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作为东平州的两大军政首领之一,冉隆心中虽然把那些东夷野人从来没有真的放在眼里,但是对于他来说,要想稳住东平州的局势,特别是能对北面的鲜卑、高句丽形成威慑力的话,就必须要依靠这些‘野人’的力量。
没有这些野人,东平州东北方向的千里大山密林,就是高句丽人随意来去的通道。
虽然冉隆手下的三千河北义从与高句丽想比算是非常的骁勇善战,但是要想防御这么大的区域却的绝对不够的。
所以,冉隆比较看重这些濊貊、南扶余等野人的归附。
要是把这些野人压榨的太狠的话,哪怕是利用猛熊、公鹿这些亲近的濊貊人去做,也有极大的可能让那些野人部落集体反抗。
“唉,要是那样的,在深山密林里战斗,这些河北乌桓义从骑兵恐怕就要没有什么优势了。”
冉隆的担心当然是有道理。
自从来到东平州后,这些乌桓义从骑兵的威慑力大大传播开来,几乎所有的濊貊、沃沮等野人部落都不敢再到乐浪、带方两郡劫掠了。
但是,一旦进入深山密林之后,这些乌桓义从骑兵的战斗力却要大大折扣的。
“如果那些野人都反抗的话,区区三千骑兵是绝对不够的,再多有五千兵马的话,倒是还有可能一一讨平。”
冉隆想到这里的时候,却又是摇了摇头,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东平州这里穷山僻壤,我这三千义从就已经是供养的非常吃力,还要去搜刮那些野人部落,才能维持的了。”
“这要是再来五千兵马,除非用海船运粮食,否则根本补给都成问题。”
他很快又想到,要是用海船运粮食的话,那其中的成本,恐怕都要抵得上从那些野人部落里的缴获了。
冉隆可是知道,那些濊貊、沃沮野人们可都是穷得很,部落中的酋长贵人才有一件像样的铁兵器,至于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那些兽皮一类的了。
“不对啊,不管怎么算,来讨伐这些野人都是些赔本的买卖啊。”
“也可能是陛下的深思熟虑,是我这等人想不到的?就是不知道陛下说的那些援兵,会有个多少?”
当冉隆大费心思的在思索征服那些东平州野人划不划算的时候,远在兖州的刘预其实早就也想到过这些问题了。
对于刘预来说,他当然知道东平州半岛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几千年以来,都是被中原王朝几乎没有征服**的地方。
哪怕是汉唐这种军事扩张性帝国,当真的进入朝鲜群山之后,也很快就被其中浓浓的穷困给逼的自我放弃了。
所以,刘预当然知道,要是去征服那些野人的话将要耗费几乎相等的成本。
但是,如今刘预考虑的却不是成本问题,而是更加看重那里能掠夺来的人口。
如今的汉国境内,虽然有三十万的府兵,但是这些半脱产的士兵并不是人人都有充足的劳动力可以压榨的。
要知道,如今汉国的军府兵们可不是魏晋那些努力一般的兵户,他们都是地位高于一般平民的。
按照社会地位来说,他们都是统治阶级用来镇压人民的工具,也可以算是统治阶级的一员。
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要是手下没有几个奴隶驱使,那是成何体统。
只有这些军府兵有了充足的劳力储备之后,才能有更加充足的精力去操练备战。
刘预现在的所有举动,几乎都是为了备战。
如今的汉国虽然内部已经让绝大多数世家顺从了,但是并没有把这些世家子弟吸收为基本盘。
刘预的根基就是那些分得田土的军府兵,但是这些人的实力还是有些薄弱,另外的那些寒门士人也还不足以完全对抗世家大族。
所以,刘预的首要问题就是去壮大军府兵的实力,至于那些倒霉的‘野人’之类的,能为光复大汉贡献自己的血肉,也算是十分值得了。
当冬雪消融的时候,公元三一三年就再也没有了。
新年刚过,刘预却是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大门一步了。
因为在此之前,华琇、公孙盛等人都是屡次或明或暗的向刘预表示,你没有儿子啊。
对于这些人的话,刘预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作为一个经历过正确教育的人,自然知道生男生女都是随机的问题。
如今他已经有了两个女儿,都已经是一岁多,也就是表明,他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所以,能不能生儿子,也就是一个概率问题。
可惜刘预的这些想法,并不能得到华琇、公孙盛等人的赞同。
他们都告诉刘预,自古以来,多少的邦国家族都因为没有继承人,或者是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出现了差错,而导致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远的不说,就是最近的晋武帝所立的继承人司马衷,可以说就是晋室衰败的最直接原因。
正因如此,他们对于刘预的各种劝谏的力度,几乎是越来越大。
到了最后,不管是说什么问题,几乎都会要与‘生儿子’这件事情的联系到一起。
当刘预听说拓跋鲜卑似乎想要联合段部、慕容部一起对抗自己的时候,他不过是表示不放心,想要再一次亲征的时候,立刻就招到了华琇的反对。
“索虏和段部等联合,不过是想要对付宇文鲜卑,肯定都是要在草原深处作战,危险太大,陛下不宜亲自率军前往。”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幽州王赞、孙纬等人自行应付吧。”
“否则的话,一旦陛下有所危险,恐怕国中要大乱啊。”
刘预一听立刻表示,“朕小心一些便是,再说有卿等在,就算是军情危机,又怎么会国中大乱呢?”
华琇听到这话之后,却是翻了翻眼皮,然后说道。
“陛下没有儿子,万一有所危情,国中众人都不知道该以何人为主,岂能有不乱的道理?”
刘预心中立刻就是一阵无语。
与这般情况一样,另外一个公孙盛也是对刘预有没有儿子这件事情非常的在意。
当时新年之前,适逢天降大雪。
刘预就命人在宫中置办了果品酒宴,招待公孙盛等当值的近臣一起饮酒赏雪。
众人在一起一边饮酒,一边谈天说地。
很快,刘预就与众人说起来江东晋王司马睿的事情。
因为刘预听说,司马睿如今正在准备登基称帝,但是却在这之前,对于荆州的王敦等人大加封赏。
不仅是王敦本人,就连琅琊王氏小儿辈的子侄等人,都是人人得授二千石的高官。
整个江东的朝臣几乎被琅琊王氏占据了近半。
众人都知道司马睿的处境,所以都是一阵嘲笑,无非就是一些‘王与马共天下’这一类的段子。
刘预听到这些人的话后,却是忽然替司马睿感到可怜。
做君王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非常的窝囊了。
“唉,这个司马睿实在是可怜啊。”刘预当时就说道。
众人听后,也都是一阵略带揶揄。
但是,旁边的公孙盛却是摇了摇头,大声的说道。
“非也,陛下,江东司马睿却是没有那么可怜,我觉得陛下比他还要可怜呢。”
在场的众人听到公孙盛的这话,全都是惊讶又害怕。
他们都不知道这位亲近重臣,为何说出如此的话。
不过,刘预知道公孙盛有故作惊人之语的恶癖,也没有很是在意。
“卿何处此言,吾怎么就比司马睿还可怜了?”刘预十分好奇。
公孙盛听后,却是不紧不慢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司马睿不管再怎么样,臣可是听说他还有三个儿子,陛下却是至今都没有一个啊。”
当时的刘预听到这话之后,却是恨不得上去破口大骂。
他已经严重怀疑,华琇、公孙盛这些人是不是都觉得自己的某些‘开车’技能有问题?
魏晋时代的神力鬼怪极为流行,另外还有各种门类的玄学大肆传播。
在这其中,就有一门道家的阴阳调和的道法。
刘预知道,世人许多都是对此深信不疑,至于那些生男生女的高深学问更是极为相信。
与之相对应的,此时已经发展出来了一门新兴的道法,就是替人相面择偶,也即是替人挑选那些‘宜男’女子,省的那些急于要儿子的贵人们天天‘放空炮’。
刘预就曾经听说,自己的一个徐姓郎官因为许多年生不出来儿子,就去拜请了一位非常有名高人,让他给自己挑选宜男之女。
这位重金聘请来的高人来到徐府之后,对着府内的一众仆妇侍女那是一通认真审视,最后从里挑出了一位最最‘宜男’的女子。
一位三十多岁的黑瘦的仆妇就是那个最最‘宜男’之人。
最后,这位徐姓郎官每天晚上吹灯奋,连续了整整一个多月。
也不知道是真的运气好,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这个面貌最丑的仆妇却是真的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所以,刘预知道华琇、公孙盛等人执念那是一点都不作假的。
为了以后免于遭受他们的口头‘侮辱’,刘预就趁着新年的时机,把自己关在宫苑里整个大半个月。
而且,为了保证后宫的稳定,这一段时间里,刘预哪里都没有去,全都是在皇后王则的宫中。
不过,今天刘预却是不得亲自出去了,因为江东的司马睿已经要正式称帝了。
在此之前,司马睿已经派人把向刘预知会过此事。
但却都是一些不正式的场合。
如今司马睿已经决定要正式称帝,作为一致对抗胡虏的盟友,自然就需要派人来邀请刘预派使者去观礼。
“陛下,如今江东也是称帝,却要与陛下如何相处?”
皇后王则一边亲自动手替刘预正式冠服,一边有些好奇的问。
自从秦始皇一统天下以来,这世上凡是在同一时间段内称帝的家伙们,相互之间都是敌仇。
所以,这皇帝与皇帝之间如何相处,却是一门令人非常好奇的东西。
“这也没什么难的。”
刘预听到王则的疑问后,却是觉得没有什么为难的。
“当初蜀汉与孙吴不就是同时称帝,而且也都是合盟,不就是相处甚欢嘛。”
王则闻言,却又想到一个问题。
“陛下,我听说秦州的司马保早已经是自称晋王,如此看来,他称帝也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却是要如何相处?”
“嘿,那可就是大不相同了!”
刘预立刻说道。
“司马睿虽然靠着北人世家自立,但是三吴豪强的势力强劲,要想同时让两派人同心合力,绝非易事。”
“只要南北两派相互顾忌、彼此掣肘,那就不可能向北威胁我们。”
对于拥立司马睿称帝这件事情,江东南北两派人都是一致的。
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站在了最高的角斗场上。
至于剩下的南北两派的角斗,那当然还得继续。
哪怕是王敦这种有琅琊王氏为根底的强人,也根本是没有心思再想北伐的事情。
刘预可是隐隐的听说,三吴的周氏等江东豪强已经是暗中积蓄力量,似乎就是针对那些把控江东政权的南渡北人。
“至于秦州的司马保,对于朕来说,其实力不仅不如司马睿,而且对于我们也是没有什么善意。”
自从拓跋鲜卑背叛之后,虽然拓跋普根打着的‘晋室’旗号不过是幌子,但是其背后却出现了凉州、秦州的影子。
也可能凉州张轨、秦州司马保是想笼络拓跋鲜卑南下对抗匈奴,并不是故意针对刘预的汉国。
但是,对于刘预来说,拥有了凉州、秦州的支持之后,拓跋鲜卑的威胁却是比之前的估计要大了许多。
“所以,等到以后司马保再自称皇帝之后,就干脆只承认江东的司马睿就好了。”
听到刘预的这话之后,王则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那要是这样的话,司马睿不知道要怎么好好谢陛下呢?’
‘谢我?’刘预立刻觉得这话里面透着古怪。
第405章
刘预来到前殿,见到了司马睿派来的使者。
正是司马睿最为信重的刁协。
刁协乃是冀州渤海郡人,年龄大约在五十岁左右,曾经在洛阳晋廷担任中朝官吏,可以说是晋惠帝继位之后各种动乱的亲历者之一。
在永嘉五年,洛阳倾覆的时候,刁协已经是出任颍川太守。
但是面对崩溃的局势,刁协无力支撑,最后是丢弃了官职,往南渡江投奔当时的琅琊王司马睿了。
在一番见礼之后,刘预首先开口问道。
“朕听说,公乃渤海人士,如今朕已经荡平河北的胡虏,四千里燕赵之地已然是安乐之地,何不重返乡里?”
