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魏郡公孙盛
第二天,刘预很快就发现,近代军队这种看似简单的队列训练,在实际的训练中却遇到了很大的问题。
这些农夫出身的士兵,许多人都会在训练中左右混淆,然后在报数的时候有个别的人对于五十以上的数字一片茫然,对于更复杂一点的行进中转向,行进中集合分散更是一团乱。
而且这些训练都需要大量的训练时间,而更长的训练时间就意味着更多的体能消耗,一般刚过中午,这些一日两餐的西晋时代的士兵就开始饿的虚弱无力了。
刘预只能“奢侈”的把全军变成了一日三餐,对此王弥等人意见很大,要不是看在刘预多分给他们盔甲的份上,是绝对不会同意刘预的部下每天多吃一顿粮食的。
到了中午,夏初的天气就已经很热了,刘预就让士卒在午饭后休息去了。
因为东莱军中懂得养马的人并不多,这次缴获的两百匹马对于刘预来说有点多了,负责照看马匹的人手有些不足。
有了这两百匹马,刘预就可以培养出一支数量颇为可观的骑兵了,这将是他以后安身保命的依仗之一。
所以刘预打算现在去马厩那里巡视一下,防止养马的士卒偷懒照看不好马匹。
就在刘预刚要出去的时候,一名亲兵在帐外报告。
“将军,门外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要来干什么的?”刘预听到有人求见,颇感意外。
因为最近确实有许多人想来投奔东莱军,不过那些基本都是指名道姓的找“飞豹”王弥的,这也让刘预明白了西晋时代,一个人的名声到底有多重要,最起码在青州地界,王弥如今就是堪称风头第一。
“他说自己是魏郡人,叫公孙盛,有重要的情报要单独说与将军听。”
魏郡的治所是邺城,是天下闻名的大城市,成都王司马颖之前的老巢就是邺城。
刘预一听来人既然点名要见自己,那自己就见见也无妨,挥挥手让亲兵把这个公孙盛带进来。
过了一会儿,刘预在帐内就听见亲兵说话,让来人留下佩剑,不准带剑进入,但是来的人并不愿意。
“剑乃士之魂,怎可轻易离身!”一个高亢声音说道,应该就是那个魏郡公孙盛。
刘预让身边一名亲兵出去传话,不必让公孙盛解除佩剑,直接进来即可。
随即,在亲兵的带领下,公孙盛进入了帐内。
刘预看到来人是一名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灰白的葛布单衣,头束和胡子都是乱蓬蓬的,脚上一双破旧的草鞋,看起来和那些逃荒的流民差不多。
不过他脸色虽然憔悴,但却是一副不羁之色,配合插在腰间的佩剑,颇有一副孤傲游侠的风范。
“某乃魏郡公孙盛,足下可是刘季兴将军?”公孙盛率先施礼开口。
“某就是东莱郡刘预,不知道公孙先生屈尊前来,有何赐教。”刘预客气的还礼答道。
“久闻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公孙盛看到刘预颇为年轻,看起来也就是弱冠之年。
“不敢,只是幸赖将士用命,得以成全薄名。”刘预按照时代特色敷衍道。
“将军屡战屡胜,如今已经占据半个青州,等到再攻下临淄,就有了当年东帝齐国的根基。”
公孙盛说完,忽然话锋一转,“唉,不过,可惜,可惜,实在是可惜啊!”
刘预闻言脸色一沉,身边的董平等人也是面露不快。
“不知道公孙先生可惜什么?还请明言。”刘预知道,这种言语上的陡然转变是一般的说客常用的手段。
“我可惜的是,大祸临头,而将军却不知道啊。”公孙盛看到刘预的神色并无波澜,继续说道,“将军可知西取临淄就将面对强敌吗?”
“公孙先生是指司马略和刘暾吗?”
“哈哈哈,非也,非也。刘暾惯熟朝堂政争,并不擅长兵事,司马略更是猪狗一般的蠢材,这两个人怎么会是将军的对手?”公孙盛对于这二人并不重视。
“那先生指的强敌是谁?”刘预问道。
“幽州王浚。”公孙盛肃然说道。
“王浚执掌幽州数万边军,又有段部鲜卑和乌丸人做爪牙。如今王浚的大将王滹就率领数万骑兵驻扎在冀州的章武,从章武到青州,不过三日就可抵达。”
“公孙先生,莫要危言耸听,我东莱健儿把青州晋兵打的抱头鼠窜,区区鲜卑蛮子,我们还怕他们不成。”刘预故意说道。
他当然知道历史上段部鲜卑人和乌丸人,在得到幽州都督王浚军事装备后,成为北境最强大的势力,特别是段部鲜卑人,在此时是能彻底压制慕容部和宇文部的东部鲜卑第一势力。
“将军,难道真不知道鲜卑骑兵彪悍凶残吗?这些幽州蛮夷已经连败成都王和河间王,之前更是屠掠河北,把邺城都曾洗劫一空。”公孙盛痛心疾首的说道,“鲜卑骑兵来去如风,聚则可雷霆一击,散则可飘忽远遁,当年以成都藩王亲军之强,尚且在平棘一日三败啊。”
刘预看这公孙盛来历不简单啊,竟然对当年成都王司马颖被幽州都督的鲜卑骑兵打败的事情如此清楚,既然这个公孙盛有胆量来自己面前吹嘘什么鲜卑人的强悍,那应该肯定有什么办法克制鲜卑骑兵。
既然这公孙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自己也就坦诚一点算了。
“不敢瞒先生,其实我也对幽州王浚实力有所耳闻,也曾想过要是有一天面对那些鲜卑骑兵,我要如何应对才能保得周全,但是一直不得其法。”刘预说完,恭敬的施礼说道。
“今天公孙先生前来,料想肯定有克制鲜卑骑兵的妙计,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公孙盛听了刘预的话,一副开心的样子。
“哈哈哈,妙计?。。。没有。”
说完这句话的公孙盛一脸的泰然之色。
一听公孙盛这么说,刘预等人都是一愣。
随后,董平率先忍不住了。
“你这鸟人,没有法子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四郎,让我把这鸟人的舌头给割掉。”
第三十一章 初闻石勒
“公孙先生,莫不是觉得我的剑杀不了人吗?”刘预按着佩剑,一脸阴沉的说道。
刘预真有些动怒了,这个公孙胜难道有毛病不成,就为了消遣自己?
“敝人并没有妙计克制鲜卑骑兵。”公孙盛不慌不忙的答道,“要是有的话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那公孙先生此行,就是来消遣我的啦?”
“岂敢犯将军虎威,真要是说克制鲜卑骑兵,别无他法,唯有八个字而已。”公孙盛说道。
“哦?哪八个字?”
“甲坚兵利,将士用命。”公孙盛坚定的说道。
听了公孙盛的话,董平、田金、李丰等人都是一脸失望,觉得这个公孙盛连个骗子都不如,骗子最起码还是胡吹一番,这个公孙盛却只能说一句看似有用的废话。
刘预听到公孙盛说出这句话,却反而有些认同,觉得这个公孙盛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骗子。
后世的唐太宗李世民对人说起自己光辉胜绩,经常用一句“无他,甲坚兵利尔”来总结。
“哼,此等垂髫小儿都知道的话,公孙先生用它来糊弄我,是以为我是傻子吗?”刘预故作怒容说道。
“所谓知易行难。”公孙盛毫不动容的说道,“如今天下丧乱,却有几人能做到呢?”
“依我之见,我东莱子弟就是甲坚兵利,并且将士用命。”刘预说道。
“那某敢问将军,为何刚才还说什么担忧鲜卑骑兵来袭呢?”公孙盛继续说道,“将军不必作势试探我,我公孙盛虽然出身寒微,却是曾在成都藩幕府中参赞军事多年,只要将军听某良言,一定为将军变出一只甲坚兵利将士用命的强军。”
“你是成都王司马颖的幕府中人?”刘预听到这个公孙盛说自己的经历,有些惊讶。
司马颖可是曾经的皇太弟,帝国皇位的继承人,虽然去年已经彻底失败了,但是司马颖的故将旧部却有许多依然拥有较强的实力,这其中就包括已经在并州称王的匈奴人刘渊,在冀州自称大将军的公师藩。
“公孙先生,既然是成都藩旧人,应该去投奔有故交的刘渊或者公师藩吧。”刘预怎么想,这俩人也比自己距离近、关系近。
“刘渊是并州胡人,去投奔他岂不是让祖宗蒙羞。”公孙盛对刘渊颇为厌恶,“公师藩为人奸诈无耻,我与他往日就有嫌隙,现在如此狼狈也是拜他所赐。”
“实不相瞒,天下虽大,却已经没有我等成都藩邸旧人的容身之所了。”公孙盛一脸落寞的说道。
如今八王之乱已经近于尾声,东海王司马越已经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之前的政敌都被一一的清算。
“那公孙先生为何要投奔我呢,王弥的名声可比我响亮多了?”
“王弥此人,我在洛阳的时候,就听过许多他的传闻,王弥喜好游侠,多次劫掠杀害路人行商,又与洛阳的胡人关系亲密,我看王弥就是个无情无义的恶徒,是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公孙盛怒气冲冲的说。
“那公孙先生,凭什么觉得我不是恶徒,不是疯子呢?”刘预问道。
“某在北海郡的时候,遇到许多在潍水之战的俘虏,也知道将军曾经在释放他们的时候,跟他们说过,大家都是诸夏苗裔,秦汉子民,不忍加害。”公孙盛顿了顿说道。
“所以,我就知道将军是仁义之人,而且是可以帮我报仇的人!”
“哦?报仇?”刘预有些疑惑,这怎么还和报仇扯上关系了?
随后公孙盛就把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公孙盛是魏郡邺城人,祖上从魏武帝曹操办兵屯开始,世代都是军户,公孙盛少年从军曾经参与平定河西鲜卑叛乱,后来加入了成都王司马颖的幕府。
永兴元年,幽州都督王浚派遣鲜卑骑兵打败了司马颖,鲜卑骑兵残暴嗜杀如野兽一般,在邺城内外烧杀抢掠,其后更是掳掠八千汉女,在返回途中全部投到易水淹死了。
公孙盛的家族也在劫掠中死伤惨重,他的两个女儿也在掳走淹死在了易水河中。
跟随司马颖逃亡洛阳的公孙盛,在路上听闻了邺城的惨状,也知道了家中遭逢变故,公孙盛只身折返魏郡邺城,想要联络四散躲藏的司马颖旧部,然后伺机复起,找王浚和鲜卑人复仇。
终于在联络了众多司马颖旧部,推举公师藩为盟主起事后,公孙盛以为看到了希望,结果公师藩却只顾吞并友军,四处劫掠,就是一股土匪,在公孙盛屡次劝阻之后,公师藩甚至想要杀掉他。
公孙盛无奈之下,只得逃亡投奔青州北海郡的故交,在北海郡得知了东莱叛军的声势之后,决定投奔东莱军伺机复仇。
刘预听完,不禁感叹,这个公孙盛才是造反的前辈啊,历史上的公师藩起兵虽然不久就被西晋兖州刺史苟晞剿灭。
但是公师藩有一个小弟叫汲桑,这个汲桑有一个小弟叫石勒,这个石勒就是建立后赵的羯人皇帝。
“请问先生,公师藩军中可有一人叫汲桑?”刘预有些期待的问道。
“的确有一个骑将汲桑,原本是苑中的牧帅。”公孙盛好奇刘预怎么知道汲桑的,“莫非是将军的故旧?”
“不是,不是。呃,汲桑手下有没有一个叫石勒,是上党郡武乡羯人?”
