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屠伯 之怒 三
史载:苟晞屡破强寇,威名甚盛,善治繁剧,用法严峻。至青州,以严刻立威,日行斩戮,州人胃之“屠伯”。顿丘太守魏植为流民所逼,众五六万,大掠兗州,苟晞出征,以弟纯领青州,刑杀更甚于晞,时人曰“小苟酷于大苟”。
十二月中旬。
苟晞率领的四万多大军已经到达了都昌城,此时随军携带的粮草已经消耗了大半。
西晋的官军基本都为世兵,朝廷除了甲胄兵杖以外,很少提供粮饷,因为去年的刘伯根之乱,整个北海郡府库为之一空,再加上苟晞的赫赫凶名把平寿的百姓吓跑了大半,四万多大军在平寿取得补给非常有限。
到了都昌以后,苟晞已经得到了前方斥候带来的情报,在胶水河东岸并没有发现东莱军的行踪,苟晞推测刘预多半是害怕了,想凭借坚城据守,不敢与自己野战。
这一切都在苟晞的意料之中,但是有一点在此之前苟晞实在没有料到,原本富庶丰盈的北海郡会这么穷,连过三城都没有征集到多少粮食。
眼看着即将进入东莱郡地界,如果不把四万多人的粮草补给提前准备好,恐怕数万大军就会不战自溃。
治军这么多年经验让苟晞越来越明白,行军作战许多时候都是拼的粮草和军心,粮草没了这军心也就没了。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战者在交战之前就已经把一切都提前谋划好了,至于最后在战场上击败敌人,也不过是所有谋划中的一环罢了。
所以除了不得已而为之的战斗,名将们平时的胜迹似乎都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苟晞自信摆平刘预这个东莱郡的乡野小子不在话下,而怎么补给粮草维持军心,还有威慑打压沿途的豪强反而是更重要的。
在进入都昌城后,苟晞第一时间就接管了城内的府库,但他再一次失望的发现,这都昌的府库比之前的平寿城还要干净,基本上能把老鼠都饿跑了。
战战兢兢地都昌县令赶紧解释,这都是因为数月前王弥祸乱诸县、淳于、东武等地,都昌县为了保境安民,用掉了府库里的粮食来招募民勇,这些都是得到前任青州刺史和北海郡守许可的,而今年的秋赋却因为天灾,县中豪强和百姓都说颗粒无收,没法完税。
苟晞一听,竟然因为远在百里之外的王弥叛军,这个呆瓜县令就用掉了府库中仅剩的粮食,立刻严厉申斥,命令他三日之内就把今年的赋税最少补收上来三成,否则的话就要他的脑袋。
都昌令赶紧带领胥吏佐官开始征收,县中各家豪强一看青州刺史苟晞亲自坐镇都昌,面对追缴的税赋全都痛痛快快的交上了三成,只求苟晞这位嗜血屠伯快点离开,去和刘预那个东莱贼拼命去吧。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三成的税赋就收了上来。
苟晞见此不仅没有作罢,反而觉得这些豪强明明有积蓄却隐瞒不报,当即又下令所有的豪强全额补缴所有的税赋,并且还要清查各家豪强隐瞒的田亩和超员的荫户。
一时之间整个都昌县怨声载道,要知道这些豪强士族的势力之所以能跨越汉、魏、晋三朝不仅没有衰落,反而越来越强,不仅仅是因为占田制度下的部分田产拥有免税特权,更多的是因为勾结州郡官吏隐瞒了大量远超律法允许的田产和荫户奴仆。
苟晞此举无异于要挖这些都昌豪强的命根子啊。
几个在青州颇有名教声望的大儒不顾身体年迈,纷纷赶到行营中劝苟刺史不要苛待士民,要与民生息等等。
苟晞在见到这些豪强的领头人物后,表示他现在既要讨伐东莱贼,不久之后还要讨伐顿丘流民,需要大量粮草补给,只要都昌的豪强世家肯带头多缴纳粮食布帛,他会相应地予以回报,对于有贡献的世家子弟保举为官。
这要是以前太平年景,有这种事情,豪强世家肯定愿意,但是如今却是世道越来越乱,朝廷的官职根本不值什么钱,用能活命的粮食布帛换一个虚头巴脑的官职是非常不划算的。
而且连年的天灾**下,这些世家豪强的积蓄确实并不多,毕竟他们自己还要养活大量的宗族部曲。
这些颇有名望的士民领袖支支吾吾的拒绝了苟晞的提议,这让苟晞瞬间翻脸。
手握数万大军的苟晞当即命令都昌县中官吏挨家挨户的带路,上门征收清查田亩和赋税,凡是稍有违逆者,当即格杀,短短三天就杀掉了上百人。
所有都昌豪强莫不威服,等到苟晞清点收缴上来的粮食布帛之后,发现远超都昌一县两年赋税所得。
见到成效如此卓著,苟晞不禁傲然自得。
他思琢,当年魏武帝做济南国相的时候整饬国中不法豪强,也是行的如此一般的霹雳手段,果然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世家子最怕的就是铁腕,而不是铁嘴。
随后,当苟晞率军到达下密县后,又如法炮制,把下密县的豪强又狠狠扒掉了一层皮,如此一来苟晞全军粮草补给瞬间充足起来。
下密,县令衙属。
青州刺史苟晞率军入城后,全城戒严宵禁,半夜的街道中空无一人。
一个黑影从街角里悄然闪出,县衙的侧门快速闪开一条缝,黑影快速的侧身闪入。
“薛贤弟,你总算来了,没有被人跟踪吧。”说话的人正是下密令许轲。
“许兄放心,我一路小心,没有异常。”
此人正是闪入门中的那道黑影。
“那就好,那就好。我与东莱功曹令史郭岑是同窗故旧,这是我的手书,有这封信肯定给你引见到刘预。还有,这个是我最信得过的奴仆,他给你带路走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小路,保证不会被苟屠的兵士发现。”
下密令许轲紧张的把一封信交给了来人。
“许兄思虑周密,小弟佩服。等到除掉苟晞,兄长可堪首功矣。”
许轲听后吓得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要是苟晞败了,那也是与刘预将帅不和,互攻不敌,可不是我们暗中有什么动作。”
“对对对,许兄说的是。不过我薛杞,却一定会替临淄薛氏记着许兄今日这番苦心的。”
“罢了罢了,薛贤弟快上路吧,路上万万要小心,如果遇到苟晞所部,一定不要让这封手书落入他们手中啊。”
许轲满脸担忧的说道。
薛杞闻言,立刻拍着胸脯表示。
“兄长放心,如若遇到苟晞所部,小弟就是把这封信吃到肚子里,也不会让他们缴获。”
第九十一章 刺苟 一
东莱郡,卢乡。
刘预把手中这一封书信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
而后用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个昂首而立的黑衣男子。
“薛杞?”刘预看着手中的一封书信,又重复了一句。
“正是在下,齐国薛杞。”
黑衣男子上手施礼,虽然穿着紧身的胡服,但却透出穿惯了峨冠博袖的飘逸气质。
“这信中说你们几家豪强,要帮我打败苟晞?”刘预满满的怀疑态度。
因为这封信和人,都让刘预感到有些离奇。
这封信是下密县令许柯写给东莱郡功曹郭岑的,信中先把苟晞大骂了一通,然后表示青州豪强被苟晞强逼从军,如今苟晞倒行逆施,各家豪强共同推举薛杞作为使者,愿意与刘预共商大事,至于大事是什么,那就由郭岑把薛杞引见给刘预以后再说。
“正是。”
“为何?”
“因为苟晞严苛嗜杀,青州士民已经不堪其暴了,都望将军能除暴政、安良民。”薛杞一副正气凛然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来人,送客!”刘预一听此话,当即下令,两名亲兵立刻上前要把薛杞叉出去。
“哈哈哈,放开!”
薛杞见此,不仅不慌乱,反而大笑了两声,双臂一用力就挣脱了两名亲兵的手,
“将军如此爽快洒脱,那薛某也不敢隐瞒,苟晞没有诏令,擅自兴兵攻伐僚属,又在都昌、下密严刑考掠税赋,不顾占田国法,搜掠盘剥世家名望,不仅如此,他还要在青州全境借遍查户口田亩之名,想着侵夺诸家豪强。。。。。”
这个薛杞一口气说了大半天,中间几乎都没有停歇,但是所有的话都似乎说的模糊不清,导致刘预越听越糊涂,最后都不知道这个薛杞到底要做什么了。
不过好在郭岑在带薛杞来见刘预之前,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看到刘预疑惑,立刻做了解释,完成之后刘预才恍然大悟。
原来,苟晞借着手中拥有一支常胜军,本来已经把青州的世家豪强吃的死死的。
苟晞在都昌、下密两地用清查占田和荫户,把两地豪强狠狠压榨了一番后,尝到了甜头,想要在讨平东莱军返回临淄后,在齐国、乐安郡等青州膏腴之地如法炮制,以此从世家豪强中夺取财富和人口,好实现苟晞心中讨平天下之志。
苟晞这个可怕的想法一经透露,他征召随军齐国、乐安两地豪强立刻沸腾了,这些世家豪强如果没有了隐瞒的占田和荫户奴隶,那还当个屁的豪强,怎么养得起私兵部曲,难道真的靠律法中一丁占田几十亩就能养的起这些吗?
在屡次试探确定了苟晞确实有这个想法后,这些豪强顿时哀嚎一片,虽然想反抗这种暴政,但是一想到苟晞几年间未尝一败,手下两万兖州兵恐怕无人能敌,这打又打不过苟晞,难道这被屠伯扒皮抽筋吗?