在来见刁协之前,刘预已经听说,这个刁协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却是一个非常理政能力的人。
只不过因为出身不算是上等士族,在晋朝的官职一直都是为太常、长史之类的佐贰官。
但是刘预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却是有些唐突的。
这种非常明显的挖墙脚行为,要是刁协痛快的答应了话,对于刁协来说,就太显得他小人行径。
“陛下好意,老夫心领,只不过忠君之事,不可再眷恋乡里了。”
刁协说这番的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认真。
要是刘预没有提前准备的话,恐怕还真的要被他混弄住了。
因为刁协此人行事固执,对待手下的官吏仆役都是非常的苛刻,所以自从刁协渡淮北上之后,沿途接待的汉国官员很快就把他的随行人员给买通了。
刘预已经是知道,与刁协同来的一行人中,就有不少人告诉汉国官员,在江东的时候,刁协无时无刻不想着回返冀州故里。
听到刁协拒绝之后,刘预也并不是太在意。
反正对于刘预来说,他最需要的大多都是郡县一类的中层官吏,像是刁协这种并不是太急需。
更何况,如今的渤海刁氏实力根本不强,就算是得到了刁协的投效,也就是一个中等豪强罢了。
“晋王派刁君此来,只是为了朕委任使者之事吗?”
刘预看完刁协呈上的书信之后,却是又问道。
因为在这封司马睿的信中,只是简单的说了登基,然后邀请汉国出使的事情。
不过,刘预看到刁协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心事,绝对不可能就是如此简单。
“陛下果然豁达,我家晋王的确还有另外的事情要与陛下商议。”刁协立刻说道。
“何事?”
刁协这个时候脸色凝重,却是已经是准备了好久的说辞。
“晋王听说,颍川荀崧、襄城杜曾等人,自从洛阳之战后,就已经是与荆州刺史王敦不和,虽然是远在江东,但是却已经有传言说,荀崧等人似乎想着以颍川投陛下,不知道此事可是为真?”
刘预听到这话后,脸色就是一冷。
颍川荀氏作为大士族,其在颍川的实力绝对是能独占半壁的。
而且要是刘预能兵不血刃就得到颍川郡的话,他相信远在江东的司马睿等人就算是心中不高兴,也跟本就是拿他没有办法。
南北双方的商贸榷场该开展的还得开展,绝对不会因为此时就断绝。
对于穷困的江东政权来说,其本身能征收的赋税算等就十分有限,不然也不会在短短一年之中,就增加上将近十种征税的名目。
如此一来,双方在淮河榷场的商税对于司马睿来说就是非常重要的了。
“朕与荀崧本就是旧相识,可谓是故友,不过是书信来往的多一些罢了,如何竟然有此传言?”
刘预立刻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种事情,要是不承认然后默默做成了的话,司马睿定都就是吃个哑巴亏。
但如果直接承认的话,那就是逼着司马睿与自己明面为敌了。
“我与晋王早已经书信为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朕虽爱人才,但是却取之有道。”
“岂会干出这种诱叛盟友臣子的事情?”
刘预说着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的认真恳切。
但是,刁协听了之后,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心中却已经早早唾骂了两句。
就在刚才,刘预还借口‘乡里乡情’这种事,来诱刁协北归呢?
如今却是夸口自己不是那种人,简直不要太无耻。
不过,刘预能如此说,也就表明了不会与江东撕破脸的态度。
只要刘预态度如此,那剩下的安抚颍川荀崧、襄城杜曾等人的事情就属于另外的任务了。
要是江东众人不能安抚此二人的话,等到将来再有什么变故,那可就怨不得刘预的头上了。
刘预如此痛快,倒是让刁协早就准备多时的腹稿没有了用武之地。
刁协索性直接说起来另外一个重要任务。
“晋王知道如今拓跋鲜卑正在并州与陛下为敌,其部落单于拓跋普根虽然名为晋臣,但是根本没有什么名分。”
“如今胡虏、巴氐截断了与秦州、凉州的往来,剩下的唯一道路就是拓跋鲜卑所占的地方了。”
“所以,晋王想让刁某与陛下商议一下,晋王愿意派使者持节亲往拓跋鲜卑部中,令其与陛下罢兵请罪。”
“自此之后,陛下北境得安,晋王也能转道遣使凉州、秦州,岂不是两全其美?”
刁协说完之后,就一直注意刘预的表情,心中时刻准备着根据刘预表情的变化,然后再决定说什么样的说辞。
原来,当初支持南阳王司马保进位晋王的凉州刺史张轨突然病情加重,已经是不能处理凉州军政事务了。
如今已经是张轨的儿子张是代为处置州中事务。
不过,张是本人对于占据秦州的司马保等人并没有好感,反而是更加倾向于拥护司马睿。
所以,司马睿想要迫不及待的通过正式渠道联络到凉州。
要是能把凉州张氏收归自己麾下,那不管秦州的司马保等人如何上蹿下跳,也将不再有胆量自行称帝了。
一旦没有了凉州的支持,区区一个穷困的秦州,是绝对没有实力支撑司马保称帝的。
否则,一旦司马保自己称帝,在面对关中匈奴人进攻的时候,将再也不会得到来自凉州的支援。
“晋王如此关心区区一个索虏的事情?”
对于司马睿的心思,刘预当然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觉得奇怪,司马睿为何要如此。
“如今晋王马上就承继宗庙,秦州、凉州自然要抓紧告知,否则凉州、秦州士民一日无君,就要惶惶一日啊。”刁协非常认真的说道。
对于这个答案,刘预却是嗤之以鼻。
他可是知道,凉州、秦州自古就是边地,虽然势力不强,但却是精兵汇集之地,怎么可能因为头顶上没有皇帝,就惶惶不可?
不过,既然司马睿愿意去替他摆平拓跋鲜卑,刘预也即是乐的清闲。
倒不是刘预害怕拓跋鲜卑的袭扰,而是因为对于拓跋鲜卑的仗越打,刘预就是越发的体会到了与穷人打仗的苦处。
那即是越打越穷啊。
代郡、雁门一带,本来就已经是穷困的很了,如今更是遭受双方的几番交战,就算是刘预派出的汉军抢回了不少城邑,但也是耗费许多的粮草,却没有补给到多少缴获。
“哈哈,要是晋王能让鲜卑诸部给自安分守己,朕自然也就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刘预非常大方的说道。
对于这句回答,刁协自然是非常满意了。
“陛下放心,晋王一定能让这些鲜卑各自安分,不再袭扰陛下北境。”
刘预闻言,也就点了点头。
等到刁协走后,刘预不禁陷入了沉思。
现在司马睿也是已经要登基称帝了,那样的话,刚刚被俘虏到平阳的小皇帝司马业恐怕就要死掉了。
如此一来,司马睿虽然只是一个光杆天子,但却是能在未来整合出来一群可以使用的人才,就比如这个刁协。
刁协这些士人有两个明显的目的,一个就是重返北方的故地,一个就是打压琅琊王氏等政权寡头。
因为琅琊王氏这些高门世家,不仅是挤压江东南方士族的政治权力,就连北方的次等士族,也是能得到他们的排挤的。
“就是不知道,司马睿能不能利用好刁协这些人,要是真的利用他们摆脱了琅琊王氏的影响,那的确有可能成为我的大威胁。”
江东司马睿虽然天天叫喊着讨伐匈奴恢复两都,但是其接壤最多的势力却是刘预的汉国,而不是胡虏的汉国。
这样一来,一旦江东势力大增,极有可能把战火烧到刘预的头上。
一想到这里的时候,刘预立刻就醒悟了一般。
“不行,我可不能就这么坐等着,我得想办法给司马睿找找麻烦,只要江东的众人闲不下来,那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预思来想去,终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暂且一试。
他立刻向外面的侍卫吩咐道。
“替朕去吧广武将军钱端请来。”
这广武将军钱端原本是晋廷中军的一名将领,在与羯胡石勒的作战中负伤断了一条腿,后来被刘预率军驰援的时候救了回来。
如今乃是汉军的空头的杂号将军之一,毕竟就算是回吴地老家也没有什么好的前途。
所以,刘预思来想去,他的手下出身江东的人,好像只有这么一个人。
反正钱端本人也没有什么部曲,身上又有旧伤,就算是留在北方,也没有什么前景,还不如替刘预去江东搅和一番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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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帝都,平阳。
平阳的皇宫内,虽然到处都是新年的喜庆布置,但是整个匈奴皇宫里面的氛围,却是几乎没有多少欢喜。
自从洛阳回来之后,匈奴皇帝刘聪就已经陷入了极度的郁闷之中。
此前的洛阳邙山之战,刘聪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些青州汉军竟然做到了以一敌五,只凭借区区三千步兵,就阻挡了自己上万精锐骑兵的冲击。
要知道,那上万精锐骑兵已经是匈奴人手中最强的力量了。
如此可怕的顽强,几乎让刘聪的心中有了魔咒。
率军回到平阳之后,匈奴皇帝刘聪那是苦苦思索,又不时的召见匈奴智者陈元达等人。
最后,匈奴皇帝刘聪与陈元达等人一致断定,那些青州贼人步兵之所以能有那么强的实力,就是因为青州贼军从选兵、练兵开始,就是施行着严酷的军法。
而匈奴人的骑兵,不管是那些普通的骑射牧民也好,还是那些披甲的精锐甲骑也罢,都是一些凭借个人勇武,几乎没有多少纪律约束的游兵。
“陛下,不仅是严刑峻法,还得另有军功奖掖,另外还得有田亩的保障。”
御史中丞陈元达努力的想了想之后说道。
“陈公可知道青州贼军,都是如何军功奖罚的?”匈奴皇帝刘聪立刻问道。
自从刘聪向着作些改变之后,御史中丞陈元达就是挖空了心思,派人以多种渠道打听一切有关青州汉军府兵的情况。
御史中丞陈元达随后就把知道的一切,都是统统向刘聪说了出来。
这一番长篇大论,几乎是有问有答的说了小半个时辰。
青州府兵的许多军令、军律也都是统统被匈奴皇帝刘聪听了个明白。
“有如此繁多却又易懂的令律,怪不得青州贼兵都是人人悍不畏死。”
匈奴皇帝刘聪忍不住抚掌轻叹。
对于匈奴骑兵来说,一场战斗失败之后,只要自己的性命还在,那将来都是有机会重新赢回来的,或者说赢回来更多更好的。
但是对于青州府兵来说,不管是在战斗中也好,还是在日常的操练中也罢,只要是违反了军法,那承担的后果,绝对是比匈奴军队要严苛的多的。
可以说,在青州汉军中,哪怕不是失去性命,其它的东西可能与性命一般重要。
听到匈奴皇帝刘聪如此说后,御史中丞陈元达又是赶忙说道。
“陛下,贼虏的府兵可不仅仅是严苛军法,还另有其他玄机啊。”
如今的匈奴汉国之后,因为匈奴皇帝刘聪的性情易怒,已经是有了人人自危的迹象,陈元达可不想让情况更加糟糕。
第406章 鲜卑制鲜卑
“既然如此,那陈公的意思是?”匈奴皇帝刘聪问道。
听到这话后,陈元达立刻回道。
“陛下,那青州府兵不仅仅有严刑峻法,还因为有军功厚赏,两相互补之下,这才有了如此多的可战之兵。”
“不错,这个道理,朕也知道的,所以朕才想要令国中士民给分良田耕战两兼。”
对于这么简单的道理,刘聪自然也是非常明白的。
当初从洛阳回来之后,刘聪就已经向亲近的将领、臣子透露了自己的意思。
但是,当这些匈奴贵人知道了刘聪的想法之后,全都是异口同声的表示了反对。
因为如果按照刘聪的办法去学青州汉军的府兵制的话,那就是相当于把匈奴汉国所有的匈奴部民全都剥离了原来的部族酋长的掌控。
按照匈奴人的习俗,那些匈奴部落酋长的地位都是代代相传的,包括其统领的牧场、耕地和部众,不管他们的单于如何变化,都是不能直接统领普通民众的,而是通过那些大大小小的贵人们去掌控。
一旦匈奴皇帝刘聪的翻版府兵制度实施,那就是把这种世袭的权力,变成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毕竟,这青州汉国府兵还最注重军功爵赏,凭借着军功,将会有越来越的出身下等的部民与之前的贵族平起平坐。
这些匈奴贵族们很快就统一了意见,全都是表示了明确的反对。
更有甚至,还经常在私下里嘲讽匈奴皇帝刘聪为破坏祖法的败家子。
要是没有了他们这些匈奴贵族们的支持,那些氐羌、晋人流民难道会乖乖的依附从命?
