样是胃口巨大的吞金巨兽,特别是在司马越派遣琅琊王司马睿和王导、王敦南下江东,准备以防万一的退路以后,这些人更是分走了司马越不少的精锐士兵和粮食储备,现在的东海王司马越同样指望今年中原的收成。

    眼看着王弥和石勒这两个胡汉强盗的组合越打越欢,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洛阳的苟晞和荥阳的司马越不约而同稍稍淡化了双方的敌意,开始准备剿灭王弥和石勒,争取在春耕之前恢复治下郡县的生产,以此来保证今年的希望。

    就在苟晞、司马越的晋军与石勒、王弥的匈奴汉开始在中原混战的时候,匈奴汉国主刘渊再次派遣刘聪、刘曜、刘景和呼延晏等人率领匈奴兵南渡黄河,继续攻打晋军,晋军在黎阳、延津连败,三万多男女老幼被匈奴人沉溺与黄河。

    已经疲于奔波的苟晞和司马越一时之间只能堪堪自保,再也没有力量去驱逐盘踞中原的王弥、石勒两人。

    而后,王弥与石勒分兵两路。

    王弥帅军东进徐州,继续他的破坏旧世界,再建一个破破烂烂的新世界的梦想。

    石勒则是率军转战豫州各郡,此时的石勒听取了赵郡人张宾的建议,开始把掳掠到的衣冠人物,也就是士子读书人,把他们集中起来,组成了“君子营”,以此来拉拢中原世家豪强。

    如此一来,石勒就形成了以张宾为谋主统领君子营,刁膺为干将统领夔安、孔苌等胡人将领的军阀势力,已经开始在形式上超越王弥的流寇势力了。

    与此同时,去年冬天在济南郡败退,逃回河北的刘灵也舔好了伤口,在冀州广宗重新起兵,连破数城,声势甚至比之前还要强大,就连刚刚突破险阻抵达信都城的新任冀州刺史王斌,也在刘灵咄咄逼人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被刘灵率领数万大军团团包围在了信都城中。

    在冀州刺史王斌向四周发出求援的信号后,没有得到任何一方的救援,其实离他最近的幽州军不过是三五日的距离,但王浚的幽州军却一直做观望状,并没有对信都实施任何救援。

    不久,信都城就被刘灵率军攻破,刚刚上任不到两个月的冀州刺史王斌被杀,当得知曾经在洛阳大败匈奴汉国的晋将王斌被杀后,匈奴汉国主刘渊大喜,当即任命刘灵为冀州刺史,征北大将军。

    一战击杀晋朝大将王斌之后,刘灵继续攻略冀州其它郡县,许多郡县都是不战而降,望风而降者比比皆是。

    但是,很快刘灵的势如破竹之势就被打断了,幽州都督王浚在冀州刺史王斌死后,终于下令驻跸冀州北境的祁弘和鲜卑段务勿尘南下攻击刘灵,在飞龙山之战,刘灵遭到了战败,放弃信都等大城向西而逃,继续跑进太行上中舔伤口去了。

    在击退匈奴汉国的刘灵之后,幽州都督王浚宣布自己代领冀州刺史职务,并且任命部将祁弘为冀州别驾,继续清剿冀州境内的敌寇。

    当得知王浚见死不救,放任刘灵击杀王斌,又自己兼领冀州刺史之后,东海王司马越大怒,立刻密令他的铁杆骨干并州刺史刘琨寻找机会攻击王浚,但是困守并州晋阳寥寥数城的刘琨并没有能力和机会去攻击王浚,而且这个密令很快就泄露了,当王浚知道后,更是对司马越心怀不满,为了作为报复,王浚下令部将祁弘在冀州借着搜掠胡人的名义,大肆排查冀州境内的所有人。

    一时之间,冀州豪强全都陷入了混乱中,原本以为这些赶跑了匈奴强盗的幽州军是“王师”,哪里想到“王师”中有大量的鲜卑人,这些人在王浚下令排查奸细、清除异己的时候,对于冀州世家豪强的祸害更是甚于刘灵等人。

