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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疯狗先生     五胡之血时代txt下载     五胡之血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乱斗 二

    这场日食的发生,似乎昭示了晋帝国的某种不详。

    帝都洛阳的朝廷,在许昌遥控朝政的太傅司马越,授意以皇帝的名义发布了大赦天下的诏令,希翼能缓解上天的不满。

    不过,这个大赦天下的诏令,却并没有给摇摇欲坠的晋帝国带来好运,几天之后匈奴刘渊就任命伪汉抚军将军刘聪沿着太行山南下寇略司隶,又派遣新归附的石勒为辅汉将军,向东寇略魏郡、赵郡。

    此时,已经占据大半个北海郡的刘预,当然还不知道石勒这个后赵羯胡帝国的建立者已经拥有了军阀之资。

    在几乎兵不血刃占据大半个北海郡之后不久,刘预就见到了王弥派来的使者。

    这个使者在东莱叛军中时候,就早已与刘预熟络,他带来了王弥的提议。

    原本在徐州、青州流窜的王弥,此时已经屡战屡胜,军队已经扩张到了近十万人。

    因为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就连补给吃饭都成了很大的负担,王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把手下的军队分派给了曹嶷、徐邈、高梁等人四散寇略各个州郡。

    如此一来王弥乱军破坏的地区更加的大了,而西晋地方州郡却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反击。

    王弥之前多次进攻兖州,都被苟晞屡次击败,所以当王弥得知刘预与苟晞相攻之后,马上派人联络刘预,相约同时进攻苟晞,让他首尾不能相顾,到时候刘预得青州,王弥得兖州。

    听了王弥的提议,刘预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不是因为之前在东莱叛军中,刘预和王弥的关系不好。

    而是因为王弥这个人是没有底线的,与那些为了权势名位而杀伐的人不同。

    在刘预看来,这个王弥就是那种“反社会”性格的人,所做作为完全就是流寇作风,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争霸者的行为。

    王弥在徐州、青州作乱时候,根本不管什么世家士族,也不管什么寒门黔首,杀起人来没有丝毫的差别,所以虽然屡战屡胜,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

    而刘预如果与王弥这种人勾结到一起,那北海郡这些好不容易主动归附刘预的世家,恐怕瞬间就会跑掉大半。

    因为苟晞虽然号称“屠伯”,却是有章可循的,而王弥完全就是一副变态杀人狂的嘴脸,足以把刘预刚刚积攒起来的威信,通通击得粉碎。

    随后,刘预召集了北海郡的豪强议事,因为这些豪强基本都被刘预征召成了属下的官吏。

    刘预告诉他们,拥众十万的王弥,派来使者要与刘预联合进攻苟晞。

    在场的北海郡豪强闻言,全都出言反对。虽然苟晞这人残暴不仁,但总归也是个正常人,而这个王弥确实十足十的疯子一样的人,要是与这种人合作,恐怕为天下士人所不齿。

    同时,豪强的中的一人,还向刘预出言说道。

    “王弥无情无义的豺狼,难道将军忘了,临淄城下的刘伯根怎么死的了吗?”

    自打刘伯根战死,王弥却率领亲信逃出生天后,几乎整个青州都传说是王弥临阵溃逃,这才把刘伯根的侧翼暴露了歘来,这次给害死的。

    给了这些北郡郡豪强充足的面子后,刘预把王弥的使者叫了过来,表示了全军上下的立场,拒绝了王弥的相邀。

    他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的打败苟晞。

    豫州。

    天下大赦,也就暂时只能在洛阳周边的司隶一带施行了,因为此时的中原已经蛮胡叛乱、乱军频出、盗贼蜂起。

    并州的匈奴汉国,几乎月月都会进攻蚕食晋廷控制区。

    从关中、巴蜀逃难的流民杂居在荆襄地区,这些流民很快就爆发动乱,到现在都尚未平息,隔断了洛阳与荆南的交通。

    在徐州、青州流窜作乱的王弥。

    就在日食发生的时候,洛阳的朝廷得到了消息,青州东莱郡守刘预宣称得到了皇帝的密诏,与青州刺史爆发了冲突,已经率领数万军队攻占北海郡了。

    太傅司马越虽然忌惮苟晞,但还是指望苟晞扑灭王弥乱军,做好晋帝国救火员的,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如此。

    司马越不禁在朝堂上大骂,为什么东莱郡这个鬼地方净出这些乱臣贼子。

    天师道的妖贼刘伯根。

    出身下流寒门,投贼招安,又乱命内讧的刘预。

    当然,还有那个名门之后,却满脑子都是杀人放火,以兴乱为乐事的王弥。

    至于东莱郡太守刘预声称接受皇帝密诏的事情,司马越觉得作为朝廷,还是当看不见听不见吧,因为这种假奉皇帝诏命的事情早已经发生过了。

    永兴二年的时候,右将军陈敏就假诏,自封为扬州刺史、都督、楚公等,一度占据了扬州、荆州,甚至以诏令为名,要北上洛阳抢夺皇帝南巡。

    所以,对于这种假诏之事,干脆少提为妙,省得其他地方州郡有异心的野心家有样学样。

    在刘预开始进攻苟晞之后,苟晞草草平定了兖州流民暴乱就返回了青州,这却给流窜兖州的王弥可乘之机,王弥收拢了溃散的流民,把河水以南的兖州似乎扫荡了一遍,被杀掉的郡守、都尉、县令有二十多人。

    太傅司马越,这个八王之乱的“剩者之王”,此时变成了晋帝国的裱糊匠,率领军队自大本营许昌北上兖州鄄城,想要在苟晞无暇顾及的时候,自己亲自上阵平定王弥之乱。

    可是万万不曾想到,在司马越的大军到达鄄城后,王弥却突然分兵两路,一路留在兖州鄄城周边流窜,另外一路王弥亲自率领南下,又流窜到了豫州东部去了。

    这一下子,东海王司马越的老巢许昌,可就岌岌可危了。

    手中兵力捉襟见肘的司马越,焦急万分,洛阳的中军需要防备匈奴诸胡人的军队,那司马越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苟晞手中的军队了。

    所以,司马越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就是平复掉刘预和苟晞二人的相互攻伐,把苟晞的兖州强军抽调出,用来讨伐已经势大难制的王弥。

    如果再任王弥肆虐,恐怕不仅许昌,就连洛阳都要危险了。

第一百零六章 乱斗 三

    永嘉二年,一月。

    在苟晞所部退出北海郡之后,刘预率领东莱军占据了大半个北海郡,但每个城池的物资都已经被转移、焚毁一空。

    刘预的数万大军没有粮草的补给,根本支持不了继续西进临淄的计划,只得暂停征集粮草补给。

    等到刘预好不容易完成了物资粮草的准备,打算趁临淄兵力薄弱,直取临淄的时候。

    征东大将军苟晞已经平定了兖州流民暴乱,然后回师临淄,这一波行军、速战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刘预的设想。

    而且苟晞还趁着乘胜归来,大肆宣扬准备率领大军东进,剿灭窃据北海、东莱的刘预贼首。

    对于气势汹汹的苟晞,刘预恨不得三思而后行,哦,不可以说是十思而后行。

    等到刘预再一次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之后,却发现苟晞之前的叫嚣根本就是虚晃一枪,吸引了刘预的注意,让东莱军在北海郡全力准备苟晞的进攻而无暇西攻临淄。

    而这时候,已经又过了将近一个月了。

    此时,正是春耕的时刻到,就连普通的战士都要回家或者说军屯。

    春,三月。

    刘预所幸并没有率领东莱军继续前进,而是在平寿城驻扎下来。

    因为这时候的刘预已经意识到,西晋时代的社会特征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轻易改变的。

    此时,世家门阀的势力庞大,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支持,或者说取得其中部分人的支持,很难取得并巩固胜利的果实。

    历史上,就算以祖逖之强击败北方的羯胡,也需要取得河南世家坞主的支持才能堪堪守住,等到祖逖病逝,祖约能力不足以服众的时候,失去河南坞主豪强支持,也是之后不久就败亡的原因之一。

    而青州实力以齐国、乐安、北海三个郡国为上,如今苟晞重用寒门和兖州籍贯的兵将,得不到青州世家的支持,已经无法兼顾青兖二州,是以这才迫不得已退出无险可守的北海郡。

    刘预迫切的需要想办法,以得到这些本地豪强的支持。

    正所谓“千金市马骨”,为了招购千里马,千金买一具马骨算的了什么,而且北海郡的一众豪强虽然算不得千里驹,但可都比马骨强多了。

    所以,在二月的时候,刘预在北海郡治所平寿城,召集了诸家豪强,共商讨苟盟誓,已经被刘预逼得骑虎难下的鞠羡作为名义的上使居于尊位,为刘预站台背书。

    只要一天没有洛阳的皇帝诏令,宣布鞠羡矫诏的事情,那他就是正经八百的节杖使者。

    在此盟誓上,北海郡太守、别驾、都尉、督邮、曹史、令长等等的职位都被刘预征召授予给了北海的诸家大大小小豪强,并且把各家宗主授予了北海郡郡兵督护之职,从官职律法上承认了各家豪强荫户占田的合法性。

    如此一来,几乎造成了北海郡人治北海郡的局面,霎时间整个盟誓大会上的北海郡豪强都如打了鸡血一般。

    要知道,虽然青州的这些豪强都是根深蒂固的土霸王,但是自汉末黄巾青州兵投降曹操之后,从魏晋以来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用。

    在“八王之乱”中,司马越阵营也鲜有青州世家豪强担任显要,乃至在历史上的永嘉之乱后,北方世家大规模南渡,这些青州世家南渡的比例也是很小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二百年的东晋南朝中鲜有祖籍青州的世家。

    像这种大规模的任命本郡官员,简直就让他们喜出望外,如此一来除了上品的世家,其它各家豪强在品评仕宦的时候,又可以为自己的家族增加许多资历了。

    当然,不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刘预之所以把北海郡的治理权授予这些本地豪强,因为需要豪强派出兵力钱粮供养刘预麾下的大军,至于名目嘛,当然是因为各家宗主都已经是接受征召的郡兵督护了。

    不同于朝廷出钱出粮的募兵,这些宗主督护都是需要自备兵员、粮食、衣服,甚至是辅兵的郡兵督护。

    这些宗主督护近乎各种分封的大小领主,用提供武力和人力的支持,来换取刘预授予他们的政治权力。

    绝大部分的青州豪强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因为与苟晞全力的压榨想比,刘预这种扔出治理权换取支持的做法,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胜利。

    如此一来,这些豪强获得了光明正大的治理权,刘预获得了兵员和物资支持,这种局面几乎看似双赢。

    其实这种做法受害最深的却是朝廷和官府,如此一来几乎就会让朝廷颜面扫地。

    而且刘预这种魔改版的宗主督护制,几乎就是西周分封制的模板。

    各家小弟只要跟着老大我砍人,那各个堂口的坐馆就分给你们了。

    刘预这种行为就是在开历史的倒车,这样会让各家越发的势力坐大,除非有强大的威势能压服这些人,不然的话很难又培养出一**的野心家。

    毕竟这种宗主督护可短时间内获得豪强的支持,迅速扩张实力,却是一只慢性毒药,当有一天刘预这个军政集团不能继续扩张,这些大小领主不能吃到新鲜的血肉的时候,十分有可能为了各种利益再次动乱。

    但是,刘预想着,全天下只有我知道,马上即将到来的乱世,就连做一个人都很难了,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想以后,能让现在的自己多活几年就很不错了。

    这就像是有人说,喝酒能致癌。

    拜托,老大。

    我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致癌,而是能不能活到得癌症的年龄啊。

第一百零七章 功名利禄,大丈夫当自取

    这些各家宗主督护只需要提供一定名额的兵员和少量的粮草,就可以获得完全自治的权力,各家宗主甚至不用缴纳其他的任何赋税。

    刘预的宗主督护制,对于世家豪强虽然有种种好处,不过却需要真刀真枪的上沙场恶。

    这种上阵厮杀搏命的买卖,各家豪强当然不能全用本族子弟,要不然刀枪无眼,折损宗族子弟太多的话,那这一个家族可就要危险了。

    所以各家豪强除了领兵之人是宗族子弟之外,大多数的兵员都是原本的私兵部曲。

    按照西晋律法,这些依附于豪强的私兵部曲都是没有编户的奴仆,而州郡兵是只招收世兵和良家子。

    所以等到各家豪强集结了兵马之后,刘预当即就免除了这些私兵部曲的奴仆身份,而变成了编户良家子,同时自动拥有了占田的资格,当然北海郡的田地早就被豪强编户瓜分完毕了,这些新晋的士兵,如果想拥有土地财产,只能跟随大军去抢了。