对于这些人鼠目寸光,匈奴皇帝刘聪却是一直都是非常的痛恨。
但却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来解决。
“陛下,臣已经是想到了一个办法。”陈元达立刻说道。
“速速讲来!”
“陛下,如今诸部贵人都是不肯把自己的部民、田地贡献出来改为军府兵,无非就是占据了地利之便。”陈元达说道。
这句话倒是让刘聪有些摸不着头绪了,不知道陈元达这话是从何而来。
“地利之便?此话何解?”
“陛下,诸部贵人的田地几乎全都平阳周边,但是平阳这里毕竟地域狭小,要是陛下想改兵制的话,不仅要夺他们的部众,更是要夺他们的田地,如何能成功呢?”
一想到那些匈奴贵族们的豪奢景象,陈元达就不禁是忧心忡忡。
自从匈奴汉国举兵以来,可谓是屡屡击败强大的晋朝,不仅夺取了大片的土地,还抢掠了无数的人口和财宝。
但是,这一系列的成功获益者,却多少那些匈奴各部贵族,普通的匈奴部民也不过是落得一些残羹冷炙罢了。
对于这种情景,出身匈奴平民的陈元达自然是明白的很。
在这种情况下,匈奴汉国只能不断的用胜利来激励,否则,一旦遇到挫败,既有可能在内部爆发危机。
“陈公所言极是有理。”匈奴皇帝刘聪说道。
“臣的计策就是先摆脱这些各部贵人们的掣肘,跳出平阳这里的狭小之地。”陈元达非常认真的说道。
听到这个建议后,匈奴皇帝刘聪却是想到了之前同样有人说过这句话。
那个人就是已经死在青州贼手中的王弥。
当初匈奴汉国攻破洛阳的时候,王弥就曾说过平阳的不利之处,然后建议匈奴汉国迁都洛阳。
“难道,陈公的意思,是想要让朕迁都?”刘聪立刻就是问道。
“不错,陛下果然机谋神断!”陈元达立刻点头称是。
“迁都到哪里?”刘聪心中隐隐觉得此事的洛阳已经不再有什么作为都城的设施了。
“长安!”御史中丞陈元达说道。
“长安?”匈奴皇帝刘聪对于这个答案显然是很赞同的。
“不错,就是长安!”陈元达继续说道。
“陛下,长安背靠八百里秦川沃野,别说是十万国人,就算是再有二十万,或者三十万,那都是毫无问题的。”
“而且,不仅如此,只要迁都长安之后,也就省却了大批的粮食转运之繁,又可是省却许多的损耗。”
刘聪听到这些后,心中更是忍不住的大大赞同。
现在的匈奴汉国越来越庞大,其都城需要的吃穿用度的物资自然也是越发的多起来。
但是,如今匈奴汉国的都城平阳之边,却多是被匈奴贵族们全都罢战了,刘聪的官吏根本收不上来多少供奉。
“嘶,迁都乃是国之大事,恐怕更要惹的众人不肯依从。”匈奴皇帝刘聪也是有些为难。
别看他作为皇帝,在平阳大修皇宫园林,还四处搜寻美貌女子充实后宫,但这些都不过是压榨那些晋人百姓罢了,根本没有动到那些匈奴贵人的利益。
如今只是露出一点风声,就立刻引得众人群情汹汹,仿佛刘聪要干什么败坏社稷的事情一样。
至于迁都,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嘿嘿,陛下,迁都之事,可以以计策行之
!”陈元达轻轻一笑,然后继续说道。
“陛下,依臣之意,陛下可以举兵讨伐秦州、凉州的晋虏为名,率领大军百官入关中!”
“举兵伐秦凉二州?”
一听到这个办法后,匈奴皇帝刘聪立刻就是觉得非常好。
在匈奴汉国之中,一旦是行军一般都会由匈奴皇帝命有能力者临时领兵,那些匈奴贵人们就算是心有不满,也难以犯上作乱。
“不错,陛下,可以命人来报,就说凉州、秦州的贼虏气焰嚣张,正好利用大好机会,引强兵移驻长安。”
“陛下,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那些贵人们的约束,陛下再以封爵、土地赏赐下去,那些各部落民难道还要抗拒国王的命令吗?”
匈奴皇帝刘聪闻言,立刻就是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更是一口气写连连称赞。
“哈哈,太好了,陈公不愧是老成持国的重臣,这等办法一出,朕看那些鼠目寸光之辈还敢如何!“
等到刘聪与之密议之后,立刻就是召来了自己最为信任的侍从,命令他们秘密做准备。
果然,过了没有三天之后。
从西面的关中边境就接二连三赶来平阳求援兵。
“陛下,晋虏司马保在扶风自称晋王,其人肯定是野心不小啊。”
当听说关中的西部边境出现险情之后,御史中丞陈元达立刻及时说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
匈奴皇帝刘聪看了手中的奏报后,立刻也是以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话了。
“唉,可怜这些关中百姓,不过才刚刚被朕以绝世武功护卫,还在皇汉之下,马上就要好好过新年了。”
两人一番的对话,就是为了让在场的这些匈奴贵族们感到危机感。
“诸位卿家,可都是有什么办法,让秦州凉州两股晋虏大败而回啊?”
听到匈奴皇帝刘聪的话后,立刻就是有人踊跃请战。
匈奴皇帝刘聪对于这些请战的将领们进行了详细询问的时候,却是找各种理由给驳斥了回去。
总之,就是一句话,现在这些凉州、秦州的晋虏都是凶残的很。
要想真的让两州晋虏知道害怕,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刘聪御驾亲征比较好。
而后,又在御史中丞陈元达的继续配合中,匈奴皇帝刘聪很快就定下了率领大军西进关中,去抵挡两州豪酋的决定。
在各种军情危机的作用下,平阳城内的匈奴官员们很快就变成了加班加点的准备。
但却都替皇帝感到高兴了。
这样一来,刘聪预计在春季未尽的时候,自己就要坐在长安的皇宫里面发好视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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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冬日的景象彻底消失,时间已经是来到了二月。
兖州,卢子城外。
此时的匈奴皇帝刘聪正在想办法欺骗手下的匈奴贵人一起举兵西进,然后再定都长安。
而刘预此时却已经开始准备新的一年的积蓄生产了。
因为如今的汉国之中,最为紧缺的依旧是人口和粮食。
不过,与这些事情同样重要的还有其他的事情。
就比如刘预此时正在进行的事情。
卢子城外的原野上,数十名汉军骑兵正在分列为两队,各自一手控缰绳,一手握住一杆长长的杆子,争先恐后的‘打马球’!
“驾!”
'驾!'
在一阵阵欢呼声中,坐在主位上的刘预把这一场马球给看得清清楚楚,不仅就是有些手痒了,十分想着上去参加笔试一方。
“哈哈,不错!黑方胜一球,立刻给朕赏!”
在一边欢呼声中,刘预大声的向侍卫吩咐道。
今日,刘预之所以一副喜好马球的架势,并不是因为他开始骄奢淫逸了。
而是因为汉军的骑兵太少,这就不得不需要由步兵中挑选合适的骑兵。
之所以如此麻烦,因为汉军步卒之中,许多的人不仅没有好的马术,甚至于连骑马都不太会。
不过,因为刘预对于这些骑兵的忠诚度要求很高,那些冀州、幽州新投效的士兵,却是得不到这么好的任务。
“陛下果然是妙计,如今军中人人都是以会骑马为荣,再过一年,末将可为陛下建起万人的铁骑强兵!”
刚刚转任中领军的吴信说道。
“哈哈,一万精骑兵恐怕是有些难啊。”刘预听到这话后,心中很是高兴。
“只要能给吾练好五千兵,就足矣!”
对于骑兵的规模,刘预并不是很贪心。
他要求的精锐骑兵都是必须能披着甲胄冲锋的狠人,绝对不是单纯的骑射手。
这样的重骑兵虽然不太灵活,但是配合北方的义从骑兵也就是可以大战一场的。
“五千哪里够?陛下这分明是瞧不起末将啊!”吴信立刻就是笑着说道。
“陛下,末将已经看过了,从宇文部买来的那匹马中,约有十之三成可以为甲胄战马,就算是再去掉疾病、操练受伤等原因,依旧还能有上万匹马!”
在不久之前的秋季里,得到刘预支援的宇文鲜卑展开了一番非常放肆的扩张掳掠行为。
作为宇文家族世子的宇文逊泥衍亲率数万精兵,沿着草原一路向北征伐,沿途的鲜卑各部无不臣服,凡是有敢不顺服的部落,几乎全部遭到了灭顶之辈。
在王昌的辅佐下,宇文逊泥衍率军一路过关斩将,一直打到了北方的大鲜卑山,然后又是转而向西,逼迫瀚海南边的丁零人也是小心的臣服。
经过这么一番武装征伐,整个宇文鲜卑搜掠到了数万马匹。
这么多的马匹,宇文鲜卑跟本就使用不了这么多,最后全都是半进贡、半交易的到了刘预手中。
“区区一个宇文鲜卑,竟然就能收揽到如此多的马匹。”
一想到这些马匹的来历,刘预就不禁有些担忧。
自从曹魏以来,整个中原都是战乱不断,人口急剧的暴减,再加上天灾**的关系,让整个时期的中原王朝根本无力深入草原去。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草原上抵抗天灾的能力更弱,但是在没有了大规模战乱的情况下,草原深处的各部游牧部落却发展的很是迅猛。
“不错,陛下说的对啊。”吴信闻言也是说道。
“宇文鲜卑虽然与我朝和亲,但却毕竟身在草原,如今不过是数月的征讨,就几乎收服了三十多部落,搜刮了如此多的马匹!”
“若不加以钳制,恐怕宇文部野心渐起,终不为陛下所用。”
作为刘预最初的投效追随者,吴信的忠诚是非常高的。
正是这里面强烈的归属感,让吴信哪怕知道那个宇文昭仪在后宫非常受宠,但也还是说出来了这番话。
因为这等国事,他吴信要是不说的话,实在是感到心中有内疚。
“嗯,此次去宇文部中,伯诚还有什么所闻所见?”刘预心中自然知道吴信的话是有道理的。
“陛下,末将此去宇文部中,其部大人虽然态度尚且恭顺,但是末将看到宇文莫珪对于其他部落酋长都是横加驱使,一如仆役一般,而那些鲜卑酋却都是甘之如饴,浑然没有半点怨气。”
“哦,这是为何?”刘预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总不能是那些鲜卑小部落首领都是贱骨头,就喜欢被宇文莫珪驱使吧。
“因为宇文莫珪能带他们饱掠啊!”吴信说道。
“原来如此。”
“所以,陛下,这些鲜卑人都是些唯利是图之辈,如今实力弱小,只能去劫掠同类,一旦其羽翼丰满,恐怕又是当年冒顿、檀石槐的路数。”吴信心中显然带有深深的‘种族歧视’。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刘预立刻问道。
“陛下,末将觉得,应该以彼鲜卑来制此鲜卑!”