最后终于一致商定,决议借刀杀人,让东莱贼刘预灭掉屠伯苟晞。
刘预听完,不禁想为苟晞拍手叫好。
这些青州的豪强士族依仗官人法占田法,已经成了一个个家族的独立王国,这些豪强占据了大量的财富和人口,却在五胡入侵的大时代中除了自保毫无作为,让数量远少于汉人的胡人在秦汉旧地称王、称天王、称单于、称帝,实乃是奇耻大辱。
不过,正所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苟晞虽然有魏武帝曹操一样打压豪强,讨平天下的雄心,但是在历史上却是早早就失败了,先是被王弥的部将曹嶷击败,又被羯胡石勒击败,空有一腔抱负,奈何力不从心。
“原来如此,戡平乱政,实乃是我辈之责,薛君快快上座,赐我讨逆良策。”
刘预慷慨激昂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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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胶水河已经全部封冻,并不宽阔的河面变成了一面闪耀着白光的平地。
苟晞率领的四万多大军已经全部走过了胶水河,踏上了东莱郡的土地。
“前方可有异动?”苟晞向身边的一名将领问道。
“使君,前方并没有发现东莱贼的踪迹,最近的一股贼人也在二十里之外。”
“哼,东莱贼色厉内荏,肯定不敢正面抵挡我军,但是一定要小心他们偷袭。”
苟晞的话直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除了自己带来的一万百战精兵,其他的手下基本都是垃圾,在作战的时候,如果出现东莱贼人偷袭军营情况,这些乌合之众恐怕就会炸营。
指挥四五万人齐头并进行军,所耗费的精力和顾虑的隐患都是比几千上万人难上百倍。
苟晞此时严令诸军警戒,并不是为了防备敌人偷袭,更多的是防备自己这帮不靠谱的手下。
到了第二天里,苟晞帅领的大军终于遇到了第一股东莱军。
随即爆发了一场,轻骑兵之间的遭遇战。
苟晞的骑军拥有兖州马苑缴获的大量战马,并且与汲桑等骑兵贼屡次交战经验十足,东莱军的骑兵几乎遭到了技术和马匹上的碾压,要不是仗着铠甲更加精良一些,恐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贼人易与耳,且看我明日破贼。”
苟晞从俘虏到的东莱骑兵口中得知,刘预已经率领五千兵马在前方的令牌山等着自己了。
第九十二章 刺苟 二
令牌山之名,传闻是当年姜太公营丘建国之后,东伐莱夷时曾经在此发号施令。
此山脚下的秦汉直道,是由西入东莱郡的必经之路。
当苟晞从俘虏口中得知刘预率领五千东莱军抵达令牌山,他觉得非常高兴。
令牌山控扼着交通要道,东莱军必定想要凭借山势提前构筑营垒。
虽然在狭窄的山地上仰攻会造成大量的伤亡,但是苟晞通过审问东莱军的俘虏,觉得刘预这些东莱军也就是一些亡命的顽匪罢了。
到时候自己多填上一些人命,东莱军必败无疑。
毕竟就是多死一些人,也多是各家豪强的兵马,死的越多就越少一些掣肘的势力。
而且苟晞刚刚得到消息,兖州顿丘的流民是已经势大,洛阳朝廷已经有人提议让幽州都督王浚派兵前去围剿。
虽然暂时被忌惮王浚的司马越压了下来,但是兖州距离洛阳中枢太近了,势必不能继续让流民肆虐。
到时候如果自己不能迅速回师进军兖州,恐怕最后洛阳朝廷就必须得让王浚派兵南下了,到那时候自己想重新掌控兖州的设想就要落空了。
所以这一次讨伐东莱刘预,苟晞迫切的想要速战速决。
他之前还怕刘预坚壁清野龟缩城内,到那时候恐怕就要多费许多时间,甚至有可能因为东莱郡多雪的恶劣天气被迫撤军。
而此时看来,刘预竟然以不过五千人马敢于野战抵挡自己,这就完全是送死来了。
但是苟晞预想的苦攻令牌山的战斗并没有发生,因为等到他率领前锋赶到的时候,他发现此地的东莱军已经向东撤走了,只留一下一座空空的营地。
苟晞立刻派出骑兵追击侦查,发现东莱军已经撤退到了东面十里的地方,马上就要撤退到卢乡城内了。。
苟晞当即率领二千骑兵轻装追击,终于追到了东莱军的一部分殿后军队,双方爆发了短暂而激烈交战,最终在其他东莱军赶来支援之前,苟晞率领骑兵全身而退,此战苟晞的牙军骑兵以不足二十人的伤亡的代价斩杀东莱军二百多人。
苟晞觉得此战虽然斩获并不是很多,但却极大打击了东莱军的士气,一直到苟晞的后军赶到,城内的东莱军都一直内有敢出城袭扰。
到了酉时,人数多达四万多的苟晞所部已经把卢乡城三面包围,只留了东面空了出来,以给城内东莱军可以随时逃跑的假象。
其实只要城内的东莱军弃城东逃,那么苟晞手下的两千骑兵就能轻松的追上溃逃的步兵,并给予毁灭性的杀伤。
卢乡城内。
负责撤军时候殿后指挥的董平,此时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出现在裸露的肩膀上。
“好了,清洗完了,记得每次更换药布之前,都得用这些酒精擦洗。”
刘预亲手给董平裹好药布之后,对董平的贴身部曲说道。
“季兴,这苟晞骑兵果然犀利,可惜了那些丧命的兄弟了。”
董平一脸懊恼的说道。
“胜败兵家常事,不必挂怀。”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些临淄豪强说得刺杀苟晞能不能得手。”
“静观其变吧。”
按照薛杞的说法,青州豪强将会在今天晚上伪称有东莱军偷袭,然后造成营中骚动的迹象,到时候治军严谨的苟晞必将率军弹压,青州豪强就派人在暗处接近,用精良的弓箭手狙杀苟晞,成功的几率很大,就算不能成功,城内的东莱军也可以乘乱突袭苟晞的大营。
刘预虽然答应了这个计划,但是不管这些豪强刺杀苟晞成功与否,他现在都不会率军出城去突袭了。
因为苟晞所部兵马的强悍已经超出东莱军上下的预计,如果没有守城的优势,恐怕在野战中很难击败人数两倍于己的苟晞所部。
到了二更时分,刚刚入睡的苟晞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来人,发生什么事了。”
苟晞一个翻身起来,身上并未脱下的铠甲发出甲片摩擦的吱吱声。
“主公,是北营和南营的方向传出火光,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查看。”
一名贴身卫兵立刻在帐外回报。
苟晞立刻披上厚厚的披风,带上自己长剑走出营帐查看。
只见苟晞所在大营的南北两侧,那里的军营同时闪出大片的火光,同时一阵阵喧腾声音从夜空中传来。
很快,前去查看的士兵就回来报告,说是南北二营都遭到了城内东莱军小股人马的偷袭,虽然损失不大,但是发生了营内骚乱,到现在还没有弹压完毕。
苟晞一听,虽然是小股敌人偷袭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杀伤,但是已经行军二十多里,又连续修筑营寨的士兵极为容易在这种夜袭中发生营啸,如果处理不得当,甚至会让数万士兵不战自溃。
南北二营都是青州豪强的人马,这些人甚少大战经验,苟晞不敢大意,干净率领自己的骑兵数百人前去指挥弹压骚乱。
片刻之后,苟晞就率军到了北营,营内闹哄哄的一片,许多人正在来回奔走,有的人是去提水扑灭着火的营帐,有的是去搜寻惊跑的马匹,还有的人只是惊慌的无意义的四处游荡。
在北营牙督的带领下,苟晞的卫兵开始排着整齐的队列弹压骚乱的人群,就在所有人都因为主将到来,而军心稍定的时候。
突然,一身惨叫从苟晞的身边响起。
苟晞身边的一名卫兵被一直羽箭射中了面门,倒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有刺客!”
“保护主公!”
“将军小心!”
“主公小心!”
苟晞身边的卫兵瞬间就发出了警戒声,但是为时已晚,至少有五只羽箭从不同的方向射中了苟晞。
一拥而上的亲兵们把苟晞围在了中央,原本弹压骚乱的其他亲兵听到喊声后,也得立刻围拢了过来。
一群护卫把身体已经软塌塌的苟晞护在当中,向着中军营帐的方向撤退了。
“为何不下令前去截杀!”
躲着黑影里的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说道。
“我刚才看的清楚,苟晞中了五箭,有两箭正中脸上,肯定活不成了。而且如果我们率兵截杀苟晞的卫兵,要是不能全歼这些精兵,那就是把我们全都暴露了。这样的话还可以说是东莱贼寇的偷袭。”
那人继续说道,“而且,你没发现吗,我们都已经举火为号了,为何城中的东莱军到现在还没有出城偷袭?”
“你的意思是?”
“你以为想要我们命的只有苟晞吗?如果我们与苟晞自己明晃晃厮杀起来,恐怕这城中的东莱贼寇就要渔翁得利了。”
“那现在怎么办?”
“闭营坚守,苟晞的死讯很快就能传出来了。”
第九十三章 清流上品
到了凌晨寅时,安插在苟晞中军的暗子终于潜出大营,赶到了临淄豪强驻军的北营。
“怎么样,苟晞死了吗?”一脸焦急的汉子问道,他是临淄晏氏的晏恺。
因为翻越了木寨墙,又在漆黑的夜路里摔了好几下,这个报信暗子的衣服已经破烂。
“家君,苟晞应该是死了。”
“不是应该,要你确切的回答,死了,还是没死,你亲眼看到了嘛?”
烛光摇影的帐内有七八个人,听完报信人的回答,另一个身影不耐烦的说道。
报信人听后有些迟疑。
“苟晞被带回去后,大帐被围得水泄不通,小人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中军发号施令的已经是苟衡了。”
帐内众人听后,瞬间信了一半,因为苟衡是苟晞的从弟,素来鲁莽蛮横,在军中并不得人心,根本不是当主将的材料。
苟晞也只是一直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小卫兵头目,如今竟然是苟衡发号施令,那多半是苟晞已经不能掌控军队了,不是死了也差不多了。
“这也不保证苟晞就已经死了啊。”另一个人说道。
“苟晞身中数箭,不死也得退兵了吧,就算他不死,他也没有证据说是咱们下的手,怕他做甚。”
“苟晞如果怀疑咱们,那可就麻烦了,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以后还不得寻机报复啊。”也有人担心道。
“哼,此次讨东莱贼,寸功未立就得灰溜溜的回去,他难道还有脸赖到咱们头上吗。”
“不可不防啊,苟晞寒门下流,并不像我们这种德高名显之宗有容人之心啊,当年以袁绍之尊贵,尚且还会因为兵败迁怒田丰,这个苟晞如疯狗一般,未必不会如此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报信人,此时又说道。
“各位郎君,苟晞入营之时,我远远看到他面中两箭,一般人哪能活命啊,而且我闻他营帐隐隐传出哭声,随后就是苟衡出来下令加倍岗哨了。”
“这么说来,这苟晞九成九是死掉了。”
一时间,营帐里的众人又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苟晞死掉,那么代替他掌军的苟衡并没有足够的威望统领全军,很难再继续进攻东莱军,肯定就会撤兵。
虽然之前豪强们与刘预是约定让东莱军趁刺杀苟晞的时候发动突袭。
但是如今眼看天色快要放亮,城内的东莱军都没有任何动静,刘预这个东莱贼多半是怕豪强与苟晞联合诓骗他了。
虽然不能杀伤苟晞部众,但是既然苟晞已经死了,那这些群龙无首的部众也就可以一一分化拉拢了。
到了卯时之后,天色刚刚擦亮。
就有中军的使者来到了豪强军中,命令豪强的军帅都去中军商议近日攻城准备事宜。
前来传信的使者满脸的疲乏和隐隐的慌张,但是传来的命令,却是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就仿佛苟晞没有刺杀一样。
明明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们却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这种状态,让豪强的几个军帅都暗喜,如此违反常理的表现,背后肯定是大事发生,而此时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苟晞是生是死的事罢了。
几个豪强帅又拉着使者故作关心的打听昨天晚上的事情,这个使者全都一概不予回答,慌慌张张的骑马走了。
“哼,他还嘴硬,当我们是傻子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越是装着无事,就越是有事。”
“我看,猜都不用猜了,这苟晞肯定死透了,掌军的苟衡怕军心动摇才封锁消息的。”
“这么说,他叫我们去,也不是商议攻城,应该是商议如何撤军吧。”
在一场战争中,撤军的难度丝毫不小与行进和作战,特别是这种四五万人的大军撤退,如果没有好好谋划,极有可能被尾随的敌人趁机追杀,一场撤退变成一场溃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很快,这些猜疑的豪强就得到了中军传来的信息,他们的暗桩回报说苟晞营寨中许多的营帐已经被拆除了,开始打装兵帐辎重,一副要撤军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两营豪强的军帅全都率领卫兵,赶到了中军营寨,进入营寨大门。
等到他们来到苟晞的大帐前的时候,平日里治军严苛的苟晞大帐周围都是三四层的卫兵,今日却是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按照惯例,在帐外卫兵的带领下,豪强帅的卫兵留在了帐外,豪强们进入了苟晞的营帐中。
这些豪帅进入营帐后,却发现大帐中竟然空无一物,有人正待询问引领他们进来的苟晞卫兵的时候,却发现那卫兵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些豪强帅惊疑不安的时候,营帐外面却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同时一阵密集的箭雨穿过营帐的布面射到了营帐里,有几个豪强帅被射中,幸亏穿戴盔甲没有受到致命伤。
但是,紧接着绳索和木梁固定的大帐被人从外面扯塌了,营帐里的豪强帅都内压在了厚重的布面下面。
短短一瞬间,外面的厮杀声就停止了,豪强帅们带来的卫兵被埋伏四周的苟晞所部尽数格杀。
苟晞在众多卫兵的簇拥下走出,脸上三个狰狞伤口。
“这营帐底下的人,一个全尸都不许留!”