    这些青州豪强一个个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一般,就算各家的私兵部曲助阵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或者干一些后勤运输的工作,可是这一来,这北海郡的豪强兵都跟之前判若两人,颇有一些凶悍不畏死的气势。

    虽然世家豪强对于刘预突然玩了这么一手釜底抽薪,把私兵部曲对于他们的人身依附从法理上给断绝了,但是他们已经上了刘预这艘贼船了,想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当苟晞已经得知,刘预竟然使用了这么一套宗主督护制之后,心中大惊。

    他当然不是因为刘预此举多么聪明、多么有才,而是觉得这简直就是饮鸩止渴啊,这简直是要跟我拼一个鱼死网破啊。

    要知道这些盘踞地方数百年的豪强,本就根深蒂固,如果再有了合法的行政权和军事权,那可就如放群狼出牢笼一般,虽然群狼有可能把苟晞这种猛虎咬死,可等到以后绝对会反噬的。

    给这些豪强世家放权容易,到时候想要收回权力可就难了。

    以强宗大族开国的周王朝在雄主武王死后,尚且爆发数次叛乱,更何况寒门弱族的刘预,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长出獠牙的世家豪强吃掉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苟晞当然也可以用,但是如此一来,极有可能最后为他人做嫁衣。

    当年强如魏武帝,也在三代之后被世家豪强拥护司马氏篡夺了宗庙,苟晞估计以自己“屠伯”的恶名,恐怕只用几年就会被豪强们反攻清算。

    但是为应对刘预此举,苟晞还是在临淄收敛了酷刑峻法的实施,清查荫户占田的事情也停了下来,又一口气提拔了十几名齐国、乐安郡的世家子弟担任州郡行参、诸曹官吏,做出了一副新政气象。

    不过,这一番动作,还没有取得实际性的进展,苟晞的后院就再一次起火了。

    王弥率领流寇军进了兖州,原本四散而逃的流民全都归附了王弥,数日之间,这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就连破数城。

    苟晞的后院当然是兖州,他手下的兵马基本都是兖州的郡兵和募兵,虽然跟随他镇守青州,但军士的宗族家眷还多在兖州。

    所以,苟晞不得不率领主力南下救援兖州,留下了他的弟弟苟纯守卫临淄,苟晞临走之前,数次警告苟纯,如果北海郡的刘预来犯,一定要坚守临淄,不可轻易出城,小心城内的豪强反叛。

    永嘉二年,四月。

    在得到临淄豪强的情报,说苟晞率领主力南下救援兖州之后。

    镇东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刘预率领北海郡官员、督护在平寿黎亭誓师,讨伐苟晞。

    此次讨伐中,北海郡各家宗主督护共计出兵三万,再加上刘预率领的一万余人,合计四万多人。

    当然按照这个时代的惯例,当然不能老老实实的说兵力四万多,而是号称二十万大军。

    如此一来,整个北方大地还有最后一片安静和平的州部只剩下的幽州和凉州。

    同月。

    匈奴汉国东路兵马,在辅汉大将军石勒的带领下寇略赵国、魏郡各地,晋冀州刺史丁绍兵力薄弱,一时之间拿石勒的羯胡强盗军毫无办法,晋廷只得再次要求幽州都督王浚派遣鲜卑雇佣军南下助剿。

    匈奴南路兵马,渡过黄河袭击了洛阳周边的城镇,洛阳城内一日三惊,皇帝司马炽下诏周边州军派兵支援,除了驻守兖州鄄城的太傅司马越派遣五千兵马支援洛阳,只有凉州刺史张轨派遣凉州督护北宫纯率军应援,“凉州大马,横行天下”之名再次振奋了洛阳的人心。

    除此之外,其他州郡要么是自顾不暇,要么是无动于衷。

    而太傅司马越,率领西晋中央朝廷直属的最后一只野战军,正被王弥耍的团团转,一直在鄄城、许昌之间来回奔波,屡次被王弥偷袭,却一直抓不到围剿王弥的机会。

    终于在四月,疲于奔命的司马越被调虎离山,丢掉了苦心经营数年的许昌,王弥破城之后大掠,声势滔天,又分发府库中的粮食、钱财和布帛给周围的流民,瞬时之间,王弥麾下直属的兵力更是扩张到了十万。

    此时的王弥,已经不是庸人之才、只会玩弄权术的司马越可以打败的了。

    面对气势汹汹意欲重新杀回兖州的王弥,太傅司马越彻底的慌了,他原本想着以猛虎搏兔的架势,率领中军剿灭王弥,树立更高的威信去压制各地强人,特别是青州刺史苟晞这种。

    只不过,司马越高估了自己的军事实力,面对已经奸猾狠辣的王弥毫无招架之力,此时不得不再一次指望苟晞来收拾残局了。

    晋太傅司马越亲自修书一封,与诏令一起送往青州。

    诏令上不仅加封了苟晞的郡公食邑,还升任苟晞为都督青兖二州诸军事,持节,车骑大将军,而且司马越还在信中言辞肯切的表示,还会有更高的三公之位在等着苟晞。

    苟晞在由青州至兖州的半途中,遇到了司马越的使者,接受诏令后,他心中根本是不屑一顾。

    苟晞想着:等到他击败了王弥,就直接挥师西进,直入洛阳,前有皇帝的密令,今有勤王之功,哪里还用的着你司马越一个反复无常的老匹夫,来封什么三公之位。

    功名利禄,大丈夫当自取!

第一百零八章 望风景从 一

    永嘉二年,四月,刘预率军自平寿发兵。

    几天后,就攻克了沥亭,灌亭、途邑数城,俘虏了苟晞的部将高堂超等人,其中高堂超不肯投降,被斩首,其手下不愿意降者十多人尽数被诛。

    在沥亭修整时候,刘预见到了乐安郡益都县令郭谌派来的使者,说是愿意投降。

    按照这个使者所言,只待刘预率军抵达的时候,郭谌就会杀掉益都军中苟晞的人手,然后开门投降。

    命卫兵把使者带下去歇息后,刘预旋顾左右,向齐地豪强出身的几名部将询问,这个郭谌是何人,此番投降是否可信。

    以齐国薛杞为首的几人,纷纷表示,这个郭谌本就是乐安郡益都人,也是当地望族,其中薛杞更是与他有故交。

    薛杞表示,这个郭谌胆小谨慎,多半是真的如他所言,益都城防守薄弱,根本不足以抵挡刘预的进攻,多半是真心投降。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薛杞愿意亲自前往益都,查验他是真心投降,还是阴谋诈降。

    如果是真降,那薛杞就正好与郭谌面议,定好投降之事。

    刘预听后,略一思索就答应了薛杞的提议。

    反正薛杞本宗的不少子弟都在刘预军中,刘预并不认为他敢与那郭谌联合欺诈自己,而不顾这些宗族子弟的性命。

    这个郭谌献城投降,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如果运作得当,可能齐国、乐安等地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兵不血刃就能把苟晞的势力逐出青州。

    刘预当即跟薛杞嘱咐道,只要益都县令郭谌投降之事为真,那他愿意以乐安郡太守之职务,表奏朝廷荐予郭谌。

    一番乔装打扮之后,薛杞就赶往了益都城。

    第二天早晨,薛杞就策马狂奔了半夜,赶了回来。

    薛杞回来禀告刘预,益都县令郭谌投降之事确定无疑是真的,因为昨日薛杞偷偷查探了益都的城防,如果没有援兵的话,恐怕很难抵挡刘预数万大军的围攻。

    而且,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薛杞还劝郭谌让他儿子郭融送来做人质。

    刘预看了看薛杞身后,一身仆从打扮的少年,应该就是郭谌送来做人质的长子郭融。

    好好勉励了薛杞,又安抚了一番郭融后,刘预对于此番进攻齐地苟氏兄弟的战事,又增加了几分信心。

    此次益都县令郭谌投降,如果成功,必定会让留守青州的苟纯对手下本地的官吏疑心大起,原本就脆弱的关系恐怕会更加紧张,凶宾恶主肯定会起争斗,而白白便宜刘预。

    可惜,没过两天,就在刘预想着苟家兄弟与齐地豪强再起恶斗的时候,一个坏消息就传来了。

    一名益都郭谌的使者,匆匆连夜赶到了刘预军中,他告诉刘预,薛杞从益都城走后不久,青州刺史苟纯就派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要入益都支援守城。

    在得知苟纯即将派来援兵后,郭谌的一名小吏就慑与“大苟”“小苟”的威名,偷偷向城中守将告发了,县令郭谌准备投降的事情。

    好在益都县令郭谌眼线耳目众多,在苟晞的这名部将发难之前,就先下手为强,联合城中豪强发兵,围攻了军营,把守将等人杀掉了。

    不过,还是有数人逃了出去,郭谌派人追击未果,只得在益都城中闭门自守,同时派出使者给刘预,希望刘预赶紧前往益都,不然等到苟纯的援兵抢先赶到,肯定在围攻益都的同时,定然会切断巨洋河上的渡口通道,阻止刘预大军渡河救援。

    “我家主人说,还请将军看在长子为质的诚意上,速速发兵赶往益都。”使者焦急的说道。

    刘预沉吟片刻,问道。

    “苟纯派出的援兵,大概什么时候能到益都。”

    使者为难的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两天前,就得到苟纯命令,说固城的援兵正在赶来,让益都征集辎重粮草。”

    两天之前?

    刘预估算了一下,从时间上来说,苟纯的固城援兵大概今明两天就能到达益都城,刘预如果明日大军前进,要到达距离近百里的益都,恐怕最快也得一天多。

    因为他不可能为了速度,一味的急行军,他手下大多数士兵还操练不精,必须还要预留适当的体力储备,来应对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

    熟悉青州地势路况的薛杞,此时也大概算出了这个时间差。

    “将军,以我之见,益都城内兵力太弱,如果苟纯援兵切断巨洋河渡口,恐怕只要三四天就能攻破益都。”薛杞说道。

    “那就抢在他们之前赶到,不就好了。”

    如果巨洋河的渡口和浮桥被切断,刘预的大军也不是没有办法渡河,毕竟巨洋河远不能与黄河、长江想比,只要多花些时间,总能准备好强渡的。

    只不过到那时候,益都城内的郭谌等人,恐怕已经死的凉凉了。

    而如此一来,必定会大涨苟纯军力的威势,让那些有心投降反抗的人也不再敢冒险。

第一百零九章 望风景从 二

    益都,是必须救援的,如果坐视苟纯派出的军队攻破益都话,那整个齐地有心归附刘预的豪强士人都会寒心,再想争取到他们的人心恐怕就会难得多了。

    刘预又把郭谌的使者召了进来,询问道。

    “苟纯派来的援兵,是何人领兵?”

    刘预记得,苟晞、苟纯兄弟手下好像并没有很有名的将领。

    “此次领兵者,乃是青州左司马彭彦。”

    “彭彦?”

    刘预脑海中并没有哪个史上留名的人是这个名字。

    不过,一旁的薛杞等人,却是轻轻惊呼。

    “啊,彭彦?!”

    刘预看了看薛杞等人,有些疑惑,难道这个彭彦是个名将不成?

    “薛君,你可知道彭彦此人?”

    “将军,这个彭彦乃是兖州鄄城人氏,是苟氏兄弟手下的第一爪牙,曾经在兖州十战十捷,大破公师藩。”薛杞有些担忧的说到。

    听到薛杞这么说,董平、李丰、公孙盛等人不禁有些担心。

    这个彭彦此次率领的五千精兵,肯定是在兖州转战数十次的精锐,而主将彭彦似乎又是一个猛将,此次益都恐怕不是那么好救的。

    按照时间来说,彭彦肯定比刘预早到益都城下,可能只是早半天到一天的时间,但是也足够用这个时间控制渡口和浮桥,切断刘预渡河救援的途径了。

    刘预也当然想到了这一点。

    此时帐内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在心里默默的盘算。

    突然,刘预“嘭”的一声,一拍案子。

    “立刻命令各营各部,把最精锐的人马给我抽调两千人,明日凌晨,由我亲自带领轻装急进,驰援益都。”

    两千人,其中包括刘预仅有的两百名骑马士兵,已经是刘预能抽调的精锐的极限,如果再抽调的多一些,那么剩下的数万军队就将失去层层级级的军官,面临失去指挥的境地。

    听到刘预竟然要率领两千人,轻装突进,在场的手下部将都是一阵惊呼,纷纷出言表示反对。

    “将军,这样做,太冒险了,如果遭遇敌军,就将十分危险啊。”

    “是啊,将军,就算这样轻装急行,最快的速度,也只不过和彭彦所部一同抵达益都,恐怕也很难进城啊。”

    “对啊,季兴,稳妥起见,切忌冒进浪战啊!”