“汲桑手下确实有不少羯奴都是来自上党郡羯室一带,至于姓名,我倒是不曾询问过。”公孙盛更加疑惑了,刘预一个东莱叛贼打听河北冀州的叛贼干什么。
“可惜啊。”刘预轻轻叹道,看来石勒已经跟随汲桑投军了,阻止石勒投军起家已经来不及了。
“将军可惜什么?”公孙盛小心问道。
“哈哈,没什么。”刘预赶忙岔开话题,“来人,取酒来。公孙先生,乃是军旅前辈,许多兵家之事还要向先生多多请教。”
刘预心想,这个公孙盛既然曾与河西鲜卑人打过仗,那一定熟悉西晋时代正规军的训练和指挥,自己一定要好好请教一番,也探一探这个公孙盛的虚实,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知兵的才能。
第三十二章 空城益都
经过与公孙盛的一番交谈,刘预发现这个公孙盛果然是个有才的老军伍。
对于步兵的行军布阵非常熟悉,而且也擅长骑兵的训练和指挥,对于普通的军队的后勤管理也是颇有章法。
刘预大喜过望,当即就召集手下的军官,当众宣布任命公孙盛为录事参军,主管部众的训练督查。
随后的两天,刘预就一直让公孙盛亲自教授手下的军官,符合实用的军中的战斗、阵法和训练,而且重点训练刚刚组建的两百骑兵。
到了第三天,河上的浮桥终于建好了。
根据过河侦查的斥候回报,益都城四周并没有发现晋军的探马,等到他们一直靠近到益都城的时候,城中也没有出来驱赶的晋军,城墙上的晋军也是稀稀落落的。
据此,刘预和王弥等人判断,司马略和刘暾已经把青州剩余的全部兵力都集结到了临淄城,益都这些城池应该因为无兵可守被放弃了。
果然,等到刘预和王弥率领大军行进到益都城下的时候,益都城的大门已经大开,在城门口一群当地的豪强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人是吕藩,受城中百姓所托,在此迎接义军入城。”当先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恭敬跪倒在刘预和王弥的马前。
“这城中的县令和诸曹一干人等呢?”王弥骑在马上,倨傲的问道。
“回禀将军,县令和诸曹官佐昨日就已经全跑了,丢下一城的百姓,我等惶恐,不敢忤逆义军,特此开城,还请将军可怜城中的无辜百姓。”吕藩说道。
晋廷的官员可以弃城逃跑,那些大的士族豪门也可以跑回自己庄园坞堡。
吕藩他们这些人是益都城中富商,在城外并没有大豪强那样的坞堡自守,而且他们的店铺财货全都在城内,根本不可能扔掉家当逃跑,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之后,觉得之前的几个城池在投降之后也没有遭到东莱军的洗劫,也就下定决心,说服了留守的小吏等人,一起开城投降了。
但吕藩这些人真正面对气势汹汹的东莱军的时候,还是一颗心紧张的不行。
“吕君放心,我东莱义军只诛无道奸臣,不祸害无辜百姓。”刘预说完,下马把吕藩虚扶起来。
吕藩等一众益都的豪强都起来后,原本悬着的心也都放下了。
刘预和王弥本来觉得益都城不战而降,可以在这里好好的补给一番,然后就可以对临淄城下等候的晋军发动最后一击。
但是等到东莱军进城之后,他们才发现这益都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了,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在东莱军攻克北海郡的时候,就已经跑得七七八八了,等到昨日县令带头逃跑又带走了大批的人。
而且益都城中的武库和仓储,也早就被人奉青州都督的手令搬运一空了,仓库里几乎可以饿死老鼠了。
益都县,官衙。
刘预和王弥等一众东莱军头聚在一起,商量解决粮食补给的问题。
现在,东莱军的粮食补给所剩不多,最多只能维持三天,要是仅带这些粮食去攻打临淄城的晋军,除非能一战而胜攻取临淄,不然只要晋军靠守城拖上两三天,这两万多东莱军就要饿着肚子打仗了。
“娘的,现在益都城的活人恐怕还不到一千人。”王弥的部下高梁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进来。
高梁和王璋两人刚刚率人巡查益都城,想着统计人头,看看能不能从百姓中征缴些粮食。
要是城中的百姓只有一千人的话,那也根本征缴不了多少粮食。
“实在不行,就把城中吕藩那几个奸商全给砍了,没收家产。”刘奎一屁股做到席子上,气呼呼的说道。
“没用的,我早打听了,吕藩这些人,全是贩运的青瓷、铁器、布匹,甚至还有私盐,可就是没有粮食。”刘预说道,怪不得吕藩这些没有逃,这些货物全都是大宗沉重不利于搬运的。
“那怎么办?”王璋说着,看向了他的兄长王弥。
“现如今,只有两条路。”王弥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第一,就是带上现有的粮食,直捣临淄,争取一战攻占临淄,然后取用那里的粮食补给。第二,就是全军出动,先在四周的大族豪强那里挨个征集粮草,然后再进攻临淄。”
“第一个太冒险了,要是司马略和刘暾知道我们缺粮,然后当缩头乌龟死守,那我们可就危险了。”刘预沉吟道。
“我看,还是直接找那些大户征粮,现在世道这么乱,平头百姓都是穷鬼,也就这些狗大户家里粮食多的吃不完。”高梁提议道。
“可这些世家大户都是一个比一个抠门,而且哪一家没有半千八百的丁壮部曲,还一个个把宅院修的跟铁桶似的,不好啃啊。”王弥的另一个部将徐邈说道。
“娘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咋办!”高梁气呼呼的说道。
“要不,先直接打临淄,要是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再慢慢搜掠这些大户?”有人提出了另一条建议。
“不行。要是打临淄打不下来,岂是你想走就能走的,那些晋兵还不跟见了血的狼一样,肯定紧紧跟着你。”王弥摇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个不靠谱的建议。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奎,看了看众人,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要我说,咱们还是在这益都稍待几天,我已经让后面的士卒往这里运粮了。”
刘奎是刘伯根的心腹宗亲,既然他这么说,那肯定是在已经与坐镇后方的刘伯根联络好了。
但是众人从下密城出发的时候,刘伯根眼看就要不行了,看当时的架势,指不定两三天就要挂掉了。
最近,刘预王弥这些人竟然都没有想起过刘伯根,所有人都觉得刘伯根命不久矣,但是听现在刘奎的话,难道刘伯根又死不了啦?
“是谁押运粮草,是惤公吗?”王弥首先问道。
王弥肯定希望刘伯根死的透透的,那样一个代领刘伯根的部众的刘预,根本在威望实力上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有十足的把握在刘伯根死后慢慢吞并他留下的部众。
“不错,惤公得天师老祖庇佑,已经无碍,现在正率领两万大军押运粮草,往益都来了。”刘奎一脸得色的说道,在环视众人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一眼刘预。
得到刘奎的肯定回答后,所有人都是一惊,齐刷刷看向了刘预。
刘预脸色依旧,但是心中却忍不住骂道:刘伯根难道是小强附体吗,那么严重的开放性创伤感染都能扛过来?!
这可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
第三十三章 以静制动
刘预回到自己营中后,就让亲兵去召集的董平、李丰等诸将。
此时公孙盛刚好进来,公孙盛看到刘预的脸色不快,又看到刘预召集手下,料想必有大事。
“将军,发生何事?”公孙盛直接问道。
刘预看了看公孙盛,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先生,今日得知,惤公康复,正在率后军前来益都的路上,由我替惤公代领的部众肯定得交还了,到时候我位卑权轻,不值得公孙先生屈尊追随了。”
刘预说着看了看公孙盛,发现他一脸的严肃,面部的肌肉似乎还微微抖动。
“等到惤公到了,我肯定会把公孙先生引荐给惤公,凭借先生的才华肯定不会被埋没,而且。。。”刘预还要继续说,突然被公孙盛打断了。
“够了!将军以为我是什么人!我要是贪图富贵的无耻之人,完全可以去洛阳,去幽州。”
公孙盛激动的说道,脸上的胡须似乎要炸起来。
“我是看到将军少年英雄,有先贤是与的武德,才肯辅佐将军,以期踏平胡虏报仇雪恨。”公孙盛口中的唾沫星子几乎都要喷到刘预的脸上了。
“我知将军方才所言,乃一片赤诚,但士可杀不可辱,若将军再言此事,那我就用此剑与将军一决生死!”公孙盛按着腰间的佩剑说道。
刘预看着一脸严肃的公孙盛,心中感慨万千,原来这就是秦汉遗风,是重义轻死的士。
在这些真正的士眼中,“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不是卖身求荣时候的砝码,而是一条真正的准则。
刘预赶紧惶恐的向公孙盛道歉,因为自己鲁莽的话语冒犯了他的尊严与荣誉。
等到董平、李丰和田金等人来的时候,公孙盛和刘预已经一切如常了。
刘预又对众人把刘伯根将要来益都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皆是一惊。
“季兴,你当时不是说刘伯根活不了多久了吗?难道他真的有道陵老祖的法力,能腐肉再生,死人复活?”赵昆惊讶的说道。
“狗屁法力,赵瞎子你这蠢材,哪有什么法力,都是骗子的伎俩。”李丰骂道。
李丰和外号赵瞎子的赵昆,曾经混迹江湖市井,通晓各种奇门诡术,知道各种神鬼巫祝经常用些障眼法骗人,根本没有什么鬼神法力。
“这惤公回来了,季兴,那你如何自处?”董平问道。
这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刘预代领刘伯根的部众时候,董平他们这些人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好处多多。如今刘伯根回来,肯定要收回部众,那时候刘预肯定又是变回跟班了。
而且,因为刘预有过代领刘伯根部众的经历,肯定还要受到刘伯根更多的提防猜忌,可能以后的处境还不如以前呢。
“以静制动,不多说,不多事。”刘预说道。
刘预其实已经想好了,要是如今就开始在东莱军内部搅和内斗争权,完全是作死。
刘预可是知道历史进程的,历史上的刘伯根王弥打败司马略刘暾,夺取临淄之后,不到一个月就被幽州兵打得身死败亡。
要是没有办法避免在临淄城下的失败结局,那在这之前的所有东莱军内部的争斗都是可笑的。
所以刘预对于如今刘伯根的回归,很简单的就做到了不惊不怒。
他如今召集诸将,也只是为了平复董平等人的心态,不要在自己羽翼丰满之前多生事端。
“公孙先生曾说,幽州都督王浚有觊觎中原的野心,如果司马略被打败,那幽州军就有了进兵青州的借口,幽州军兵强马壮才是真正敌人,我们现在急需想办法强军练兵,不用多生事端。”刘预继续说道。
董平等人也都很痛快的表示,等到刘伯根回来,他们肯定老老实话的装孙子,绝对不会多生是非。
公孙盛听了半天刘预等人的对话,对于刘伯根之前托付刘预代领全军之事做了了解。
“我怎么觉得,这是刘伯根设的骗局,他诈称重伤,让本部弱小的将军代领自己的部众,这样将军既不能吞并他的部众,而且还会麻痹王弥,可以让刘伯根安稳坐镇后方,有机会招募编练流民士卒。”公孙盛说道。
“那刘伯根为何不直接,让刘奎这些宗亲直接领军呢?”刘预有些疑惑。
“如果那样,王弥就有可能拉拢将军,将军是东莱军第一勇将,要是将军你也和王弥粘到一起,那刘伯根的那些暴躁狂妄的宗亲就完全不够看了。”公孙盛解释道。
不管是不是刘伯根设的骗局,反正几天后,刘伯根就要统领两万后军,以王者归来的架势到达益都城了。
刘预与众人决定,到那时候随机应变,争取寻到一个机会,能独领一军,以求扩张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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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青州,齐国临淄城。