苟晞忍着脸上的剧痛,下令道。
苟晞昨夜身上中的两箭并未致命,脸上两箭却是一个侵颊骨而入,一个贯穿两腮,崩落了四颗牙齿。
虽然创口可怕,却无一箭致命。
被困在幕布下的豪强帅们一边拼命挣扎想划破幕布出来,一边纷纷高喊。
“使君,息怒啊,昨夜不关我等的事啊!”
“苟道将,我与你曾同僚一场,不要牵连我啊。”
“苟使君,......”
“大将军饶命啊.......”
一群手持长枪、铁戟的士兵一拥而上,对着帐布底下挣扎的豪强一通捅刺砍砸。
在一片凄厉的惨呼中,两个声音拼命的喊道。
“苟晞,你这是,与天下士族公卿为敌!”
“苟贼,凌虐清流,你不得好死!”
听了这话的苟晞,冷冷的一笑。
“哼,清流?”
“来人,去把骑兵调来,我要把这些清流全都碾到恶泥中!”
第九十四章 焚营
“主公,查验完毕,都已经死了。”
一名军士走到苟晞的面前汇报到。
旁边原来大帐的位置,已经变成了血肉和泥土的混合,两营的豪强帅都已经毙命。
苟晞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紧皱望向东莱军据守的卢乡城。
“兄长,这些豪帅都已经毙命,不如现在就去入他们营中夺其军士为我所用。”
苟衡在一边说道。
“恐怕不妥,那些豪强部曲全家都是豪强所有,如果他们知道使君扑杀了他们的主子,恐怕也很难收服他们,毕竟除了这些豪帅,还有许多他们的宗族子弟都还留在南北二营。”
苟晞的一名部将说道。
这些豪强帅虽然死了,但是他们并不是孤身一人领着部曲私兵,而是由随行的许多族中子弟充任各级军官,所以这些豪强帅虽然死了,豪强部曲会群龙无首,但却并不会轻易的就被苟晞收服,毕竟这对于那些豪强宗族来说可是不共戴天的血仇,不到生死存亡之时,根本不可能轻易忘却。
苟晞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抽动了一下,转头说道。
“那你说如何处置?”
那名部将说道:“不如就说这些豪帅今日要留在中军议事,派一名使者命令他们赶制器具,催促他们攻城。”
“屁!你这主意连三岁小儿都骗不了,他们不见家主,如何肯乖乖听令。”
苟衡听后,直接把这名部将嘲讽了一通。
一时间,两人开始争辩起来。
“好了!这些豪强的部曲,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不能留为后患啦。”
苟晞沉声说道。
这些豪强部曲可是又三万人之多,近乎齐地豪强半数的精锐,虽然缺乏实战不能堪大战,但都是硬挺的汉子,只需要好好操练一番就是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
如今苟晞受伤,可供驱使的豪强也变成潜在的敌人,这卢乡城是没法打了。
虽然不甘心就这么退兵,但苟晞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无,很难继续与东莱军缠斗下去。
所以这些豪强的部曲,既然不能为苟晞所用,甚至还会反噬自己,那苟晞就必须解决掉这些麻烦。
“使君,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兄长,是要发兵攻打他们吗?”
“他们都有营寨,并不能速取,如果我们两军互战,让东莱贼有了可乘之机,那可就麻烦了。”苟晞眯了眯眼睛,“就让这冰雪收了他们吧。”
卢乡城。
清晨天色刚亮,刘预就迫不及待的登上了城门楼,站在高处翘望苟晞军营的方向。
昨夜豪强数次举火为号,跟卢乡城的东莱军表示已经刺杀苟晞得手,东莱军可以趁乱突袭苟晞中军。
但是刘预并没有发动夜袭,一来,刘预根本不信任这些善于两面派的豪强,二来,如果苟晞真的死了,那么多半就会退兵,到那时候他在尾随寻机岂不是更安全。
苟晞大军的营地并不是紧贴着卢乡城,因为如果太近不仅会遭到城墙上弓弩的袭击,还非常容易让守军夜袭得手,所以围城的军队在一里之外的地方。
在冬天薄雾的干扰下,刘预并没有看出敌营有什么异动,如果说有什么异动的话,那就是太安静了。
卢乡城的形制也就是不足两丈高,但徒手攀爬肯定是不行的,按说苟晞如果想攻城,那么今日就应该开始赶制攻城器具,不应该这么安静的。
一直快到午时时分。
突然,从苟晞中军大营中传出了许多黑烟,很快这些烟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咦,苟晞部众现在又要埋灶做饭吗?不对啊,他们辰时才朝食的呀?”
同样在翘望的李丰,颇有些纳闷的说道。
刘预也是同样的疑惑。
因为苟晞的骑兵太强,刘预不舍得再折损宝贵的骑兵,在这种视野一般的天气里,并没有派出斥候,所以也就无从所知那里发生了什么。
“哎呀,这是焚烧营寨和辎重的火势啊。”
公孙盛突然一声惊呼,他之前军旅经验多,曾经数次见过焚烧军营和辎重的情景。
公孙盛继续解释道:“这些烟柱中许多浓黑沉浊,肯定是焚烧粮食辎重这些油性之物。”
“那这么说,苟晞是要退兵啦!”
“不只是退兵,连辎重都不要了,这是要逃跑啊。”
“如此看来,难道是苟晞真的死了?!”
“季兴,下令追击吧,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一时之间,东莱众将陷入了兴奋,让他们一直慎之又慎的敌人竟然未经交战就撤兵退走了,这可让他们松了一大口气。
而刘预需要再想一想,这会不会是苟晞或者他的继任者,使用的一招诡计,诱骗东莱军放弃城防出城的诡计呢?
“来人,把所有的斥候都撒出去,立刻去给我探查!”
卢乡城外的北面,齐地豪强的北营。
在营中有人看到青州刺史大营的方向出现浓烟后,整个北营一片惊慌,因为各家豪强的主将去了苟晞的大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整个北营没有一个首领。
如今,突然出现的火势,让军中士卒都是人心惶惶,甚至不少人怀疑东莱军出城偷袭,把苟晞的营寨给烧了。
晏回、高畋等北营留守的豪强子弟不约而同的聚到一起,开始焦急的猜测苟晞的中军发生了什么变故。
要知道豪强兵马的粮草辎重可都是储存在苟晞的中军,如果中军大营有事,那这些豪强的三万多兵马第二天就要饿肚子了。
众人猜疑不定,一直等到派出的哨马返回,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烧了,都烧了,整个中军大营都烧着了。”那名哨马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谁放的火,是东莱军吗?”众人纷纷惊呼。
“不是,是苟使君的兵马放的火,他们不仅放火,还想杀我们啊。”那名哨探惊惶未定地说道,原来这些前去打探消息的哨马在试图靠近的时候,遭到了苟晞骑兵射箭驱赶。
“这是为什么啊?!”
“难道要撤军,那为何家主没有回来?”
“可有见到各家家主?”
就在众人既惊慌又迷茫的猜测疑问的时候,高畋和晏回两人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与其他人不同,他俩可是知道昨夜刺杀苟晞事情原本始末的。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
苟晞中军大营的火是他自己下令放的,除了他本部兵马能带走的粮草辎重,剩余的那些粮草辎重全都一把火烧掉了。
他率领部众撤走,还留下一千骑兵殿后,阻止有人试图救火。
苟晞把这些粮食全部烧掉后,那三万多豪强部曲的可就只剩随身携带的两日口粮,明天他们就将在冰天雪地里绝粮。
苟晞还在撤退的毕竟之路的山谷中预设了伏兵,如果这些豪强部曲很快追随撤退,那这些伏兵就将予以攻击,把他们给打回去。
不过按照苟晞的估计,在发现中军大营的火势后,这些惊疑未定的豪强部曲肯定会死死的躲在营寨里不敢出门,等到他们察觉过来的时候,多半已经到了晚上,他们就是想追也追不上苟晞的大军了。
这三万人如果想投降刘预,也绝对不可能。
先不说,以东莱郡的贫乏储备,根本不可能养活凭空出现的三万多兵马。
要知道,这可是三万多兵马,人数远远多于东莱军的万把人,客强主弱,东莱军根本不会有胆子接受他们的投降。
如此一来,这三万多豪强部曲,要么饿着肚子往齐地老家的方向逃跑,然后在苟晞提前清野的路径上冻饿而死,要么就与刘预狗斗成一团。
这两种结局,苟晞都是乐观其成。
第九十五章 以寡临众 上
阴沉的天空布满了灰云,一场大雪似乎就要降临了。
卢乡城外,蜿蜒的山岭路上,布满了艰难行进的人群,他们都是被苟晞抛弃的豪强部曲。
在得知苟晞烧掉了辎重,率军撤退后,许多豪强部曲立刻收拾行装打算追随撤退,却不曾想在追赶到五六里的山谷时候,遇到了留守的苟晞所部骑兵。
这些骑兵喝令他们退回去,说是苟晞给他们的命令就是继续围困卢乡城,任何胆敢越过这个山谷的士兵就是逃兵,可以就地正法。
开始的这些豪强部曲既不敢继续西进,又不想原路返回,全都滞留在了这里。
等到后续闻讯跟来的豪强部曲越来越多,众人开始质疑苟晞的命令,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各家家主都被苟晞杀掉了,苟晞这是想让大家冻死饿死在东莱山区的荒野中啊。
面对骚动的人群,留守山谷的苟部骑兵贰仟人发动了突袭,毫无准备的豪强部众被杀伤甚多,全都如退潮一般往卢乡城外的大营走去。
这些人互相搀扶着伤员,步履蹒跚的走着,没有人敢停下来休息,因为黑夜马上就要来了,在寒冷的冬季如果没有暖和的房屋庇护,不可能有人能活过一个晚上。
“阿兄,我们的粮食也就只能撑明天半天了。”一名穿着皮甲绵袍的青年说到。
“今晚回去,召集各家一起商议对策。”
今天被苟晞骑兵阻拦在山谷以东的这些士兵,仅仅是豪强部曲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豪强军队都留在了营寨中。
因为东莱山区并不宽阔的路上,并不能容纳三万多人同时行进,而且这些人也害怕被城内的东莱军尾随攻击,所以不得不先留在了营中。
而如今,苟晞很明显要置大家与死地,各怀心思的各家豪强如果不能继续抱团想办法,恐怕在明日绝粮后就得全军奔溃了,也不用东莱军或者苟晞攻击,只要饿上两天,就会死在这天寒地冻的东莱郡。
卢乡城外,北营。
一处大帐内,南北两营的豪强子弟都来了,如今他们的家主据传言已经被苟晞杀掉了,所以他们就必须担负起带领部曲和宗亲脱离险境的责任。
“不如我们三万多人全力一击,把卢乡城拿下来,缴获了里面的辎重,不就不用担心了。”一人提议道。
不过很快就有人出言反对。
“哪有这么简单,攻城就得打造攻城器具,最简单的云梯或者钩梯也得准备两天,而我们现在全部口粮都只能撑过明天一天罢了,连器具都造不出来,难道要徒手爬城墙吗?!”