    终于到了永嘉四年,四月,初夏。

    自从开春以来就天公不作美,已经数月没有下雨了,几乎中原所有的郡国县治中,都其中写下了“大旱”两个字样。

    这一场永嘉三年的大旱,甚至把黄河和洛水都给烤干了,甚至都可以徒步。

    在王浚的高压统治下,原本冀州的士人就非常的不满,这一次眼看着天灾大旱就要来了,许多的冀州士人开始破家转进想法。

    大批的冀州世家开始抛家舍业的南迁,不过在人数众多的南渡黄河济水,经由兖州、徐州最终到达扬州的计划就已经是最好的时候,有一个人却选择了一条与这些人完全不同的出逃线路。

    这条路线,就是东渡黄河、济水到达青州,投奔刘预的路线。

    有这个想法的人名字叫做吴信,是常山人氏。

    吴信的祖上是光武帝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吴汉之子,新蔡侯吴国,不过历经将近三百年动荡迁徙,到了西晋开国时候,吴信的这一支家族已经是冀州常山郡普通的小豪强了。

    在成都王司马颖失败后,冀州就经历了公师藩、汲桑、石勒、鲜卑、刘灵等大大小小各路军阀的蹂躏,原本的平静生活早就没有了踪影。

    吴信此人雄壮勇武,郡中之人都说他慨然有英雄气,在冀州陷入混乱后,吴信就凭着自己勇武和威信,联合了乡邻数家共聚坞堡,成了坞主,凭借着自己本领数次在面对胡虏流寇的时候守护了坞堡周全。

    不过,在幽州都督王浚自领冀州刺史之后,吴信的坞堡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连年的歉收已经把坞堡中的存粮消耗一空,今年的大旱又让辛劳一季的春耕全都泡了汤。

    吴信与坞堡中的其它几家宗帅商议,今年这种大旱灾情,不仅仅发生在冀州,其它的并、司、豫、荆、江等州同样严重,所以在秋天以后并州的匈奴人肯定会大肆掳掠周围州郡。

    而且,恐怕到时候,吴信他们这个坞堡的人就算没有被匈奴人抢掠杀死,也会被冀州刺史征集的秋赋给活活逼死,他们这些寒门微末的小豪强可从来都得不到官府的一丝一毫的优待。

    最终,已经坏无可坏的前景,让吴信他们下定了决心举族搬迁。

    在众人商议往什么地方迁徙的时候,却落入了为难。

    因为经过众人讨论,先排除最不合适的几个州郡。

    第一个就是并州,那里是匈奴汉国老巢,晋朝的并州刺史刘琨只占据了晋阳城等狭小的地方,而且并州比冀州还穷困呢,早在几年前就有并州乞活军流落到冀州,所以第一个就派出并州。

    第二个就是幽州,幽州虽然算是少有兵事的地方,但是幽州都督王浚在领冀州刺史后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王浚自矜于出身门阀太原王氏,除了有利可图的时候,从来都不理会吴信他们这种小豪强寒门。

    至于其他的关中、辽东、凉州、荆州等也都被沿途路程等各种理由否决了。

    最后只剩下南方的扬州和青州,选扬州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东海王司马越已经委派了琅琊王司马睿南下扬州开府了,这是非常明显的信号,如果以后中原局势不可收拾,那么江左的扬州就将会是新的晋兴之地。

    至于选择青州,则只有吴信一个人提议,不过,凭借着吴信的威望和过往的功绩,他的这个建议并没有被众人忽视掉,甚至是得到了大家隐隐的期盼。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吴信,只要吴信能说出一个让众人接受的理由,那么他们就将毫不犹豫的采用吴信的建议。

    看着众人的表情,吴信对这些早就了然在心,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凭空而来的,这些都是凭着他的实力,在过去几年的生死拼搏中给自己挣回来的。