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高密王司马略此时正端坐府中,与镇军将军刘暾等人商议军务。
“东莱贼如今在益都城停滞好几日了,是不是应该挥军东进,讨伐贼寇呢。”司马略向众将询问。
“殿下,益都城中的粮草兵备已经早就被搬运一空,东莱贼人肯定是缺少粮食补给才不敢前来,现在一定是在筹措粮草。我军只需在临淄修整,以逸待劳即可。”镇军将军刘暾说道。
“要是东莱贼人不来呢,要是他们盘踞益都以东的地方,我军难道要坐视贼人割据一方不成?”一名高密王的僚属说道。
“他们占据半个东青州就想固守割据,那就是找死。等到兖州、徐州都抽调兵马合围,他们兵少粮缺,肯定必死。所以东莱贼必定会来攻打临淄,获取这里的人口、物资。”刘暾很肯定的说道。
“可幽州王浚的一部兵马,如今就驻扎在冀州北部,王浚屡次上奏我兄长东海王,想要进军青州,王浚狼子野心,这是明显想来抢地盘的。”司马略气愤的说道。
幽州都督王浚在八王之乱的前期,是与赵王司马伦一条心得,只不过后来迫于形势,才和东海王司马越站到了统一战线,但是王浚坐拥幽州边军和数万鲜卑乌丸蛮兵,一直都对南下争权有很大的野心。
“大王放心,我军只需在临淄以逸待劳,以众击寡,必定可以大胜东莱贼。”刘暾笃定的说道。
刘暾累任高官大将,十分自信,只要自己以静制动,像刘伯根这种无名之辈,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第三十四章 临淄之战 上
三天后,刘伯根果然率领两万东莱军,携带者在后方搜集的大批粮草补给到达了益都城。
刘伯根到达后,刘预在众人面前表示,既然惤公重新回到了军中,那他就要交还抚军中郎将和北海太守的职务,重新回到本来的别部司马就好了。
刘伯根态度诚恳的拒绝了刘预的提议,表示“造反大业”远没有成功,像刘预这种猛将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继续让刘预拥有抚军中郎将的称呼,虽然不再统领刘伯根的部曲,但从带来的两万新招募军中,调出两千人交给刘预。
而这两千人大部分正是刘预在下密城外遇到的那些流民,带领他们的正是管涛等人。
这两千新附的流民军装备极差,大部分只有长矛、长刀这些武器,基本没有盾牌、弓弩等军械,而且除了管涛这几个流民帅有身皮甲,其他的士兵都是只有一身粗布单衣。
刘预看完后,感觉这一群可怜的步兵,在战场上最大的作用就是消耗敌人的箭支和体力。
“你们为何愿意跟着惤公来益都呢,就这两千士兵,几乎没有训练,也没有足够的铠甲军械,等上了战场恐怕就是当肉盾消耗的命。”刘预对管涛等人说道。
管涛等人相互看看,叹了口气说道:“不来不行啊,惤公把下密、都昌和平寿的粮食都搜刮干净了,并且告诉我们谁跟着他才能分到粮食,要是不跟着他走,那就自己想办法去找那些豪强大族要粮食吧。”
“那你们的家眷呢?”刘预记得这些流民中的家眷也有好几千的。
“都跟着走到了据县,到了那里的时候,惤公说前面过了益都,就要打仗了,不许再带着家眷了,惤公就留了一千儿郎在那保护家眷。”
据县在益都东南四五十里,那里城池还算坚固,有一千士兵就足以守卫防备山贼盗匪了。
“如今世道,只会越来越乱,逃是逃不掉的。”刘预对着管涛几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好好跟着我干,等有了两千强悍的精兵,不管去哪都不会再像流民一样任人欺侮的。”
管涛等人纷纷赌咒发誓,一定好好跟着刘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等管涛的两千人和刘预本部的一千人汇合之后,刘预从本部的旅帅队正中抽调了部分人,作为两千新士兵的军官,按照公孙盛制定的当年河西边军的训练之法操练。
第三天,完成补给和整编的东莱军,在刘伯根和王弥的带领下终于浩浩荡荡的向西进发,目标直指临淄。
在益都汇合之后的东莱军,人数已经达到将近五万人。
刘预作为后军,负责走在最后的辎重后勤保卫。
刘预借此机会,了解了五万人的规模之大。
这么多人从早上辰时开始,分别从益都城的西和北两个门同时出发,等刘预率领殿后的军队全部走出益都城门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了。
刘预骑马向前望去,平坦的官道上都是一列列的东莱军士兵和车马,一直看到路的尽头都依然是士兵和车马。
刘预的心中不禁暗暗咋舌,这还仅仅是不到五万人马,竟然就有了一种无边无沿的感觉,真不知道史书上那些二三十万、甚至五六十万的大军是如何部署、行军和指挥的。
跟在旁边的公孙盛,把刘预的表情全都看在了眼里。
公孙盛轻笑一声,对刘预说道:“将军一定是第一次见四五万军士一起行进吧。”
“正是。我刚才还在想,要是我指挥四五万人行军、扎营和作战就已经很是吃力了,真不知道史书上说的双方五六十万人会战是如何做到的。”刘预毫不掩饰的说道。
“哈哈,据我观察,这四五万人中,战兵占不到一半,不超过两万,只要指挥好着两万人,就基本可以做到进退自如。”公孙盛走的靠近了一些,继续说道,“当年在河西讨伐鲜卑贼,只要把两万凉州边军指挥得当,就足以打的十万鲜卑贼四散奔逃。”
“两三万兵马,还可以用快马往来沟通。那些双方五六十万的大战,两边将领怎么指挥的呢?”刘预对于人数大几十万的大会战如何进行十分好奇。
“我伯父和父亲曾参加灭吴之战,当年武皇帝,发二十多万兵灭东吴,经常是前锋大军已经破城,而后军尚在三四十里以外。只有最后合围东吴建业的时候,才十几万水路大军齐聚江北,浩浩荡荡连营几十里。其实大多数时候,经常是双方三四万人的缠斗。”公孙盛解释道。
“哈哈,我明白了,这种大军行进就像斗蛇之戏,前锋就是蛇头,身子就是剩余的全军。两蛇相遇,有可能蛇头撕咬分胜负,也有可能需要蛇身缠斗分胜负。”刘预开玩笑的说道。
“呃,有两三分道理,不过兵战之事纷乱庞杂,有的时候就算机谋算尽,也会突遇险情,可比两蛇相斗复杂的多了。”公孙盛一脸严肃的说道。
“先生莫怪,是我失言了。”
刘预颇觉无趣,公孙盛这种人基本不会接一些自己的调侃之言,董平李丰等人还依然以为自己是原来那个爱好比武、赌博的魏晋游侠青年。
他甚至有了一些寂寞,在西晋这个时代找一个好的聊友还真是不容易。
公孙盛也察觉了刘预的不快,他叹了口气说道。
“将军,所谓忠言逆耳,我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将军时刻记得,行军作战一定是谨慎明察,万万不可儿戏视之。不仅仅是关乎胜败,更关乎部下将士的生死。”
公孙盛抬手,又指了指前方长长的队伍。
“这么多好男儿,奔赴沙场,就是胜了还要死许多人。如要是败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听了公孙盛的话,刘预一阵默然。
原来的他只想着怎么逃脱历史上刘伯根的败亡,想着怎么自己怎么活下去。
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也都被自己左右着命运。
刘预望着向前行进的一个个士兵,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都是各自家人的丈夫、父亲、儿子、兄弟,不再是史书上冰冷简单的一串数字。
“公孙先生教诲,预谨记。”刘预在马上向着公孙盛微微施礼。
一天后,近五万东莱军,就渡过了浅浅的浊水,行进到了与临淄城隔河而望的东安平城下。
临淄,三齐古都就在三里之外。
第三十五章 临淄之战 中
青州,临淄。
高密王司马略和刘暾早已经得知了东莱军的动向,他们放弃了在淄水东岸与敌人会战的可能。
因为东安平城池距离淄水太近了,虽然青州晋军以东安平城池遮护侧后,但背靠淄水朝东列阵的晋军,也会因为距离河流太近失去辗转机动的空间,极不利于应对战场上的变化。
毕竟除了项羽、韩信这种军事天才,谁也没有胆量轻易尝试背水一战。
而且晋军彻底放弃了东安平这个控扼淄水东岸的要地,哪怕只要在这里派一支精兵,就足以利用这个小小的坚城,大大迟滞东莱军进攻临淄的步伐。
因为司马略和刘暾在临淄城下以逸待劳,已经布下大阵,准备歼灭刘伯根的东莱叛军。
这种时候高密王司马略唯恐东莱军不来或者来得慢,又怎么肯阻滞东莱军呢。
而且防守东安平城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多半就要被东来叛军围殴死在东安平,司马略手下的几个统军的将领谁也不想去送死的。
所以司马略和刘暾商议之后,决定在淄水西岸列阵,对东莱叛军实施半渡而击,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司马略还假惺惺的派遣使者给刘伯根送了一封战书,表示让刘伯根马上投降,那么他就以藩王的名誉保证,对刘伯根既往不咎,还可以给他平东将军、东莱太守的官职。当然如果刘伯根执意对抗朝廷天兵,那他作为高贵的藩王,会在淄水西边摆开阵型与刘伯根堂堂正正的会战。
刘伯根看后,对王弥、刘预等部将表示,司马略这个傻子,对东安平城弃而不守,也不毁坏浮桥,很明显就是想着要对我们半渡而击,现在还装模作样的要用堂堂之阵会战,真以为我们是傻子不成。
王弥略一思索之后说道,既然司马略和刘暾利用我军求速战的意图,布好了阵型等我们,那我们就索性将计就计。
刘伯根开始分析晋军的想法,所谓半渡而击,就是趁敌军渡河半程中对没有完成阵型布置的敌军发动突袭。
而这就意味着晋军不可能在东莱军刚刚渡过小规模部队的时候就发动突袭,那样虽然会轻松赢得胜利,但会把东莱军吓阻的不敢继续渡河,晋军也就达不到歼灭的目的。
司马略的晋军肯定会在东莱军渡过一半左右兵力的时候,发动突袭,这样依然有兵力优势,而且遭到突袭败退的东莱军士兵还会向后冲击友军造成更大的混乱,这样连锁崩溃下,晋军只要全力追杀就可轻松获胜。
为了引诱东莱军渡河,司马略和刘暾肯定不会把数万晋军堵在渡口,那样肯定会吓得东莱军不敢渡河,所以晋军一般都会在一两里地以外,这样的距离既可以让东莱军有渡河的机会,又可以快速推进突袭东莱军。
刘伯根提议应该先声夺人,打乱司马略和刘暾半渡而击的设想。
他计划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让所有的一万精兵全部渡河,然后迅速列阵横向移动到晋军的侧翼,主动出击攻击晋军的侧翼,同时其他的东莱军,要用最快的速度通过渡口,在淄水西岸集结列阵攻击,与已经发起的一万东莱军夹击青州晋军。
刘预听完,心里默默盘算。
刘伯根这个计划要想成功,就必须要求率先渡河的一万东莱军足够强悍。
这一万精兵需要对数倍于自己的晋军发动攻击后,支撑到渡口的友军完成渡河、结阵、进攻这一系列机动。
如果被晋军吃掉了这一万东莱军,那剩余在渡口的东莱军,多半就要被赶到河里喂鱼了。
刘伯根的这个计划的前提就是东莱军士兵的实力比青州晋军强悍,不然的话这个计划完全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的又议论一番后,都觉得仓促集结的这几万青州晋军未必比之前遇到的弱鸡晋军强到哪里去。
王弥还补充了刘伯根的这个计划,那就是司马略和刘暾在发现东莱军前锋向侧翼机动后,一定会调整晋军阵型以应对。
这样的话,就算这一万东莱军不能重击晋军侧翼,也会逼迫晋军调整阵型,为剩余的东莱军渡河争取更多的机会。
所以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赞同了这个计划,要主动出击,一举打乱司马略的预定部署。
刘预清楚的记得历史上记载,刘伯根在面对高密王司马略和刘暾的临淄一战,是大获全胜,吓得刘暾亡奔洛阳,司马略退保聊城。
如此看来,刘预猜测对面的青州晋军战斗力,应该就是如东莱军众人所料一样的羸弱。
既然大略已定,刘伯根又与众人仔细谋划了渡河的时间,分配了各个军头的营旅精兵的抽调人数,渡河的时候各营诸部的先后顺序,一万精兵渡河后行进的路线和指挥等等大大小小的各种问题。
刘预看着刘伯根和王弥两人机谋频出,在制定了这个冒险大胆的计划后,却又谨小慎微的开始演练纠正许多细节,他的心中不禁十分佩服。
现在刘伯根和王弥两人给刘预的感觉就像是彪炳史册的名将一般。
但刘预知道,在后世的历史上,这俩人似乎根本排不上号。
刘伯根在临淄被幽州兵一战击杀。
王弥临淄失败后流窜数年,最后被羯胡石勒伏杀吞并。
刘预忍不住想到,能打败刘伯根王弥的幽州兵到底该是如何强悍?而那些在历史上功勋卓著的名将又该是何等的风采?