第407章 天亡皇汉
“此话何意?”刘预立刻问道。
“陛下,如今宇文鲜卑已经势力壮大,其麾下的大小部落已经有六十多个,虽其中的丁口尚不能超过段部和宇文部,但是却都人人都是弓马娴熟的猛士。”吴信说道。
对于这个说法,刘预倒是非常的赞同。
虽然现在的宇文鲜卑的大人宇文莫珪等人都是些寻常之辈,在历史上的晋末五胡时代,宇文鲜卑几乎连浪花都没有翻起来,但是以宇文鲜卑为首的这些东部鲜卑的部众却都是人人悍勇之辈。
在历史的羯胡石赵大崩溃之后,这些鲜卑各部都跟随慕容鲜卑大举进兵中原,不仅是迅速剿灭了冉闵、乞活余部等北方势力,就连东晋之后的重兵北伐,也被这些鲜卑人给大败了。
哪怕是鲜卑人在中原基本失去了控制力之后,那些留在草原上的鲜卑余部依然是异常的活跃,依旧是一股股强悍的力量。
后世一直威胁中原政权的库莫奚、契丹等部,就是这些东部鲜卑的余孽。
只听吴信继续说道。
“陛下,如今段部鲜卑困居辽西狭小之地,其部众在宇文鲜卑壮大后多有叛逃,流民也是多有逃散,士民更是人人皆是厌恶段氏诸人,就算不是逃往幽州归正,也多是往东投奔慕容鲜卑。”
“末将觉得,陛下可以遣使往之,示之以威权,晓之以厉害,令其归附,不仅可以避免宇文鲜卑一家独大,还可以让段部东拒慕容。”
“如此一来,鲜卑各部互相攻伐之下,必定更是离心离德,就算是有强人出世,也难以整合各部。”
此次前往宇文鲜卑之后,吴信对于这些鲜卑人的实力有了更高的评价,自然也是有更多的担忧和戒备。
东部鲜卑各部虽然互不统属,但是其各部皆是人强马壮,如今汉国兵威正盛,内部又是没有动乱的时候,一切都还好说。
但是,一旦汉国与西面的胡虏或者南方的晋室有大战的时候,这些鲜卑人都是极有可能成为重大隐患的。
“伯诚此去归来,竟然如此见识不凡,实在是让吾刮目相看啊。”
刘预也是忍不住的赞叹道。
在他手下的这一班部将之中,李丰、赵昆等人只能算是冲锋陷阵的勇将,对于军略并不是擅长,更何况是像吴信这样深思熟虑的远谋。
“不过,段部毕竟有兵马数万,丁口十余万之多,要是再让他们壮大之后,反噬我们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刘预也是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现在的段部鲜卑在幽州汉军的连番打击之下,其领地几乎缩水了近半,只是在令支一带的辽西走廊困守。
再加上刘预下令在边境严查各种的货物走私,不仅是铁器、布匹、粮食这一类的物资不许流向辽西,就连其它任何的贸易都已经是被严厉断绝了。
辽西本来就不是什么物产富饶之地,在这种封锁下,辽西段部鲜卑的日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眼看着再控制几年,就可以把段部鲜卑困死辽西,要是把他们收为己用,刘预实在是有些不太舒服。
“陛下放心,段部之中,段疾陆眷虽然为首,但其下各豪酋自拥兵马,对于段疾陆眷接连战败,已经是怨愤极深,陛下要是招纳他们,可扶其弱小,以与段疾陆眷等人相抗衡。”
听到吴信的这个办法,刘预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却不太敢相信那些段部鲜卑诸人的节操。
就算是刘预扶植其中弱小者,一旦这些人变强,也极有可能变成另外的野心家。
“不过,段部诸人,毕竟是蛮夷,正如陛下之前所言,蛮夷者皆是畏威而不怀德,所以在此之前,还需要以强兵击败他们几次,让他们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吴信又是补充道。
刘预这个时候才觉得比较妥当。
“这些段部盘踞辽西,虽然也放牧牛马,但是基本都是据城而居,只要在其归附之后,在几个坚城驻兵监视,就不怕他们有反复。”
吴信又是说出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办法。
“辽西故地,毕竟乃是汉之故土,等到人丁丰沛之后,可再迁移段部另驻他处。”
听完吴信的这一套对付段部鲜卑的办法后,刘预觉得很是受启发。
如今汉朝北面的鲜卑各部都是兵强马壮,刘预手下的汉军不仅要对付匈奴胡虏,还要防备已经叛变的拓跋鲜卑,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兵力时时刻刻防备东部鲜卑。
与其这样,不如发动一次雷霆重击,彻底打服段部鲜卑,把他们变成受自己掌控的爪牙,用来牵制宇文鲜卑和慕容鲜卑。
因为段部鲜卑与另外两部鲜卑的处境不同。
宇文鲜卑几乎全是在草原上活动,虽然也筑造了两座城池,但基本就是少数贵族享乐的地方。
而慕容鲜卑占据的辽东一带地域广大,又有辽水沼泽的阻隔,很难被短时间内征服。
段部鲜卑则困居狭窄的辽西走廊,一旦被汉军击败之后,除了投降之外,就只能逃往慕容部中给人家当走狗了。
所以,投降是当刘预的鹰犬,逃走是当慕容部的走狗,如此情况下,自然还是个势力更加强劲的汉国当鹰犬比较划算。
而且段部鲜卑几乎没有多少游牧的习性,绝大部分全都是耕种定牧生活,非常利于汉军掌控监视。
“好计策!如此一说,这段部鲜卑实在是最佳的鹰犬人选。”
刘预非常高兴的说道。
只要一次性把段部鲜卑给打趴下,其后的掌控就不需要太多的兵力和消耗了。
“如今朕手中的兵马还是有不少,要是战事不持续太久的话,粮草也是够用,伯诚觉得何时可讨伐段部?”
刘预想了一下后说道。
“此次征讨,朕就决定以伯诚为主将了。”
如今各方军事政事越来越多,刘预基本就是不能再随心所欲的亲自领兵了,所以他觉得还是多多让手下的将领们历练比较好。
特别是对于讨伐段部鲜卑这种实力不上不下的对手,最是适合用来历练。
听到刘预的允诺后,吴信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感激。
他也曾想过主动请缨,但是这种胜率极大的战事,最是适合提升声望的,他唯恐刘预又要亲往,就没有说出来。
“末将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吴信毫不迟疑的说道。
对于吴信这种痛快的表现,刘预心中也很是赞赏,如此说明双方心中的信任。
“那伯诚觉得何时可以出征?”刘预又问道。
吴信想了一下后说道。
“可在四月之时。”
“为何是四月?”刘预问道。
“陛下,辽西地处北方,虽然不似辽东一般酷寒,但却也是春暖的很晚,在四月的时候,正是辽西马上就要耕种的时候,只要出兵辽西,段部诸人要是不想立刻投降,就必须要出兵迎战。”吴信非常有把握的说道。
刘预点了点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辽西段部鲜卑基本都是依靠耕种养活士兵和部众,在他们春耕开始的时候开战,不管段疾陆眷等人愿不愿意,都必须要迎战。
否则,一旦错过了农时,两三个月之后,就算是再补种任何农物都是要徒耗功夫了,一年的收成将颗粒无收。
以段部鲜卑脆弱的实力来说,一年颗粒无收就将预示着来年的大饥荒,到那时候根本不用任何人攻打,其部众就将分崩离析。
而且在四月出兵,然后双方迅速决战后,要是汉军获胜的话,又可以立刻组织耕种,就可以用辽西的产出来养活之后收降的段部诸人了。
“嗯,那要出兵多少?”刘预又是问道。
“三万即可!”吴信伸出三个手指。
“三万?”
对于这个数目,倒是基本在刘预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只要在青州、冀州分派部分兵力就可以了。
“好,三万也不过,一应的辎重,朕也都是统统命有司给你配齐。”刘预非常痛快的说道。
刘预此时手下能独自领兵征伐的将领,除了驻兵河内的祖逖、徐州的董平、幽州的孙纬之外,如今就只有一个吴信了,绝对要以最好的后勤来支援。
“伯诚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可一并说出来。”刘预继续说道。
听到这话后,吴信也是毫不客气的说道。
“陛下,末将想要冉良一起随行,给末将当骑将。”
“这就没了,其他的呢?”刘预问道。
“没有了。”吴信摇了摇头。
刘预不禁有些感到意外。
“冉良虽然勇猛,毕竟不到十五岁,就值得伯诚如此厚爱?”
刚刚说完这句话后,刘预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的欢呼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赤红戎服的骑手策马狂奔,手中的一张角弓连续的左右开弓,两支羽箭皆无虚发,全都命中了两侧飞奔的狡兔。
随后又是同样的一番骑射,立刻引得周围的羽林少年兵们喝彩连连,很明显早已经得到了众人的真心佩服。
那名箭无虚发的骑手正是羽林骑将冉良。
望着意气风发的冉良,刘预不禁的感叹道。
“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果然是如此啊!”
吴信听到后,也是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末将也觉得冉隆这种壮士,才配有冉良这种儿子。”
刘预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我说的虎父无犬子,可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刘预的话后,吴信又看到了刘预表情微妙,不禁大为疑惑。
“陛下这句话什么意思?冉良的父亲不就是冉隆吗?”
刘预听到后,立刻就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不可说,不可说!”
“总之,朕就把冉良交给你了,替朕练出来一个真正的虎将回来。“
=·=·=·=·=·=·=·
平阳。
转入新年之后,匈奴汉国都城附近就一直是怪事频发,以至于让官民之间的舆论都是透露出来了许多的不安。
先是在正月辛未,有天空中出现一个如太阳一般发着白光的东西,从西北坠入大地,其发出来的亮光,哪怕是在白昼都是耀眼夺目。
平阳城内外的许多人都是纷纷传言,这个掉落下来的东西就是太阳,只不过上天可怜众生,才掉下来了一个小号的太阳。
至于上天掉落太阳的目的,自然就是警示天子的。
不少有学问的人都说,这就是圣贤说的天人感应。
这个‘如日’怪异的事情还没平息。
又到了丁丑日的时候,在夜晚的时候,有流星从天而降,坠落到了平阳城北。
这个流星坠落的时候,发出了如漫天灯火一般的亮光,整个平阳城都是被照的通亮。
在坠地的时候,又发出了势如雷电的巨响。
周围的人们纷纷前去查看,却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个方圆三十步的大坑,在正中间还有一个似土非土、似肉非肉的怪异之物。
“此流星出于牵牛,入紫微,然后又坠于地,亡国之征也!”
这句诅咒一般的天象之言,立刻就在平阳城中传播了开来。
许多人都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虽然如今的匈奴汉国连年作战,不仅击败了强大的晋军,还接连占据了洛阳、长安两都。
但是,当匈奴汉国对阵上青州汉国的时候,却是从来没有占到过半分便宜。
这难道不是说明,胡虏伪汉根本就不是青州汉国的对手嘛。
既然不是对手,那自然就是‘亡国’的征兆了。
几乎就是短短数天,那些匈奴汉国治下的晋人降虏们都是对此深信不疑。
不仅是他们,就连一些羌胡、氐人和其它杂胡,也都是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先是大白天‘小太阳’坠地,然后又是夜晚‘流星冲撞紫微坠地’,怎么看都是大大的胸罩啊。
平阳的皇宫内,匈奴皇帝刘聪对于这些传闻,也已经是早早得知了。
现在他正在召集一帮匈奴贵族和将领们,一起商议如何平定这些谣言。
要是匈奴汉国的实力冠绝天下的话,这些谣言也可以不做理会。
可是如今东面的青州贼炽焰升腾,已经是压过了匈奴汉国,不由得许多人不信啊。
“难道真的天要亡皇汉吗?”
匈奴皇帝刘聪看着案几托盘上一坨‘似肉非肉’的怪物喃喃自语。
第408章
不过,匈奴皇帝刘聪心中的所想的这个恐怕的念头,却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对于刘聪来说,反而是可以借此机会,一举扭转之前的某些被动局面。
匈奴皇帝刘聪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周围的一众匈奴贵族和将领。
他的目光扫过下首的太史令的时候,稍加停顿了一下。
那个太史令立刻明白了刘聪的意思,立刻就是出列于前,大声的说道。
“启禀陛下,微臣昨日恰好夜观天象,见到了昨晚的天文之景,那流星处于牵牛,落入紫微当中,按照其方位来说,乃是西方有灾异隐患,宜早早除之,定可还复太平。”
自古以来,朝廷的太史令就不仅仅是记录史料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观察天文景象。
特别是在匈奴汉国之中,匈奴汉国自起兵以来,太史令对于几次战事的预估都是非常的准确,所以其话语的威信更是非常高。
果然,这个太史令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匈奴贵族开始相互讨论起来。
匈奴皇帝刘聪也就大声的追问道。
“太史令,你说的西方灾异隐患,到底是指什么?”