    吴信环视了一圈,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他指出:之所以选择迁往青州,是因为他通过许多渠道得知,如今的青州刺史刘预先后击败苟晞、刘灵、王弥等人,说明青州刺史刘预颇有才干,不至于像之前的冀州都督司马腾那样,被胡人破城身死,连累的百姓遭殃。

    再一个就是青州刺史刘预虽然颇有战功,却也重视与民生息,听说青州的编户都可以免税数年,只需要服兵役即可,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有了活命的保障了。

    毕竟在古代,就算是真正的大灾之年,哪怕是颗粒无收,也并不是说连活命的糊口食都弄不出来的,许多时候真正逼迫的百姓家破人亡,或者抛家舍业成为流民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严苛的税赋和dongan。

    最后,吴信又说道,刘季兴虽然出身东莱天师道贼,但是能凭寒门微末的出身击败小苟,全有青州,而后又与民休息,招募人才不论士族寒门,是一个宽能容人,有豪杰气的一方人物,甚至能引得幽州都督王浚这么势利眼的人,都肯嫁女想盟,那么这个刘预一定比那个琅琊王司马睿强。

    在听完吴信的话后,其它的几个豪帅虽然都觉得吴信说道有道理,但是这种举族迁徙的事情毕竟干系重大,有的人还是觉得青州四战之地,除了一个冬季封冻的黄河,就再无天险,实在是比不上扬州的江、淮天险啊。

    这个人说完,立刻得到了一些人的点头赞同,毕竟这地理天险带来的安全差距,就算是主将牧守的实力差距都不一定能弥补过来。

    吴信听完此言,却是有些暗带怒气。

    “祖宗庙祠,父祖故地,不能拱卫守护,虽然说是为了宗族未来大计着想,但是确实已经是大大的不孝了。难道诸君真的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天下复安,能重新回归这河北故土吗?”

    “我听说那琅琊王司马睿平易和气,要是太平乐世,应该是一个好的牧守长吏,但是如今天下dongan,要真投到了司马睿的江左,恐怕琅琊王可不是什么开拓进取的豪杰人物,我们这些人就再也没有在有生之年,回归常山乡里故土的指望了。”

    “而青州不一样,如今天下诸州之中,王浚、刘预这对翁婿实在是有匡平四海的实力,要是投到青州,那以后不管是王浚,还是刘预平定了河北,我们这些人想重回故土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最终,这些想着暂时迁移他处,暂避灾祸的豪帅都同意了吴信的提议,都决定迁往青州。

    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这一次迁徙就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故乡了。

    永嘉三年,五月,冀州常山人吴信率冀州流民千户渡河、济抵达济南郡。

    与此同时,另外还有冀州流民三万之众,先后渡河投奔青州,其中不仅有吴信这种豪强流民帅,更是有许多自从秦汉时代开始就声名显著的世家大族,其中几家宗族大姓,在东汉末年的群雄纷争中有过华丽丽的出场。

    就在河北冀州士庶百姓迁徙出逃的时候。

    晋帝国的洛阳也正在发生一场关于出逃迁徙,哦,不,是关于迁都的大争议。

第134章 华琇

    永嘉三年,五月。

    洛阳,虽然自并州南下的匈奴人入侵,此时已经被击退了,帝都洛阳再一次转为为安。

    但是因为战争,整个洛阳周边的生产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原本周边各州都已经自顾不暇,无法像太平时节那样供应洛阳城中的数十万官吏军民,所以当匈奴人退却之后,一场可以看到的饥荒正在秋天等着洛阳中的诸公。

    而且,在匈奴人的攻势退却后,驻扎在荥阳的太傅东海王司马越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调兵遣将,准备进军洛阳驱赶洛阳城里的苟晞。

    在经历了与匈奴人的几次苦战后,苟晞已经明白,虽然这几次匈奴人进犯洛阳的意图都被挫败了,但是洛阳周边拱卫洛京的好几处要塞城池都已经丢失殆尽,以如今的情势看,这洛阳被匈奴人攻破恐怕是迟早的事情了。