    一众手下纷纷劝导,毕竟如果稳扎稳打,大军齐进,那个彭彦的五千人很难有机会在野战中寻到机会。

    就算他攻破了益都,那刘预所部也不过多耽误几天的时间。

    等到时候,渡过巨洋河攻城,只要多填上些人命,一个个小小的益都城他们还是自信能拿下的。

    根本不需要如刘预所说的那样,率领两千人轻装急行军,那样太过危险了。

    这些道理,刘预自然也懂,不过他更看重的是益都县令郭谌献城投降的示范作用。

    此刻,从益都城逃出的苟部士兵,肯定已经让全青州都知道郭谌投靠刘预了,如果郭谌旋即覆灭与彭彦之手,那以后谁人还敢轻易投靠刘预。

    “益都虽小,但是郭谌是齐地弃暗投明的首义,已经不是一城之地的得失,而是能否取得齐地六郡士民人心的问题,绝对不可以坐视益都被彭彦攻下。”刘预说到这里,手拄佩剑起身继续说到。

    “更何况,我们本就是随时掉脑袋的买卖,此番功业若成功,那就也大家以后都是高门豪宗,坐拥良田财宝、娇妻美妾。但如果这也怕那也怕,干脆回乡守着丑妻憨儿过日子好了。”

    帐内的众人,听到刘预所言,全都不再言语,默然称是。

    次日,天色刚刚蒙蒙亮,刘预以两百骑兵为先导,率领两千精兵向着益都的方向赶去。

    剩下的大部队的行进,则交给了发小董平、侄子刘珣率领跟进。

    终于,在一通急速行进之后,终于在下午时分,刘预率领这两千精兵赶到了巨洋河的东岸。

    已经能远远的望见巨洋河西,有一片隐隐约约的旗帜,应该就是已经先于他们到达的彭彦所部青州郡兵。

    派到前方侦查的斥候,此时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此时巨洋河渡口的浮桥,依然还是完好无损的,看来敌人应该还没有来的及破坏掉浮桥。

    此时的两千士兵,已经有些疲惫。

    在原地隐蔽休息的时候,刘预来回巡视勉励士兵。

    刘预对他们说道,此时河对岸的彭彦敌军,应该也是刚刚抵达,他们同样人困马乏,肯定不会想到刘预他们已经到达这里。

    只要他们突袭一击夺取渡口浮桥,那敌人肯定还没有把益都完全包围,刘预就可以率领他们冲到益都城下。

    到那时候就可以安全入城,只要入了城中,有这两千人守城,区区五千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攻破城池。

    正如刘预所说,当东莱军出现在对岸,突袭渡口浮桥的时候,守卫渡口的敌人连一根固定浮桥的链锁都没有解开,就要么被杀死,要么已经亡命而逃了。

    在这些溃逃的士兵跑到彭彦的大营后,青州左司马彭彦才知道一股东莱贼竟然杀到了这里。

    这可比彭彦预料的快的多,再得知这伙东莱贼人数不过一两千人后,彭彦决定马上展开反击,吃掉这伙贼人,夺回渡口。

    因为大军已经被他分配营地扎营,准备围攻益都,所以彭彦仓促地把三面围城的部众召集了起来,然后急匆匆的向着渡口的方向扑去。

    看到城外原本围城扎营的敌军竟然撤去了,益都城墙上的郭谌不自觉的欢呼庆幸。

    “肯定是我的援兵来了,哈哈哈,益都安全啦。”

    郭谌可是联合城内豪强杀掉了苟晞部众,是以在彭彦抵达益都城外劝降的时候,彭彦的要求就是,这益都城内众人皆可投降,唯独需要他郭谌的人头。

    要不是郭谌在益都众人之间颇有威望,只怕早就被吓破胆子的益都人给砍了脑袋啦。

    刘预率领两千精兵,沿着直道向着益都城而去,只想着尽快逼近城下,到时候就可以与守军里应外合,击退彭彦所部,而后入城守城。

    不过,行进不远,刘预就远远的望见一阵阵的喧嚣尘土在远处冒起,一看就是大股军队行进的样子。

    一会儿的功夫,刘预就已经看清了奔袭而来的敌军将旗,正是青州左司马、偏将军彭彦的旗号。

    彭彦也已经看到了刘预他们,不过刘预并没有打着什么旗号,彭彦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这伙东莱贼到底是何人领军。

    此时双方主将都立马在前,彭彦的各部后续步军有的尚在行进,有的还在展开阵列,各部之间非常的混乱,还有许多巨大的阵列漏洞。

    看到此刻情景,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闪现在刘预的脑中。

    刘预取出马槊,在千军士面前高喊道。

    “诸君,随我来直取敌将!”

第一百一十章 望风景从 三

    两天后,领青州刺史苟纯收到了青州左司马彭彦战死益都城外,部众溃散的噩耗。

    青州左司马彭彦是奉苟纯的命令,前去据守要地益都,与刘预遭遇,交战于巨洋河渡口。

    根据逃回来的士卒描述:当时彭彦率领部众千万渡口,准备反攻突袭渡口的东莱贼,双方在半路上遭遇,两边的前哨士兵都能看到对方的旗帜将领,彭彦率领亲兵于阵前远望贼人阵列。

    这时候,东莱贼人二十余骑兵,在一悍贼刘预率领下,突然策马突袭,冲着彭彦的将旗而来。

    左司马彭彦没有想到敌人以少敌多,还敢主动进攻,整个前军进退失据,眨眼之间,左司马彭彦就被贼首刘预直刺于众军之前,刘预所部斩彭彦其首,主将忽然战死的打击,让剩余的军士稍作抵抗就纷纷溃逃了,五千人的部众损失严重。

    听了这些话,苟纯气的大发雷霆,当即就把几个逃回来的士卒通通下狱。

    这种于万军之中,直取敌将首级之事,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苟纯是根本不信的,他想着左司马彭彦之所以被杀,多半是因为轻敌冒进或者其他的原因。

    绝对不可能是这种两军列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敌人刺杀。

    虽然苟纯不相信刘预有这种仿佛关、张的万夫不当之勇。

    不过几天之后,齐、乐安两地十几座城池都背叛投降刘预。

    诺大一个青州,在益都小战后,大部分的两郡国豪强世家,对于刘预这个东莱贼是望风景从。

    苟纯已经只剩下一座临淄孤城了。

    旌旗猎猎的东莱贼军,已经扩张到了将近十万人。

    在拔掉了临淄城外的两个小邑后,刘预就率领大军抵达临淄城外。

    把临淄这座孤城给包围了起来。

    青州,临淄。

    雄武的临淄城墙上,领青州刺史苟纯手抚城墙,忧心忡忡的看着城外连绵的敌军。

    苟纯身边的一名部将,望着城外延绵好几里的敌营,不自觉的发出了低声的惊呼。

    “这城外的东莱贼人,怕不得有十万人了吧!”

    阴沉着脸色的苟纯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齐国、乐安郡两地的豪强世家,基本都是背弃了苟氏兄弟投靠刘预,要想凑出一只十万人的大军,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苟纯预计,这些豪强的兵力虽多,但对于攻击坚城这种硬仗,恐怕根本就不足以胜任,全都是游走鼓噪的角色,真要他们攻城,全都是丧胆的货色。

    苟纯恨恨的想着,要不是阿兄苟晞率领主力去驰援兖州,这东莱贼刘预如何敢在此耀武扬威。

    当然,多说无益。

    苟纯现在的目标,就是能凭借临淄坚固的城墙坚守。

    根据苟晞临去兖州之前的商议,只要苟纯能守住临淄半个月,那苟晞就可以由兖州而来,支援临淄的守军。

    临淄城墙宽大厚重,没有打造专门的攻城器具,只想用人命填壕沟蚁附攻城是根本不可能的。

    苟纯估算着,城外的东莱军要想攻城,怎么着也得花上十天半月的时间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到那时候远在兖州的苟晞一般就可以驰援临淄。

    当然,天下之中,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被从内部攻破的。

    为了防止临淄城内的豪强世家,暗中反叛,苟纯把各家豪强的子侄都召集到了他的军营中,予以看押做为人质,以防止临淄的豪强世家铤而走险。

    虽然震慑于城外敌军的数量,不过苟纯身为主将,还是故作淡定的说道。

    “贼人远道奔袭,肯定已经疲乏,而且他们还要打造攻城器具,今日必定无事,做好警戒值守戍卫即可。”

    苟纯想着让守军以逸待劳,养精蓄锐,等到贼军攻城,就可以好好地挫磨贼军的锐气。

    “对啊,贼人虽多,如果没有器具,这临淄城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来的。”

    那个部将颇有所得的说道。

    苟纯远远的望去,延绵数里的东莱贼大营已经搭设完毕,不过遥看过去,这些个营寨都是颇为简陋粗糙,根本没有那种长久围困的架势。

    由此看来,这些东莱贼似乎觉得很快就能攻破临淄城,以至于根本不需要多花时间和精力去修建临时的军营。

    苟纯对此嗤之以鼻,虽然之前刘伯根曾经占据临淄,不过那不过是当时的主将野战丧尽主力,临淄城内哗变投降罢了。

    此番,经过苟氏兄弟在青州的经营,虽然本地的豪强世家多半记恨苟氏兄弟,不过他俩却很是得一些所部将士的拥护。

    所以,苟纯觉得这临淄城的防守之势,有八分已经是自己的啦。

第111章 望风景从 四

    兖州,鄄城。

    南下攻破许昌之后,王弥号称强兵二十万,复又北上围攻鄄城,东海王司马越屡战屡败,已经军心大堕。

    当此危难之时,晋征东大将军苟晞,率领精锐驰援鄄城,三战三捷,王弥麾下的乌合之众在鄄城外,被杀的血流成河。

    原本围困鄄城的数万王弥叛军,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王弥率领王桑、曹嶷、徐邈等本部兵马向西逃窜,其余的流民多向苟晞投降。

    苟晞在兖州原本就威信颇高,此次又临危救难,鄄城内的兖州人都是对苟晞信服更甚。

    这时候,坐困危城的警报解除,鄄城中的司马越又见到苟晞竟然如此有威望,原本就忌惮猜疑的心思又加重了几分,不禁大为恼怒。

    司马越连下三道命令,不许苟晞部众入鄄城休整,要求他们继续追击已经西逃的王弥。

    得到司马越的命令后,苟晞的一众部将全都哗然,这些部将大多是兖州本地人士,都想留在自己的家乡。

    这司马越不让他们,进入鄄城中休整也就罢了,还要求他们继续追击王弥,根本就是把他们这些兖州兵当牛做马使唤。

    大小近百战的胜利,已经让这些兖州军官觉得自己拥有了可以抗拒司马越的底气。

    面对一众在自己面前诉苦,不愿意继续追击王弥的将领,晋征东大将军苟晞的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虽然对不能进入鄄城休整,苟晞也是心中不快,不过扪心自问,就算是太傅司马越让苟晞率军入城,他也不敢啊。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看了出来,原本坐镇都城的中军,此时的实力早已经不复当年的威武了。

    反而是苟晞手下的兖州军,已经成了百战百胜的王者之师。

    如果苟晞入鄄城,那么阴险诡谲的司马越,说不定就会产生谋杀苟晞,夺取他手下军队的心思。

    毕竟苟晞一个寒门庶族,能统领这些兖州籍锐士,主要就是靠自己屡战屡胜的威望,并没有太多宗亲故旧帮他掌控全军。

    如果苟晞被杀掉,恐怕司马越轻轻松松的就能拉拢这支兵马。

    而且,根据追击王弥逃窜的探马回报,王弥多半是向着洛阳的方向逃去,估计是想去趁匈奴人围攻洛阳,想去火中取栗。

    如此一来,只要苟晞尾随追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洛阳。

    等到苟晞率领这支常胜军进入洛阳,那他可就是戡乱平贼的大功臣,有着皇帝司马炽密信做底气,苟晞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支持皇帝亲政。

    这样一来,苟晞坐镇中枢,他的弟弟苟纯坐镇青州,就再也不用受司马越这个鸟人的窝囊气了。

    凭借着自己一直以来致胜的威信,苟晞说服了手下一众将领,让他们放弃了就此屯驻兖州的想法,而是跟随苟晞继续西进追击王弥叛军。

    就在苟晞刚刚布置好了一切,打算表面上领军西追王弥,实则是入洛阳夺中枢大权的时候。

    一个临淄派来的使者,给苟晞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东莱贼刘预首战就斩杀左司马彭彦,其麾下五千精兵折损严重,齐国、乐安两郡多有豪强投降东莱贼人。