苟晞率领大军出征时候,所有的铁甲、辎重都是随中军主力而行,其他豪强部曲只携带少量的补给。
“非得打造云梯吗,我们为何不挖地道?”
“地道?且不说这冬天的土地有多硬,就说挖地道,那是两三天能完成的吗?”
“要我说,咱们就合兵一处,苟晞骑兵区区两千人,如何能抵挡的住我们十几倍的兵力。只要重开了封锁,我们就想办法回到齐地。”
“山路崎岖,我们就算有十倍兵马,也施展不开啊,而且如果前军被骑兵大败,还有可能冲乱中军和后军,演变成败局。”
“反正我们人多,我们就分兵几路,穿过树林进行合围如何?”
“根本不可能,这里山坡上全是密林,根本没有路可以走,就算是走上一天时间,又能有多少人绕到苟晞骑兵的侧后?恐怕到那时候前军都已经被败退了。”
“娘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谁能整出来个办法了,不然就在这等死吗?”
一名豪强子弟焦躁的说道
“要不向刘预投降?”
另外一人说道。
大帐内的众人都低头,似乎陷入了思考,这说明大家都在心里有过东西。
第二天一早,豪强们还没有选出谁去找刘预谈判的代表,两个东莱军的使者就已经到达了。
使者带来了刘预的保证,如果这些豪强部曲想走的话,刘预保证不会尾随攻击,要是豪强部曲们想攻城,那刘预在卢乡城内也已经严阵以待。
面对这种保证,豪强子弟全都表示,“苟晞背信弃义,是你我双方的敌人。在如今情况下豪强子弟们不会攻击卢乡。”
随后,豪强子弟中的有威望者,又提出想要借粮,好作为返回齐地的口粮。
东莱军的使者直接开口,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且表示最多给他们三天的时间撤离,不然的话,东莱军就要自己动手驱赶他们。
待东莱军的使者走后,这些豪强部曲就陷入了争吵当中,最后全都不欢而散。
一个时辰后,就有南营的数支豪强私军开始西进,试图冲破苟晞骑兵的阻碍,不过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又是一批伤痕累累的伤兵返回,才带回消息,面对两千铁甲骑兵,数千豪强部曲根本冲不过去,在死伤数百人后,又一次灰溜溜的撤了回来。
眼看着又是一天就过去,等到明天太阳升起,这三万齐地儿郎就要饿着肚子,困守营寨中了。
这些豪强子弟不得不又聚集一处,商量出路。
卢乡城,衙属。
刘预非常高兴,因为城外豪强竟然派使者来跟刘预说,他们愿意投降,只不过在开春以后,刘预能带领他们打回齐地就行。
而李丰、赵昆等刘预的亲卫军官,却表示反对接受这三万人的投降,因为人数太多了,东莱军以寡御众实在是太凶险了。
而且这三万人的口粮,对于物资紧缺的东莱郡来说也堪称一笔巨大的缺口。
但刘预却狠了狠心,决定接受这些豪强部曲在断粮情形下的投降。
不过,刘预并不会简单的让这些人骗吃骗喝,他要想办法,把这三万豪强士兵收编为自己所用。
到那时候,刘预可就是手握近四万兵力啦。
第九十六章 以寡临众 下
等到卢乡城外的降军将领进入卢乡城,正式向刘预投降后,刘预宣布明日要亲自前往降兵的大营。
这些降兵刘预既没有收缴他们的兵器铠甲,也没有在他们旁边安插监视军队。
所以,一众部下得知刘预要亲自前往降兵大营的时候,都是齐声劝告他不要冒险,因为在降兵中间要是有那么几个别有用心的人,那刘预的处境可就很危险了。
当时在场的,不仅有自己的部将,还有入城来的降军将领。
这些降军将领听到刘预手下的话后,都是一个个的面色尴尬,毕竟他们也不能保证在上万人中会不会有人突然发疯袭击刘预,而且他们也不敢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
此时,刘预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想起来光武帝在河北收服铜马军的故事。
当年在河北,面对投降的铜马军,光武帝知道这些人大都是迫于求生才造反,并没有很大的野心,所以在铜马军投降后,光武帝对待这些降军赤诚以待,经常亲自前往降军营中,与士兵们推心置腹。
“诸位都是齐地士族,孝义典范,既然答应了归顺于我,我相信肯定不会暗藏他意。大家不如先回营安抚士卒,等明天一早我亲自押送粮草,去你们营中抚慰士卒。”刘预一脸真诚的对在场降军将领说道。
这些降军将领面面相觑,大都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要知道,他们降兵的数量远多于东莱军,如果刘预亲自进入降军营地,恐怕很难防备有人暗中突袭。
以寡御众,特别是这种不好控制的降兵,大多数受降者都会抽调其中的强健者予以重点监视和拉拢,对于剩余的人也都是重新编制,用心腹军队去监视戒备,怎么可能刚开始就敢让主将亲自前往降军大营呢?
见到降军众将的表情,刘预又强调了一遍,才把这些满腹狐疑的降军将领打发回去了。
这些降军将领走后,刘预的手下们又劝他放弃前去安抚降兵的计划,或者让一两个心腹将领代替刘预前往也是可以的,这样也不能算刘预食言,毕竟那些降军将领也能理解。
刘预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并且向众人解释道。
“当年王莽篡汉,天下大乱,光武帝起兵后前往河北,接受了投降的数十万铜马军,光武帝知道这些人大都是迫于求生才造反,并没有很大的野心,所以在铜马军投降后,光武帝对待这些降军赤诚以待,经常亲自前往降军营中,与士兵们推心置腹,很快就收服了人心。”
刘预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
“现在,这些齐地的降兵就好比是当年的铜马军,他们只是迫于形势来到这里,其实与我们并没有多大的仇恨,如果有那也是去年这些齐地豪强坑了惤公一把,而不是我们坑了他们。而且这些豪强部曲如今没有高威望的头目,下面的士兵非常容易被我们拉拢。”
“而且,一定要在最开始,同时也是降兵们最无助绝望的时候,让他们知道是我们接受他们投降,才让他们又了好好活下去的机会,不然的话,等到他们熬过了最穷困的时段,恐怕还会发生斗米恩升米仇的事情。”
“那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冒险一把,以赤诚换人心。”
所有人都觉得刘预此事却是有道理,而且如果成功,那么收益也是非常巨大的,那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三万士兵啊。
到了第二天。
当刘预率领运送粮草辎重的队伍进入降军营地的时候,那些降军的将领都是一个个的不敢置信,难道这刘预还真不怕死不成,万一有一伙疯子突袭,岂不是就要把命丢掉了。
不过,这些降兵将领很快就发现,如果有人试图突袭的话,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刘预还带来了上百只羊,说是慰劳安抚饥寒交迫的降兵,这一百多只羊把周围的过道严重堵塞,就算是有人想要突袭,除了放冷箭,也没有其他更快更好的方法了。
是的,这些羊最大的作用就是为了堵塞交通的,就是为了防备有人突袭的。
当刘预穿着鲜亮的盔甲,骑在高马上出现的时候,降军中间爆发出了阵阵的轻呼,充满了惊讶。
进入降兵军营,刘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降军中的伤兵和病号都收拢安置,并且请了城中的医士给他们救治。
第二件事情,就是如当年光武帝安抚铜马军一般,在经过最初的暗中防备后,对于军中的士卒刘预都会和颜悦色的与他们交谈,询问他们的家室儿女,很快就获得了宽厚待人的称赞和拥护。
第三件事情,把降军中间品行差劲的人物都给予了惩治,遏制了不少企图鱼肉士兵的行为,更是让士兵拥护,也让那些中小军官对于东莱军的军法有了基本的了解和遵守。
第四件事,就是刘预把降军中的豪强子弟,都征召到了自己的属官中,用一个个的官帽子,把这些能轻易发动降军的豪强子弟给调到了城中,在那里,这些豪强子弟可就没有了机会继续操纵旧部了,这一招明升暗降,基本杜绝了某一个威望极高的豪强子弟,在以后振臂一呼把这一票人马拉走的可能。
短短三天之后,除掉铁了心要走的降军士兵,剩余的两万多降军几乎都被刘预收拢住了人心,只要刘预进入军营,总能得到士兵的拥护,不仅仅是刘预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还因为刘预每次都会把他们当做普通的朋友一般相处,并不像之前,豪强主人对待他们那样,把他们当做牲畜工具一般。
第九十七章 鞠羡 上
不久之前,刘预派出一支以给新皇帝司马炽供奉祥瑞为名义的商队。
这支商队携带从辽东、乐浪收购的皮毛药材为主,另有东莱郡出产的新烧制玻璃器皿、活字印刷的书籍等。
这支商队由东莱郡向南穿越徐州而行,在穿过被王弥叛军盘踞的徐州之后到达了洛阳。
不过,此时的洛阳已经数次受到并州匈奴人袭扰,城内许多的士族豪门都已经逃离,所以刘预寄予厚望的玻璃器皿和书籍并没有卖出太离谱的高价。
毕竟后世有所谓的“盛世文玩,乱世黄金”,而在西晋时代人们信奉更朴素的“衣食为天”。
洛阳的物价上涨最快的东西就是粮食和布匹,这些玻璃器皿和书籍被数量已经大大减少的士族给买掉。
但是此行的收获却也不小,因为作为商队名义上护送的祥瑞,一只由辽东鲜卑人那里买来的白色的花鹿。
自上古时代开始,人们就信奉天人感应说,到了汉代以后,谶纬之言又越来越盛行,大家总是笃定的相信,皇帝作为天子,肯定与老天有特殊的渠道交流沟通,大到地震、洪水、蝗灾等,小到三条腿的蛤蟆,打鸣的母鸡等都可以被人们说成是天意的一部分。
这些天意的征兆有凶兆、有吉兆。
而白色的鹿属于其中的一种吉兆,也被称为祥瑞。
如果地方官员发现祥瑞进献给皇帝,那么肯定会受到皇帝的嘉奖,因为天降祥瑞说明上天对于自己的【便宜儿子】皇帝的肯定,所以才会让鹿这种动物白化,哦不,是祥瑞化。
刚刚继位的傀儡式皇帝司马炽,在上位之后,就一直在大臣面前表现出勤勉明政的形象,隐隐的树立自己的威信,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夺回大权,成为真正的皇帝。
如今,一直雄心勃勃的皇帝司马炽看到东莱郡竟然进献祥瑞,高兴的当场就要嘉奖东莱郡守。
不过皇帝的意思,很快就被摄政的东海王司马越给否定。
东海王司马越提醒皇帝,这个东莱郡太守刘预是去年作乱的天师道贼军,后来归降,只不过一直是恶习不改,不久之前还驱逐了朝廷任命的东莱太守鞠羡,不肯听从朝廷的调动。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因为作为皇帝的司马炽竟然丝毫不记得自己签发过什么任命二千石太守的命令,毕竟皇帝的印章玉玺都根本不在他的手里,这些任命地方大员的诏书又怎么会给他一个傀儡皇帝看呢。
不过,皇帝司马炽还是很快表示,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祥瑞就应该是东莱郡太守将功补过的一个机会好了,那就功过相抵好了。
看到皇帝司马炽认怂,大权独揽的司马越反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东海王司马越刚刚接到情报,说是青州刺史苟晞讨伐东莱太守刘预,因为齐地豪强私通刘预,导致大军损兵折将,就连苟晞都受伤,这样一来,肆虐兖州的魏植流民之乱恐怕就没有合适的人镇压了。
已经无兵可调的司马越,只得重新恳求青州刺史苟晞出兵兖州。
为了让青州刺史苟晞好好平叛,司马越就需要替苟晞解决一些矛盾,其中刚刚与苟晞兵戎相见的刘预就是一个重要的不稳定因素,需要司马越把它填平,毕竟如果苟晞率领大军信心满满的进剿兖州流民时候,青州老窝被攻击那可就不妙了。