等到东莱军诸将议定,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刘预所部并不在前锋的一万精兵里面,分给他的任务是把守渡口,给后续的东莱军渡河提供保护。
刘预回到营中,只跟董平说了刘伯根的计划。
对其他召集来的军官只说明日出战,寅时拔营,有关刘伯根计划的事情一点都没说。
毕竟这个计划一定要保持它的突然性。
这毕竟关乎东莱军众人的命运,更关乎刘预个人的命运。
要是连司马略和刘暾这一关都过不了,也不用顾虑什么以后的幽州突骑、五胡蛮族,恐怕到那时候刘预这些人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第三十六章 临淄之战 下
次日,寅时二刻,太阳虽然还没有冒出来,但天色已经大亮。
夏日的清晨,气温闷热异常,让人如在蒸笼里一样煎熬。
此时的东莱军已经用罢朝食,在淄水渡口的东岸也集结完毕。
四万多人的东莱军以渡口的浮桥为中点,沿着淄水河向两侧延伸,南北长度达到了将近两里。
按照预定的序列,刘伯根和王弥率领作为先锋的东莱军,率先开始渡河。
就在这之前,东莱军刚刚出营,开始在淄水东岸整理队列的时候,在对岸警戒的晋军斥候就发现了东莱军的行动,并且马上向后方中军的高密王司马略做了汇报。
司马略马上带着刘暾等将领亲自前往查看东莱军的动向。等到他们到达淄水西岸的时候,发现东莱军已经整队完成,开始通过浮桥度过淄水。
司马略轻轻的一笑,说道:“刘伯根小人之谋,在昨日回复孤的战书中,说要辰时渡河。本王早就料到他必定耍诈,果然现在还不到卯时,就开始偷偷渡河了。”
司马略说完,身边的将领亲随纷纷奉承,表达了对高密王殿下神机妙算的钦佩之情。
“大王,我军也已经朝食完毕,可以列阵迎击了。”领军将军刘暾说道。
昨日,司马略和刘暾看到刘伯根的回信后,断定刘伯根不会老老实实的如信中所言,在辰时开始渡河。肯定会提前开始渡河,争取在晋军发动攻击之前,尽可能让绝大部分东来叛军渡过淄水。
淄水两岸是绵延不尽的平原地形,司马略和刘暾等众将领骑在马上,可以把对岸的东莱军看的清清楚楚。
“贼军的旌旗行列整齐,看起来倒是有些章法。”刘暾大略扫视了一番,继续说道:“看起来贼军至少有四万人,比我们之前估计的三万要多不少。”
“无妨,我军以逸待劳,又占据地利,待到贼军半渡即刻进攻,取胜必定易如反掌。”司马略并不关心东莱贼人是三万还是四万。
他已经得到情报,这些东莱军的披甲战兵数量最多一万余人,而自己聚集了青州五郡的兵马,又大开临淄武库装备士卒,如今有披甲士兵三万人,另有征调的辅兵民夫二万人。
虽然双方总数对比差距不大,但是真正有实力的战兵却是三倍于东莱叛军,所以司马略觉得今日之战必胜无疑。
“殿下,贼人先锋渡河颇为迅速,我军还是速速出营迎击吧。”刘暾看到东莱军的先锋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渡过了数百人,而且渡河之后颇有章法。
“嗯。传令诸军,先按照预定的大阵各个就位,待贼人半渡之时,听中军鼓令全军出击。”
司马略和刘暾等众将之前也是谋划良久,提前给诸军将帅安排好了给自的列阵位置,只要等到司马略令下,就可以全军推进,五万大军将像一把铁锤一样,把东莱军狠狠地拍死在淄水岸边。
几个司马略身边的将领迅速返回给自的阵营,去执行主将的命令,五万多人的军队,很快就行动起来,按照之前的布阵要求,面朝淄水列出了数十个千人方阵。
刘预在淄水东岸的时候,就看到对岸出现一股骑兵在观察东莱军,他远远的望见这些骑兵甲胄鲜明,就猜到了一定是晋军将领亲临一线观察军情,说不定高密王司马略就在这群人里面。
不久刘伯根和王弥率领的一万精兵全部渡河,刘预紧随其后,率领本部一千甲兵作为拱卫渡口的力量,也开始踏上浮桥渡过淄水。
刘预通过浮桥抵达淄水西岸的时候,远远的望见在一里多地之外,青州晋军已经列好了阵型,旌旗猎猎,阵型齐整,看起来有不可撼动之势。
“贼军看起来阵型严整,怕不是好对付的。”
董平把刘预的战马牵了过来,他也看到青州晋军的严整阵列。
“司马略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早就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了。”
刘预觉得司马略带领这些晋军将领,在临淄城下等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不会一直蹲在大营里面玩躲猫猫,这种预制的阵型肯定不知道都演练多少遍了。
此时,晋军领军将军刘暾也已经看到东莱军大概有一万人渡过了淄水,他跟身边的高密王司马略汇报之后,就开始下令擂鼓进军,向着东面的东莱军逼近。
他预计两军相接战斗的时候,东莱军会有一半的人仍然没有渡过淄水,而已经渡过淄水的东莱军也会背水列阵,在每一条战线上都会面对数倍的青州晋军士兵,这样就可以实现完美的“半渡而击”。
就在青州晋军的开始向东进逼的时候,刘伯根和王弥率领的一万精兵也已经整队完成,开始向着北侧,也就是晋军的左翼移动。
随着晋军的前进,刘预发现晋军的阵型随着移动开始慢慢的不再整齐,甚至在部分地方因为地形,阵型出现前后脱节或者拥挤混乱。
刘预心中不禁有些庆幸,看来这些青州兵的水平依然很拙计。
司马略和刘暾,作为主将处于大军的中央,刘暾开始就发现了那一万东莱军向着北侧移动,他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应该是东莱贼要展开阵型,为后续渡河的军队列阵提供空间和掩护。
但是很快,刘暾就发现自己可能猜错了,他发现这一万东莱贼竟然继续向北侧迅速移动,看起来似乎要扑向自己大阵的左翼。
刘暾暗暗吃惊,这伙贼人是疯掉了吗,不好好的在渡口布置防御,接应后续军队。现在竟然脱离本阵,难道想用一万人就冲击自己五万人吗,就不怕这一万人以卵击石?
而且就算这一万东莱军对青州晋军造成了冲击,晋军也完全可以调集自己的中路和右翼发动雷霆一击,消灭防守渡口的那两三千人,然后抢占渡口,破坏掉浮桥,让东岸的东莱军只能干瞪眼过不来,到时候晋军再调转中路和右翼,支援左翼晋军,以五万对一万,可以轻松的吃掉这一万贼人。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刘暾低声骂道。
此时晋军已经向前移动了一大段距离,刘暾让传令兵擂鼓摇旗,命令全军做出接敌进攻前的最后一次稍息整队。
此时,太阳早已经露出了地平线,映出了半边天空的朝霞。
第三十七章 接战
终于,晋军完成了最后一次整队,三通鼓声后,全军继续向着前方逼近。
刘预身边此时除了本部的一千甲兵,又聚拢了两千士兵,刘预把他们列成三个方阵,以品字型拱卫渡口,为后续渡河的东莱军留出足够的整理阵型的空间。
西面的晋军迎着太阳,向着自己的方向越来越近,刘预已经可以清楚看到每个晋军旗帜上面的文字。
他向北面望去,在那里刘伯根和王弥已经完成了移动,面对着晋军的左翼列好了横阵,而晋军左翼也做出了反应,开始向着北侧倾斜。
不过阵型厚重的晋军左翼在接到变阵的命令后,在实施的时候却出现了混乱,本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东莱军发动攻击前完成变阵,但是临阵经验不足的这些青州官军却自己发生了混乱。
刘伯根和王弥敏锐的捕捉到了机会。
“哈哈哈,司马略的这些部众竟然自乱阵脚了。”刘伯根兴奋的喊道。
“天赐良机,不可错失啊。”王弥也焦急的说道。
刘伯根手持长槊跃马而出,大声下令开始进攻,随后一声声苍凉的海螺号在阵线上响起。
一万东莱军向着前方不足百步距离的晋军发起疯狂的进攻,晋军的弓箭手大部分都没有完成列阵,看到东莱贼人已经开始发动进攻,在敌人刚刚进入射程的时候,就开始进行射击,慌乱中抛射的箭支对东莱军的伤害微乎其微。
晋军左翼的副将看到敌人发起了进攻,放弃了继续行进整队,下令各军原地列阵抵挡东莱军的冲击。
片刻之后,东莱军和左翼晋军就狠狠地撞到了一起,一时之间双方刀枪入肉,血肉横飞。
在两军撞到一起以后,刘预已经顾不得继续观望那边的战况了,因为晋军的中军和右翼已经向着自己这边杀了过来。
待晋军靠近到数十步的时候,刘预一声令下,数百名早已待命的弓箭手撒放了弓弦,一阵密集的“嗡嗡”声音响起,数百只羽箭飞向天空,等到飞过最高点后,开始向着地面猛烈的扎下。
晋军的队形是如此的密集,东莱军这些拼凑起来的弓箭手根本不需要瞄准。
随着数百羽箭落入晋军阵中,虽然有盔甲的保护,但还是几十名晋军士兵纷纷中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倒在地上哀号着。
因为东莱军的弓箭手基本都是新手,等到才发射了三轮弓箭之后,晋军的前排士兵已经冲到了东莱军的跟前不到十步的地方。
刘预命令这些弓箭手放弃射击,改用长枪等兵器,但他自己依然不停的用手中的两石弓射杀对面的晋军士兵。
第三十八章 杀出重围
刘预在之前布阵,命令在东莱军的面前设置了一排木制距马。
在晋军士兵扑上来的时候,东莱军士兵隔着距马开始用长矛捅刺对面的晋军,一些手持刀剑的前排晋兵因兵器太短,不能有效还击,被杀得惨叫连连。
这么近的距离上,刘预射出的每一箭,都能准确的命中敌人的面门,而且刘预专门瞄准敌方中最勇猛的军官予以狙杀。
在双方刚刚接战的这一开始,人数不占优势的东莱军反而占据了战线上的优势。
三个品字排列的东莱军千人队,一时之间就像三堵墙一样紧紧的堵住了晋军的汹涌人潮。
在西侧渡口这狭窄的地形上,晋军虽然拥有人数优势,但是也只能一批接一批的上,并不能很快体现出人数上的优势。
但是很快,晋军也已经调集了长矛兵前来,隔着拒马与东莱军开始了血腥对攻。
双方的步兵都拥挤在狭小的渡口周围,根本没有辗转腾挪的空间,只能站在原地拼命的用长矛捅刺对面的敌人。
有不少东莱军的刀盾兵穿过拒马和密密麻麻交错的长矛,半蹲着向前攻击晋军长矛兵的双腿,许多来不及防御的晋军士兵纷纷惨叫着倒地。
晋军的刀剑兵也有样学样,半蹲下身子钻入长矛下方开始还击,很快东莱军和晋军的刀剑兵就绞杀到了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进,晋军的人数优势体现了出来,虽然他们倒下了一批又一批士兵,到不断的有后方的士兵涌上填补空缺。
而东莱军的士兵却最多只能前后轮换攻击,但是在紧张的战场上体力流失的更加快。