    得知此事的苟晞,大感头痛,左司马彭彦可是驻守固城的主将,原本可以与临淄的苟纯形成掎角之势互为依靠,现在却身死阵前,恐怕只剩下一座临淄城啦。

    根据临淄来的使者的描述,东莱贼人似乎声势浩大,战力也是不俗,临淄城守卫起来并不轻松。

    但是,这个时候苟晞根本不可能放弃西进洛阳的机会,而回援临淄城,那样的话,是用一场泼天富贵的机会,去换一个相对而言微不足道的州郡。

    “你立刻回临淄,告诉苟纯,援兵我是没有了,因为我要做一件大事!”苟晞说道。

    那使者闻言,又惊又恐,要知道苟纯的凶恶严苛更在苟晞之上,他作为信使带回去这么一句话,恐怕脑袋就要搬家了。

    苟晞看到了信使的反应,明白他忧虑什么,继续说道。

    “你不要担心,就这么跟他说就行,他肯定就会明白了。”

    “再有,我给你符信,你回去的时候到济南郡,命令济南郡太守严会,让他速速发兵援临淄城。”

    济南郡是青州现在最完好的郡,士卒军备完善,济南太守严会也是苟晞的老部下,是一员善战多谋的将领,苟晞觉得只要济南郡兵驰援临淄,东莱贼刘预就很难攻下临淄,到那时候骑虎难下的人可就是东莱贼人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济南郡守备兵力空虚,极有可能让河济对岸冀州的乱贼叛军侵扰,毕竟已经听说匈奴羯胡的叛军甚至都打到邺城了。

    青州,临淄。

    苟纯在城头上,远远的张望城外敌人。

    敌人正在打造工程的器具,不过苟纯根据自己的观察,这些贼人似乎只会制作长梯,其他的云梯车、塔车、冲车等攻城器具一个都没有。

    除此之外,敌人就是在城池的东南两侧挖掘了三天的地道,仿佛想要穴攻临淄的城墙,不过苟纯也早就查看过,根据东莱贼人挖掘出的土量计算,恐怕距离挖空城墙地基还早着呢。

    明明贼人攻城的准备都很不靠谱,既没有大批量制作攻城器具,也没有大规模挖掘地道,但是城外的敌人却好像有一种临淄城肯定能攻下的样子。

    如此一来,本就多疑的苟纯,更是对临淄城内的各家豪强严厉监视,更是戒严了全城,就算是大白天都不准居民上街走动,生怕城内豪强串联发难。

    苟纯自觉做好了一切,也就懒得管城外的东莱贼如何攻城了。

    如果东莱军愿意只扛着梯子,蚁附攻城爬高墙,用人命来填,那苟纯更加高兴。

第112章 望风景从 五

    临淄城外,东莱军的大营。

    在天色刚刚暗淡下来的傍晚,两名浑身沾满泥土的部将,来到了刘预的面前。

    “将军,南城和东城的地道都已经挖掘完毕了。”

    “好,安排人手,看好地道,不要让城内的敌人偷袭破坏坑道入口。”

    虽然知道城内的守军基本不会出城破坏,但刘预还是再一次嘱咐道,让他们小心守护好不容易挖掘好的地道。

    短短三天时间,挖掘的地道当然不可能十分的宽阔,也不可能如挖垮城墙那样,在临淄城下挖出一个巨大的陷坑。

    刘预要求挖掘的地道,只要能抵达城墙底下就行,也不需要多么宽阔,只要能通行猫腰的人就可以。

    因为刘预的地道穴攻根本不打算挖垮临淄城墙,而是打算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黑huoyao炸垮临淄城墙。

    其实,按照刘预刚开始的打算,在制作出火硝之后,就有了足够的黑huoyao,他就打算制作军事利器--火炮。

    不过,很快现实就让刘预暂时放弃了这个计划,西晋时代的冶铁炼钢还处于蒙昧的初级阶段,根本没有把足够材质的铁料融化的温度,更不可能浇铸铁火炮了。

    当然,没有铁炮,还可以制作铜炮,毕竟铜合金的特质一直到十九世纪还能铸造出足够耐用的火炮。

    不过,铜制的火炮也是困难重重,不仅因为铸造工艺的问题,铜合金因为成分问题而强度不够。

    而且还因为太贵啦,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昂贵。

    在西晋时代,铜就是钱,一门千斤的铜火炮简直就像是一个移动的炫富机器。

    刘预占据东莱郡一隅的实力还是太弱了,目前手中工匠的技术和能力,远远不能把刘预各种的想法实施成为现实。

    用如果有铸造合用的铜火炮的成本,完全可以装备成一直数量颇为可观的披甲战兵,这些数量的战兵在战场上的作用远大于一门铜制火炮。

    所以,此次征讨苟晞,刘预直接把手中储存的huoyao用来炸城墙,虽然从huoyao的用量来说,这么做想比火炮轰击城墙有些靡费huoyao,不过取得效果,可能比火炮轰击还要有效。

    次日一大早,刘预就指挥两支神秘的士兵,在南城和东城的坑道入口,一起进行huoyao的填埋。

    几名强壮的东莱军士兵,一起配合,把两个装满黑huoyao的大木箱从坑道入口,运到了临淄城墙底下。

    然后,牵引出长长的引信,为了保证引火的成功率,每个坑道都是留下了两条黑huoyao裹制的引信。

    在放好huoyao箱和引信后,这些士兵又从坑道的入口填入了砖石木块,把装满黑huoyao的箱子死死地封闭在了地下。

    这样一来,按照刘预的设想,等到黑huoyaobaozha的时候,巨大的冲击波就会从相对薄弱上部冲出,应该足以破坏临淄城汉代夯筑的版筑城墙。

    等到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

    在手下众多部将,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刘预命令士兵点起了狼烟,这是为了让南城和东城同时点火的信号。

    坐镇城南的刘预,亲手点燃了一支引信,填充黑huoyao的引信“嗤嗤”的急速燃烧,散发出大量的白烟。

    周围一圈部将士兵都是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他们都想像不出来,刘预这个方法到底是如何攻破敌人城墙的。

    有几个齐郡豪强出身的部将,都是看过不少丹药长生道门的书籍,他们猜测这种嗤嗤冒着白烟的玩意儿,可能是一种阳气至重的火行之物,可以攻破土制的城墙。

    不过,按照他们印象中的五行只说,这火德可是克木德,并不会克制土德啊。

    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最大,也都想不出刘预的这个办法要怎么攻破临淄的城墙。

    与刘预手下这一帮部将同样疑惑的人,还有临淄城头的苟纯和他的部下军士。

    苟纯居高临下,在城墙上早就发现了城南和城东两侧的敌人,从一大早就开始在那两个坑道入口模样的地方,先是往坑道里运输一些奇奇古怪的木箱,而后又是砖石土木。

    “不对啊,这穴攻虽然需要运输木材支撑坑道,但不可能这么快就挖到需要烧木陷墙的地步啊。”

    苟纯的心中大大疑惑,这些东莱贼人只不过挖掘了三天,根本不可能如此速度啊,比如为了反制攻城方穴攻,城内的士兵也沿着城墙挖掘了壕沟,而壕沟的深度长度产生的土方根本不可能掏空一段城墙。

    “城墙角听瓮的士兵,可听到什么异动?!”苟纯被东莱贼人神秘的动作,拨弄的心中不安,他向身边的部将询问城墙旁边听瓮士兵的侦查情况。

    “明公放心,末将刚刚去查看过,瓮中士兵全都竖着耳朵呢,根本没有什么异常。”

    这名部将恭敬的说道。

    为了对抗敌人的坑道穴攻,通常会在土中埋上一口大瓮,让耳朵灵敏的士兵坐在其中,听取附近是否有敌人挖掘的动静。

    苟纯点了点头,虽然这种听瓮的灵敏度很是可疑,不过如果有人挖掘的话,应该还是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声响的。

    既然现在没有一点动静,那么里面应该没有人在继续挖掘了,这样说来,城外的东莱贼多半是在焚烧支撑城墙负重的立柱了。

    苟纯冷笑了一声,在心中不禁暗暗鄙视这些东莱贼,这些穷山僻壤出来的土包子,恐怕只是挖到城墙下面挖出一个狭小的空洞,就以为能让城墙垮塌了,就让他们慢慢等吧,就算等到死,这夯土版筑的墙体也不会垮掉。

    这时候,城外的东莱贼阵中,突然升起一条浓浓的黑烟,如同某种信号一样。

    苟纯皱了皱眉头,觉得虽然贼人愚蠢,但是自己还是小心为妙,万不可省却一些不必要的措施。

    他命令部将,向东南两面增派兵力,万一出现城墙坍塌的现象,随时准备守卫破损处。

    因为穴攻之法,并不会让夯土的城墙消失,而是会让城墙塌陷,在原本的位置形成一个缓坡,这种缓坡往往会成为攻守双方的血肉磨盘。

第113章 望风景从 6

    在苟纯吩咐完毕命令后。

    他又看了看城外东莱贼人严阵以待的架势,总觉的一股莫名的不安。

    苟纯忽然警觉,万一这是敌人的疑兵之计,明面上攻击东南两侧,实际是西侧的话,可就有些麻烦了。

    随即,苟纯又下令调动了城中预备兵力,去协防西侧城墙,至于城北,暂时不需要防守,因为城北之外是大片的泥沼河流,根本没有东莱贼在那里驻扎。

    在派遣重兵加强了城墙防守,特别是东、南两面东莱贼可能穴攻的城墙后,苟纯就下了城墙,往城内刺史邸而去。

    毕竟已经是初夏时分,穿着一身铁甲袍服的苟纯,早就已经热的汗流浃背了,在城墙与那些大头兵在一起同甘共苦,哪有回到府中搂着美妾娇僮来的舒坦。

    就东莱贼人那可怜的挖掘量,恐怕临淄城墙连一条缝都不会裂开。

    回到府邸中,苟纯刚刚坐下,准备稍稍静坐再卸掉铠甲,毕竟炎炎夏日大汗之身,如果贸然卸甲,很容易患上骤冷抱恙的卸甲风。

    就在苟纯刚刚喝了两杯冰酒,在侍妾的服侍下卸掉铠甲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轰”的闷雷声。

    “大晴天,怎么会打雷?!”

    苟纯心中纳闷,向外望去,只见天空碧晴,并没有惊雷之云。

    但是刚才的确是一声真真切切的雷声,苟纯一阵阵的纳闷,走到门外想着四处张望。

    “主人,你看那边!”

    身边的侍妾忽然用手一指,苟纯顺着望去,发现南边一阵黄扑扑的尘土气团腾空而起。

    “不好!”

    苟纯大叫一声。

    那里正是城南的位置,这么大的一团黄土,肯定是城墙垮塌造成的,至于刚才的声音,可能是版筑城墙倒地的声音吧。

    苟纯急忙又穿上盔甲,召集亲兵向着城南策马疾驰而去,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想着东莱贼人到底是怎么把坚固的城墙三天就挖塌的。

    很快,苟纯就赶到了城南的位置,此时原本大片大片喧腾的黄土已经消散,眼前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苟纯看到眼前的景象,口张的大大的,下巴都要拖到了地上。

    与他预想的城墙垮塌完全不同,城南这一段的城墙完全的不翼而飞啦!

    不翼而飞!

    黄土夯筑的城墙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中弥漫的黄色尘土,满地的坚硬土块,散落一地的兵器和士卒,许多士卒扑到在地一动不动,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正摇摇晃晃的勉强起身。

    原本部署在这一段城墙上的精锐士卒,此时已经大部分不见了踪影,目之所及只有这些不知生死的丢魂失魄之人。

    苟纯一把抓过一名目光涣散刚刚爬起来的士兵。

    “到底怎么回事!城墙呢!?”

    面对凶神恶煞的苟纯,这名士兵却是一脸的茫然,似乎根本没有听懂苟纯的问话。

    此时,一阵强风吹来,把弥漫的剩余尘土吹得干干净净,一个巨大的豁口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了苟纯等人眼前。

    透过这个豁口,苟纯已经可以平视到不远处的东莱军,原本阻碍东莱贼人脚步的高大城墙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快,快,快去找人,把这个豁口堵住!”

    眼看着周围的士兵似乎被邪魔附体一般神志不清,苟纯赶紧命令亲兵去其它地方调集士兵来防守这个巨大的豁口。

    与此同时,临淄城南。

    望着不远处临淄城墙上突然出现的巨大豁口,刘预身边的所有将领同样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状。

    刚才,刘预点燃引信后,过了好长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等的不耐烦,甚至连刘预自己都因为这一条引信失效,觉得需要点燃第二条备用引信的时候。

    “轰!”