    此番,又将面对东海王司马越的新一轮威胁,所以刚刚控制洛阳不久的苟晞,决定带着皇帝司马炽迁移到相对安全一些的地方。

    就在不久之前,征南大将军、都督荆、湘、交、广四州诸军事,高密王司马略在襄阳病死,继任的山简却是一个整日只知道喝酒玩乐的风流名士,很快就失去了荆州士民的人心。

    苟晞想要以皇帝的名义南幸襄阳,毕竟襄阳是有名的水路要塞,再加上有南湘诸郡为后方,虽然人口远不如中原,但是胜在相对安定,是一个可以让苟晞得到喘息的好地方。

    不过,当晋廷皇帝司马炽得知苟晞想要南迁襄阳后,立刻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连连表示,他司马炽身为堂堂皇帝,怎么也不会弃祖宗社稷于不顾,做出这种亡命出奔的有辱皇帝威严的事情。

    司马炽说完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强装着表面的镇定,实则内心慌张不堪的看着苟晞。

    司马炽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敌人俘虏的大一统王朝皇帝,在王弥破洛阳即将俘虏他的时候,都没有如明崇祯皇帝那样死社稷,而是老老实实做了俘虏,最后到了匈奴汉国都城平阳后,还与伪汉国主刘聪有了“同穴”之谊。{刘聪把自己老婆刘氏给了司马炽为妻子}

    所以司马炽此番在苟晞面前的义正言辞,根本就是心有它想。

    原来,在被东海王司马越掌控的时候,身为皇帝的司马炽觉的自己身为皇帝,竟然事事要仰司马越的鼻息,这种被臣下胁持的感觉让他愤懑。

    当他随意的几封拉拢州郡大吏的书信发出去后,竟然得到苟晞的表忠心的回复后,司马炽觉得简直就是自己天命在己的最好诠释。

    司马越麾下的第一干将苟晞,竟然要背叛司马越,弃暗投明归附到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帝手下了。

    那时候的司马炽觉得,等到苟晞帮助他夺回anbg,他就可以扫除司马越这些专权弄事、败坏家国的贼子,然后也做一番中兴大业。

    但是,当苟晞真的率军控制洛阳,赶跑了司马越的班底之后,却突然发现他原来以为是忠贞纯臣的苟晞,竟然丝毫不输于司马越,在洛阳总揽军政,宫中宿卫皆有苟晞部将担任,苛责严酷几乎就是以军法理政,专权嗜杀甚至还在司马越之上,很快洛阳城中的群僚百官都是苦不堪言,要不是洛阳城外一直有匈奴人游弋,恐怕早就逃的七七八八了。

    特别是皇帝司马炽,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后悔,原本以为这个苟晞是匡扶社稷的汉将陈平,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堪比董卓的擅权武夫。

    所以,当苟晞提议要南迁荆州襄阳的时候,司马炽是一百个不愿意的,甚至强迫自己以皇帝的身份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一切都是因为司马炽知道,虽然他现在在洛阳受制于苟晞,但是毕竟身边还有不少的官员、近侍和宫人,如果南下襄阳,恐怕这些忠于自己的人员都会苟晞四散,到了那时候,恐怕司马炽就会沦落到两个小黄门就能绞杀自己的孤家寡人的结局。

    而且更加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屯驻荥阳的东海王司马越通过秘密渠道,向皇帝司马炽表达了自己的冤屈,愿意与皇帝澄清误会,重新恢复原本君臣恩泽。

    司马越表示自己之所以总揽朝纲,完全是因为天下纷乱,皇帝陛下还太年轻,司马越身为宰辅只不过是真心实意的为皇帝分忧罢了,毕竟这大晋天下是司马家的天下,司马越身为宗室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河内司马氏的千秋万代,与苟晞这种外姓臣僚是绝对不同的。