而这时,青州晋军的中军,司马略和刘暾看着眼前的战局,却在心中不住的暗暗叫苦。
因为晋军左翼一万多人在一万东莱军的冲击下,竟然很快就出现颓势,似乎要抵挡不住了。要是左翼晋军崩溃,那乱兵冲击之下,中军很有可能受到波及,那可就危及全军了。
所以此时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抓紧消灭这股留守渡口的东莱贼军,然后调集右翼和中军支援左翼,重兵合围消灭那一万东莱军。
“快传令,让右翼全军压上,尽快消灭这股渡口的贼军!”刘暾急冲冲的下令。
司马略和刘暾都看到渡口的几千东莱贼人,在一面“抚军中郎将刘”的旗帜下,拼死抵抗晋军的进攻,已经耽误了晋军太多的时间。
晋军中军将令很快传到,右翼的晋军开始拼命的进攻渡口的东莱军。
很快在晋军一波高过一波的进攻浪潮下,有好几段的东莱军士兵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们的防线被晋军突破了。
挡路的拒马被挪开,大批的晋军士兵开始从几个缺口涌入,留守渡口的东莱军即将被分割包围。
眼看情势危急,刘预开始率领亲兵骑马突击,专门冲击那几段缺口处的晋兵。
几次冲击后,暂时打退了几个缺口的晋兵。
此时刘预不住的可惜:可惜这里空间太小了,只够这二十几个骑兵施展,要是空间够大,自己的二百骑兵也操练的精熟的话,那就十分有可能扭转战局。
双方激战激起大片大片的尘土,遮蔽了视线,让刘预根本看不到北侧刘伯根那一万人的情况。
刘预带领骑兵一次次的冲击,但是依然不能阻止越来越多涌入的晋军。
原本通过浮桥赶来支援的东莱军,此时看到越来越多的晋军杀过来,也都纷纷踟蹰不前,甚至有的人开始想着逃往淄水东岸。
很快,许多留守渡口西岸的东莱军士兵被分割包围。
刘预骑在马上一边大喊着“杀”“杀”,一边挥舞着长槊打退身边密集的晋军士兵,他和战马身上都是浸满了鲜红的血液,就如同一个天神下凡一般,所有胆敢靠近的晋军士兵被刘预手中的长槊打翻在地。
在刘预率领二十多个骑兵悍不畏死的突袭下,终于把其中两个包围圈里的东莱军士兵接应了出来,往浮桥的方向退却。
因为不惜马力和伤亡的反复冲击,此时刘预的二十多个亲兵已经损失了一半,所有的战马也都已经不堪骑乘。
“季兴,没办法了,从浮桥撤退吧。”董平气喘吁吁的对刘预说道,他的眼中满是疲惫和绝望。
刘预知道董平这些亲兵和将领已经拼杀的几乎要脱力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他一样是个变态级的武将。
如今的情形是越来越多的晋军逼近,再不撤退,可能刘预、董平这些人都要死在这里啦。
就在此时,距离刘预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十个东莱军士兵被晋军紧紧包围在一个圈中,其中一个高大的士兵看到刘预等人似乎要从浮桥撤退。
这名高大的士兵用尽力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冲着刘预的方向高喊:“四郎将军,你要抛弃我们吗?!”
高亢的声音穿越人群,传入了刘预的耳中。
刘预看到包围圈里的东莱士兵已经支撑不住,眨眼之间就被晋军砍到了好几个人。
一股强烈的不甘心和不忍心涌起,热血直冲上头。
刘预大喊一声。
“东莱刘季兴,虽死不退!”
说罢,刘预不再管董平等人,独自一人手持长槊直冲向这个包围圈上的晋军。
他用尽全力挥舞着长槊,拨开一支又一支杀向自己的兵器,刺到一个接一个的晋军士兵。
沉重的铁槊在他的手中被挥的呜呜作响,晋军士卒挨者就伤,碰者即死。
很快,晋军原本厚实的包围圈,就被刘预杀出了一个缺口,刘预冲了进去与里面的东莱士兵汇合到了一处。
这些东莱军士兵看到刘预为了救自己这些人,竟然孤身一人杀穿敌阵,纷纷大受鼓舞。
刘预对着这些东莱士兵大声的喊道,“儿郎们,好好看着,我刘季兴给你们杀出一条血路。”
刘预说完,就又挥着长槊迎着包围他们的晋军士兵杀去。
眼前的晋军士兵看到刘预向着自己的方向杀来,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冲上前去攻击,但这些人全都被刘预一击毙命,后面的晋军士兵看到刘预竟然如索命的杀神一般,纷纷吓得向后退却。
身后的东莱军士兵看到如神魔附体,无有当者,纷纷嗷嗷叫着跟在刘预身后向着晋军扑去。
刘预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除了敌人,他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只管挥舞着长槊刺倒眼前看到的所有敌人。
很快他发现敢于迎击自己的晋军士兵越来越少,几乎所有的晋军士兵都背对着自己向后逃跑。
恍惚之间刘预觉得,他自己一个人杀退了千军万马!
第三十九章 兵败如山倒
这时候,大片的乌云突然出现在天空中遮蔽了太阳,地面上刮起一阵大风,把战场上喧腾飞扬的尘土吹的干干净净。
原本模糊在飞尘下的战场豁然开朗,刘预瞬间被闪现在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远处,晋军左翼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从晋军大阵的北侧开始向着南侧和西侧疯狂的奔逃。
刘预此时已经可以看到,原本青州晋军严整的左翼已经不复存在,在一万东莱军的突击之下,左翼的晋军已经彻底崩溃,大批的晋军士兵向着后方奔逃。
惊慌无措的溃兵冲乱了身后的友军,在一阵阵的冲击下,晋军的中军也彻底陷入了恐慌和动摇。
“敌人的左翼完了!”董平气喘吁吁地的终于追上了刘预,他用手中的长矛柱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道。
“这一仗,马上就要赢了。”刘预兴奋的说道。
他刚刚停下脚步,就看到身后涌来了数百名东莱军士兵,这些人也都看到了北侧友军对敌人制造的大混乱,所有人也都兴奋的涨红了脸庞。
刘预马上下令,让这些东莱军士兵重新列阵,稍作休整恢复一下体力,以准备接应北侧东莱军的进攻。
这些原本近乎绝望而精疲力尽的东莱军士兵,在大胜可期的鼓舞下纷纷迸发出了新的战意和力量。
刚才围困刘预他们的敌人是晋军的右翼,本来右翼晋军得到命令,是要求全力剿灭负隅顽抗的刘预这伙人。
但是,很快左翼的晋军发生了崩溃,甚至连中军受到了冲击和动摇。
这时候,负责指挥晋军右翼的奋威将军司马济,已经顾不得再与渡口刘预这小股东莱贼纠缠,果断的下令右翼晋军后撤,要面向北侧列阵,以此来抵御正在北侧肆虐的东莱军。
奋威将军司马济想着用右翼向北攻击,抵挡住北侧东莱军的攻势,为中军收拢和重新整阵赢得时间。
但是司马济大大高估了友军的实力和意志力。
就在司马济的右翼晋军还在整队列阵的时候,中军的主将司马略和刘暾,已经发现在北侧东莱军猛烈的冲击下,完全陷入癫狂的溃兵已经开始冲击晋军中军的阵型。
刘暾望着从北而来的汹涌溃兵,心中焦急的怒骂,这些猪狗一般的蠢材,在失败的时候不往两侧逃跑,竟然直愣愣的往后跑。
刘暾焦急的叫过亲兵,想下令给中军,让他们对于任何胆敢冲击中军的左翼溃兵格杀勿乱。
就在此时,突然北侧的东莱贼人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刘暾抬眼望去,发现原本一直在顽强抵抗的孙麟,也就是左翼晋军的主将,他的旗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乱军之中。
远处一个高大的东莱贼人正骑在一匹马上,手中高高举着一根长矛,矛尖上插着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在两军交界的地方不住的奔腾高喊。
“哎呀,是振武将军,孙伯祥殁于贼手啦!”
刘暾身边一名军官惶恐的叫道,他的眼神格外好,已经看清楚那个插在矛尖的脑袋的主人,就是晋军左翼主将振武将军孙麟。
振武将军孙麟是跟随刘暾多年的惯将,堪称如今青州晋军勇武第一人,如今孙麟竟然被东莱贼斩首传示,对这些剩下的晋军将领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晋军中军前排的军官士兵,也都看到了被高高悬示的振武将军首级,所有人的士气都跌到了谷底。
刘暾无差别格杀溃兵的命令,甚至还没有传到中军前方。
晋军的中军就在溃兵的冲击和东莱军的突击下一触即溃。
这些中军士兵与左翼士兵一样根本没有了抵抗的心思,他们只想着远远的逃离身后凶恶的东莱贼军。
就是如此简单,一场数万人的崩溃开始了。
这些青州晋军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作为纳粮交税的农夫都是好样的,但是指望他们一夕之间就成为意志顽强的战士,那么他们只能成为灾难的根源。
数万奔溃的晋军发出嘈杂的惊叫,如同被密密麻麻的麦田,由北至南被狂风扫过。
晋军中军,后阵。
“刘暾,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高密王司马略惊骇地望着数万人潮向自己涌来,甚至惊慌无措的大喊出了刘暾的姓名。
刘暾也已经陷入了恐惧和绝望,他知道面对如今这种汹涌的溃兵潮,就算是白起、韩信再世,也已经没法补救。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也掉头逃跑,跑的越快越好,能逃掉多少人就算多少。
“殿下,事不可为了。我这就亲率骑军,护送殿下脱离险境。”
刘暾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很快,司马略和刘暾就率领百余骑兵,向着后方飞奔而逃。
那些意志比较顽强,依然相互结阵固守的晋军官兵,愕然的发现主将和高密王的大旗,以飞毛腿一般的速度向着后方远去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主将弃军而逃了,再也没有人愿意继续抵抗了,纷纷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晋军右翼的主将司马济,还没来得及整队完毕,就发现他打算拼死支援的中军,已经被主将刘暾和高密王司马略抛弃了。
“司马略猪狗之辈!无耻!”