虽然司马越和苟晞因为兖州统属问题产生了嫌隙,但此时的两人还是一条线上。
所以,在傀儡皇帝认怂之后,东海王司马越就当着朝廷大臣的面,宣布要严明朝廷法度,既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要派遣官员前去东莱郡调查所有的事情。
永嘉元年,十二月。
在临近过年的时候,一队从洛阳而来的朝廷使者到达了东莱郡。
这支西晋朝廷的领头官员,正是之前任命的东莱郡太守鞠羡。
一行十几人,等到进入东莱郡的地界后,就受到了路口东莱军士兵的盘查。
虽然鞠羡等人说自己是朝廷命官,甚至拿出印绶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依然没有多受到多少优待。
等到鞠羡得知刘预在惤县,更是暗中痛骂,擅自更改朝廷的州郡治所,这简直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很快,鞠羡就见到了刘预,在以尚书台发布的命令中,询问了双方的情况,在此期间,刘预全程都是心不在焉。
因为在这个骈文写就的公文中,刘预最后听完,也没有听明白里面到底说了什么,全篇华丽的辞藻却大多数是废话。
在胡乱搪塞了几句后,刘预就借口有要事离开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鞠羡一行人。
无知狂徒,竟然不大礼奉诏,竟然搪塞台省的质询。
鞠羡愤愤地想,要不是打不过刘预,他早就行使持节宣诏的权力,命令左右把刘预拘拿了。
因为刘预此时更加焦急的是另外一件大事了。
那就是老生常谈一般,刚刚受降的降军的吃饭问题。
按照标准,刘预给这些降军没人没天的口粮就要一斗左右,因为缺乏肉类,这些降兵普遍食量大的吓人,每个人吃掉十斤煮熟的粮食。
要知道,虽然走掉了不少铁心离开的人,这些降军的数量还是有二万多人,短短一个月就几乎要把刘预之前的过冬积蓄给吃干净。
此时,刘预正苦思冥想如何给这数万张嘴找到足够的粮食。
第九十八章 鞠羡 下
对于刘预公然的藐视,虽然鞠羡一肚子的怒火,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向司马越讨要这个差事,并不是真的想为苟晞和刘预进行协调说和,而是为了回到自己家里。
之前的鞠羡因为被任命为东莱郡太守顶替刘预,被东莱军赶走了,连家门都没看到。
这次鞠羡想着,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回归族中,然后带领全家族都南迁江东。
到了晚上,留宿驿馆的鞠羡刚要入睡,突然房门被敲响了。
鞠羡以为是属吏有紧要的事,起身开了门。
门开后,鞠羡却发现敲门的人不是属吏,而是自己的儿子鞠彭。
鞠羡顿时又惊又喜,询问了一番家里的情况之后,鞠羡就有些诧异,为什么鞠彭能深夜来此,郡县之中不都是宵禁了吗。
“父亲,儿子现在任郡中的治事,这宵禁巡查之事就是由我管辖。”
鞠羡听罢,痛惜的说道。
“唉,屈身事贼,委屈你了。”
鞠彭脸上有些尴尬,说道。
“没什么委屈的,我任官职,咱们族中就可以免些税赋。”
听了这话,鞠羡微微点点头,他知道,天师道贼刘预把东莱郡整治成了一个大军营一般,原本不需要纳税的豪门大户如今也必须缴纳赋税,不然的话就需要族中子弟有人担任官职,或者充任军中士卒。
在鞠羡等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恶政,把诗礼名教传家的士族变成了秦汉军功爵那样的粗鄙军户,比苟晞在青州屠戮豪强还要可恶,苟晞是杀人,这刘预是要诛心啊。
“为父此次回来,明面上,是替台省查访苟晞刘预之事,实际上,我是来带领宗族脱离险境的。”鞠羡忧心忡忡的说道。
“啊?父亲,您的意思是?”鞠彭有些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
“唉,你一直留在东莱郡这消息闭塞之地,不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势是如何崩坏啊。”
随后鞠羡就向儿子解释道,现在天下乱局已经处于失控了,洛阳朝廷空虚,手中能调派的军队只有拱卫洛阳的最后一只中军,而这是保卫洛阳的最后的军事力量,并不敢轻易调动。除了州郡的叛军和流民作乱,最严重的威胁就是并州,胡汉国的匈奴人越来越强,听说已经拉拢了关中的氐人和羌人,只怕明年又要攻打洛阳了。
摄政的东海王司马越已经委派他的心腹宗室琅琊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假节。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明摆着要替自己谋划后路啊,说明东海王都已经对北方中原的局势失去了信心,恐怕一场惨烈不弱于后汉末年的大乱又要来了,为了家人计,为了宗族计,东莱鞠氏一定要南迁江东。
听了鞠羡的话,他的儿子鞠彭却是一副早就了然的神态。
“父亲,这些我已经在郡中的报纸中看到了。”
“啊,报纸,什么报纸?”
“就是郡中刻印的记载天下大事的类似邸报,如今东莱郡大小官吏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看这个,每月都会有考评,考评中一半的题目都是这报纸上的。”
鞠彭随后又详细介绍了这个报纸,这时候鞠羡才明白,这是把各种途径打听来的消息刻发公文一样给官吏传阅,只不过这样可耗费不小啊,而且许多天下大事根本没有必要让郡县中的小官吏知道啊,正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些国家大事理应由名士公卿来品评治理,让郡县小官吏品头论足成何体统。
“报上曾说,如今洛阳中枢残破微弱,各个边塞州郡充斥迁徙而来的胡人,如果中原的士族名望都南迁了,那中原百万黎民没了领袖之人,如何能对抗聚居一体的胡人,岂不是把大好江山白白便宜给了胡人,我东莱鞠氏怎么能如此呢。”
“这个劳什子报纸,是一派谬论,败丧十万朝廷中军不是我们,引胡人入塞的不是我们,就算是丢了故土那也不是我们的过错。”
“父亲,可如果我们就这么抛家南迁,如何对得起我鞠氏祖先在东莱郡的辛苦积累啊。”鞠彭耐心的劝导。
“怕什么,江东地广人稀,有大片土地可开辟为良田,而且东海王答应,士族迁徙江南,占田之数最少可三倍于中原,我鞠氏在东莱失去之土地,在江南最少可三倍得偿,并不会减损鞠氏宗族。”鞠羡对于儿子所说的抛弃祖宗积累,十分的能理解,不过既然能得到数倍的补偿,也就可以舍弃了。
“一土一木,皆为祖先披荆斩棘所得,如今天下丧乱,诸胡蠢动,我辈士族名望,自当亲身示范,保境安民,怎么可轻易难逃,做那无担当的事情。”鞠彭似乎根本没有被说服,反而试图说服他的父亲。
“郡中报纸上说过,当年以项羽之无义无信,尚且不肯过江东,自愧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如今天下之势并非无可挽回,司马越就要难逃江南,北人之前天天嘲笑东吴士族是亡国余孽,如今南迁,就不怕江南的吴国余族,嘲笑司马家是灭国之人了吗。”
第九十九章 《洛阳玉蒲团》
第二天。
一场从昨晚开始的大雪,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停。
鞠羡走在惤县城内的大街上,脚上的皮履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回来,原本熟悉的黄土路已经不见了,改换成了铺着石板的硬质路面。
昨晚,他与儿子鞠彭的交谈几乎可以算是不欢而散,鞠彭总归是少年心性,也不知道刘预这些天师道贼给他灌了什么**药,一门心思的想着什么秦汉故土不可弃,守土卫道人人有责,简直就是荒唐的可笑,鞠羡知道如今执掌天下的皇室贵胄一个比一个无能怯懦,横行州郡士族门阀全都明哲保身互相猜忌,这北方中原的局势任谁来也是有心无力啦。
鞠羡只想着带领家人向南躲避灾祸,不然等到以后恐怕想走也走不了。
奈何鞠彭不听自己劝说,鞠羡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时之间也是拿他没有办。
鞠羡这些洛阳来的上使在惤县可以自由活动,所以他就索性上街逛一逛,想仔细看看如今的东莱郡到底有何变化,让原本听话的儿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虽然是刚下过雪,但是临近过年,这大街上的行人还是络绎不绝。
西晋时代的街市商贩与宋代以后的经营方式有很大不同,大街上很少有后世常见的那种面向大街开门的商铺,而是都集中在城中的市坊中。
鞠羡一路来到了惤县的市坊中,与外面相比,这坊市里的人更加的多,各种各样的粮食、腌肉咸鱼、布匹、杂货等商户都是宾客盈门,其他的还有许多其他各种的小商贩在叫卖。
鞠羡刚进市坊的大门,就看到门口的墙壁上贴着好几张用大字写就的文书,还有不少人围在前面念念有声的看着。
他凑上前去,发现这就是昨天夜里鞠彭跟他说过的那种报纸,因为当中就赫然写着“报纸”连个字。
鞠羡看到,这上面竟然都是写着天下州郡刚刚发生的事件,不管是叛乱、灾荒、战争,他作为洛阳的公车令,经常能接触到各地送给皇帝览阅文书,所以他知道这上面的事情大多都是真实发生的。
更让鞠羡震惊的是,这个所谓报纸上对于各路王公诸侯居然都是直呼其名,根本没有避讳或者以职官代称。
等到鞠羡移步到第三张大字报前面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人是最多的,不过这里面的许多人都是不认识字的,一个声音洪亮的人正在大声的朗读。
那声音入到鞠羡耳中,简直让他耻度爆炸。
“震惊!段部、乌丸蛮夷掳掠八千良家女子,,,屠掠邺城,,八千妙龄女子夜晚为胡人xx,,,,,最终尽数被溺死在易水河中,,”
“震惊!当年被秦皇驱逐塞外的匈奴人,如今竟然占据并州,,,,匈奴人父死烝妾,兄死取嫂,,,,率兽食人,胡兵无粮,做百尺大石臼,投汉人于其中,舂作肉糜以为军粮,,,,,,,,”
给众多围观者朗读的人似乎颇精于此道,音色洪亮,声情并茂,把听者的情绪掌控其中,每逢读到胡人、昏官祸害百姓的时候,就引得众人齐声痛骂、惋惜。
“这些胡虏都应该千刀万剐。”
“夷狄兽种,怎么让他们居于华夏之地。”
“这些州郡长吏,难道都是酒囊饭袋吗,为什么不发兵杀胡。”
“狗屁,胡人就是这些州郡大官迁入中原,作为打手爪牙的。”
鞠羡暗暗摇了摇头,这墙上的邸报夸张叙事,完全把匈奴人写成了吃人血肉的两脚兽。
就说那舂人肉为军粮就不靠谱,和着一肚子内脏屎尿的肉糜如何能下咽,反正鞠羡是压根不信的。
至少人肉不是这么吃的。
他离开这里又向市坊里面走去。
整个市坊虽然人多繁华,但是街面上却非常的干净整洁,几乎很少有人乱扔垃圾杂物。
不时的有一队绛色衣服的士卒巡视,只要有人乱扔乱弃被抓住,都会立刻被鞭打惩罚。
鞠羡看到这市坊中的黔首平头比较多,而且一个个的都很是有底气的样子,并不像其他州郡的黔首百姓一样在外小心翼翼,生怕不经意间冲撞了某些士族名阀。
这应该是因为东莱郡如今复古学秦汉军功爵,只要是当兵的人都可以得到郡中的职位,虽然并没有秦汉二十四等爵的名号,却是有军中大大小小的军官名号。
就鞠羡所知,如今东莱郡不过是中等郡国,兵力按照鞠羡的估计顶多只有三千人。
而东莱郡中各种伍长、什长、队正、旅帅名号的人就有上千人,简直就是如前几年赵王司马伦篡位滥赏的时候一般,尽数是狗尾续貂。
一想到此事,鞠羡更是恼怒。
这军功爵位是国之重器,除了天子之外任何人都没有施授的权力,更何况刘预区区一个郡守,简直就是乱臣贼子!