    在得到司马越三番五次的赌咒发誓后,司马炽觉得是不是自己之前真的误会太傅了,毕竟司马越虽然总揽朝堂大权,每次做出什么大事决议,都会有一番君臣奏对,然后再以皇帝的名义颁布施行。

    太傅可从没有如苟晞那样嗜杀独断,要知道苟晞好几次发号施令,司马炽甚至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些号令制诏的内容,司马炽的近侍有过错,苟晞身为外臣却能直接施加处罚,如此这般的种种,让司马炽觉得,苟晞远比司马越可恶的多了。

    而且,司马越暗中给皇帝司马炽传来了消息,说是苟晞建议皇帝南迁襄阳,就是为了以皇帝的名义蒙蔽中州士庶百姓,让他们跟随皇帝南迁,等这些人口到了荆襄地区,苟晞就会杀掉皇帝司马炽篡位,到那时候,司马越有心忠君勤王也将会鞭长莫及。

    司马越的密使甚至言之凿凿的表示,他们已经截获了苟晞与荆州官员的往来书信,其中在荆州素有威望的顺阳内史刘璠都已经参与了苟晞的密谋。

    刘璠是之前的镇南大将军、荆州刘弘的儿子,刘弘在镇压招抚荆襄流民的时候成效显著,甚至在刘弘死后,荆襄地区的十几万流民都一直以感念刘弘的恩德,所以刘璠在荆襄地区流民中有强大的号召力。

    在这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信息中,司马炽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肯离开洛阳半步的。

    一直以为皇帝文弱的大将军苟晞,在见到皇帝司马炽竟然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后,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没有真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过,在苟晞阴冷肃杀的眼神下,年轻的皇帝司马炽心中那股决绝之气很快就消散了。

    最后,司马炽唯唯诺诺的表示,如果苟晞真的想南迁荆襄,司马炽愿意以皇帝的玺宝相托,让苟晞能假黄钺、赐九锡代天子行事去镇守荆襄。

    在听了司马炽这一番言语后,苟晞和在场的一众官员将领都是惶恐不安。

    苟晞甚至立刻大礼跪下,口中连呼死罪、死罪。

    因为司马炽这一番近似吓破胆的话语中,所说的假黄钺成为级别最高的君王授权方式。拥有了假黄钺的权力,不但可以随意斩杀触犯军令的士卒,还可以代替君主出征,并拥有斩杀节将的权力。

    加九锡是指加赐九种礼器,是天子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器用之物,是最高礼遇的表示。

    在此之前,加九锡的人有王莽、曹操、孙权、士燮、司马伦、司马冏等寥寥数人,这其中除了士燮,其它的几位都要么是篡位成功,要么是走在篡位路上的人。

    所以,司马炽这一番话一说出来,不啻于把苟晞架到火上烤,毕竟苟晞与这些加九锡的前辈想比,不仅仅是名气,连最基本的实力都比不上,要是真敢接受什么皇帝加九锡、假黄钺的殊荣,以他如今的实力,也就剩下十天半月可活了。

    当坐镇荥阳的太傅司马越,听说洛阳的皇帝司马炽用这么一番决绝的话语,强制打消了苟晞裹挟皇帝南下荆襄的计划后,不禁心中畅快,这说明自己之前数次秘密联络皇帝已经起到了效果,说明皇帝司马炽的心中已经开始相信自己的所说所言。

    司马越相信,只要自己再继续努力多添几把火,绝对可以把皇帝重新拉到自己这边来,到了那个时候苟晞可就成了纯粹的dufu,没有了挟天子令不臣的依仗后,自己可就能慢慢消灭苟晞了。

    等到消灭了苟晞,自己就可以继续执掌anbg,以天子的名义来继续号令幽州王浚、凉州张轨、荆襄刘璠等人,当然,对于一直阳奉阴违的青州刘预,是属于不能号令的人,需要被消灭的危险人物。