    突然,一声如雷鸣般的巨响传来。

    被晴空炸雷吓到的众人都下意识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原本清清楚楚看在眼中的临淄城墙,此时已经被一团巨大的尘土遮蔽住了。

    随后,一阵噼里啪啦的细碎泥土石块从天而降,砸在了东莱军阵中,引得一阵阵吃痛的惊呼。

    不过,刘预身边的将领都已经没有人去关心这些小小的骚动了,堪称天下有名的大城的临淄,竟然在一瞬间消失掉了一段城墙。

    一段坚固的夯土城墙。

    这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围。

    如果是临淄城墙发生了垮塌,塌陷形成了可以攀爬的缓坡,那这些豪强、流民、山贼出身的部将肯定都要大赞一番刘预英明神勇,竟然能三天穴攻挖垮城墙。

    可是,如今是一声巨响之后,一段城墙不翼而飞了,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啦。

    突然,一名部将软软的瘫跪在地,口中颤巍巍的喊着。

    “将军天神下凡,就算是大贤良师再生,也未必会这天雷术啊。”

    这是一名天师道徒出身的叛军老兄弟,他口中的大贤良师就是两百年前的黄巾贼首张角。

    听了这话,在场的部将都才回过神来一般,齐声声的附和起来,不住的感叹此乃天雷才有的威力。

    刘预虽然不在乎这些人的恭维逢迎,不过他在所有人的脸上更多的看到的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种超出想象能力的力量,绝对会在人们的心中产生巨大的震慑作用,其威力可比苟晞一般多杀几个人管用多了。

    不过,刘预也没有想到,这巨量黑huoyao摧毁城墙的能力竟然能如此厉害,根本没有做好进攻夺城的准备,等到豁口尘埃落定,已经有守军搬运木石开始封堵城墙的豁口了。

    就在城内守军刚刚开始封堵这个南城的豁口的时候,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这次是从临淄城的东面传来的。

    原本在南面豁口指挥封堵防守的苟纯,在听到这一声沉闷的轰鸣后,内心几乎崩溃了。

    苟纯抓过一名将领,命令他速度赶去东城调动军队组织防守。

    望着面前心思不安的一群士兵,苟纯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他一边恼怒的用鞭子抽打士兵,催促他们抓紧封堵豁口,一边内心几乎要绝望啦。

    “这临淄城是没法守了,天雷轰地,还是一连两次!”

第114章 望风景从 7-夺城

    就在苟纯用凶狠手段掩饰心中的绝望的时候,一阵阵急促的鼓声从城东的方向传来。

    这种急促的鼓声就是守军发出的告急信号,通常是敌人正在猛烈进攻,需要周围友军的支援。

    苟纯听到鼓声,心中泛起强烈的恐惧,他抬眼望去,只见城东已经又燃烧起来三股黑浓的烟柱。

    这是城防被破在即的信号!

    苟纯估计刚才调遣的援兵还没有赶到东城的位置,恐怕就算赶到那里,也来不及了。

    要知道,在城外的东莱贼军可是数倍于临淄城内的守军,只要没有了城墙的阻拦,城内的军力根本撑不了多久。

    “快,随我去东门!”

    苟纯透过残破的城墙豁口,看到外面城南的这些东莱贼军似乎没有进攻的打算。

    他留下一名心腹部将督促士兵封堵豁口,自己则亲自率领其余的亲卫精兵往城东而去。

    要想保住临淄城,就必须把已经告急的东门给守住,不然的话,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此时,在临淄城南外的刘预,也已经看到了临淄城东门方向升腾而起的黑色烟柱。

    “将军,听,这鼓声,是守军支撑不住的告急信号。”刘预身边的兵曹从事薛杞说道。

    在刚才的baoo中,刘预所在的南城baoo之后,过了好一会儿,那东城方向才传来baoo的声音。

    刘预估计,肯定是东城第一次引信没有引爆,是使用了备用引信引爆,这才晚了这么久。

    “临淄之安,自此战始,诸君,谁愿先登攻城。”

    刘预安坐马上,看了看前方被守军用破砖杂木堵塞的城墙豁口,虽然守军士兵已经尽力搬运材料,但封堵的效果还是十分有限。

    “薛杞,愿帅齐地儿郎,为将军登城破贼!”兵曹从事薛杞抢先说道。

    薛杞知道,今天这临淄城苟纯肯定是守不住啦,以他为首的这些齐地豪强在夺取临淄后,肯定要按劳分功,如果他能有这夺城先等之功,那以后刘预麾下齐地豪强出身的官吏,就基本会以他为首啦。

    刘预看了一眼薛杞,笑了笑说道。

    “薛君,乃运筹帷幄之才,这种战阵之事是大材小用啦。”

    眼看着,这临淄城肯定能攻取下来,刘预可不想在这些降服的齐地豪强中造出一个领头人物来,那可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这时候,一直待在旁边的刘珣开口说道。

    “叔父,珣愿率军,必能破贼。”

    刘预一看,原来是自己兄长的儿子刘珣,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经生的甚为雄壮,根本不似一般的少年。

    “好,给你两部兵马,为我取下南门。”

    对于这个仅比自己小几岁的侄子,刘预痛快的答应了他的请战。

    魏晋时代,最是家门宗族荣辱与共的时候,刘预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出身寒门的不足,宗族亲友少,就缺乏足够血亲来维系手下军队的控制。

    要是像魏武帝曹操那样,一朝起兵,故旧门生暂且不说,就是一水的曹姓、夏侯姓宗亲就足以横行一时。

    面对城中已经惊惧不已的守军,刘预相信可能只需要几轮冲锋,就足以拿下南门。

    所以,用这么一个手到擒来的机会培养一下宗族亲朋,是最合适不过的。

    而其他人根本也说不出什么,毕竟魏晋时代可是宗族大于家国天下的时代。

    你要是真的处处压制自己的宗亲,那才是不为世人所理解。

    临淄,东城。

    董平身为临淄东面东莱军的领军将领,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居中调度的责任。

    他身披重甲,手持铁qiang身先士卒正在奋力的搏杀。

    在董平的身后,越来越多的东莱军身边狂呼嚎叫着穿过城墙的缺口涌入城内。

    在刚才的baoo中,董平率领的东莱军距离城墙有些近,不少前排的士兵被突然的baozha泛起泥土碎石砸伤。

    但是这种近距离的baozha,让这些士兵近乎陷入了疯狂。

    所有的人都已经为这是某位天师引的天雷,不然这坚固的城墙怎么会一声雷鸣后,便不翼而飞呢。

    既然有了天神天师相助,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董平身先士卒冲入东城的缺口后,东莱军已经如潮水一般占领了东门。

    苟晞所部的这些兖州兵不愧为百战强军,东门周围的守军在突然遭遇这种天罚一般的变故后,竟然还自发组织了反击。

    董平率领士兵一边沿着大街向城内扑去,一边命令其他人进攻城墙夺取城防。

    就在东城上的守军发出破城在即的三道黑烟信号之后,整个东门就已经被东莱军占领了。

    此时周围赶过来支援的守军,经过一番苦战,也已经发现临淄东门失守了。

    又看到黑压压一大片,连绵不绝地从城外涌入的东莱军,终于没有了战意。

    他们都知道这临淄城已经是守不住了,与其上去做无谓的fangong,还不如赶紧从北门或者西门突围。

    剩余的守军哄然溃逃。

    当苟纯率领亲兵快要赶到东门的时候,他发现东门城楼上告急的鼓声已经没有了声音,告急的烟柱也已经消散不见了。

    苟纯知道,这肯定是东门已经失守,如今只能绝地反击,组织周围的守军重新夺回东门。

    不过,很快就连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一群又一群的守军士兵从前方退回来,甚至可以说是逃回来。

    这些原本守卫东城的士兵们都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意志,根本没有了再重新组织起来的希望。

    “不许退!”

    “不许退,都给我回去,把东门夺回来!”

    苟纯骑在马上,大声的怒喝,但是所有的士兵都没有人理会他的怒斥。

    已经被气愤冲昏头脑的苟纯,猛然拔出佩剑,砍向身边的几个逃兵。

    有一个倒霉的逃兵,被苟纯砍中脖子,泛着血沫子的鲜血喷出了好几尺高,立刻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但是,这一个逃兵的死亡,并没有让其他人停止溃逃,他们纷纷躲开苟纯所在的方向,绕道继续后逃。

    “来人,把所有临阵脱逃者格杀!”

    苟纯咬牙切齿的命令身边的亲兵。

    不过,他身边的亲兵没有行动,反而一名亲兵头子向已经失去理智的苟纯说道。

    “将军,东门丢了,贼人入城了,事不可为,还是抓紧突围吧!”

    “乱我军心,找死!”苟纯说着就要举起手中的佩剑砍他。

    不过,几名亲兵很快拉住了苟纯的手臂,一边苦苦哀求,一边劝苟纯放弃fangong,抓紧时间突围。

    苟纯虽然暴虐,但是他并不傻。

    此时,就连身边的亲兵都已经反对了自己的决定,他也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事不可为了。

    如果不抓紧突围,等到东莱贼控制了城防,那他就算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苟纯喟然一声长叹,绝望的说道。

    “罢了,罢了,传令所有人,从西门和北门分两路集结突围!”

第115章 望风景从 济南郡

    下午,申时。

    东莱军就已经全部控制了临淄城的四个城门,开始搜捕躲避隐藏在临淄城内残余的敌军士兵。

    “叔父,苟纯率领骑兵从西门突围,连破三道阻拦,让他们跑掉了。”刘珣匆匆赶过来向刘预汇报。

    “叔父,要不要让我带领一支精兵,尾随追击。”

    在今天的南门攻夺战中,守军几乎是一触即溃,刘珣几乎白捡了一个破城的功劳,此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兖州强兵,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也别去追了,追不上的。”

    刘预拒绝了侄子追击苟纯的请求。

    西晋朝廷在兖州有不少的马苑,用来养殖军马,在苟晞领兵后,兖州军中就有了大量的骑兵。

    此次苟纯突围,也尽数是骑兵突围,剩余的步兵都被他扔到了屁股后面垫背了。

    这么多精锐骑兵绝命突围,如何敢让刘珣这种毛头少年去追击。

    而且苟纯把绝大多数步兵抛弃后,也就没有了继续兴风作浪的本钱。

    如今已经夺取了临淄,刘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整合控制齐国、乐安郡这两地的豪强,补充急需的粮食物资。

    不然的话,东莱军拼死拼活赶跑“屠伯”兄弟,岂不成了乐于助人的傻子啦。

    青州,济南郡,东平陵。

    作为连接兖州的门户,控制着黄河、济水天险的郡,济南郡的重要性丝毫不弱于齐地两郡。

    所以济南郡太守严会,是苟晞心腹旧部,从苟晞做郡守开始,严会就一直跟随他左右,数年征战下来,随着苟晞的升迁,严会也做到了济南郡这种大郡的太守。

    这对于出身市井小民的严会来说,已经是几辈子祖宗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在严会来到东平陵担任济南郡太守之后,本郡世家何氏甚至于严会结成了姻亲。

    虽然何氏只是嫁了一个养女给严会为续弦,但这也是一种明显的态度了。

    在济南郡娇妻美妾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后,严会敢到自己越来越胆小,不仅担心有人把自己的官位夺取,更怕有人把自己的荣华富贵给夺走。

    事情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昨天,领青州刺史苟纯率领数百骑兵突然抵达了东平陵。

    与此同来的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就是临淄城失守了。

    要不是苟纯亲口跟严会所说,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凭借着临淄坚固的城防和精兵锐卒,怎么可能被东莱贼人只用了三天就攻破了城池呢。

    面对严会的惊讶疑惑,苟纯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叹气,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天之中,会有两次天雷击地。

    苟纯突围而来,当然不是想要和严会诉苦叙旧的,他到了东平陵之后,就要求严会征发济南郡的军兵和豪强编户,他要召集一只军队,准备伺机夺回临淄。

    他要用那些齐地、乐安郡背叛他的豪强之血,来洗刷自己丢城失地的耻辱。

    严会听到苟纯的计划后,虽然表面上还是那样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却已经不住的叫苦。

    这东莱贼人肯定是武力彪悍之辈,不然的话,临淄城怎么会三日就被攻破呢。

    而济南郡的东平陵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识过战火了,城池更是差了临淄城好多。

    按照严会的估计,如果东莱军进攻临淄需要三天,那进攻东平陵可能只需要两天就够了。

    这苟纯明显想要用济南郡的人命去喂东莱贼这只老虎,严会想着按照苟纯的计划,fangong临淄,多半只会白白死伤数万人,其他的任何好处都没有。

    不过,严会不敢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他与苟纯虚与委蛇了一番之后。

    当天夜里,就偷偷去自己的便宜岳父,东平陵何氏何雍的家中。

    严会把苟纯败退济南郡的事情,全都给何雍说了。

    听说苟纯临淄战败,仅仅率领几百残兵到了这里,然后还要征集济南郡豪强军兵fangong临淄,何雍立刻一脸的阴沉。

    “大人,这小苟使君要我明日就征集各家豪帅,这可如何是好。”

    严会向何雍说道。

    何雍看了他一眼,缓缓的开口说道。

    “士长,苟氏是你的恩主,你要如何打算啊?”