突然,前面不远处发出一阵惊呼和讥笑,一群人把一个孩童围在了中间,那孩童手中携着厚厚的一叠书册,向着众人售卖,那书册似乎是纸画,颇受众人喜爱,短短一瞬间就售卖出了大半。
鞠羡好奇,走上前去向那孩童询问。
“小郎,这纸画何价售卖”
鞠羡之前从未见过售卖纸画的,故而也根本不知道价钱几何。
“百钱一张。”那小孩头也不抬,正忙着呢。
这价钱可不低啊,要知道,一钱就是一个五铢钱,一百钱都足够在市坊的肉铺里买一只肉狗啦,或者买二十升粮食啦。
不过对于如今品秩不低,又是东莱郡中豪门出身的鞠羡来说,这百钱还真不是钱。
“给我来一册。”
鞠羡付了钱,从那小孩的手中接过了画册。
入手之后,鞠羡就感觉到了画册的不同,这纸张硬挺洁白,与那些普通的薄纸差别很大,但从这纸张入手来说,这百钱似乎也不是什么太贵的价格。
这画册也不是寻常所见的卷轴,而是被一张张叠压在一起,在边缘用丝线编成。
第一张纸是封面,只简单的写着几个大字“洛阳玉蒲团”。
鞠羡打开画册,发现里面尽是简笔勾描的画像,不管是山水花草,还是人物建筑,都能用最简单的手法异常写实的画了出来。
初看这几笔勾描,鞠羡就觉得这画册只要百钱简直就是太便宜了,要是在前几年太平乐享的年景,这本画册在洛阳卖到万钱都不成问题。
鞠羡一页页的翻看下去,他从开始就看出里面似乎是说的前几年皇后贾南风乱政的事情,不过随着鞠羡的越看越多,他的脸色也变得甚是精彩,一会儿由红转白,一会儿又由白转青,到了最后似乎有了怒发冲冠的模样。
这画册里面尽是画了一些司马皇族与妖后贾南风床笫**,哦,也不是说是床笫,还有在朝堂、花园、宗庙、野地荒山的画面。
晋室司马氏的天潢贵胄在里面被画成了各种猥琐之形,要不是鞠羡担任过宫廷的公车令,知道皇宫禁苑里的真实情形,恐怕也会被这逼真的画像所迷惑,怪不得刚才那些买画的人都是怪笑连连。
虽然贾后已经被诛杀被褫夺一切名号,但是这依然不是这些黔首苍头可以品评的。
大不敬啊,这是十足十,百分百的大不敬!
这是有人要用淫图秽物毁掉司马皇族在百姓中的威望名声啊。
终于,鞠羡再也忍不住,几步追到了售卖画册的孩童身后,揪住了他的衣领,提到了起来,那孩童的画册掉落了一地,被地上的雪水沾污了大片。
一声怒喝!
“你这小儿,哪来的此等秽物!”
第一百章 兴兵伐苟 上
那孩童被鞠羡从后面拎到半空中,不曾想却丝毫没有害怕恐惧,反而对着鞠羡破口大骂。
“老儿,放我下来!”
“坊吏快来啊,有人要抢劫!”
很快,那一队绛色衣裳的士卒赶了过来。
这时候,鞠羡才明白,原来这些售卖秽物淫册的孩童,竟然是东莱郡书坊的童工,已经得到了市坊吏的准许在此售卖,如今鞠羡打人毁物的罪名已经被这些**给扣到了头上。
“你这人,看着斯文,竟然干出这种抢劫秘戏图的劣行!”
说罢,一群兵卒就要上前来捕拿鞠羡。
鞠羡气的双目圆睁,双拳收紧护住身边,并不打算轻易的折辱在这些卑鄙小兵手里。
就在这时候,在旁边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声高喊。
“住手!”
一个留着短须,一身锦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那领头的市坊士卒明显认得此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原来是陈六郎,你可识得此人?”
这时,鞠羡也认出了来人,是他之前在郡中的好友陈悝,在东莱郡陈氏中排行第六,少年时也是郡中才俊。
“当然识得,这位乃是朝廷的公车令,也是郡中治事鞠彭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什么歹人!”
这领头的卒子虽然根本没听懂公车令是个什么官,但却知道了鞠羡是郡中治事鞠彭的父亲,而且也赔偿了损失,也就作罢了。
陈悝与鞠羡数年不见,如今一面都很是高兴,陈悝领着鞠羡到了旁边一家酒肆稍坐。
二人一番攀谈,当陈悝得知鞠羡因为何事发生冲突之后,一脸的不以为意。
陈悝当即表示,如今的东莱郡中新开张了一个书坊,这可是连洛阳都不多见的商行,不仅里面的书本便宜,而且纸张洁白挺阔字体清晰,所有的经史子集都能在里面找到,甚至不止这些圣人之言,就连低贱俗民喜爱的这类秘春图都有印制售卖,这在东莱郡中已经是人人知晓了。
“鞠公止,你难道就为了这事与小卒起冲突?”
“小事,怎么可能是小事,如此卑行下作,这是污名天子宗亲,是诋毁皇帝的威信,这是诛心啊!”
鞠羡用手拍的案几咣咣响,这并不是简单秘戏**图,而是有人要用这个来败坏皇帝的形象。
至于此人是谁,那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呃,文皇帝之心,路人皆知、、、。
“嘿嘿,既然公止兄已然明了,又有何办法,你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这、、、”
陈悝的一句话,就让鞠羡哑口无言。
是啊,这在东莱军的地盘上,自己又能把他们怎么着呢。
东莱天师道贼刘预,与自己的顶头上司苟晞还刚刚兵戎相向呢。
自己要是把这些毁谤司马宗室的秽物报于皇帝和东海王,恐怕以司马家的气量,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有时候捉奸的人比私通的人还招人记恨的。
“公止兄,你觉得这刘预大逆不道,用这些卑劣之物讹辱宗室,不似良臣,但是你却不知在有些人眼里,却巴不得他去顶替苟晞呢?”陈悝有些神秘的说道。
“啊,你是指谁?”
“齐地的豪强啊,难道你不知道,齐地豪强策划了苟晞被偷袭受伤的事吗?”
“什么?苟晞不是被刘预派人暗中偷袭所伤吗?”
“明明是齐地豪强记恨苟晞,自己要杀他的。”
鞠羡基本明白了,这些齐地的豪强为什么这么记恨苟晞,并不是苟道将在临淄天天杀人,也不是他出身寒门,而是因为苟晞要清查齐地豪强的荫户和占田,要把他们偷吃到嘴里的肥肉给抢出来,用此来养兵强军。
至于此事,洛阳的衮衮诸公谁人不知,甚至可以说,苟晞是包藏祸心,借着剿寇的名义,自身的越来越强。
鞠羡知道,东海王司马越对于苟晞非常的忌惮,生怕哪一天苟晞率领大军进入洛阳,那样可就重演了当年董卓入京的故事了,不过就算如此,东海王又能有什么办法,如今兖州流民之乱、王弥流寇都威胁洛阳,还不得依仗苟晞嘛,又能把他如何。
所以,这些齐地的豪强哪怕被苟晞按在地上割肉,洛阳的朝廷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毕竟洛阳外围的安危还得靠苟晞呢!