    此时,已经回到青州临淄的刘预并不知道,他已经在晋朝太傅司马越以后必须清算的人物当中了,丝毫不觉以后肯能大难临头的刘预,此时却是沉浸在一片高兴中。

    刘预之所以高兴,是因为自从他的岳丈幽州都督王浚派兵南下冀州后,幽州军与刘灵乱军几番交战,把冀州的数万人口给逼迫的迁徙到了青州。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修仁德,而远夷来附。

    当然,这些冀州的士人百姓可绝对不是远夷,甚至可以说,其中的几家士族大姓,是几百年来能引领中原士林潮流的风云的人物。

    其中平原郡华氏的一支就来到了青州投奔刘预,这平原华氏可是河北名门望族,汉末三国时期的名士华歆就是出于其中。

    这次来青州投奔刘预的华氏士人名字叫做华琇,他的姐姐是幽州都督王浚的亡妻,而刘预的妻子王则的生母就是这个华氏,所以从关系上来说,这个华琇是刘预货真价实的舅舅。

    这个华琇之所以来投奔自己外甥女婿刘预,而不是去投奔兵威权势更盛的幽州都督王浚,完全是因为,王浚这个糟老头子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人走茶凉,在妻子华氏死后,王浚很快就续弦娶了清河崔氏女,早已经知天命的王浚得娶十几岁的名门娇妻后,早就把死去的妻子抛到脑后了。

    还有一件事,就在去年,王浚与华氏的生养并且长大的唯一壹个儿子,年纪轻轻就病逝了。

    这样一来,用来维系太原王氏和平原华氏的纽带也彻底没有了,聪明过人、洞察人心的华琇才不会去幽州自找没趣呢。

    而且,这些世家大族每逢战乱迁徙投奔并不是平常人家走亲戚,随便找个地方就去了,通常都会参考姻亲、故旧、派系和实力等等因素,并且这些大族豪强也根本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通常都会分散投资,把整个家族的命运托付给一个人往往都是非常危险的,只有分散投资,各为其主才是血腥乱世中延续宗族血脉与荣光的最高之道。

    其中最出名的恐怕就是汉末琅琊郡的诸葛氏了,分别出仕汉、魏、吴三家可谓是大族分散发展的最高典范,虽然其中数支的血脉传承受到了致命打击,但是在宗族的荣光传承和发扬上,诸葛家族却是三国时代最闪耀的明星家族之一。

    就连刘预此时所处的永嘉年间,诸葛氏的荣光和血脉都依然存在,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如今的琅琊王,以后开辟东晋王朝的司马睿,就是琅琊诸葛氏的外甥。

    当然,如果他是牛睿的话,恐怕就另有说法了。

    虽然知道这个便宜舅舅华琇来投奔自己是大家族的众多选择中的一个,但是刘预还是非常的高兴。

    因为刚刚见面不久,华琇就表示,他要给刘预引荐一些河北冀州的故旧亲朋给刘预,让刘预酌情录用。

    这可是让一直苦于缺乏可信赖的行政人才的刘预大喜过望,想比与根深蒂固的青州本地豪强,这些离家迁徙的河北士族可是远比他们更加值得信赖,更加的容易掌控。

    有了这些河北士人的投奔,刘预决定以此来压制一下又重新开始冒头的青州本地豪强。

    不然的话,刘预是看出来了,就指望他手下那帮东莱叛军出身的老兄弟,和流民出身的豪帅的话,恐怕用不了几年,这些人就会全部被青州这些豪强给收买拉拢过去。

    因为刘预已经忽然发现,他手下的许多部将,都已经成了青州各个州郡豪强的女婿,当然也有给自己儿女结亲的。

    很明显,这些原本只得信赖的老兄弟,在将来就会变成青州豪强中的一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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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末年,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一名现代人穿越到西晋末年,成了一名反贼。安乱世,平五胡,镇东虏,征西域,再兴汉室江山。看乱世之奸雄,扶华夏之将倾。群号,2731-89340五胡之血时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胡之血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胡之血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