司马济对于高密王司马略这个温县司马氏同宗破口大骂。
在司马济看来,高密王司马略要是不弃军而逃,而是亲帅精锐顽强抵抗的话,等到司马济的右翼晋军赶到,依然对这些东莱贼人有优势,还是有极大的可能扑杀贼军的。
可是如今已经大势已去,中军和左翼已经完全溃败,他这右翼万把人也是人心惶惶,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希望了。
司马济只是想着能尽可能把右翼晋军带出险境,随即他命令全军,后队变前队开始向南撤退,司马济带领百余骑兵亲自殿后,右翼的晋军官兵,看到主将没有率先逃跑而是亲自断后,原本惶恐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撤退也就没有变成相互踩踏和溃逃。
司马济如此行事本来并无差错,甚至有极大的可能,在刘伯根王弥的东莱军赶到之前全身而退。
但是,奋威将军司马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忘记了不远处的刘预这数百人,或者说他不在乎这些残存的东莱贼,认为已经根本无力反扑自己。
战场之上,一次疏忽大意就可能致命。
第四十章 搏命追击
刘预此时应经发现了这伙晋军的意图,这些晋军的右翼开始进行有序的快速撤退。
这时候青州晋军的失败大局已定,这些晋军右翼虽然尚未受到溃兵的冲击,但是所有军官士兵的心都已经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
要不是右翼晋军的主将司马济有胆量气魄,冒着危险率领卫兵给右翼晋军断后。
那么,这些已经处于极度紧张的晋军右翼官兵,现在肯定会把一场撤退变成一场自相践踏的崩溃。
刘预看到负责断后的晋军将领,穿着一副华丽的两档铠,上面的甲片抛磨的闪闪发光,哪怕现在已经乌云泛起,这副华丽的铠甲依然仿佛炫耀一般,在刘预的眼中闪来闪去。
刘预环顾四下,聚拢在他身边的东莱军士兵,都是双眼喷着怒火紧紧盯着这些撤退的晋军。
但是因为刚才东莱军濒临绝境,许多士兵在浮桥上拥挤一团,有两处浮桥的踏板被踩脱,浮桥的通行大大受损。
一时之间西岸渡口的刘预很难得到后续的补充。
在刚才的鏖战中,这些守卫渡口的东莱军伤亡折损近半,几乎每个活着的东莱军士兵都有兄弟亲友在刚才的血战中死伤。
如今眼看青州晋军败局已定,这些东莱军士兵都想乘胜追击来报仇,但是他们如今可继续作战的士兵也只剩一千多人,而晋军右翼的一万多人依然保持着阵型有序撤退。
刘预感觉到身边所有的东莱士兵都在注视着自己,他知道这一千人也大多在刚才的鏖战中几乎耗尽了体力,如果再冒险攻击这些晋军右翼退兵的话,很有可能被反杀一波。
但是,刘预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些什么。
“还能拿起刀枪的人,随我来。”
刘预走出阵前高高举起右臂,对着这些东莱士兵高声喊道。
“真乃壮士也。”刘预大声的称赞回应自己的士兵。
很快,所有的东莱士兵都亢奋的大喊还能继续一战。
在刘预的指挥下,排出了一个长方形阵型,前排由状态最好的士兵手持长马枪,作为防御晋军反扑的第一道屏障。
长马枪的长度足有两丈余,多用于骑兵挟持用马速冲击,或者步兵用来组阵防备骑兵,整件兵器势大力沉,在平常时候都是非力大耐久者不能长持。
如今东莱军士兵刚刚苦战许久,尚没有完全恢复体力,能用者必定不多,只组成了薄薄的两列。
很快,这支仓促集结的东莱军就在刘预的率领下,用仅能勉强维持阵型的最快速度,向着正在撤退的晋军扑去。
右翼的晋军为了保持撤退的有序性,避免恐惧慌乱的情绪漫延,肯定不能让士兵们撒丫子狂奔。
所以他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已经发疯的东莱军追上。
“贼子敢尔!”
晋奋威将军司马济怒喝一声,这些刚才逃过一劫的小股贼军竟然发了失心疯,胆敢追击自己。
要知道自己撤退有序得法,虽然是撤退,但是依然阵型严密,编制完整,随时都可以原地防御或者攻击任何追击者。
司马济想着: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这股胆敢追击的贼人剿灭,也不用追杀干净,只要把他们打散赶跑就行。毕竟北侧的大股东莱军正在向南追杀溃兵,如果与这小股敌军纠缠太久,极有可能被北侧贼军给咬住。
所以,司马济马上调集后军的两千人,开始调头列阵,迎击刘预的这股追兵。
而司马济本人则亲帅近百骑兵,打算在这小股贼军的正面被缠住的时候,从侧后发起雷霆一击,用最快的方法消灭这些狂妄的贼人。
这一次交锋,东莱军想着快点咬住撤退的晋军,而断后的晋军想着快速的解决这些可恶的贼人。
所以没有什么试探,没有什么箭雨,两支刚刚也在相互血战的军队,就这么硬生生的再一次撞到了一起。
刘预在猛烈的撞击,避过一只闪着寒光的矛尖,手中的长槊一击得中,把对面一个士兵的喉咙扎了个血窟窿。
他飞速的收回又刺出,这一次锋利沉重的槊尖把另一个晋兵的筒袖铠扎破了,但是致密的甲片变形卡住了槊尖,刘预用力拔了两次都没有拔出来。
刘预只得放弃长槊,从身后的随身卫兵那里抽出一柄环首刀。
他继续猛烈的劈砍,但是这群断后的晋军铠甲明显非常精良,臂甲颈甲都保护周全,刀剑劈砍的效果根本比不上矛槊的捅刺。
但是刘预仗着一副天生神力,把一柄沉重的环首刀的劈砍,活生生变成铁鞭一般的挥砸,眨眼之间就有三个晋军士兵被砸翻在地。
“咔”
一声清脆的断响,刘预手中的环首刀在劈砍到一名晋兵头盔之后断裂两截,那个晋军士兵脖子一歪,身子软倒。
就在这时,刘预听到东莱军的侧后方传来隆隆的马蹄声,随即一片人仰马翻的声音乍起。
刘预扭头看去,是那名明光两档铠的晋军将领亲帅骑兵冲击东莱军侧后,虽然东莱军早有准备,但还是死伤不少。
那名晋军将领刚刚挥剑砍倒一名仰头攻击他的东莱士兵,想要回转脱离与步兵的缠斗。
刘预看到一个个东莱士兵倒下,感觉整个心都在滴血,这些可都是敢打敢冲的好兵啊,是刘预以后赖以求生的保障。
这时候,他看到又有一名东莱士兵举着刀缠上了那个将领,刘预急忙扔掉手中的半截断刀,从随从卫兵身上取出自己的硬弓。
他飞速的取箭开弓,眼睛死死盯着三十步外的那个晋军将领,略一瞄准。
随着刘预的一声大喝,一声弦响,羽箭如电飞出。
“中!”
那支羽箭急速的飞过人群,一下子就射中了那名骑在马上的晋军将领,羽箭射中了他没有防护的面部。
那名将领被一箭入脑后,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毙命了,身体被巨大的惯性带倒马下。
“中了,中了!”
刘预身边的随从卫兵兴奋的狂呼。
虽然不知道被自己射杀的晋军将领是谁,但刘预猜想肯定是个不小的将官,因为他被射死落马后,他的卫兵一直试图再次冲击,抢回他的遗体。
但晋军将领倒毙后,就被东莱士兵抢入了阵中,他们也知道这个穿着银线铠甲的敌将是个大肥肉。
很快,东莱军士兵就从另一个被打断腿的晋军士兵口中得知了敌将的身份。
刘预一箭射死的敌将正是晋军右翼主将,栎寿侯、奋威将军司马济。
“司马济人头在此,降者免死!”
“司马济人头在此,降者免死!”
没过多久,东莱士兵的高声喊叫和长马枪上的司马济人头,就彻底粉碎了晋军的战斗意志。
奋威将军司马济的骑兵卫队率先抛弃晋军步兵,撒开四蹄向南狂奔而去,眼见如此的晋军步兵也瞬间土崩瓦解。
为了迅速摆脱缠斗追击的东莱士兵,这些逃跑的晋军步兵纷纷扔掉了铠甲、盾牌和兵器,以此来减轻负担加速逃跑。
主将身死、后军溃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方,原本尚能保持纪律的晋军右翼也崩溃了。
当看到轻装简行的后军士兵近乎赤身淉体跑到自己前面后,绝大部分士兵也都纷纷脱掉了盔甲等累赘,一起开始了大逃亡。
在如此炎热的五月夏季,身着甲胄的东莱军士兵是不可能追上那些光着膀子逃命的溃兵的,除非他们有骑兵。
刘预率领手下的东莱军追赶了一里路之后,被迫停止了追击。
第四十一章 入临淄 上 一更
晋奋威将军司马济身死殉国的时候,青州晋军的两位主帅司马略和刘暾已经逃出好几里地了。
这俩人经过此败,战意尽丧,一直跑到了看不见战场的地方,才因为马力稍作停留。
这时候,有跟随的将领提议,东莱贼人缺少骑兵,肯定不可能追击的太远,他建议高密王司马略可以在此地稍作停留,重新竖起将旗,收拢败退下来的溃兵,或许能凑够还能有退回临淄守城的兵力。
听完这名将领的话后,司马略和刘暾都是沉默不语。
司马略抬眼北望战场的方向,在乌云的笼罩下,那里暗漆漆的如同冥域一般。
“青州兵卒弱不堪用,守临淄就是自陷死地。”
司马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刚才一路策马狂奔颠簸,他的大腿内侧被磨破了皮肤,稍一动弹就疼难自抑。
“你们都随我去聊城,那里有河北强兵,可以保的平安。”
听到司马略这么说,手下的将领都知道司马略这是彻底被吓破胆了。
聊城是冀州刺史部平原郡治下,距离临淄至少有四百里地,一败而退四百里,恐怕司马略也是当世第一人了。
但是这个记录很快就被破掉了。
领军将军刘暾听完司马略的话,马上表示驻扎聊城的兵力太少,只能自保不能反攻窃据青州的贼人,所以他要赶紧回到洛阳,去向皇帝宰辅说明情况,调集精锐中军来对付东莱贼。
刘暾这明显是怕被追究败兵失地的罪责,想赶紧回到洛阳中枢,用自己的人脉和擅长的权力运作,来避免被朝廷追责。
听了刘暾的话,众将更是纷纷侧目,这一位比高密王还要狠,这是直接被贼人吓退了八百里。
见到两位主将都不愿意退往临淄城防守,又有将领提议应该抓紧派人给临淄城中的留守官员送信,让他们打开武库征发城内壮丁,联络城中的豪族大姓,一起自守临淄,要是指挥得当,说不定能守住临淄城,就算是守不住也能多杀伤一些东莱贼人。
“临淄,两世齐王封地,城中豪族刁滑,见我军败,必定不肯协守城池。”司马略对于临淄城内的豪族大姓并不信任。
临淄,这里是司马攸和司马冏两代齐王的封地,这些青州的百年豪族在司马冏死后就一直明哲保身,如今又怎会为了高密王对抗东莱贼。
“不仅不能守,还应该把临淄的武库府藏统统焚毁,不能给贼人留下一丝一毫!”司马略继续恶狠狠的说道。
随即,他就指派了一名亲兵,带上他的手令去给临淄城中的留守官员。他要放火烧掉临淄城中所有的粮食、武器、钱帛。
随行的众将见此,莫不骇然,临淄可是累世名城,人口密集,房屋鳞密,如此一来,极有可能在城中引起吞天大火。
但是没有一人敢于出言规劝,司马略因为惊恐和恼羞已经在处于暴走的状态,谁也不敢触怒“扶弟狂魔”司马越的这位亲弟弟。
稍一休息之后,北面的喊杀声隐隐的越来越近,而且竟然有百余东莱贼骑兵在远处不时的闪现。
司马略和刘暾猜测一定是东莱贼的骑兵通过了浮桥,开始加入了追击。
两人顾不得再做赘言,立刻翻身上马率领残部一路向着西南继续奔逃。
不久,高密王司马略退保聊城,刘暾亡奔洛阳。
、、、、、、、
浮桥被修补好后,淄水东岸的东莱军渡河加入了对晋军溃兵的追击。
刘预在晋军右翼崩溃后,没有追击太久,开始返回寻找本部的伤员。
因为凭借三四百骑兵,根本不够追击数万溃兵,刘预索性救治这些受伤的伤员,这些刀剑伤害尽早处理可以有效的避免许多感染的危险。
刘预把抓到的晋军俘虏全部当做力工,他们被脱掉了盔甲只穿一条犊鼻裤,在东莱军士兵的看押下,抬运东莱军的伤员,对于那些受伤的俘虏也进行了一视同仁的对待。
刘预在一番清点之后,简直要心疼的流血,他本部一千战兵,折损了四百多,这些重压之下战损四成才将要崩溃的东莱士兵,在刘预看来一个个的都是比盔甲、战马都宝贵的财富。
但只需再来一场这样一战,恐怕刘预就要变成光杆将军了。
就在刘预安排人救治双方的伤病的时候,那些刚刚渡河的东莱军依旧源源不断的加入到追击晋军溃兵的行列。
刘预看到这些追击的东莱军根本没有了阵型和指挥,只是凭借着本能一般追击溃逃的敌人。
一时之间,淄水河畔的广阔平原上,一群混乱的士兵在追杀着另外一群更加混乱的士兵。
“追兵也已经没了章法,若是敌人有能将反扑,将会十分危险啊。”
公孙盛此时躺在地上的一张袍子上面说道,他的大腿在刚才的混战中被扎伤。
刘预刚刚给他亲自查看,已经处理好了,所幸伤口不深,只要不感染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若晋军真有这本事,就不会有今日一败了。”
刘预根本不担心晋军反扑或者埋伏追兵的可能性。
在刘预看来,今日青州晋军实在是弱,根本没有什么战场上的来来回回,在刘伯根王弥一波冒死突击下就全军溃败,主将弃军而逃。碰上这种敌人,不赢才是没天理。
等到刘预把附近的伤兵都搜寻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一名骑兵打着一面刘伯根的令旗朝他奔了过来。
“将军,惤公有令,让你速带本部兵马收拢后军,尽快赶往临淄城。”这名骑兵说完,有急匆匆的离开去寻找其他将领传达命令去了。
对于刘伯根的这个命令,刘预猜想肯定是东莱军已经到达了临淄城下,发现城防非常虚弱,想要马上攻城。
刘预留下受伤的公孙盛接管留守的辅兵照顾伤员和看押俘虏,自己点齐了剩余的五百战兵,又把附近其他东莱军士兵都凑集到了一起,最后一共是两千多人。
等到刘预带领这些士兵,抵达西侧不远处的临淄城下时候,发现临淄城的守军果然很少,刘预大概看了一下,顶多有千余人守城。
不过临淄城墙上的守城器具到时很齐全,刘预看到城墙垛口后有许多推杆、钉排用来防御长梯。
每隔一段距离,在城头还有好几口水汽沸腾的大锅,应该是烧着开水或者粪水,随时准备把敢于攀城的敌人做成烫臭肉。
刘伯根和王弥率领的士兵已经砍伐附近树林,并且拆掉了一些驿馆民房,取出房梁,开始制作攀登的长梯等。
第四十二章 入临淄 中 二
“季兴,你就收拢带来这么点人吗?”