“我听说,齐地豪强前几天,派人来请刘预,让他发兵攻打苟晞呢。”陈悝说道。
鞠羡对此有些嗤之以鼻,这些齐地豪强看来真的被苟晞割肉割的狠了,已经急眼了,不过苟晞可是三年间大大小小百战,刘预怎么可能是苟晞的对手,之前苟晞退兵,也不过是豪强偷袭的缘故罢了。
“哼,刘预如果有那个胆量打苟晞,恐怕就和刘伯根一般,有去无回了。”
随后两人边喝边聊,开始聊一些普通的日常所见之闻,等了一会儿,陈悝又邀请鞠羡继续去他的家里。
两人走出市坊,还想着吩咐身边的小厮去买些吃食的时候,一匹马上一人却由西而来,一路上骑手丝毫没有减速,把街道两边的百姓都吓得纷纷躲避。
这个疾驰而来的人,是东莱军属下的一名探马信使,很快就赶到了刘预的衙属中,把一封加急密报上呈到了刘预的手中。
刘预打开密信,在部下面前细细看了起来。
哪知道,才看了一会儿,刘预就已经脸色发红,满满的怒气似乎要择人而噬一般。
董平、公孙盛等诸将见此,全都面面相觑,也不敢贸然询问发生了何事。
第一百零一章 兴兵伐苟 中 今天短小无力,明日补两个
刘预之所以满面怒气,是因为这封密报中的内容,太过于令人暴怒。
据齐地的探子所报,就在两天前,青州刺史苟晞不仅把路过临淄的东莱军商队,也就是刘预派遣到洛阳的那只商队,把人全都杀掉了。
还派遣自己的弟弟“小苟”苟纯把临淄城内东莱人物开设的商铺全部抄没了,还杀掉了不少人,一时之间,刘预利用东莱郡豪强商户安插的探子全都损失掉了。
当刘预把这些告诉在场的部将之后,所有人全都是群情激奋,每个人都叫嚷着要去找苟晞拼命,要让他血债血偿。
刘预其实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并不是简单的见财起意,更应该是苟晞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刘预暴怒,让东莱军主动去进攻他,然后他就能以逸待劳,用众多兵力围殴远道而来的东莱军了。
因为刘预肯定不可能把这件事忍下来的,那样的话,一军主将遭遇如此大辱,竟然无动于衷,不仅会让部下寒心,也会让他们觉得刘预在苟晞面前伏低做小了。
所以刘预必定要点兵报仇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也让刘预有机会解决掉那两万多降兵的补给问题了。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胡乱思索和实施,依然没有解决掉马上就要面临的缺粮情况,按照现在的消耗进度,恐怕两个月之后,刚刚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要全军断粮了,那时候恐怕就得全军化身丐帮出去讨饭去了。
刘预已经完全相信了,这生产力提高不了,想再多的法子都是无济于事,因为土地不会骗人,没有突破性的发展,一亩地该产多少粮食,他就产多少粮食。
其实如果没有苟晞的这种拉仇恨的作法,刘预也要想办法找借口出兵了去转移内部的这种矛盾了。
而且,苟晞杀掉的商队成员中,有大半都是东莱郡各家豪强的子弟,这些豪强原本都是迫于形势站到了刘预这边,大都想着一起挣钱,而不想一起承担风险,如今苟晞正好帮了刘预的大忙,让这些东莱郡豪情心甘情愿的踏到他的战车上。
毕竟这些豪强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在此乱世,如果和善隐忍也不是一味的无底线的,那样只会招来更多的恶意。
让宵小怕你,远比让他们爱戴你,更加的安全。
刘预很快就下达的动员的命令,一时之间,组成东莱军的三大部分成员都群情激昂战意满满。
刘预的老底子之前的叛军都知道如今的处境,董平、李丰、赵昆、管涛等人都知道要是再没有好的办法解决补给问题,恐怕新受降的两万多军队就成了累赘或者危险了,到时候不仅白白养了他们两个月,还要承担他们哗变的风险。
东莱郡的豪强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商队人员被杀受到了刺激,更是因为临淄城是与邺城并列的北方大城,那里商埠云集,更是东莱郡海盐最大的经销地点,如果失掉了在临淄售卖的权力,那是尝到食盐巨大利润的东莱郡豪强万万不能接受的,毕竟如今天下大乱,百业凋敝,在没有比食盐这种必需品更加暴利的了,如果有的话,也就只剩下抢掠了。
而那些新投降的齐地豪强部曲,更是时刻想着返回家乡,本来他们想着恐怕数年之内都要留在东莱郡这个山沟沟里,如今一朝听闻,刘预要带领他们打回齐地,全都非常高兴,不仅可以向屠伯苟晞讨报被弃军的仇恨,更能回到家业所在的齐地。
虽然大部分的东莱军士兵都是拥护刘预的出兵决定,不过还是有人觉得如此仓促恐怕会有危险,既有可能落入苟晞早就预设好的陷阱或者圈套中。
其中公孙盛就是此等想法的代表人物。
“将军,此事必定是苟晞故意为之,恐怕早就有了谋划,就等将军因怒兴兵,然后落入他的圈套了。”
“那你认为应当如何?”
“将军可以派一员名士,先去与苟晞理论,然后再做计较。”
第一百零二章 兴兵伐苟 下
“苟晞回到临淄后,大杀不服从的士族名士,就东莱郡这些阿猪阿狗一般的名士,你觉得去有什么用。”刘预不屑的说道。
自打苟晞遭到刺杀,回到临淄以后,越发的好杀,常常因为小事就斩杀身边的青州官吏,还继续逼迫齐地豪强加征赋税、征调丁口,稍有不从者就会遭到杀戮,乃至有好几家稍弱点的豪强被破家灭门,毕竟苟晞手下的兖州兵几乎都是百战精兵,这些土豪的私兵根本不是对手。
“这,,,也不是说,非得有什么用,就算是打探一下苟晞的虚实也是好的。”
公孙盛等人其实也觉得这些门阀名士没有什么大用处,毕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能轻易鼓动兴兵罢兵的人物,数百年来也不过苏秦张仪等寥寥数人。
如今东莱郡的门阀诸公似乎没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而且这些苟晞的“屠伯”名声如此响亮,东莱郡的这些名教典范恐怕也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胆子。
公孙盛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不过是心中有些忌惮苟晞的名声,之前苟晞退兵,不过是受到了内部的算计,东莱军与苟晞所部真正交锋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刘预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董平、公孙盛、管涛、田金、李丰等人不是他的至交故友,就是受到过他照拂恩惠的人,基本可以说都是最值得信赖的心腹。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如今四方乱起,洛阳朝廷自身难保,这些州郡人人都知道此时堪比后汉末年,此乃非常之时。”
“如今我东莱,虽然麾下士兵有三万多人,但是其中你我等人最心腹的强兵不过五千人,以如此少的兵力,需要控御数万的豪强、降兵。”
“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他们知道我们手中的刀剑比他们的更锋利,更能杀人,可是人总是健忘的,如今两万多降兵新附,恐怕大多数人就会慢慢忘了我们刀剑的厉害了,没有了顾忌就会有动摇,有动摇就会产生怀疑,有了怀疑就会产生背叛。”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非常之势。如此非常之时,非常之势,不施些非常手段,如何能镇得住这些虎狼之辈。”
刘预的话说完,旁边的众人都是甚有同感的神态。
部将李丰当先开口说道。
“既然将军这么说了,那就所幸点齐兵马,再去一趟临淄城,真刀真枪的会一会这个苟晞!”
“就是,就是,上次让他跑了,可真是便宜他的啦。”
“上次打临淄,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好怕的!”
“打临淄,伐苟晞!”
李丰一说,其它的众人都是一阵阵的附和鼓噪。
对于这些心腹的表现,刘预还是非常满意的,过了片刻,刘预制止了依然热烈讨论如何讨伐苟晞的众人,说道。
“不过,苟晞毕竟是沙场名将,手下兵多将广,虽然不得青州人心,我们还得好生应对,不可轻易冒进陷入凶险。”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刘预继续说道。
“而且,此次我们还要把北海、齐、乐安诸郡的豪强,如此一来就必须要师出有名!”
“师出有名?苟晞杀了我们的商队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难道不是师出有名吗?”
董平说道,其它的大多数老兄弟也是一脸的不解。
“呵呵,在这些世家豪强眼中死几个替主家行商的仆役算的了什么事儿,可能还不如死掉一匹骏马来的心疼,东莱郡的豪强群情汹涌也不是因为死了几个行商仆役,而是因为苟晞断绝了他们在青州、乃至西面兖州、冀州的财路。”
刘预继续说道。
“所以,此次出兵讨伐苟晞,应该是奉道义之名。如今什么是道义,你们知道吗?”
面对刘预的询问,左右众人都是一脸的茫然,纷纷摇头。
刘预轻轻一笑,说道。
“什么是道义,皇帝就是道义,天子就是道义,虽然这个天子并不是什么上天的儿子。”
众人一听,都有些愕然,东莱郡这犄角旮旯里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了皇帝身上了?
“将军,你的意思是想向洛阳的皇帝请诏吗?”
公孙盛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先不说现在去洛阳的道路已经被王弥乱军完全阻断,就算是到了洛阳,那皇帝也不管用啊。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洛阳城中说话算数的人是东海王司马越,不是如同泥塑木偶一般的皇帝。
而且苟晞与司马越如今互为表里,根本不可能让刘预一二分的好脸色。
“请旨?请什么旨,不是有一个现成的洛阳来的上使在东莱吗?”
刘预呵呵一笑。
身边的大部分众将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有公孙盛和董平知道了刘预此话何意。
公孙盛眼睛瞪大,用有些诧异语气说道,“啊?将军的意思是让鞠羡传一份假的诏书?”
“假的?唉~~~,货真价实的上使在此,怎么会是假的呢?”
刘预随即就把自己的计划与众人说了,然后责令这些心腹务必要保密。
他打算借用公车令鞠羡的名义,宣布自己收到了皇帝司马炽的诏书。
在这封诏书里,皇帝司马炽让他讨伐苟晞,至于原因吗,当然是苟晞祸乱青州地方,残害士庶黎民。
至于皇帝司马炽为何给刘预这么一个小小的郡守下诏令,那当然是地方州郡都是苟晞的党羽,只有刘预一个大好人,一个感奉皇帝隆恩的好人。
反正鞠羡此行的节杖、扈从都是货真价实的,如今的东莱郡都知道鞠羡刚刚到了东莱,至于鞠羡具体替朝廷来说些什么,许多人还不知道详情呢。
第二天,刘预就以东莱太守的名义,戒严了城市,然后征召各地豪强的兵马汇聚惤县,说是要商议出兵讨伐南方隔绝交通的王弥乱军,给洛阳今上的使者鞠羡返回帝都扫清威胁。
三天之后。
鞠羡已经收集东莱郡守刘预上百项罪名,虽然惤县的苍头百姓都对这个有赌徒游侠前科的郡守赞叹不已,但鞠羡觉得这全是刘预贼子蒙蔽小民的手段,他手中全都是刘预在东莱郡中乱政、僭越、诽谤等等的大罪。
不过这时候,刘预却派人来请鞠羡,说是东莱郡已经召集了郡兵和各地良家子,准备次日南下讨伐盘踞在诸县、广武一带的王弥残部,所以誓师在即,三军将士都期盼上使鞠羡代替朝廷和陛下宣慰军士。
鞠羡一听,觉得这是一个拉拢东莱郡将士和郡中豪强的好机会。
毕竟鞠羡根本就不相信,这整个东莱郡中全是乱臣贼子不成,总是忠君义士占据多数的,自己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多拯救一些迷途的羊羔。
等到鞠羡拿着节杖,带领扈从来到惤县城外的校场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集结了数万人。
一个郡中集结数万人,如果这事放在武帝一朝,恐怕早就以谋反论处了,不过自从诸王乱战之后,这已经算是常见之态了,毕竟这数万人中大多数都是志愿随军的良家子,至于是真自愿还是假自愿,已经没有人去追究了。
在东莱军诸将和郡中豪强名士的恭迎之中,衣冠威严的鞠羡高举节杖,在扈从的拥护下来到了校场高台之上,面对着众多士兵,打算替皇帝说一些勉励的话语,提高一下皇帝、朝廷还有东海王在东莱郡众人心中的存在感。
只不过,刘预这个土包子郡守,竟然在旁边安排了庆典用的鼓乐,鞠羡使了几个眼色,这些东莱郡中的官员都跟瞎子一般。
这校场中的弦歌雅乐似乎有些吵,鞠羡的几句话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听到,气的鞠羡说了几句之后就草草撤了下来。
在古代,宣慰军队的时候,因为一个人的声音力度有限,通常都会在主将说完之后,由亲兵策马奔走诸军之间,用大嗓门再重复几遍。
鞠羡和扈从们下来后,发现一名穿着和他的扈从相同衣服的人上到了台上。
那个人手中拿着轴绢。
这时候,原本吵闹的弦歌雅乐也全都停了下来。
那个人打开手中的绢书,用超大的嗓门开始念了起来。
原本有些疑惑的鞠羡听了几句后,瞬间就脑中血涌,觉得眼前一黑,差一点就倒在了地上。
一直紧紧簇拥在鞠羡和扈从周围的东莱军士兵,此时一拥而上,连拖带推的把鞠羡一群人请了出去。
永嘉元年,十二月,公车令鞠羡传天子密诏于东莱郡守刘预,其中历数青州刺史苟晞欺君弄权、残暴嗜杀、迫害良善、阿附逆党等七大罪状,迁刘预为镇东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持节,令其讨伐苟逆。
同时,惤县已经被东莱军严密看管的驿馆内,脸色苍白的鞠羡头发散乱,颓然坐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念叨。
“矫诏,矫诏啊!”