    严会闻言,低着头想了想,说道。

    “苟纯之兄,苟道将,虽然于我有知遇之恩,但我也不忍济南郡士民遭遇兵戈灾祸啊。”

    何雍一双迷迷瞪瞪眼睛,紧紧盯着严会看了两眼。

    “那为何,你今天不这么跟苟纯说呢?”

    “苟纯本就暴虐,如今他新遭败绩,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我如果这么说,恐怕就已经被他记恨了。”

    “唉,你自己不想,又不敢说,那来问我有什么用。”

    “大人,是郡中贤达,肯定能有办法的。”

    “苟氏兄弟,在青州杀伐立威,已经得罪了大半世家,恐怕就算是你发令征集,也不会有哪家豪强响应的。”

    “我也知道,可就怕到时候,苟纯迁怒到我的头上啊。”严会忧心忡忡的说道。

    严会虽然这是有品秩的郡守,但在脾气暴躁的苟纯眼中,也和一般的部曲军汉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这样,索性用我一策,可以一劳永逸。”

    这时候,何雍神神秘秘的让严会俯身耳语。

    严会越听自己这个便宜岳父何雍话,一双眼睛越是瞪大。

    他脸上的表情也充满了纠结、惊恐和迟疑。

    语罢的何雍,老神在在的端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严会。

    终于,纠结了一番之后,严会猛然一拍跪坐的大腿,下定决心的说道。

    “污我一人之虚名,而能救数万苍生,也是值得的。”

第116章 望风景从 终

    在严会猛然一拍跪坐的大腿,下定决心的说道。“污我一人之虚名,而能救数万苍生,也是值得的。”

    青州,临淄,青州刺史衙署。

    宽敞的大厅中,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下品官员,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一双手高高举起,把一个木匣子举过了头顶。

    这个木匣子的盖子已经被打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奇珍异玩,而是一颗干干净净的人头。

    刘预端坐主位,看着面前这个被洗刷的干干净净的人头,竟然有了一些恶心的感觉。

    按照常理来说,他已经适应了魏晋时代dongan时节,人命如草芥的情况。

    但是当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砍掉了头颅,然后像一个物件一样装到了小小木匣子里。

    他这时候才有点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怕,不管你活着的时候是何等的英雄或者枭雄,只要被杀了就已经不能再奢求什么了。

    刘预忍着内心的厌恶感,不再去看那个匣子里的头颅,而是看向分坐左右两侧的部将、属吏。

    “这就是苟纯吗?”刘预问道。

    是的,这个木匣中的人头的主人,正是不久之前,从临淄突围而出的苟纯。

    济南郡太守严会,联合郡中豪强,突然发难,把逃到东平陵的苟纯杀掉了,然后派人携带大批的钱帛和苟纯的人头,来到了临淄向刘预投降。

    听到刘预询问,那些齐地豪强出身,见过苟纯本人的部将下属们,纷纷出言回应刘预。

    “是的,正是苟纯。”

    “小苟残暴,甚于大苟,此番下场也是便宜他了。”

    “苟贼终有今日!”

    听到这些齐地豪强如此说,刘预不禁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毕竟他俩人的共同点就是领青州刺史,虽然刘预这个是自己胡乱自封的。

    “启禀将军,我家严府君,亲斩苟纯首级,就是为了顺应将军除暴安良的号义啊。”

    这名使者听到在场的刘预属下都为苟纯之死而叫好,马上顺手表露了忠心。

    “既然如此,那严会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刘预冷冷的说道。

    “济南郡控扼青兖要道和河水津渡,严府君是怕有贼人趁隙作乱,这才派小人前来的。”

    这名使者看到刘预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大喜过望的样子,甚至略有些不满,原本有恃无恐的心情瞬间变的忐忑起来。

    要知道,济南郡太守严会可是苟晞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严会出身兖州鄄城的马苑畜户,是在编户百姓中的下流行当,如今在苟晞的提拔下能做到郡守,已经完全可以算是苟氏的门生故吏了。

    身为苟氏的门生故吏,却杀掉了苟纯投降刘预,在魏晋时代来说简直是完全不要脸皮的行为了。

    本来,严会想着刘预出身东莱贼军,要论出身恐怕还不如他朝廷募兵出身呢,所以应该不会在意他背主投降一事。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这个使者觉得自己主人的估计可能有些错误了。

    “严会,弑苟纯而降,算是有大功的。可以继续担任郡守,不过济南郡是四战兵戈之地,我给他一个东牟郡,让他做一个安乐太守吧。”

    刘预朗声说道。

    “这,,,这个,,,”听了刘预的话,严会的使者竟然一时语塞了。

    刘预在说严会杀苟纯这件事的时候,用的竟然是“弑”,这可是以下戮上才用到的字眼。

    大厅中的众人,看到使者尴尬的样子,也全都嘿然而笑。

    一名头戴高冠的临淄世家老者,开口说道。

    “苟纯虽残暴,但严会受苟氏重恩,却背恩杀之,实属大不义。使君不以严会卑鄙,仍要加以重用,实在是大度非常。”

    刘预看了看这个老者,笑了笑算是回应。

    这个老者是临淄晏氏晏著,晏氏自从先秦就已经是齐地大族,虽然屡经动荡,但如今还是齐国临淄的世家表率。

    “严会,背主弃义,实在是人品低劣。”

    “是啊,果然劣种贱族之人,都是无信无义之辈。”

    “此等品行,使君竟弃瑕录用,实在是胸怀广博。”

    “,,,,”

    很快,在一帮出身齐地世家豪强的官吏口中,济南郡守严会几乎就要变成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人啦。

    听到这些下属这么说,刘预知道,当然不是这些豪强子弟多么的忠信仁义,要真是这样,他们也不会历经几百年而依然不倒,高尚可不会让他们一辈平安无事。

    这些世家子弟之所以如此恼怒严会,是因为刘预刚刚与他们商议了下一步如何处置济南郡的问题。

    在刘预原本的计划中,济南郡是交通要地,是必须夺取的地方,而且还可以用济南郡的官职安插培养那些效忠自己的青州世家子弟。

    原本计划大军压境,攻取济南郡,然后分割战功、官职的计划,却因为济南郡太守背叛苟氏投降而破产,这些齐地的豪强子弟可都是一肚子的憋屈和不甘,这样可就白白丢掉了大把手到擒来的功劳。

    严会的使者,听到众人如此非议自己的主官,不由的面红耳赤的争辩。

    刘预摆了摆手,让众人收声不再议论此事。

    “怎么,一个东牟太守换一个济南太守,严会难道不想答应吗?”

    好整以暇的刘预逼问道。

    “严府君,经略郡中数年,是士民依望,如果调迁,恐怕会让郡中百姓寒心,以为将军是不惜人才呢。”使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是以,还请将军准严府君留任东平陵。”

    济南郡的位置太重要,刘预也不会答应严会的这个要求,毕竟就算严会不投降,如今他的手中可是有大批士气高涨的士兵,携大胜之威攻取济南郡,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而且,刘预严重怀疑这个严会脑子有毛病,他是凭什么觉得,献上苟纯的首级,自己就会答应他留任济南郡呢?

    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就算他不投降,自己也可以率领兵马自取济南郡吗?

    按道理来说,严会能从一个养马的布衣做到一郡太守,不应该是连这点东西都想不到的人啊?

    当然,不管严会是怎么想的,刘预都不会让他继续留任济南郡的。

    青州,济南郡,东平陵。

    “什么?!让我去任东牟郡太守?”

    济南太守严会听到返回使者的话后,瞬间就气炸了肺。

    济南郡是通衢富庶的地方,东牟郡是什么地方,是一个从偏僻东莱郡分裂而成的一个小郡,一个比东莱郡还闭塞、还穷困的海角。

    严会知道,那个东莱贼首刘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根本不看重自己奉上苟纯首级的功劳,他所想的只不过是直接控制济南郡。

    可是,这一番情况与之前自己的岳丈所说的不一样啊。

    原来,在劝严会杀掉苟纯投降刘预的时候,便宜岳父何雍可是告诉自己,他已经飞鸽传书,说已经得到了齐地豪强支持,而且已经劝动了刘预,他们答应只要严会献郡投降,就依然让他留任济南郡太守。

    不是如此的话,严会怎么会袭杀自己恩主的亲弟弟,让自己背上这么大的骂名呢。

    严会想着,这多半是刘预之前使诈,以自己贪图一时安定的想法,中了东莱贼的圈套。

    “刘预小儿,难道以为我是三岁的孩童嘛!”严会怒喝,原本几年安平日子消磨掉的杀气又回来了。

    严氏宗族可是已经搬到了济南郡,如果调任东牟郡,那可就意味着抛弃这几年间积累的土地、财富和人脉。

    “父亲,那我们怎么办?”

    严会的长子严忠在一旁开口说道。

    “刘预欺人太甚,既然如此,你速派人调集郡中兵卒,一定给我守好东平陵,再派人去兖州鄄城,太傅东海王如今坐镇那里,他以前就器重笼络过我,只要我转投太傅门下,肯定能得太傅麾下中军相助,到那时候就不用再忌惮苟晞和东莱贼。”

    严会说道。

    “可是,我们刚刚杀了苟纯,他可是正经的领青州刺史,朝廷高官啊。”

    长子严忠担忧的说道。

    “哼,领青州刺史罢了,杀就杀了,而且你知道苟晞率军去哪了吗?”严会冷哼着说道。

    “父亲,苟纯难道不是去追击王弥残部吗?”严忠虽然这么说,但他知道肯定另有隐情。

    “苟道将,率领精兵名为追击王弥,实则是要强入洛阳,他想着学当年董卓、魏武挟奉天子呢。”

    “啊?那如此一来,岂不是就和太傅东海王结下大仇啦。”

    听了父亲的话,严忠惊呼道。

    太傅司马越率领朝廷官员班底和中军屯驻兖州,已经是事实上真正的朝廷中枢,留在洛阳的天子司马炽不过就是一个象征人物罢了,但只要苟晞率领强军进入洛阳,打出天子本人的旗号,那么东海王司马越的这个驻外朝廷立刻就会失去合法性和号召力。

    所以只要苟晞敢入洛阳奉天子,那么他和司马越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这样一来,严会诛杀苟纯的事情,在太傅司马越一方看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甚至可以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投名状。

    就在严会父子密谋已定,准备召集手下军队,坚守东平陵以待太傅司马越的援兵时候。

    同样在东平陵城中,何氏的府苑。

    几个何氏宗族的大人物正在商议。

    “严会,这是不死心啊?”

    在听到密报,说严会准备召集周围郡兵死守东平陵,转投东海王司马越之后,几个何家人都是大惊。

    “哎,这个严会还真是贪心,还非要赖在这济南郡了。”

    本来,何氏得知苟纯命令严会,发兵攻打东莱贼,世世代代聚居东平陵的何氏,非常害怕济南郡遭遇战事,那样他们宗族遍布各城池的商产可就遭殃了。

    所以他们才欺骗严会,让他杀了苟纯投降刘预。

    本来以为,只要严会上了贼船,就肯定一条路走到黑,这东平陵等城也就可以免于刀兵战火。

    可没想到这个严会就是死也要死在济南郡了。

    “那我们何氏,可不能与他一起在这里等死。”

    “是啊,如果东莱贼与中军在这里交战,我们的宗族基业可就遭殃了。”

    一群何氏宗亲,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

    “好了,办法又不是没有。”身为宗长的何雍,出言制止了一群人的热议。

    “严会手下的兵卒也已经不堪一战,都害怕打仗,只要除掉了严会,这东平陵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听到这么说,有人迟疑了一下说道。

    “可毕竟怎么说,这严会也是我何氏的女婿,如此一来有损宦誉啊。”

    何雍听了这句话,一双昏黄的眼睛一翻,不屑的说道。

    “一个家妓生养的野种,如同养在身前的犬马罢了,算是什么我们何家的人,这个严会又算哪门子的何家女婿?”