刘伯根看到刘预只带了两千人,觉得有些少了。
现在是蚁附强攻,肯定要死许多人,不多带些辅兵打头阵,会多死许多更有用的战兵。
“其他人都在渡河后,去追击溃兵了,还有许多还在浮桥上搬运辎重。”
刘预心想,人少可怨不得自己,追击溃兵既没有风险还能搜刮不少财物,那些士兵乐此不疲的根本不听自己召唤,毕竟他们大多是刘伯根或者王弥这些大军头的部曲,刘预也不能把他们怎么着。
而且要不是刘预在渡口血战,救下许多其他将领的士兵,恐怕刘预连两千战兵也拉不过来,毕竟如今刘预被刘伯根冷落是有目共睹的。
刘预看到刚刚大胜的刘伯根红光满面,不知道是因为太兴奋,还是因为大夏天披挂铠甲的缘故。
刘伯根没有再说什么,他看了看制作长梯等器具还需要些时间,便交过一个亲兵,让他向前去给临淄城头的守军喊话,让他们投降。
那名亲兵刚过去喊了两声,临淄城头一员武将闪出,对着喊话劝降的东莱兵一箭射下,随后其他晋兵也跟着射下一阵羽箭。
那亲兵连忙举盾防备,但身上还是被射中两箭,幸亏没有击穿铠甲,他连滚带爬的赶紧退了回来。
刘伯根见此大怒,大吼几声催促制作长梯,又派人抓紧去后方收拢已经处于放羊状态的那些辅兵。
他一定要今日进入临淄城内,不然万一城中豪族大姓帮助晋军守城,再想攻城会更加的麻烦。
忽然,远远望去,临淄城内窜起好几股滚滚的浓烟。
“坏了,一定是守军开始焚烧武库府藏了。”
王弥见到烟起,懊恼的叹道。
如果临淄城内的物资被晋军焚毁,那东莱军就算是占据临淄城,还将会面临补给缺乏的状态。
如果没有物资补给,东莱军很难面对河北或者兖州晋军可能的反扑。
虽然,东莱军可以凭着强硬手段征收各地大小豪强的物资,但有极大的可能激起这些令人头疼的各地豪强的反抗,毕竟这些豪强能动员的总兵力或许能达到十万,这可远比东莱叛军人数多。
而且就算是征收物资补给,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远不如缴获临淄城中现成的物资。
刘伯根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他看到临淄城内冒出的是黑烟,就知道这应该是用已经引火成功了,就算是自己现在立刻攻城,恐怕也来不及去扑灭这种大火了。
一阵狂风乍起,乌云让天色更加阴暗,突然,一声雷响。
刘预、王弥等人的战马都被这一声惊雷吓的嘶鸣不止,紧接着比黄豆粒还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一阵疾风骤雨呼啸而至。
刘预抬头看着天空,早上朝霞当天雨,看来这五月的时令还真是准。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突然的大雨,把刘伯根淋得狼狈不堪,但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为这场及时雨而狂喜。
很快在疾风骤雨之下,临淄城内的黑烟就消失不见了。
一场大雨浇透了大地,把原本的闷热变成了清凉,也浇灭了城头守军的抵抗意志。
片刻之后,这场雨就停歇了,此时临淄城头的几只大锅下的火焰,也都已经熄灭。
刘伯根根本不打算再耽搁时间,下令立刻开始攻城。
东莱军士兵抬着仓促赶制的长梯,把盾牌举在头顶,开始快步向着临淄城而去。
刘预亲帅本部的战兵,抬着两支长梯扑向城墙,一直等到他们进入弓箭的射程,又走了一大段距离,城头的守军都没有向他们发射弓弩。
刘预对此感到奇怪,他轻轻闪开斜举的盾牌一角,看向城墙,发现城头的晋军并没有人在防守,反而从城头有喧哗吵闹的声音传来。
等到刘预靠近,马上就要越护城河的时候。
忽然,临淄城头传来一阵齐声高喊。
“将军,小人们投降。”
“愿降,愿降,将军饶命啊。”
随后,刘预就看到,一个人头被城墙的晋军挂在矛尖上。
“将军,刚才不愿投降的人,是帐下督范丘,如今已经被兄弟们砍了。”
“是啊,射箭的也是帐下督范丘,将军可不要怨我们啊。”
原来,城头的晋军士兵本来就不愿意抵抗,留守的帐下督范丘在军中苛暴严酷不得人心,在突然天降大雨浇灭了城中焚毁物资的火势之后,城头的一些老兵纷纷传言这是天祝敌军,这城外的东莱贼军指不定真有能通天的法术。
帐下督范丘听到这些老兵油子说这些混话,动摇军心,就要让人把他们拉出去正法。
一时之间,这几个老兵油子暴起偷袭,把帐下督范丘和几个亲兵都给砍了,然后跟其他士兵一起投降献城。
刘预不想跟这些晋军士兵废话,他大声命令道,要想投降,就抓紧放下吊桥,开城门。
城头的晋军士兵赶紧应了,片刻之后,噗通一声巨响,沉重的吊桥被放下。
刘伯根看到临淄城门不战而得,感觉冥冥之中得天眷顾。
再加上今日自己略施小计,就能以少败多,刘伯根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那种不是出的人才。
他不禁想起当年汉太祖高皇帝入咸阳灭秦,那是何等的丰功伟业!
等到刘预率先入城,接管了城门,确认了安全和控制之后,打出旗号,可以放心入城了。
刘伯根摘下头盔,对着周围的将领亲兵,意气风发的说道:“走,都随我入临淄、谋大业!”
刘伯根率领的军队从城门中鱼贯而入,有那些在城头杀官投降的晋军士兵作为向导,进入城中的东莱军很快就控制了府衙、武库、仓储和其他重要地点。
因为东莱军是从东门而入,所以许多想逃跑的城中士民纷纷从西门而出。
至于那些留守的晋军士兵,在放火被熄灭之后,他们就早已从西门逃跑了。
东莱军士兵在接管控制了所有城门后,就关闭的城门,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
然后有些东莱军士兵就开始搜掠抢劫逃难的士民,再然后就有胆大的士兵开始破门而入,去抢劫那些看起来有些家产但又好欺负的人家。
而且在一些投降的晋军士兵和市井无赖的带领下,那些在城外战败的晋军将领的宅邸也都被一一指认了出来,这些自然就成了东莱军士兵最佳的抢掠对象。
一时之间,整个临淄城内抢劫成风,而且有许多甚至开始想要随意杀人。
在刘预等众人的劝说下,一直沉浸在夺取大半青州胜利中的刘伯根才略有醒悟。
他派出刘预、曹嶷等将领作为城中的军法队,除了跟随司马略和刘暾的将领宅邸,不准劫掠普通百姓。
第四十三章 入临淄 下 三
临淄,晋齐王府。
刘伯根已经兴奋的在这个王府中转了整整一个时辰,但是依然没有全部看完。
这座齐王府第一代主人是齐王司马攸,司马攸的宗父是司马师,但其实他是司马昭的亲儿子,羊车老司机晋武帝的亲弟弟。
他在晋武帝末期声震朝野,甚至有让司马攸取代傻太子当皇位继承人的呼声。
第二代齐王是司马冏,也就是八王之乱的其中之一,司马冏更是一度制霸朝堂,加九锡、大司马、太子太师。
经过这么煊赫的两代齐王经营,整个临淄的齐王府在刘伯根的眼中堪称是金碧辉煌,处处透露着令人迷醉的雍容华贵。
因为前几年,齐王司马冏身死之后,这座王府就被暂时空闲,所以府中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而且在东莱军入城时候,府中还有许多使女、宦者都悄悄逃走了。
等到刘伯根进占齐王府,只剩下了几个老弱宦者。刘伯根就是在他们的带领下四处参观这座齐王府的。
在这几个宦官眼中,这个壮实彪悍的东莱贼头虽然言谈有些见识,但这座齐王府的富贵奢华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特别是刘伯根在巡视到一间房子的时候,闻到房屋里满是沁人心脾的香气,但是明显又没有焚烧香料或者摆放花卉,刘伯根颇为疑惑,就询问这几个宦官。
一名年老的宦官连忙解释,这间房子发香,是因为这房子里四面墙壁都是用名贵的香料粉刷的,单单这一间房子就用掉了上千斤最名贵的香料,而整个齐王府中,这样的房间还有三四处,都是一样的豪奢,唯一的不同就是各自的香味不同。
魏晋时代,这些香料在中原士民的眼中,不说贵比金银,也是顶级的奢侈品,而这些普通人眼中名贵香料竟然用来刷墙。
在听到这是用名贵香料刷墙的原因后,刘伯根这个东莱郡豪族出身的贼首都是惊得瞠目结舌。
刘伯根在齐王府中看的越来越多,心中那股对于权势名位的渴望也就越来越强烈,就像火一样已经把他的心灼烧的沸腾了。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之前窝在东莱郡那么一个海角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刘伯根回想,自从起兵以来简直就是势如破竹,虽然偶遇小挫,但如今依然是攻取临淄,堪称割据一方了。
自己这般的雄才大略,早在几年之前,就应该寻机起兵了。
可笑那时候的自己见识浅薄,竟然还曾经为得到了一个惤县县令的官职而沾沾自喜,现在再想起来简直要羞愧死。
等刘伯根回到内院富丽堂皇的房间的时候,刘伯根挥手摒退了卫兵和宦官,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
刘伯根开始取出一卷贴身收藏的帛书,这是一卷谶(chen)纬之书。
这是去年才过世的天师道大道贤师留给他的,那位老贤师颇为精通黄老和图谶经纬。
他又对着谶纬绢帛上的一段反复解读,唯恐自己对那句晦涩的谶语产生误解。
最终,在刘伯根的反复印证解读下,对这句谶语,得出了当年劝他起兵的大德贤师一样的解读。
当年那位大德贤师对这句谶语预言的解读是“灭晋者,刘也”。
···········
此时,刘预也率军驻扎在齐王府的一处偏院,虽然是偏院,但是房间足够多,挤一挤能住近千人。
就在刘伯根被齐王府的奢华富丽震惊的时候,刘预也被这所偏院里的东西所震惊。
刘预在这个偏院的几处房子里,发现了大量的书简、帛书和书卷,他小心翼翼的仔细翻阅了其中一些,发现有的书简竟然是秦汉时代遗留下来的,足足有五百多年。
这些书简和帛书在刘预的眼中,简直比黄金还要珍贵,他立刻封存了几间藏书的房屋,并安排士兵在门口驻守,不许任何人破坏里面的书籍竹简。
刘预随后带着几个卫兵出门,他到了两市敲开好几家药店的门,却都没有寻找到他想要的火硝。
他不禁一阵失落,看来这黑火药还是不太好准备。
青州那边倒是有不少硫磺产出,虽然产量不高,但聊胜于无。可是最难搞到的是火硝,以临淄城的繁华富庶都如此稀少,难不成真要全城刮粪坑取火硝吗?