太史令立刻回道,“陛下,西方就是秦州、凉州,自然就是盘踞在那里的晋虏。”
“特别是司马保自称晋王之后,周围流散百姓都是人心浮动,此等隐患不除,则天象不安。”
听到这个回答后,匈奴皇帝刘聪非常的满意。
“既然如此,看来这流星坠地是天意啊。”
“那朕就率大军亲往征讨,必擒获司马保回来,以献捷太庙,告慰上苍。”
听到匈奴皇帝刘聪的决定后,周围的一些匈奴贵族们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也是有之。
“陛下,去岁刚刚经历数战,如今国库空乏,要是再举兵西征,恐怕要军粮补给要匮乏啊。”
江都王刘延年有些担忧的说道。
“无妨,关中去岁丰收,可谓是富足,朕可以率军因粮于关中,不必在平阳转运粮草。”
在最近的数年中,去年的收成可以说是最好的,哪怕关中经历了几番战事,但是落到匈奴人手中的时候,还是征收到了不少的粮草。
“陛下,如今青州贼盘踞在河内,刘演占据雁门,可谓是腹心之患,不先解决这两个隐患,却要去远征秦州凉州,岂不是舍本逐末!?”
立刻又有人提出了异议。
匈奴皇帝刘聪看了一眼,发现这几个反对的人都是匈奴人中的老旧宗室,心中虽然不满,但却不得不给他们几分薄面。
“如今刘演占据并州弹丸之地,只是应付拓跋索虏就已经是够他忙碌的了,如何能威胁晋阳?”
刘聪大声的说道。
“至于河内的祖逖等贼寇,却是有太行、王屋山的阻隔,哪有那么容易前来进犯?”
“难道你没看到,朕派兵收复洛阳的时候,河内贼寇都没有任何举动吗?这分明就是惧怕我军。”
在荀崧、杜曾等人率军撤出洛阳后,刘聪立刻派三千兵马又把洛阳给捡了回来,他们当时一直担心的河内青州军反击,却一直都没有见到。
匈奴皇帝刘聪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说服了大部分的人。
毕竟,如今的匈奴汉**队并不需要春耕劳作,完全可以在春夏的时候西征秦州司马保。
而东面的青州汉国,却是大部分都是兵农合一,要是在此时举兵来犯的话,只怕就会荒废耕种了。
最后,依旧还有个别的匈奴宗老想要反对,却是被匈奴皇帝刘聪不耐烦的给强压了回来。
“如今天降异象,就是要朕征伐晋虏,谁人敢再聒噪,定然不饶!”
最后,众人只能一致拥护匈奴皇帝刘聪的出兵决定。
对于秦州司马保的这一次征伐,匈奴皇帝刘聪可谓是做出了‘猛虎搏兔’的架势。
不仅是动员了几乎全部的匈奴贵人随行,还又专门下令长安的官吏置办屋舍、补给以供养军队。
这一次的出征规模庞大,为了方便管理,匈奴皇帝刘聪把原本的‘三公’改成了‘七公’,分别是丞相、太傅、太师、太保。大司徒、大司空和大司马,其中最为关键的丞相之职则直接让他的儿子刘粲兼任了。
而后有把全军分属于‘**将军’,分别是辅汉、都护、中军、上军、下军、左军、右军、前军、抚军、镇卫、镇京、辅国、冠军、龙骧、虎牙。
借着此次出征的名义,匈奴皇帝刘聪直接把所有的匈奴部众归属于新设的这**将军府。
原本的那些匈奴各部的首领等人,则是分别被归属到了新设力的左右司隶和左右辅之中,只拥有了官职,而没有了领军的权力。
这些匈奴贵族们虽然心有不满,但是这毕竟是为了军事征伐,不过是临时行的举动,也还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到了三月的时候,匈奴皇帝刘聪率领军士、百官共计十二万人渡过了蒲阪,进入关中,准备西进征讨占据秦州的晋王司马保。
至于都城平阳,则是留给了他的长子,匈奴汉国晋王、丞相、录尚书事刘粲等人留守。
在临行之前,匈奴皇帝刘聪进行了盛大的开拔仪式,号称率领五十万虎贲踏平秦州,不擒获司马保绝不罢休。
当匈奴汉国皇帝刘聪亲率‘五十万’大军准备西征秦州的消息传到的时候,远在秦州的司马保却是差一点吓得背过气去。
“胡虏竟然有五十万大军!?”
胖乎乎的司马保脸色苍白的说道。
“孤的秦州总共的丁口都未必有五十万,这胡虏要是发兵五十万前来,岂不是必败无疑!”
旁白的一些将领闻言,也都是心有戚戚,显得非常的没有自信。
甚至于还有的将领开始劝司马保,想让他率军往西逃亡凉州暂避,毕竟凉州的张轨兵强马壮,应该可以抵御胡虏的这五十万大军。
不过,这个建议刚刚说出来,立刻就招到有些人的反对。
“不可!”
说话的人乃是秦州督护之一的陈安。
“殿下,胡虏虽然号称是五十万,但是末将猜测,这不过是匈奴人虚张声势罢了,屠各人满打满算都不过是十万落,这还是包含了男女老弱,怎么可能有五十万兵马?”
“顶多也就是十万人罢了。”
这个陈安素来就有骁勇善战的名头,他的威望也是很高。
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立刻就是让晋王司马保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时候,另外一人的话,更是让司马保放下了心来。
“不过,陈督护所言甚有道理,吾也觉得胡虏此来,不过是想着先声夺人罢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大晋骠骑将军索綝。
索綝在雍州的时候,本来想着拥兵自重,打算在长安危急的时刻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然后彻底把控长安晋廷的大权。
但是,随着诸多氐羌、流民等叛投匈奴人之后,索綝的如意算盘也彻底落空了。
甚至于最后连雍州的落脚之地都被抢走了,不得不率领部众往西投奔了当时的南阳王司马保。
“骠骑将军,可是有退敌的把握?”司马保问道。
“殿下放心,索某与凉州张公乃是世交,如今胡虏既然大举来犯,某可去凉州借兵,如此一来,只要兵力足够,任凭胡虏来十万也好,还是二十万也罢,都绝对打不进陇西道中。”骠骑将军索綝大声的说道。
如今秦州境内的许多氐羌等部都已经是不再听从号令,司马保手下的许多兵马都在忙着戒备这些氐羌,已经出现了兵力不足的情况。
“可是,孤听闻,凉州张公已经病重,副刺史张是又忙于稳定内部,难道还有兵力借给我们嘛?”司马保虽然长得痴肥,但是心思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凉州刺史张轨作为大晋一等一的忠臣,当年洛阳最危险的时候,还派出北宫纯等人帅凉州兵勤王。
但是当他病重之后,替代他掌权的儿子张是却忙着安定内部,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再估计外部了。
“殿下放心,副刺史虽然如此,但末将还是可以借到兵的。”索綝非常有把握的说道。
“凉州的杂胡西戎至少有二十万落之多,这些人都是听命于张氏,有我向张是开口,借来数万胡戎骑兵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胡戎骑兵?”司马保有些担忧的疑问道。
自从秦州诸部氐羌纷纷叛乱或者不听号令后,司马保就越来越厌恶这些胡夷戎狄,觉得他们都是些反复无常的牲畜之流。
“用凉州胡虏来抵挡并州胡虏,难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殿下不必担忧,这凉州戎胡都是世居西陲,与并州匈奴人并无瓜葛,只要给他们赏赐,绝对会忠心耿耿的。”
一听到‘赏赐’两个字之后,司马保却是立刻面露难色。
“索公,孤手中可没有什么财帛啊,说实话,就连粮草也是堪堪够用,拿什么来赏赐那些凉州戎胡?”
对于司马保的担心,索綝却是哈哈一笑,根本就是毫不为难。
“哈哈,殿下放心,这赏赐都让那些凉州戎胡自取好了。”
“自取?如何自取?”司马保更加疑惑。
“凉州戎胡来了之后,只要殿下准许他们在本地“打草谷”即可!”
晋王司马保听到这个办法后,脸色却一变,显然他对于这个‘打草谷’是何意非常了解。
=·=·=·=·=·=·=
夏,四月。
晋凉州副刺史张是发凉州戎胡义从驰援秦州,晋王司马保在上邽誓师,号称拥兵六十万,准备东出陇道收服长安。
这前有匈奴汉国‘五十万’大军,如今又有晋王司马保‘六十万’大军。
这一场‘百万级别’的大战,似乎马上就要在关中爆发了。
不过,对于这一场‘史诗级’的大会战,远在幽州辽西的吴信、冉良等人却是根本毫不知情。
否则话,他们与段部鲜卑之间这不过三五万人的战斗将变得很是无趣。
当吴信率领的三万汉军从北平郡出发,渡过濡水之后,令支以西的许多鲜卑、乌桓部族就是纷纷归降。
对于他们来说,如今的段部鲜卑可谓是一艘漏水的破船,北面的宇文鲜卑是越来越凶,不仅天天南下抢掠段部的村落和集镇,还经常肆意破坏农田掳掠人口。
现在更好了,宇文部背后的正主直接杀了上来。
这些依附于段部鲜卑的部落,自然没有给段氏众人陪葬的道理,所以都是一个个毫无顾忌的投降了王师。
“冉良,为何无精打采的。”
在汉军长长的行军队伍中,主将吴信看到跟随的冉良一脸的兴趣乏泛的样子问道。
冉良闻言,向着身后望了望,然后才说道。
“将军明明知道,又何必故意问。”
看到冉良的样子后,吴信不禁觉得好笑。
“哈哈,这些鲜卑、乌桓争先恐后的来投,是大大的好事啊,此番作态却是不妥。”
原来,当濡水附近的鲜卑、乌桓部落投降之后,吴信就下令全军对这些部落秋毫无犯。
在这些部落中征召了数千人充当劳役,然后继续向着段部老巢令支前进。
这一路上汉军的许多运输辎重的工作,也就全变成了他们的任务。
不过,省却了不少辎重运输麻烦的汉军士兵们,却大都是像冉良一样闷闷不乐。
他们看中的都是‘斩获’和‘俘虏’,而不是这种‘收降’。
对于这些普通的汉军府兵来说,他们更加愿意这些沿途的鲜卑、乌桓部落反抗,这样他们就可以肆意的‘赚取军功’了。
冉良虽然与那些普通的汉军府兵不同,他并不在意那些‘军功’带来的土地、女子和田客,但他也是一肚子的不开心。
因为冉良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早已经是痴迷上了战场上的杀戮和畅快。
如今却是一路行进,然后一路收降,这才真的是让他大为不满的。
就在这时候,一名汉军骑兵从前方远远的飞驰而来。
“将军,前方四十里,发现了段部伏兵!”