    “一个家妓生的女孩,给她一个养女的名分,把她嫁给郡守,过了两年上等人的日子,也算是对她有大恩大德了,如今我们何家需要行非常之事,杀了她一个丈夫也算是她报答我们何家的恩情啦。”

    青州,临淄。

    几天后,刘预又见到一波来自济南郡东平陵的使者,这些人自称是东平陵城中的世家豪强。

    他们说,因为郡守严会反悔,不想投降刘预,想要改投东海王司马越。

    还要在郡中强征士兵和民脂民膏,所以郡中士民群起反抗,已经把严会诛杀,并且诛灭了东平陵城中严氏三族所有的男丁。

    随后,刘预就看到了一排又一排的木匣子,足足有四十多个,每个木匣子中都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其中还有花白胡须的老人,也有几岁懵懂顽童的头颅。

    在使者的指认下,刘预看到了严会的首级,一个面目狰狞的凶悍面孔。

    刘预不禁喟叹,这个严会还真是可怜,这么快就和自己炮制的苟纯一般遭遇了。

    只是不知道,这些济南郡的豪强为何如此的强大,一个郡守竟然可以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杀死,如果自己要控制济南郡,恐怕还是离不开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衣冠禽兽。

    这种传檄而定,四方望风景从的征服还真是危机四伏。

第117章 司马越来使

    永嘉二年,六月。

    刘预率领一万步骑兵进据济南郡东平陵,郡中各县官吏豪强纷纷归附,当然也有不少忠于晋室,不愿意归降,不过在刘预兵力攻击下,不到半个月就全部平定。

    至此,除了长广郡之外,整个青州都已经归附到了刘预的麾下。

    当然,在像临淄这种城市以外,刘预的控制力还是非常薄弱的,真正掌握青州大部分实力的人,还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豪强世家。

    不是刘预不想掌控这些权力,而是就算刘预有心去控制,但也有心无力。

    他手中也没有足够的官吏,就算他把手下部将,都派驻出去作为郡县官吏,也不可能真正掌控地方的权力。

    整个东莱军值得信任的班底也没多少人,他能派驻的官员数量就更是十分有限啦。

    而且作为地方官员,同样需要有佐官下属,需要用这些人来完成政务、诉讼、治理、税赋等一系列琐碎的事情。

    这样的话佐官下属最基本的条件就是需要识文断字,而如今西晋时代真正的读书人基本都是世家豪强。

    就算是时人口中的“寒门”,那也是相对士族高门而言。

    对于郡县中的普通人而言,这些所谓的“寒门”可都是县乡里的一霸。

    当然,就算现在刘预不能完全掌控地方县里的权力,也不会太过在意,只要他能控制好手中的数万军队,对各地豪强保持军事上的威慑,就完全不必担心。

    毕竟就算在后世的明清时代,在大多数的地方都处于皇权不下乡的状态,而现在是处于中古时代之前的西晋。

    而且以历史上的轨迹来看,这些青州豪强真正搞事情的能力非常差劲,不然的话在整个两晋时期,先后被曹嶷、石勒、段部、慕容等等胡汉势力控制的老老实实的,以至于到了第二帝国的隋唐时期,整个青州声名显著的望族,大部分都已经不是魏晋时代的那些世家豪强,而是变成了跟随慕容、拓跋诸胡迁徙而来的河北世家之后。

    作为一种合作,有这些地方世家豪强的配合,刘预就不用太担心手下数万士兵的吃饭问题了,毕竟已经攫取到地方权力的这些大小领主可不敢怠慢,哪怕治下对于普通百姓的剥削更甚,那刘预也是无能为力了,毕竟这个时候能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至于活的怎样已经没有多少人计较了。

    就在刘预率军收服济南郡之后,立刻就加紧了募兵操练,一副厉兵秣马的状态,因为他现在南面有坐拥数万中军的东海王司马越,北有隔河相望的司马越党羽冀州刺史丁绍。

    只要东海王司马越想进攻自己,那刘预随时就会陷入被东海王司马越和冀州刺史丁绍南北夹击的境地。

    只要控制河水要津的济南郡一丢,那整个青州就再也没有可以依仗的山河险要了。

    这也是中国古代青州人口财富富集,但千百年来几乎没有走向天下的大zhengan出现的一个原因。

    青州核心地域的险要几乎没有,容错率太低,只要一波失利,就会被敌人直捣老巢,一波带走。

    不过,就在刘预大兴兵事,把手下的军队扩张到了五万之多,准备应对东海王司马越随后的进攻的时候,没有等到东海王司马越的军队,却等到了东海王司马越的使者。

    这个使者是一个出身泰山郡羊氏的人,名字叫做羊显之。

    当得知司马越派来使者,不仅不是要针对他,甚至是要拉拢刘预的时候,他立刻在东平陵城中设宴接待了这位使者。

    刘预一听这么名字,就知道这个泰山羊氏出身的羊显之多半是信奉天师道的信徒,或者说给他起名字的人是天师道信徒,因为两晋时代各种名字中带“之”“灵”字眼的人,基本都是信奉天师道的。

    而且泰山羊氏,可是如今天下有名的上品高门,自汉代开始就二千石大吏频出,到西晋时代更是达到了家族声势的巅峰,抗吴的大都督羊祜,司马师的妻子羊氏,晋惠帝的皇后羊献容都是出自这个泰山羊氏。

    果然,在刘预见到这个羊显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老头与之前见到的人都是有很大的不同,在席间谈吐见识秒杀一众青州土鳖,各种清谈论玄高论频出。

    当然这个羊姓老头说的大部分话,刘预基本都是听不懂。

    按说从兖州鄄城来到青州,一路风尘仆仆,但他一身的峨冠博袖却丝毫不乱,配合上保养得当的须髯,还真是有一种魏晋风流名士的气派。

    反正把在一旁作陪的青州士族的几个老家伙都给比了下去,在气质这一块,这个叫羊显之的老头是独领fengsao。

    就算是被刘预挟持带在身边的鞠羡,在这个羊显之面前都是完全不够看,甚至于鞠羡见到羊显之以后,还露出了一副仰望的姿态。

    看到这些,不禁让刘预气笑了,这些世家门阀一个个的论资排名,天天这个上品清流,那个下品浊流,仿佛这天下间的一切都可以在他们清谈论道中得到解决一样。

    可真到了诸胡入侵,永嘉之乱的时候,这些上品名流中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反倒是相互之间内斗更擅长,哪怕是有仁人志士北伐中原,只要获取军功威胁到他们,也会被他们各种扯后腿的骚操作给败坏掉。

    刘预本就听不懂这一群清谈做派的酸文,待看到自己手下一众属官脸上都是心悦诚服的样子后,更是郁闷。

    而且觥筹交错的宴会这么长时间,这个叫羊显之的老头似乎已经忘记了东海王司马越交给他的任务了,竟然只字未提此番前来的目的。

    刘预懒得继续看这些人互相之间的吹捧,直接开口问道。

    “羊公,此番前来,不知道替太傅带来了什么命令?”

    既然没有和东海王司马越撕破脸,刘预也就尊称司马越这个“八王搅屎棍”一声太傅了。

    羊显之本来与旁边一堆新收的拥趸相谈甚欢,却被刘预打断了雅兴,脸色有些不悦,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开口说道。

    “司马元超听闻,东莱刘季兴智勇无双,少年意气,此次与苟晞相互攻伐,虽然是苟晞暴虐,但毕竟无台省都府之命,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羊显之口称司马越的表字,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捋着胡子说道。

第118章 两姓之好 一

    羊显之这个老头这话肯定是个前引,肯定还有后续的话。

    不过这却是变相否定了刘预起兵的正当性了。

    虽然正当性这玩意儿在兵强马壮的时候狗屁不是,但是现在刘预麾下可是纠集了许多豪强势力,这些人可是既要利,又要名的。

    “此言差矣,预此番起兵讨伐苟晞,是有天子密诏的。”

    刘预说道。

    “哦?那诏令何在,何人传的诏令?”羊显之一脸玩味的表情反问道。

    “诏令尚在东莱郡中,自然是鞠羡所带来的。”刘预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哈哈哈,什么时候公车令都可以传天子之诏啦。”羊显之大笑道。

    此时,在旁边的鞠羡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一般,非常的尴尬。

    “那羊公的意思,是要诬陷我矫诏喽?”刘预面色阴沉的说道。

    这个叫羊显之的老头,要是再这么拆台下去,刘预就留他不得啦。

    “哈哈哈,罢了,罢了,此时不提。”

    羊显之见到刘预脸色阴沉,手扶剑柄,原本微醺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一些,眼前这个东莱贼人可是凶的狠啊,还是不要惹他了。

    “老朽前来,是太傅想让将军发兵入京勤王!”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刘预,听到这话后,都有些茫然啦。

    “入京勤王?洛阳?”

    “正是。”

    东海王司马越率领中军在外,他的盟友王衍留守洛阳,入的哪门子京,勤的哪门子的王

    难道是王衍叛乱了,或者说洛阳被匈奴人围攻危胁了吗?

    在刘预和一众青州士人的疑惑中,羊显之终于把事情的缘由给说了出来。

    原来是苟晞一路追击王弥,哪怕再听到亲弟弟苟纯死于青州之后,也依然没有半点停歇。

    而后,在苟晞抵达洛阳附近。

    苟晞联合凉州刺史张轨派到洛阳勤王的凉州督护北宫纯,先在洛阳西郊击败来犯的并州匈奴人,又在七里涧大败王弥叛军,把王弥杀得只剩了数百人渡过黄河北逃。

    等到苟晞回到洛阳的时候,突然率领大军入洛阳了,把一直蜗居在皇宫中当傀儡的皇帝司马炽给搬了出来。

    就这样司马炽从一个傀儡,在苟晞的支持下变成了真正的皇帝,夺取了洛阳的控制权。

    苟晞也被加封为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总览了洛阳的anbg,主持应付匈奴汉国的进攻。

    原本把持洛阳大权的王衍等人统统被苟晞踢到角落里。

    也就是说如今的西晋朝廷出现了两个中央了。

    一个是东海王司马越率领朝廷百官和禁卫中军的朝廷,屯驻兖州鄄城。

    另一个是大将军苟晞支持的皇帝司马炽,留守在帝都洛阳的朝廷。

    一个是没有皇帝的帝国朝廷,一个是没有百官和禁卫军的光杆皇帝。

    如此一来,可就是有意思了。

    不过对于羊显之所说,东海王司马越要刘预入京勤王解救皇帝的命令,刘预是根本都不会相信的。

    先不说洛阳远隔千里,就算没有这么远,以如今的情势刘预也不敢轻易离开的青州。

    不过,如此一来,苟晞就成了司马越和刘预共同的敌人了。

    “苟晞果然是狼子野心,不过青州被他祸害严重,如今境内盗贼四起,恐怕我也是有心无力,没有办法去洛阳勤王啊。”

    刘预推脱的说道。

    坐拥手中数万禁卫中军的司马越可就在自己隔壁的兖州,要是自己稍一松懈,恐怕就会被他暗戳戳的捅上一刀。

    毕竟,背后阴人暗害可是司马越的拿手把戏。

    刘预冷冷暗笑,谁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阴间问一问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

    不过很快羊显之的一席话,就让刘预的担心稍安。

    原来刚才的一番话不过是试探罢了,东海王司马越屯驻鄄城,想要命令冀州刺史丁绍、豫州刺史裴宪、徐州刺史裴盾围攻苟晞。

    但是听说东莱贼人刘预攻杀苟纯,又在济南郡秣马厉兵,一副随时要对周围动刀子的样子。

    司马越害怕青州的东莱贼偷袭兖州,所以才派羊显之来青州试探、笼络刘预。

    羊显之立刻表示,只要刘预支持东海王司马越,那他这个青州刺史、都督就可以变成货真价实的,这样一来青州士民就能名正言顺的被统治了。

    刘预想,这个司马越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已经实际占领了青州大部,而且青州的豪强根本不是司马越的势力,原本就根本买他的帐,如今却好似给了刘预一个天大的恩情一般。

    看来东海王司马越的手中已经没有多少实力了,竟然用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手法来拉拢自己。

    不过刘预本来也没有继续打算侵吞周边的计划,只是想着自保罢了。

    但是,他当然不能这么痛快的便宜司马越。

    “我听说,苟纯不少的残党南逃,可能进入了兖州,我青州的士民都对苟氏痛恨入骨,肯定要追剿穷寇的。”

    “些许小贼,兖州有中军屯驻,必定能剿灭,无须将军忧劳。”

    “而且苟氏已经把青州搜刮一空,已经没有钱粮勉励之前的有功将士,还需要太傅调拨府库来聊慰将士。”

    “呃,这,,,”羊显之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行台也是有些贫乏,待我回禀太傅,定能调拨一些。”

    羊显之想着,鄄城的行台都已经穷困潦倒,钱粮都要被数万人消耗一空了,已经都有人提议迁移到濮城屯驻了,如今为了应付好这个东莱贼人,暂且答应下俩,反正给你调拨个一两百匹绢也是调拨,等到刘预想翻脸,到那时候司马越肯定已经剿灭苟晞,有了余力应付这伙东莱贼人啦。

    “哦,还有不少有功将士,足以加官,缺告身。。。”

    “给。”

    “城阳郡还吞并诸县,想伺机攻打我青州北海。”

    “我回去禀告,让他们撤下”

    “还有。。。”

第119章 两姓之好 二

    并州,平阳。

    平阳自前汉开始,就是并州地界上的大城,只不过再从魏武帝迁徙南匈奴入并州以后,平阳这里就几乎成了左部匈奴的地盘。

    等到刘渊率领五部匈奴起兵反叛,就直接把平阳当做了匈奴汉国的都城。

    平阳城的郊外,匈奴汉国的侍中、御史大夫都在等待一个重要人物的到来。

    很快,在道路的远处,一片旗帜闪入了众人的视野。

    在几十名南匈奴骑兵的带领下,一群衣衫甲胄不整的骑兵来到了跟前。

    为首一人,一双豹眼凶恶,正是从青州一路转战兖州、徐州、豫州、司隶的王弥。

    看到王弥到来,奉匈奴汉王刘渊前来迎接的御史大夫赶紧,上前施礼慰劳。

    “下官御史大夫陈隽,奉大王之命,特来恭迎王将军!”