但是,刘预一想到如果那样的话,可能什么“刮粪中郎将”之类的外号就要戴到自己头上了。
刘预摇了摇头,制备黑火药的事只能暂且搁置,等有了筹集火硝的渠道或者时间再做打算吧。
本来,刘预还想见识一下西晋时代临淄这座商贸大城市的繁华,但是这一路上,除了东莱军满大街抓捕晋军残余和抄掠逃跑的西晋官员的宅邸,其他的闲人一个都没有看到。
东莱军入城后,已经张贴告示并且喊话,让所有留在城内的晋廷官员,都要去青州刺史府报到,不然被抓获的话以敌虏论处。
虽然,东莱军没有在城中随意杀人,但是临淄城的士民百姓还是不敢随意露头。
刘预又转了几条街,发现豪门大姓聚集的地方也是颇为冷清,高墙围拢的院内也是几无人声,他猜想这些豪门大族多半消息灵通,在东莱军入城之前可能救已经都逃跑了吧。
街上到处是东莱军的“净街虎”,让刘预没有了再闲逛下去的心思,打算回去再看一下受伤的公孙盛和那些伤兵,争取找个机会学一学当年吴起爱兵的事迹。
就在刘预快要回到齐王府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队东莱军士兵押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商人打扮者从齐王府里出来。
这些商人虽然穿着与西晋时人无异,但是相貌却是明显的不同,看起来像是后世的某些厮坦人。
那队商人被押出门口后,全都被东莱军士兵一把扔了出去,有几个人甚至都直接被摔倒地上,浓密的卷胡子都沾满了黄土。
其中一个年轻的商人似乎争辩了几句,不知怎么惹恼了那些东莱士兵,那几个士兵用刀鞘对着年轻的商人就是一顿毒打。
被打的年轻商人倒在地上不住的哀嚎,另外几个同伴不敢伸手阻拦,只能焦急的不住替挨打的同伴哀求告饶。
“好了,别打了。”
刘预走近之后,低声的制止了几个东莱军士兵的围殴。
这几个东莱士兵,看到说话的是刘预,纷纷听话的停手。
其中一个更是高兴的向刘预施礼。
刘预刚开始觉得面熟,仔细一看之后,记起来这人是今天早上,渡口被包围时候向自己大喊的那个士兵,好像叫做卫豹。
听到刘预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个叫卫豹的高大军汉很是开心。
“这几个是何人?”
刘预看了看那几个畏缩一旁的卷胡深目的商人。
“哦,不过是几个不值一钱的羯胡。”
卫豹满不在乎的说道。
第四十四章 万里佛国
东莱军进入乐安郡和齐国之后,遇到了大量逃亡的农奴和流民,其中就有二三百个高鼻卷发深目的羯胡人。
这些羯胡大多来自太行山以西,都是并州人,全身最近几年被并州晋军为了筹措军费,故而四处捕捉并州的胡人青壮,然后卖给青冀等地豪强为农奴。
这些羯胡人长相另类,又都被豪强奴隶主剥削的骨瘦如柴,所以在东莱军士卒中是最低等的存在,连辅兵的待遇都没有,大都是负责喂马的仆役。
西晋时代的人们还依然在骨子里深刻着秦汉的勇武刚强,都曾经狠狠的吊打各个蛮夷,哪怕是卫豹这种东莱军的普通士兵,都觉得这些胡人蛮子生来就是低汉人一等的。
这个时代既没有天国上邦瞎眼式的自大,也没有胡虏满万不可敌的怯懦。
这几个商人深知羯胡在西晋时人眼中的地位,急忙的辩解。
“尊贵的将军,我们不是羯胡,我们是西域康国的商人。”
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卷毛商人说道。
刘预扭头仔细的大量了一番,这几个人跟刘预这些华夏人长相差异很大,大都束发穿着中国衣冠,反而把白种人的面孔更加的突出了。
“康国?在哪里?”
刘预知道在中亚有许多塞种人、吐火罗、大月氏人相互混杂的小国,至于这个康国,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康国在黜里斯河之畔,距离洛阳二万里之遥。”
那名卷毛商人用谦卑的语气说道。
刘预对什么康国、黜里斯之类的没有兴趣,没有搭理这名胡商,转而询问卫豹。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在询问了卫豹和胡商之后,刘预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几名康国的胡商是跟随高密王司马略从洛阳来的,他们的商队携带者大量的火浣布,香料和金银,从康国出发,穿过西域、凉州、雍州,历时半年到达帝都洛阳。
可是晋廷诸王内乱,洛阳经历了几次战乱,大批士民逃离,也导致他们的不少货物受到了损失,甚至商队有人都被乱兵杀了好几个人,这种情况生意也做不了啦。
为了避免他们陷入血本无归的穷途末路,他们几经辗转终于搭上了高密王司马略,这位爱好奢华的王爷不仅买下了他们的货物,还答应卖给他们最上等的丝绸和瓷器,只不过需要他们自己跟随司马略来临淄自取。
这些胡商之前在中原采购的纸张、丝绸、瓷器等大都被层层加价,如今竟然能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跟随一位实权的“总督”前往临淄这个有名的丝绸、瓷器产地,用最低廉的价格购买到品质最上乘的货物,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的就跟随司马略来到了临淄。
司马略把他们安排在了青州刺史府的一处驿馆,他们的货物也都暂存在了那里,本来打算在那位“总督”打败城外的小小叛贼之后,就可以直接踏上返回康国的路,回到已经阔别两年多的家乡。
万万没想到,叛贼竟然打败了那位身份高贵的“总督”,当天就攻入了临淄城,这些胡商人生地不熟根本无法逃跑,只得紧闭大门躲在驿馆。
东莱军士兵入城后把所有晋廷的官邸署馆占据,这几个胡商所在的驿馆也被东莱军破门而入,封存了所有的货物,把几个胡商的商队成员全都打出去了。
这几个胡商眼见如此,面对杀气腾腾的东莱军士兵也不敢反抗,但是要被没收了所有货物的话,他们可就真的血本无归了,许多人就只能跳河一死去见他们的佛祖啦。
所以他们几个首领鼓起了勇气要见叛军的头目,要把属于他们的货物要回来。
哪知道刚进了大门,卫兵向一个刘伯根的部曲头目汇报之后,部曲头目眼睛一瞪,这几个碧眼卷毛的猕猴胡人,竟然如此痴心妄想,打出去便是了。
这几个胡商就被卫豹这几个如狼似虎士兵扔了出来。
这几个胡商见刘预似乎是叛军中的高级将领,而且刘预听完事情之后,似乎对于他们的遭遇颇有同情。
这几个大胡子斯坦商人纷纷开始卑躬屈膝的苦苦哀求起来,想让刘预澄清误会,把属于他们的货物发还给他们,他们以后必将在佛祖面前替仁慈的将军天天祷告。
刘预想着这几个胡商不简单啊,在中原乱战的时候,还能在丝绸之路上往来贸易,一定有非常好的人脉和渠道。
而且这几个来自后世“闹特七”教斯坦的胡商,现在竟然信奉的是佛教。
这也让刘预对他们的观感好了一点,虽然都是胡教,但总归是五十步比百步好。
刘预看着这几个胡商,淡淡的说道。
“我可以帮你们避免损失。”
几个胡商听到刘预的话,简直如同聆听了他们的上师梵音一般高兴,包括那个刚才被怼在地上围殴的年轻胡商,都咧着被揍肿的脸高兴的笑着。
有个胡商赶紧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拿走他们的货物。
“我没答应让你们取回货物,只是说帮你们避免损失。”
几个胡商差点傻眼,赶紧问刘预是何意。
驿馆的货物已经属于东莱军了,刘预根本不可能为几个碧眼卷毛的去向刘伯根开口讨要
之前的刘预不会,如今有一个现代人灵魂的刘预更加不会。
“我可以资助你们一些货物,你们返回洛阳,替我购买其他西域商人手中的火浣布,运到青州来,我就可以折算给你们最好最便宜的丝绸和瓷器。”刘预说道。
几个胡商目目相觑,很快又开始苦苦哀求,说什么他们已经没有本钱了,要是没有这批货物他们就得跳河寻死了,根本不可能回到洛阳再去收购其他西域胡商的火浣布。
“你们如果没有办法,那我也就爱莫能助啦。”
刘预话虽如此,但他肯定这些狡猾的胡商肯定能从其他西域胡商手中买到货物。
而且刘预答应给他们低价的上等丝绸和瓷器,这些货物运回西域,他们就可以再十倍甚至几十倍的加价,卖给更西边的萨珊人,这里面的利润足以覆盖掉这次临淄驿馆的损失。
几个胡商的脑袋凑到一起,用他们语言叽里呱啦的迅速商量了一番,觉得驿馆这批货物要是肯定要不出来了,只能如此了,最后表示同意刘预的建议。
刘预当然不能白白资助他们路费,不然他们一拍屁股跑了,岂不是白白给这几个胡人当成了冤大头。
他让几个胡商推举一个头目,几个胡商以为是为了交易联络,就推举了一个最有实力威望的胡人出来,然后刘预就表示以这个头目为人质,换取他们商队返回洛阳的路费。
这群胡商又纷纷焦急的表示,不要扣押这个德高望重的头目,他们愿意用万里佛国的所有福泽发誓,保证会遵守与刘预的约定。
刘预断然表示了拒绝,简直就是笑话,西域的万里佛国要是真有福泽,也不会在几百年后佛迹灭绝,变成万里绿新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