第409章
公元三一四年,初夏。
与之前数年的干旱不同,今年的雨水可谓是异常的丰沛。
刘预所在的兖州自从三月以来,就一直是雨水连连,几乎所有的河流湖泊都是达到了多年以来的最高水位。
进入初夏之后,人们原本对于雨水丰沛的喜悦,却是已经开始转化为了烦恼。
刘预如今的都城卢子位于济水和古黄河的那面,因为北面黄河的地势高于济水,在大雨连绵的时候,就导致积水往南倾泻到了都城卢子一带。
“陛下,卢子内外诸军的营地都已经被水淹,刚刚迁到东山一带的高地上暂避。”
“南塘一带的民居被水淹者十之七八,各家积蓄有近半没于洪水。”
“卢子南城门被水淹垮塌,需要调拨工匠修补。”
“。。。。。”
外面依旧是阴雨连绵,大殿内的刘预心情也是一样的阴沉。
这一件件的事情,几乎全都是因为这一场大雨。
卢子城所在的地方虽然平坦,又靠近河流,但是在遇到大雨的时候,东南两面的雨水却是必须经过卢子,然后才能进入济水东流入海。
这样一来,居于中间的卢子城就肯定要先遭水淹了。
“唉,看来自古济南济北不能作为国都,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
刘预心中忍不住的叹息。
西晋末年频发的大旱大灾,导致卢子这种靠近河流的城池有着天然的优势。
但是在雨涝时节,却没有良好的排水便利,大量的人口聚集于此,必定要遭受更大的损失。
“既然如此,那就立刻命有司先去赈济灾民吧,他们的衣食财物多有损失,要是没有赈济,恐怕要活不下去了。”
刘预先是命令去赈济灾民,因为汉国的百姓虽然暂时没有了兵灾战乱的苦楚,但是汉国各种的税赋其实也并不低,再加上诸多的支出后,这些普通百姓根本没有多少积蓄来应付这种灾荒。
“陛下,那南面城墙的修补,是不是一并同来,正好让那些灾民以工代赈?”那名尚书郎问道。
刘预想了想之后,却是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办法。
“现在雨水还没有停息的样子,南城墙修补恐怕是来不及了,要是以工代赈恐怕又要耽误些日子,南城墙先派人多看守缺口就好了,等到以后再修补吧。”
其实在刘预的心中,已经不打算修补那个城墙缺口了,因为他已经有了迁都的打算。
等到迁都之后,狭小的卢子城也就不再需要太多的城防了。
正好在此时,主管尚书台的华琇也是就此事开口了。
“陛下,臣派去邺城的属吏已经送回来了地势图,请陛下览阅。”
说着,华琇就把一大张地图呈到了刘预面前。
打开地图后,刘预从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邺城内外的城防、地形、河流、山川的情况。
早在去年的时候,刘预就已经与众人商议,打算迁都到邺城。
此时的邺城,乃是汉末曹操时候营修增建的,虽然在数年前被幽州鲜卑兵大掠损毁过,但是其中大部分的建筑还是完好了。
再加上周围的地形地势,绝对是比卢子城好数倍的都城所在。
最起码当雨水太大的时候,邺城外面的漳水可是几乎不会内涝城池的。
“嗯,不错,邺城果然是形胜之地。”
刘预看着地图忍不住的赞叹。
其实他不仅是看重了邺城的水文地形,更重要的是邺城位于冀州平原南部的精华地带,周围的耕地方圆数百里。
整个邺城外面的良田数量几乎是卢子的近十倍以上。
有了这么多土地之后,要是定都邺城,其中百官、宗室军队的补给就可以不再依赖外部的供应,仅仅是邺城自身的产出,就足以满足。
反正现在的中原人口数量锐减,就算是定都那里,也不过是多增加二十万人左右的数量。
相对于邺城外面上百万亩的土地,根本就是毫无压力。
“邺城天下膏腴之地,要是只看良田产出的话,根本就不必关中、伊洛差,甚至于要是算良田数目的话,还要比关中、洛阳更加多。”
华琇非常认真的向刘预说道。
自从刘预打算迁都到邺城后,华琇就是最为积极的那个人。
因为邺城靠近华琇乡里,要是以后宗族聚集之地成了京畿重地,那华氏一门可谓是在他的手中更加光大了一番。
哪怕是魏晋时代,这‘首都优势’的概念也早就是深入人心。
“而且如今冀州军府兵多在邺城周边定居,将来京畿拱卫的重任,也就可以少却许多的麻烦了。”华琇又说道。
邺城原本是晋成都王司马颖的大本营,在八王之乱的时候,幽州兵两进邺城,几乎把邺城内外全都劫掠一空,再加上后来羯胡势力大涨的时候,也是在邺城周围活动,导致邺城周围的几乎成了无人区。
刘预在冀州安置府兵的时候,也就把邺城外面的土地全都收归而后重新划分给了府兵。
所以,现在邺城外面的土地大多都是军府兵的土地,而不是原本那些世家大族的土地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预才选中了邺城,而不是城池人口更加完好的信都。
“邺城的土地都在军府兵手中,那也就是相当于在朕的手中,重新调配起来可就是方便多了。”刘预也是很满意的说道。
对于军府兵来说,征用调配职田就是军令,没有不听从的道理,也就省去了同世家大族扯皮的功夫。
“只不过,邺城周边没有山河险固的优势,这一点上却不如关中、洛阳。”
这时候,旁边的中书监荀组说道。
如今的荀组乃是颍川荀氏在青州汉国的领头人,也可谓司州、豫州一带士人的领袖。
对于刘预迁都邺城的打算,荀组虽然没有表示反对,但却其实并不太赞同。
在荀组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依旧暂时以卢子城临都,等到将来恢复洛阳后,再以洛阳为都城。
如果这样的话,那冀州等士人集团就不会有捷足先登的优势。
毕竟此时的士人多少以乡里、宗族为纽带,要是河北士人崛起了,那颍川众人就要落下风了。
对于荀组提出的毛病,刘预在心中也是认可的。
关中长安号称山河之固,不仅有河水,还有关隘防守。
洛阳平原虽然最为狭小,但是也是有山河关隘的优势。
反而邺城的太行、漳水、河水等天然屏障距离的实在太远,其中需要防守的漏洞实在是有些大。
对于荀组的话,华琇也是早有准备,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说道。
“陛下,自古以来,江山社稷都是在德不在险!”
“只要陛下内修仁德,外整威仪,则不必居于四塞之地,依旧可是高枕无忧。”
听到华琇的这句话后,刘预也是表示了赞同。
“不错!在德不在险。”
“朕看邺城外面的空置的土地还是有许多,再以青州军府兵调拨一些来填充好了。”
刘预心想,什么‘在德不在险’,虽然听起来有道理,但是依旧是有实力才能心安。
要是都城外面有十万户军府兵拱卫,别说是在邺城了,就算是把都城放到四战之地的颍川,一样可以高枕无忧。
如今邺城外面仅有不到一万户军府兵,实在是太少了。
青州军府兵作为最悠闲的一群人,自然就需要多活动活动了,再加上又都是刘预起家以来的老根底居多,可谓是最为忠诚,也就一起去当‘京’户吧。
不过,一说到‘内修仁德,外整威仪’的时候,刘预又想起来一件事。
他转而向中书监荀组问道。
“段部来人,已经是来了几天了?”
荀组见状,赶紧回道。
“陛下,段末被、段匹磾二人已经来了三日了。”
“他们几个人表现如何?可有什么异动?”刘预又问道。
在上个月的时候,吴信、冉良率领的三万汉军就几乎一路高歌猛进的打入了辽西。
在令支城外,一路收降纳叛的汉军已经膨胀到了五万之多,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汉军,段部首领段疾陆眷阻止了两次迎击,全都是战败。
眼看着求胜无望,段部诸人发生了内讧,段疾陆眷失去了对部众的掌控,无法再组织起来反击,只得派人像吴信投降。
在战斗中负伤卧床的段疾陆眷无法长途跋涉,最后吴信派人把段末被、段匹磾二人送到都城请降。
因为吴信知道刘预还想要收服段部当自己的鹰犬,也就没有以献俘阙下的模样来押送二人。
“陛下,此二人都是在驿馆三日,不曾出门半步,也没有什么异常,甚至于连说话都是彼此很少交谈,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荀组说道。
刘预可是听说段部诸人都是一群猛人,所以故意先冷落他们几天,借机观察他们是不是真心投降。
要是段末被、段匹磾流露出异常举动或者话语,那刘预就回直接再命令宇文鲜卑南下攻击段部,以此来警告。
“既然段末被、段匹磾二人还算恭顺,那就安排一个时间,先给他们赐宴吧。”
对于段部的实力,刘预此时更加的有了认识。
这一次吴信能以三万人轻松取胜,其实也是因为段部已经内部人心惶惶,并非段部兵马不堪一击。
毕竟虽然两次战败,但是吴信率军的斩获却是不太多,这一方面是因为段部骑兵方便逃跑之外,还是因为段部兵马有一定的实力,可以做到逃而不溃。
这时候,刘预又忽然想起来。
“对了,张统、冉隆说东平州的百济土王等一众夷酋也要来朝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达?”
听到这话后,荀组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臣今日早上收到的驿报,说是已经到了北海郡了,只不过路上大雨阻拦,恐怕还得两三日吧。”
自从刘预专门下令给东平州乐浪郡、带方郡的张统、冉隆后,这两个人就一改之前对于东平州夷人招抚为主的政策,变成了拉拢利用少数,去攻打掳掠多数的政策。
特别是在北面的冉隆方面,那几部被收为爪牙的濊貊、沃沮部落在变成了汉军义从后,不仅是实力得到了大增,而是在身份认知上也发生了巨变。
这些原本是蛮夷的濊貊、沃沮酋长,在成为汉军义从后,对于之前的那些濊貊、扶余、沃沮同类们却是表现出了更加冷酷的残忍。
在亲眼见到这些东平州‘义从’的表现后,连东平州都督冉隆都是在给刘预的奏表中夸赞他们,甚至于觉得这几个濊貊、沃沮部落都是‘尊王攘夷’的楷模榜样。
在这些‘内奸’的奋力之下,仅仅几个月,冉隆就已经掳获了大量的丁口、牲畜和马匹,更是把汉军的赫赫威名彻底又传播了开来。
在这些夷人部落中,原本只存在于数代之前的记忆,又一次重新回到了现实中,那些穿着铁甲手持钢刀的汉人又回来了。
与在东平州北方的赫赫凶名不同,在南面的百济、马韩一带,对于百济人来说,汉军却没有表现出来太多的狠辣。
因为在此之前的数次交战中,这些百济人早就领教过了汉军的实力,哪怕东平州刺史张统提出的要求再过分,他们也不敢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特别是一直与百济人相互为奥援的高句丽人怂掉之后,弱小的百济人更是变成了可怜的存在。
自从百济大王比流王得知汉军的又增加了五千兵力,乘坐着舟船渡海到达带方郡后,更是日夜不停的向东平州刺史张统哀求,想要渡海去朝见天子。
所以张统和冉隆一番商议之后,就派人专门把俘获的丁口,连同依附的夷人酋长、百济比流王等人一起送到了都城,让他们来给天子朝贺。
毕竟,自古以来的天子帝王,最为追求的目标之一就是‘万国来贺’。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万国是没有指望了,东平州的几个夷人、百济人到也可以顶个一二分。
第410章
青州济南郡的官道上,一队队的车马自东往西行进着。
这些马车并不是常见的双轮马车,而是更高大的四轮马车。
沉重的车身把雨后的道路压出来一条深深的车辙,要不这些官道的路基够硬,只怕早就陷入泥坑不能前进了。
足足上百辆的四轮马车不仅有装满货物的,还有其中的数十辆上面有人乘坐。
其中的一辆马车上,一名圆脸白面,穿着一身略微怪异服饰的男人正从车窗向外打量。
“想不到这中原竟然如此广大,我们都已经走了四天四夜了吧,早就把我们百济转了一圈了啊。”
这个人正是百济国的比流王,从乐浪郡乘坐船渡海抵达东莱后,他们因为下雨的关系,一路行进的并不快,所有用来四天的时间还没有走出青州的地界。
“大王,我听说这仅仅只是汉国五个州中的一个州啊。”
随同比流王而来的国相解仇说道。
“唉,原本以为中原大乱,辽东两郡又不强盛,我还想着恢复百济的军力,替兄长报仇吞并乐浪郡呢。”
比流王说道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在比流王之前的百济国王是他的兄长,不过因为当时百济屡屡进犯乐浪郡,乐浪太守张统就派人把百济王给刺杀了。
从此之后,百济人就时时刻刻想着向乐浪郡复仇。
要不是因为刘预的关系,原本后继无援的乐浪郡早就陷入了被动中,太守张统也早就应该率领部众逃奔辽东了。
“如今想来,实在是后怕啊!”