    王弥与刘渊早年间就有交往,算是一起在洛阳的老交情了。他跟迎候使客气的说道。

    “王弥败军之将,还劳烦汉王派遣诸君迎候,实在是不敢当啊。”

    此番王弥来平阳,正是来投靠匈奴汉王刘渊的,他在洛阳城外一败再败,等到他败逃七里涧,身边只剩下了数百人了,之前裹挟招揽的流民军全都丧失殆尽。

    眼看着走投无路,王弥终于下定决心投靠在并州自立的匈奴人刘渊,虽然投靠一个胡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如今的王弥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本来王弥还担心,自己败军之将得不到匈奴人的重视,但是在来的路上,王弥听说了凉州猛男北宫纯率领千余人凉州马军在河东大败匈奴刘聪,刘聪身为匈奴汉国第一战将也损失惨重,如此说来王弥的败绩似乎算不得什么了。

    “汉王让我转告将军,已经在平阳城中给将军准备好了府邸,如今汉王亲自在府邸中,拂席洗爵,敬待将军。”

    那御史大夫说道。

    “哈哈哈,好,那咱们就赶紧进城,不能让汉王等的太久啊。”

    王弥一听这个御史大夫的话,心中大喜,汉王刘渊的这么一副姿态,充分说明了对于自己的重视,自己之前担心的被匈奴人冷落,乃至吞并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了。

    等到王弥跟随匈奴汉国的使者进入平阳城,来到了刘渊给他准备的府邸后,就见到了匈奴汉王刘渊。

    刘渊的身边侍立了一大群人,其中有晋制衣冠的人,也有匈奴打扮的武士。

    王弥见到排场气势逼人的刘渊,虽然心中并不十分情愿,但还是立刻大礼canbai。

    头发花白,已经有了老态之相的刘渊见状,不禁心中暗暗得意。

    匈奴汉王刘渊当即宣布,任命王弥为匈奴汉国的司隶校尉、侍中、特进,王弥的弟弟王桑为散骑侍郎,其余部将也都一一作了封赏。

    在随后的宴席中,已经屡次攻打洛阳失败的刘渊,开始与王弥讨论如何再一次攻打洛阳。

    “大王,洛阳周围地势狭小,附近的不足以供应城中巨量人口,只要能派遣几路兵马截断冀州、豫州、徐州对洛阳的支援,那么洛阳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王弥颇有心得说道,在之前来的路上,王弥早就已经想好了匈奴刘渊肯定会询问自己这一方面的问题,毕竟纠合了五部匈奴实力的汉国数次进攻洛阳失败,肯定非常影响军中的士气。

    “可我汉国初立,只拥有半个并州之地,北有晋刘琨和拓跋部的威胁,实在是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去远攻这么多地方啊。”

    刘渊说道。

    匈奴汉国虽然对晋朝一直保持攻势,但这两年也不过一直在黄河和太行上之间打转转,根本没有占据太多的地盘,也就是匈奴人如今都被整合到了一起,军事力量相对有些实力。

    “我听说大王手下,有一个羯人将军,名叫石勒?”

    “正是,石勒年轻勇武,想不到你也听说过他。”

    如今的石勒在招揽了太行山去的羯胡群盗之后,已经是颇有实力的一股实力。

    “我的意思就是,像石勒一样招揽那些群盗反贼,一同归入大王的麾下,然后去骚扰晋国的各个州郡,让他们无暇顾及洛阳,然后再合围洛阳,这样一来必能攻破晋都。”

    “可是,这种人毕竟数量有限,如何能有那么多的人数,同时进攻袭扰几州之地呢?”

    刘渊当然知道这么方法,他也一直在积极招揽这些各路胡人,不仅是本族的匈奴人,就连氐人、羌人、羯人、契胡等各路胡人都一概拉拢,甚至为了拉拢氐人首领单征,刘渊还一再有意无意的表示,他与妻子单氏生的小儿子,聪明伶俐也是继承人的可选之人。

    “哈哈哈,大王不要担心这个,这中原之中,可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各个州郡的晋民不都是可以为我所用吗?”

    王弥哈哈一笑,根本不觉得刘渊担心的事情算是多大的问题。

    “哦?贤弟,有何方法,让这些晋人追随我汉国?”刘渊亲切的唤着王弥。

    “晋人百姓在意者,无非是故土和家眷,那就把他们故土的田地房屋统统毁掉,把他们的家眷置于我们的刀qiang之下,这样一来他们肯定就乖乖的追随我们。”王弥用平常语气说道。

    随后,王弥又向刘渊分享了他在徐州和豫州,是如何毁掉一个郡县的田地、屋舍,把那些平常百姓变成流民,继而变成跟随自己求活的流寇。

    刘渊和王弥说至酣畅之处,齐齐举杯痛饮,仿佛两人商议的让万家黎民家破人亡的计划,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业。

    在匈奴汉国一众胡汉官吏的劝饮下,王弥和刘渊很快就喝的微醉。

    刘渊开始向王弥询问,山东诸州的情形和晋朝军将的为人能力。

    当王弥把司马越这些晋朝宗室大肆嘲讽了一通后,表示如今司马越虽然拥有数万中军和十多万随行百官,但将帅无能,士兵疲惫,天天周转在已经被打烂的兖州、豫州,已经没有多少潜力。

    如今真正有潜力的州郡是幽州、凉州、青州。

    刘渊在听到此话后,深表同感,不过对于远隔千里的青州,刘渊并不是很了解。

    他向王弥细细询问了一番青州的情况,知道了还有一个王弥之前的同伙,东莱贼刘预的事情之后,刘渊轻轻的说道。

    “东莱刘预,这么说来,也算是一员虎将。”

    刘渊想了一想,继续说道。

    “我们接下来就要进攻冀州,要是能把这个刘预拉拢过来,到时候贤弟和石勒出太行进攻冀西,刘预渡河水进攻冀东,那岂不是事半功倍,几乎可以一战定河北!”

    刘渊说完,越想越觉得要是这能如此,那简直就是太好了,到时候匈奴汉国就拥有了横跨三州的资本,三面南下进攻,肯定能把司马家的一群酒囊饭袋打的跪地投降。

    王弥听了刘渊的话,心中并不觉能把刘预拉拢到匈奴人的旗下,不过,如今寄人篱下,王弥也不好去破坏刘渊的兴致,也就没有出言置疑。

    醉醺醺的刘渊甚至开始计划,要让何人去出使青州,完成这个拉拢招揽刘预的任务,需要提供什么样的官职爵位。

    这时候,听到刘渊的话,在一旁陪侍的匈奴丞相刘宣,开口说道。

    “大单于,这青州的刘预远隔千里,未必知道我汉国的雄威,就算是派人去拉拢也未必会有作用,而且要是不成功的话,恐怕还会堕了我汉国的威名。”

    这个刘宣是匈奴汉王刘渊的叔祖父,威望极高又老谋深算,一直深得刘渊敬重,听到刘宣的话后,刘渊也对于此事暂时放下了,不过在他的心中却一直留下了刘预这个名字,仿佛冥冥之中会发生一些什么。

    青州,临淄。

    在原本打算,狠狠敲诈了一笔东海王司马越之后,刘预发现这个掌控晋朝大权的太傅司马越,简直比自己还要穷,除了能给刘预提供一堆堆的空白委任制令以外,其他的钱帛、粮食等有用的物资什么都提供不了,甚至在刘预手下商行卖给他们食盐之后,也没有钱帛,而是用了一批工匠抵偿的。

    刘预在济南郡留下了心腹部将董平,让他守卫这个青州的咽喉要地,而后刘预就率领大军回到了青州郡治临淄。

    当刘预刚刚回到临淄之后,就得知司马越带领大军迁徙到了濮阳,在发现濮阳也是一穷二白缺乏粮草之后,又迁徙到了荥阳。

    而荥阳距离洛阳的距离,就非常的近了,看到东海王司马越率领大军几乎驻扎到了自己眼皮底下,在洛阳的苟晞就再也不敢无视他了。

    原本苟晞联合北宫纯,在河东几次击败匈奴人,眼看就要收复大批失地,现在也顾不得继续讨伐匈奴人,而是率领军队回到了洛阳城中,严防死守,就怕东海王司马越突然发难,进攻洛阳,把司马炽这个皇帝抢走。

    北宫纯和苟晞这两个当世名将,原本讨伐匈奴一片形势大好,进行到一半,苟晞却突然率领大军返回洛阳,兵力薄弱的北宫纯虽然气愤无奈,却也只能跟随苟晞返回洛阳,自此之后,原本惺惺相惜的北宫纯和苟晞两人就变的疏离起来。

    虽然东海王司马越心中一直觉得是苟晞背叛了自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但是因为匈奴人的攻势越来越强,关中、豫州、冀州都已经无暇响应司马越讨伐苟晞的号召。

    当司马越一想到,自己要单独面对苟晞这种当世名将的之后,司马越就守在了粮草充足的荥阳,丝毫不敢再提讨伐苟晞的事情。

    因为各方的顾忌,使得整个北方数州,竟然在一个月内没有发生战事,让各方的百姓得享片刻的安宁。

    不过,很快更大的战事兵灾就来了。

    永嘉二年,九月。

    匈奴汉国将领王弥、石勒二人,分别统帅两万军队,从太行关陉而东,寇略豫州魏郡、冀州赵郡。

    豫州刺史裴宪在白马抵抗王弥,车骑将军王堪在东燕抵抗石勒,双方拉锯互攻,附近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纷纷向北逃往幽州,或者渡过黄河逃往青州。

    面对大规模涌入青州的流民,刘预的心中不禁的又喜又忧。

    喜的是有了更多的人口,就有了更多的兵源和劳力。

    而刘预忧愁的事情是如今的时节可是到了九月份了,已经是中秋之后,今天的粮食早就收获完毕了,本就勉强支撑的粮食又要再分给这些新来的流民一些,更加捉襟见肘了。

    这些流民除了随身携带了部分粮食之外,要想熬过即将到来的冬天,就需要青州地方给他们提供粮食、房屋、衣物来渡过冬天,不然的话这数万人口要么在冬天冻饿而死,要么就继续流浪迁徙到南方了。

    就在刘预懊恼,为何每年的冬天都是这么难熬,都要为粮食补给而忧愁的时候,另外一桩令他棘手的事情却找上了门来。

    一个幽州都督王浚派来的使者,刚刚来到青州。

    这个使者在之前与刘预有过一面之缘,是王浚麾下的游姓子弟。

    王浚的使者,见到刘预之后,一开口说出此来的目的,就把刘预吓了一大跳。

    “什么?!来给我做媒?”

    在听到王浚的使者,竟然千里迢迢来给自己做媒之后,刘预忍不住的惊呼。

    王浚派人给自己做媒,做什么媒,给什么人做媒,这都让刘预有些想不明白。

    使者不慌不忙,甚至笑眯眯的说道。

    “将军位列上卿,却一直未娶妻,原本应该是遗憾,不过如今看来确实一件大好事啊。”

    使者侃侃而谈,继续说道,“我家博陵郡公有一女郎,年已十四,蕙质兰心,善学诗书,高门贵女,实在是与将军天作之合的佳偶之选啊。”

    刘预一听,原来是王浚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啊,不过,这个王浚这是想得哪一出,自己与他从来都是毫无交情,为何会如此手段拉拢自己呢?

    “鄙人最近忽然想起来,曾经与将军长兄同窗游学,咱们算是故旧之交。”这个使者见刘预一脸疑惑,继续解释道。

    “这王都督嫁女,可不仅是两姓之好,更是为了幽、青二州之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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