“如此假的矫诏,不可能有人相信啊。”
“是的,东海王殿下肯定知道我是冤枉的吧。”
第一百零三章 密信
青州,临淄。
“呸,矫诏!这绝对是矫诏,天子怎么可能给一个小小的郡守下这种诏令!”
苟纯在得知东莱太守刘预宣称自己接受了天子诏书,而要讨伐苟晞之后,顿时就暴跳如雷。
这种根本不和逻辑的诏书,连看都不用看,绝对是假的。
晋代一州军政分属两职,行政监察长官是刺史,而军事长官分为三种,由大到小分别是都督某州、监某州、督某州,身兼两职者已经可以算是天下最有权柄的人。
而镇东将军位列征、镇、安、平诸将军号之中的第二等,身份更是尊贵,根本不可能轻易分封于人。
至于持节,位列使持节、持节、假节中的第二等,三者都拥有天子赐予的节杖。
使持节可以任意斩杀二千石以下的官员和平民。
持节可以任意斩杀无官位之人。
假节可以任意斩杀触犯军令之人。
所以拥有假节权力的苟晞,在青州就是号称军令治州,就是为了可以合法的拥有任意处置属民的权力。
这些官位全都是上品,如今天下担任这些职位的不是士族名门,就是皇室贵戚,要么就是如苟晞这种立过大功之人,而刘预一个反贼归正的寒门微末,怎么可能被授予这些官位呢?!
“可是,当时在场的人们都说,宣诏的上使乃是公车令鞠羡,而且天子节杖、仪兵具在,这些不好作假吧。”
一名属官小心的说道。
“那天子节杖是何等尊贵之物,就东莱郡那穷乡僻壤,一帮土鳖恐怕没有一个人见过,那贼人拿跟木棍栓个狗尾,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假的。”
苟纯对于东莱郡士民的分辨能力给予了彻底否定。
“这天子的诏令,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那些忌恨我们的豪强愿意相信它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恐怕就算是天子本人来了,对他们说那是伪诏,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苟晞,这时候说道。
苟晞刚刚在兖州顿丘击溃流民乱军,毫不停留就返回临淄,看起来颇有些疲惫,不过又一场大胜之后,他的神气又增加了几分威严。
“兄长,那我们如何是好?”苟纯问道。
他知道,根据传来消息的哨探回报,在接到东莱郡的讨苟晞檄文后,大半个北海郡的豪强都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些人本就对苟晞压榨青州的财力物力甚是痛恨,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如今有刘预这个强出头的椽子,这些青州的豪强全都恨不得,让刘预把可恶的苟晞给灭掉。
哪管什么伪诏、矫诏的,反正以后朝廷算账也算不到他们头上,就以如今朝廷虚弱的样子,恐怕是谁死了谁背黑锅。
“刘预这些道贼余孽,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斩草除根。”苟晞说道。
“可是,我听说大半个北海郡都已经相互勾结串联,至少有数万豪右可以支持他啊。”
苟纯并不害怕东莱军,毕竟他们兄弟的兖州军士可是百战精兵。
只不过他听说了青州豪强之中的暗潮汹涌后,还是有些害怕的这些掌控几十万人口兵丁的豪强联合起来支持刘预。
“无妨,这些豪强都说随风倒的墙头草,只要刘预竖子敢来,我们就集全军之力,把他的部众打垮,那些豪强也就丧胆,只想着退缩自保。”
苟晞并不太担心这些豪强的意志力有多顽强,毕竟苟晞对于他们并不是占尽杀绝式的压榨,当面对有可能破家灭族的危险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继续抵抗的意志力。
至于让这些豪强紧紧的联合起来,更是非常的难以实施,且不说这些豪强几百年间的恩怨情仇,最起码的一点,每家想保存自己的宗亲部曲,谁肯为他人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结局。
也正是因为如此,等到匈奴、羯胡、鲜卑等入主中原后,这些联合起来拥有超强实力的豪强们才会纷纷屈服。
“刘预贼军,此时到哪里了?”苟晞继续询问。
“好像还没有过胶水河,似乎行军颇为迟缓。”
“把北海郡中的兵力往后撤一撤,让贼人先占一些便宜。”苟晞吩咐道。
“兄长,这样岂不是助长了贼人的气焰了?!”苟纯颇有不解。
“刘预如果不先表现出一副能赢的架势,那些豪强如何敢跳到前面来,如果他们不跳到前面,那杀灭东莱贼后,如何能名正言顺杀一些附逆豪强。”
苟晞想着,击败东莱贼人后,总要杀一些“鸡”给剩下的“猴”看一看。
他继续说道。
“而且,除恶务尽,如果不诱敌深入,那东莱贼稍败之后,肯定就退回东莱群山中,再要把他们全都杀干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搞不好,还会让他们像王弥那样周旋无定,变成如蝗虫般的流寇。”
“好的,兄长,我这就去吩咐手下的儿郎。”
苟纯出去后,其它的属吏部将也被苟晞差遣了出去。
一人独坐的苟晞,此时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一边看着,一边喃喃自语。
“密诏,嘿嘿,这才是真正的密诏。”
苟晞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一封才是真正的,是皇帝司马炽亲笔写给他的密信。
在这封密信中司马炽称赞了苟晞的辉煌战功,然后希望他可以在合适的机会率军入洛阳,铲除某些乱政之人,还允诺只要成功,那就任命苟晞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手抚这这封密信,虽然苟晞还不打算如皇帝想的那样,与东海王决裂。
但是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毕竟他的志向不是简单做一个老兵督将。
第一百零四章 乱斗 一
永嘉二年(公元308年),正月。
在刘预讨伐苟晞的檄文发出去半个月后,东莱军才刚刚完成了一切准备,正式开始挥军西进。
因为东莱郡三面环海,所以只需要极少数的兵力就可以防守。
这一次刘预动员了一直规模近乎五万人的军队,当然其中一半都是后勤运输的人员,主力基本都是刘预嫡系的不到万人和新附的齐地豪强。
齐地豪强出身的薛杞还有晏氏、高氏等人,都被任命为青州刺史部诸曹令史、督护、中郎等职位。
至于更高级的别驾、司马、郡守等职位,当然是虚位以待,留给齐地那些更大的豪强。
这些齐地豪强的子弟基本都被刘预集中到了帐下担任官职,那他们的部曲指挥权自然就落入了刘预的手中,被分给了董平、公孙盛、李丰等人统率。
鞠彭、葛容这种东莱郡的豪强自然也被刘预征调走了,不然留着他们在空虚的后方,怎么想都是不放心。
至于留守东莱郡的重任,自然是得需要最信得过人担任,所以刘预的长兄刘益就被任命为东莱郡太守统领留守的嫡系部曲,刘预的另外两个胞兄刘增、刘恺也被担任了郡中的佐贰官。
可惜刘预的宗族寒微,除此之外只挑选了两三个可用之才。
刘预的长兄刘益有一个儿子,叫做刘珣,已经是十七岁的年纪,也被刘预以历练之名带在了身边,担任亲兵。
这也是刘预迫不得已,防止本性胆小的长兄刘益突然干出什么抽风的事情。
当刘预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踏过胶水河的冰面后,就受到了北海郡诸家豪强的夹道欢迎,其场面之热情,让刘预不禁想到了箪食壶浆一词。
如果不是他自己知道,那份所谓的讨苟密诏是假的,恐怕就已经真的以为自己是朝廷的忠狗了。
而通过北海郡众多豪强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对于刘预宣称的那一份招书深信不疑,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异议,但全都被这些豪强一通乱棍打将出去了。
苟晞已经把下定决心要在北海郡清查隐田荫户,这些豪强大姓恨不得生食苟晞的血肉,如今有刘预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去讨伐苟晞,他们当然乐意。
为了让刘预能讨灭苟晞,这些豪强也非常舍得下本,各种牛马、粮食、劳役都有提供。
原本让刘预一直头疼的补给问题,瞬间缓解了大半。
不过有一点迹象,却是让刘预颇有些担忧,那就是东莱军一路走来,几乎就更日常的行军一样,根本没有遇到过苟晞所部的骚扰、阻拦,这种迹象似乎总是透露着一些诡异。
到了丙午日,中午的时候。
原本晴朗的天空中,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霾遮蔽了太阳。
开始的时候,人们只以为是天空出现了乌云,但当有人抬头看天的时候,却突入发现天空中竟然出现了“日食”。
刘预当然也看到了这一次日食,不过他知道这是月亮的运动轨迹遮挡了太阳的光线,所以才出现此等天文景象。
不过此时,却是西晋时代,此时的人民都觉得如同发生好事的祥瑞一般,这令天地为之色暗的日食是大大的凶相,是上天在警告世人的一种灾相。
此时,刘预所在的都昌城中,大批的士民百姓纷纷跪倒在了地上,全都拿出了各种祭品开始拜祭,祈求上天赐还太阳。
这时候,刘预远远的看到董平、李丰等人带着一些拜祭用的东西,也要既祀天地。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刘预等到他们走近问道。
“将军,当然是要拜祭天地啦,祈求上苍早点归还世人太阳。”
李丰答道。
“其实不用去的,根据我的推测,很快,可能不到片刻,这太阳就会自己出来了。”刘预淡淡的说到。
“不去不行啊,军中士卒都说行军在外,遇到这种灾祸天相,如果不好生祭拜,只怕会惹得上苍降下厄运的啊!”另一名部将答道。
这时候,刘预才记起,这西晋时候的社会风气,是非常非常的崇敬鬼神仙灵之说的,各种形象丰富的神魔鬼怪已经深入人心了。
而且古代的军队之中,各种迷信鬼神的说法更是被士兵们深信不疑,他们日常之中都唯恐惹怒神魔鬼怪,更何况天降日食的时刻。
“是啊,如果不好好祭拜,恐怕此次讨伐苟晞的战事,也会受到影响啊。”
听到身边的部将都深信这种说法,刘预突然想到何不利用这一次日食的机会,来提升一下军士们的士气呢。
北宋名将狄青,曾经在行军出击之前,进行占卜,他命人准备了百枚铜钱,一面涂红,一面涂黑。
然后当着众将士,狄青合掌祈祷:“狄青此次出兵南征,如能大获全胜,百枚铜钱当红面向上!”
随即狄青将铜钱一掷,落地有声,果然全都是红色。将士们惊异万分,兴高采烈,奔走相告,一时士气大振,不久就士气高昂的得胜归来。
由此而知,直到北宋这军队中的士卒都是非常的迷信鬼神等超自然之力,更何况这西晋时代的普通士兵啦。
“日食之事,如何破解我已经了然于胸,来人啊,传喻全军,都给我齐声擂战鼓,用儿郎们的勇武之气,把这吃太阳的神魔给我哄走!”
刘预大声的吩咐道。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面色诧异,没有人动弹。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回去办此事!”
一干部将很快就被刘预撵到了各自军中。
片刻之后,都昌城内就想起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果然片刻之后,等到月亮的运转阴影离开地球之后,太阳又重见于天空之中!
整个东莱军营中,很快欢呼雷动,所有的士兵都觉得主将竟然能指挥他们吓退吞吃太阳的怪物,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战胜的呢?
很多人已经觉得刘预多半是天间的神人,收拾一个凡人苟晞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嘛。
所有的东莱军士兵的士气,很快比之前高了好几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