“要是当世真的吞并了乐浪郡,肯定是要掳掠杀戮,只怕现在的下场比那些濊貊蛮子还要凄惨。”
比流王说道这里的时候,又是忍不住往车队的后方看去。
在车队的后方有一条长长的队伍,足足有数里之长。
这些全都是东平州上贡的俘虏,基本都是北面盖马群山中的濊貊人和沃沮人,也有少量的马韩蛮等。
“大王可是想好了,见了汉国天子后,要怎么办了吗?”国相解仇说道。
“我早已经是想好了,听说这些中原皇帝都是喜好‘万国来朝’的,只要好好的伏低做小,保住我们百济国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能保住我们百济国,那其他的也就是好说了。”
“不管是这些汉人索要女人、韩蛮,还是熊皮、鹿角,统统都可以去搜寻。”
如今的百济人已经基本征服了马韩人,只有少量靠近南方的马韩部落还在抗争。
所以,只要扶余人建立的百济国能保住,那汉人索要的任何物资,百济人都可以从更下层的马韩人手中捞回来。
“大王说的有道理,这中原的皇帝最是大方,听说以前的高句丽人进贡一些箭杆都能得到丰厚的绢帛赏赐。”
国相解仇可谓是百济国中最为见多识广的人,就连之前的王朝的发生的事情也都是很是熟悉。
“本王此次带了不少的女子、熊皮、虎皮,想来怎么也比箭杆好吧,应该能得到很好的赏赐。”
自从东平州刺史汉军人数越来越多后,比流王见到那些新来的汉军都是一个个目露凶光,看他们这些百济人的目光就如同是在看一些值钱的物件一般。
心中十分纳闷的比流王一番打听后,才得知这些新来的汉军都是汉国的军府兵,全都是一帮依靠着军功得到了职田、屋舍和耕奴的军人。
来到东平州之后,这些汉军无不人人盼着有战事,好让自己的家产更加丰厚。
东平州本来就狭小,百济作为最大的势力自然就成了这些汉军府兵最为关注的所在。
比流王天天都是寝食难安,实在是不知道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军府兵会不会哪一天随便找个理由,然后就来攻打自己了。
所以,比流王才天天苦苦哀求着请求进京朝见天子,为的就是能给自己挣得一个名正言顺的认可,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东平州汉军不再死盯着自己。
正是抱着这个目的,比流王更是提前准备了大批丰厚的贡品来朝贡给汉国皇帝。
不过,比流王的这一番心思,在见到刘预之后,却是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把他那点小算盘给砸的细碎。
当比流王来到卢子城后,第二天就被召集到了宫殿中朝见天子。
在威武雄壮的周礼大乐中,比流王与一众东平州夷人酋长给大汉皇帝行着叩拜大礼。
比流王根本连皇帝的人影都看不到,只是机械似的重复着前方引礼人的动作,因为周围的汉军士兵身穿铁甲手持刀枪,肃杀的气氛让他根本没有什么勇气去抬头偷看。
在一切礼毕之后,比流王又与众人一起被带动了内殿之中。
在随后,汉国天子会在此给众人赐宴饮乐。
惴惴不安的比流王坐在一侧的案几后面,这个时候才偷偷打量了一下前面的那个汉国皇帝。
“嗯,这汉国天子看起来壮得像是一头熊啊,明明就是一个武将,哪里是天人一般的皇帝?”
比流王忍不住的开始暗暗想到。
他这时候又开始打量周围一通宴饮的人。
在比流王右侧的上首都是一些穿着汉朝衣冠的官员和将领,肯定是汉国的自己人。
比流王所在的地方则都是东平州的一些濊貊、扶余、沃沮人的酋长,其中比流王位置最上,可谓是众人之中的最为尊贵者。
在另外一边,则是一群穿着汉人服饰,但是头发冠束却有不同的人,这些都是看起来孔武有力,比东平州的这些百济、濊貊人可是凶多了。
“那些应该就是辽西的鲜卑人,还有乌桓人吧。”
比流王看到之后,立刻就猜测了起来。
在来的路上,他可是听说汉军又在辽西击败了段部鲜卑,一举占有了幽州全境。
那里的鲜卑、乌桓人应该也是前来朝见的。
比流王一番的左顾右盼,他自己以为做的很是小心,但是在端坐前方的刘预看来,却是很是显眼。
“那个胖子是何人,竟然如此好动?”
刘预倒没有生气,而是有些好奇的向旁边的郎官问道。
这种场合下,一般都是人人正襟危坐,哪有人敢胡乱的东张西望,要是被御史看到,少不得就要一番参奏。
就连段部的强横军头段末被、段匹磾此时都是老老实实的端坐着,没有要求都是不敢乱动。
“回禀陛下,那是东平州百济部的首领,呃,好像叫什么比流王吧。”
“哼,比流王?区区一个百济小国,竟然还在自称王?”
刘预一听是百济人,立刻就是有些不大满意起来。
对于实力强劲的高句丽、慕容鲜卑、宇文鲜卑等,也不过是一个郡公或者侯爵,而这个小小的百济国竟然还敢自称为王,实在是有些不知礼数。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阵的雅乐又是响了起来。
刘预立刻伸手一指比流王。
“去,让他领着那一帮东平州夷人,给朕在堂下献舞。”
“要是舞的好,朕有重赏。”
“要是舞的不好,那就是有小赏。”
刘预说完就神秘的一笑。
自古以来,能歌善舞就是这些人的长项。
=·=·=·==·=·=·
雍州,长安。
连续两天的大雨之后,天空终于是放晴。
但是,随着太阳的出现,整个大地又在潮湿之中升腾起来了热浪。
一条长达十余里的队伍,正在长安城北的大道上缓慢的前行。
在队伍之中,不管是普通的匈奴士兵也好,还是那些匈奴贵人将领也罢,全都是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自从平阳出兵一来,这一路上的行进都是在阴雨天中度过的,所有的士兵将领们都是人人疲惫不堪。
许多的马匹也是因为连续的雨中行进而染病,剩下的粮草辎重也多有淋毁。
因为天气放晴,刚刚要开始蠕动的队伍却又停了下来。
一群匈奴贵族和将领们,正围拢在匈奴皇帝刘聪的马前,全都苦苦哀求着些什么。
“陛下,接连阴雨行进,军中损失无数,还请陛下稍稍停顿,以便让将士们休整啊。”
“是啊,陛下,如今天热难耐,又加淫雨不绝,军中疫病见多,不可再勉强行军啊。”
“陛下,还请为诸军将士着想啊,再走下去,只怕打不垮晋虏,我们就要先垮了。”
原来这些匈奴贵人们全都苦求匈奴皇帝刘聪,不要在继续往西行军了。
自从蒲阪渡过河水之后,匈奴汉军的行进就一直不停,哪怕是阴雨天。
从蒲阪到长安这不算长的路上,竟然一直有了将近十天。
在今天的时候,前方的探马回报,说是晋凉州刺史张轨派遣十万凉州夷义从支援秦州。
占据秦州的晋王司马保则是略阳一带坚壁清野,其手下的军队几乎抢在匈奴人之前,就把进入秦州的毕竟之路给抢掠一空了。
如此一来,匈奴汉军以后的军需就只能依靠后方的转运了。
但是大雨滂沱之后,从平阳到长安的道路都是难以行进,更何况是到陇西的路程。
所以,今日一早。
这些匈奴贵人们就聚集到了一起,前来恳请匈奴皇帝刘聪暂停行进。
“不可!晋虏乃是国之大敌,之前的上天异象都是给朕的警告,西方的晋虏不除,国中如何大安!”
匈奴皇帝刘聪非常生气的说道。
哪怕匈奴皇帝刘聪这么说,那些匈奴贵人们依旧是不肯听从。
征讨贫穷的秦州,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更何况是如今这么艰难的情况下,更是没有必要了。
甚至于,对于许多的匈奴贵人们来说,最好就不要去征讨什么秦州,而是应该好好休养生息几年。
反正现在匈奴汉国抢掠的人口、物资都是非常充足,唯一最缺的就是粮食。
只要能安心休养生息几年,就足以让匈奴汉军更加的有底气发动更大的战斗,说不定可以击溃青州贼,给原本士气受挫的匈奴人提振精神。
一时间,匈奴皇帝刘聪和这些匈奴贵人们陷入了争辩当中。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立刻让双方都是停止了争辩。
“陛下,天象警示君主,也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几番经转之后,天意只怕也会改变。”
说这话的人正是匈奴汉国的太史令宣于修之。
“对,对,陛下,末将听说秦州的司马保已经吓的坚壁清野,十分的惧怕陛下威名,说不定原本的灾异已经是没有了。”立刻就有一人说道。
“是啊,陛下,司马保都已经是吓破胆了,要不是有凉州兵的支援,早就弃城而逃了,就这种人,如何配当陛下的敌手。”
“。。。”
一群匈奴贵人们立刻就把宣于修之的话当成最新的根据,纷纷开始劝刘聪。
匈奴皇帝刘聪闻言也是认真的思索起来。
最后,他终于是一脸凝重的问太史令宣于修之。
“朕既然因天意而举兵,就算是罢兵,自然也应该以天意为准。”
见到匈奴皇帝刘聪的态度松动后,这些匈奴贵人都心中暗暗高兴,浑然没有察觉匈奴皇帝刘聪已经把‘休整’换成了‘罢兵’。
“且让微臣一试!”
随后,在当天晚上,匈奴汉国太史令宣于修之就率人夜观天象。
次日一来,太史令宣于修之就在匈奴皇帝刘聪和一众贵人将领们面前宣布,最新天象先是,秦州的司马保已经由灾异变成了小麻烦。
'陛下,臣观紫微,发现陛下驻跸在此地的时候,竟然是数年一来紫微星最稳妥,可谓是国泰民安之像。'
听到这话后,匈奴皇帝刘聪立刻继续追问。
“太史令此话何意?难道还要朕天天在长安不成?”
“陛下,这个自然是不需要的。”
“不过,微臣窥视天象,发现这长安乃是真正的汉家古都,陛下若能定都与此,则国之不灭。”
听到这话后,那些匈奴贵人之中立刻有人发现了一些端倪。
难道这天象是你太史公自家养的猫狗不成?你想什么时候看出来什么意思,然后他就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否则的话,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
第411章 留土换种【一】
夏,五月。
卢子城。
原本安静的大殿内,传来了一声刘预惊讶的话音。
“你说什么,胡虏刘聪已经迁都长安了?”
坐在下面的人正是刚刚得到消息公孙盛。
“是啊,陛下,胡虏刘聪借着西征秦州司马保的机会,在进入关中后,就故意让一群匈奴人苦于行军,又假托天意之说,逼得那些匈奴贵人们同意了迁都长安。”
“不对啊,匈奴人的根底都在并州,刘聪这么轻率的迁都长安,那平阳怎么办?岂不是就成了空虚的所在?”
刘预如此想自然是有道理,匈奴汉国只是占据了半个并州,如今的北部并州置于汉并州刺史刘演的掌控中。
虽然刘演手中的兵马并不多,但是却能凭借并州北部的山川险隘自保,就算是匈奴人屡次进犯也是无功而返。
除了打烂了一个晋阳城之外,双方都是不能奈何对方。
“胡虏刘聪把他的长子刘粲封为晋王、大单于,留守东都平阳,依旧是有近十万胡虏兵马,算不得什么空虚?”
公孙盛收揽了许多并州的胡汉探子,对于晋阳的动静如今是非常了解。
随后公孙盛又把匈奴皇帝刘聪迁都长安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告诉了他。
“胡虏抵达长安之前,刘聪就把所有的匈奴兵马全都分属于十二卫大将军,这十二个人之外,又另外设置了两辅两隶,几乎把所有的大小胡虏全都从胡虏贵人手中置于其下。”
“刘聪这是要把所有人的权力全都夺到自己手中啊,那些胡虏领主难道不会惊怒吗?”
对于匈奴人内部的权力结构,刘预早已经是明白了,这些匈奴人之中除了上层的少数人,比如刘渊、刘聪、陈元达等人,其余的人依旧是保留着浓重的部落习俗,对于自己部落的控制权看得比什么都严重,这就与刘聪实施的‘君权至上’相冲突。
不过,公孙盛却是摇了摇头。
“就算是他们心中如此想,但如今却是没有什么异动,想来应该是刘聪的威望足够高,可以能压服他们。”
“再加上匈奴人迁入关中后,其土地足以是平阳的十倍以上,那些匈奴贵人们也将得到极大的补偿。”
一听到这话,刘预原本期待的匈奴汉国内乱就落空了。
不过,刘预转念一想,自从匈奴刘渊死后,已经再也没有了能顶替他威望的人了,哪怕是如今的匈奴皇帝刘聪也不能与之相比,就算是现在能一时压制内部的反对生意,等到以后也终将有压不过的时候。
再如果,要是匈奴皇帝刘聪突然病死,那不管是谁继位,都将不会有以强权整合的资本了。
“十余万落匈奴人,一旦在关中立足之后,恐怕将来必成生死大患,陛下宜早早图之。”
公孙盛一脸严肃的说道。
对于关中的重要性,公孙盛自然是非常明白。
此前的上百年中,关中因为要面对西羌边患和三国时代蜀汉的军事威胁,长安附近一直都是没有恢复当初汉时的强盛景象。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关中的地利却得到了充分的缓养。
在河间王司马颙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凭借关中的军力硬撼关东的诸王,可见关中的底子依旧雄厚。
现在匈奴人迁都长安后,平阳一带的十多万户匈奴人肯定也都要移居,一旦让他们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说不定真的就能重新变出来一个强国。
毕竟,把希望寄托于匈奴汉国内乱是肯定不靠谱的。
“胡虏既然迁都长安,你平阳就算依旧有不少胡虏,也肯定少了许多精锐。”
“陛下的意思是想要讨伐平阳?”公孙盛眉头微皱。
在他的设想中,自然是要破坏匈奴人盘踞关中的计划。
但是要是强攻平阳,以此来牵制匈奴人话,恐怕算不得什么好计策啊。
平阳易守难攻,而且就算是攻取之后,也将有可能面临无休止的匈奴人反攻。
当年的战国时期的魏国,就是在河东一带的拉锯战中,慢慢被秦国给消耗的没有了脾气。
“平阳易守难攻,恐非一时能得。”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胡虏也不可能两头兼顾。”
刘预一听这话,立刻就是有了一个想法。
“要是能把平阳给攻下来,那匈奴人就再彻底成了无根之木了。”
“不过,朕也知道要想攻取平阳并不简单。”
“但是,胡虏既然已经迁都,我们却还不有所动作,实在是会让那些有志讨胡的义士寒心啊。“
刘预所指的这些人,其实基本是以并州刺史刘演和并州乞活军这些人为主。
至于其他州郡的人,其实对于匈奴人并没有太深切的仇恨,几乎都把如今的两汉相争看成了一场争霸。
“陛下的意思是让并州刺史刘演去进攻?”公孙盛说道。
自从并州刺史刘演归顺之后,就接替了他叔父刘琨的职务担任了并州刺史,至于刘琨则是一直不能释怀,如今依旧还在闭门不出呢。
在曾经的晋阳之乱中,刘琨的父母都被令狐泥率领的匈奴人所杀,对于匈奴人的仇恨,说不定可以让刘琨转变态度。
“平阳的易守难攻,那是从南往北进攻,要是从并州往南进攻的话,那可就要容易多了,自然威胁也就大多了。”刘预缓缓的说道。
'现在刘演的手中有两万兵马,实在是有些太少了,就算是他大张旗鼓的进攻,恐怕也调动不了多少的匈奴人。'
“所以,朕决定,再从幽州、冀州调遣三万人去并州,一共五万人往南进攻,就算是不能把平阳怎么着,也可是极大的镇抚并州的军心民心,然后可以重新恢复晋阳的城防。”
'只要晋阳的城防重新恢复,再加上匈奴人迁都长安,那将来并州的形势可就是要逆转了。'
如今的并州,可谓是情况异常复杂,绝对不是简单的刘演和匈奴人对峙的情况。
在双方的中间地带,也就是当初刘琨的大本营晋阳城,已经成了双方都无力掌控的区域,晋阳内外的豪强坞主都是对双方谁也不信任。
毕竟,青州汉军的威名虽然比较响亮,但却隔着太行山,只有北面的并州刺史刘演,其实力几乎与之前并无太大改变。
而南面的匈奴人距离实在是太近,哪怕这些晋阳的豪强人人都是仇恨匈奴人,但却更多的是害怕了,也是不敢明确的支持。
再加上豪强之中许多人依旧是对于晋室保持着亲近的心思,对于两个‘伪汉’那更是全都看不顺眼。
“嗯,要是能借攻取平阳,来虚张声势让胡虏疲于奔命,那可就是算是先胜了三分!”公孙盛立刻笑着说道。
此时匈奴汉国和青州汉国双方,都已经把对方看成了生死大敌,但却都没有发动灭国之战的实力。
就算是有这实力,双方谁也不敢轻易发兵。
毕竟在他们各自的后方,都有着一股不可轻视的晋军力量。
所以,要是能在某一个重要的地方消耗对手的实力,就已经算是不小的胜利了。
“不过,这件事情还需要再找一些人商议一下,并州不仅偏僻一些,又是靠近胡虏,不找一些心志果决的人,恐怕不能得逞所愿。”
只要能在并州恢复晋阳城,那就可以把汉军的势力牢牢钉在并州。
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任务,普通的军府兵未必真的愿意从富庶的冀州去并州。
“陛下是想找何人商议?”公孙盛问道。
“并州乞活,乞活并州。”刘预轻声的说道。
“朕听说,在冀州的乞活军田禋、田兰和陈午等人,哪怕是现在依旧是时时刻刻提醒部下,要重返并州的志愿。”
“如今匈奴人肯定忙着往关中搬家,正好可以让他们达成所愿也。”
“就算不能把匈奴人彻底赶出并州,也可以恢复晋阳,到了那个时候,朕就把晋阳城外的所有良田,全都分给这些并州乞活。”
自从田禋、田兰、陈午等人自号‘乞活军’,都一直没有忘记复仇胡虏,重返并州乡里的愿望。
哪怕是他们先后被刘预安置到了豫州、冀州,也依旧是如此。
如今刘预正好借此机会,让这些心心念念着故乡并州的‘乞活军’去自己恢复家园。
这样的话,一个痛失亲祖的刘演,一个是怀念故土的乞活军,就足够匈奴人头疼的了。
“陛下,这些乞活军,如今都已经是成了军府兵,要是再如此的话,岂不是要有让他们重新自立的风险?”公孙盛有些担心。
这些并州乞活军之间都是异常的紧密,哪怕归于汉军之后,已经没有了公开的乞活军名号,但相互之间的关系依旧是紧密。
公孙盛是有些担忧这些刚刚开始融入军府兵的并州人,会不会在回到并州后,变成一股难以掌控的力量。
“毕竟他们大多都是并州人,此时此刻,不用并州人的话,还能有什么人可用?”刘预倒是并不太在意这一点。
“现在并州的户口,连当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算是在并州击败胡虏,不管是三次也好,还是十次也好,却都是自己越打越弱。”
“可见争夺并州,并不是简单的军争,还是双方固土生息的斗争。”
自从当年并州大旱之后,并州百姓几乎逃亡大半,在加上战乱导致的人口锐减,如今的并州人口之中,匈奴人的数量几乎超过汉人的数量。
在这些并州的汉人之中,又有大半都是依附各家坞堡豪强所存在的。
这样一来,刘预要想真的占据并州,就必须同时想办法补充大量的人口。
最起码的一点,要保证以后并州军队的军粮自足。
“不过,就算是如此,陛下也不可能不防啊。”公孙盛又说道。
“依你之见,如何最好?”刘预反问道。
公孙盛想了想之后,又说道。
“陛下,可以委派一既有威望又是亲信之人去坐镇并州,就可以防止有异心者造次。”
刘预一听,却是有些为难。
“既有威望,又是亲信?”
对于这么一个人选,刘预认真想了半天,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要说威望的话,原本的并州刺史刘琨是最有威望的,但现在依旧一副‘饿死不食周粟’的姿态,更不可能算是亲信之人。
再有的话,那就是祖逖,身为‘闻鸡’组合的另外一员,如今范阳祖逖的威名已经是在司州响亮异常了,用来统领并州也是足够,其弟祖约等人都已经倾心尽力的成了刘预的臣子,也算是亲信之人了。
不过,祖逖驻守的河内郡,却是刘预心腹之地的门户,轻易是不便动的。
至于其他的一些部将的话,其威望都是不太足以称之。
要是单纯以亲信来论的话,刘预自己的亲族兄长、侄子等人都算是最信任的。
不过,这些人之中,不是能力不足,就是威望不够,亦或者是与乞活军并无交集,不利于将来的掌控。
见到刘预为难的样子,公孙盛却是想到了一个人选。
“陛下,臣觉得有一个人恰好合适!”
“何人?”
“东平州都督冉隆!”
“冉隆?“
一听到这个名字后,刘预认真一想,立刻觉得十分的有道理。
冉隆虽然是冀州内黄人,但却是出身‘乞活军’,当时又在军中素有威名,是深受陈午等人信任的人。
在追随刘预之后,又可谓是屡立战功,对于行军治军之法,也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单纯武将了,可谓是有了足够的威望。
至少,对于并州乞活军来说,冉隆的威望是算足够的。
更加令刘预满意的是,其独子冉良是刘预的少年亲军成员,也就是变相的有了人质在手,根本不怕冉隆受人蛊惑。
“不错,不错!”
“不过,如今冉隆在东平州征讨夷蛮已经是得心应手,与张统可谓是珠联璧合,调走他的话,只怕又是重新换人了。”
从之前的东平州进献的战果就能看出来,乐浪、带方两郡兵马已经是慢慢掌控了东平州的局势。
要不是刘预的计划是‘留土换种’,而是羁縻统治的话,此时大半个东平州可以说已经是尽服王化了。
“陛下放心,这个接替的人选,臣也是想好了。”
第412章
公孙盛所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辽西收服了段部鲜卑的吴信。
此时的吴信功劳已经是到手,但是具体的封赏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
这一次讨伐段部鲜卑,整个汉军上下,包括刘预在内,都想着吴信率领的汉军能取胜,但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轻易的取胜了。
并且,在大败收降了段部鲜卑之后,主将吴信后续的处置也非常的妥当,并没有再起什么波澜。
原本占据辽西的段部鲜卑基本保留了自身的部众,只不过原本依附于他们的那些流民,还有当地的汉人民众,全都被收入辽西郡治下。
曾经作为‘八王之乱’胜负手的段部鲜卑,就这样轻易败下阵来。
为了防止以后段部鲜卑反复,原来的段部鲜卑大人段疾陆眷被刘预召入朝中,给了他一个杂号将军的闲职,段部鲜卑的部众全都被段匹磾、段末被、段文鸯等人分别统率,并且都是置于汉军的监视之下。
“嗯,吴信不仅有统军之能,还颇有治政之才。”
刘预立刻说道。
此时的东平州,虽然有乐浪、带方两个郡属于汉人聚集地,但是其余的濊貊、沃沮等夷人的数量依然占据优势。
在这些东平州的夷人中,既有依附于汉军的‘鹰犬’,也有属于被捕捉的‘猎物’。
如何处理好这些复杂的关系,还真的需要一员军政兼备的人。
而且,如今的东平州刺史张统已经是辽东、朝鲜一带经营了将近十年,特别是最近几年,借助着刘预的支援,在乐浪、带方两郡更是声威大涨,对于郡中豪强的影响了已经达到了最大。
在这种情况下,刘预必须得让张统动一动位置了,否则的话,悬于海东的乐浪带方两郡极有可能变成张统一人的天下。
“吴信之才,可以兼备张统、冉隆二人的职责,东平州之事,可以尽数托之。”
一番议定之后,刘预很快派使者快马加鞭去辽西召吴信回都城。
至于此事的正主吴信,其本人并没有想过能成为一州方伯。
倒不是吴信对于自己的能力有质疑,而是相对于其他董平、王赞等人,他既不是刘预的乡党根底出身,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弟。
就算是让他牧守一州,他连征辟那些僚属都是没有什么章法。
在如今的汉国,虽然大幅增加寒门子弟出仕的通道,但是许多都是担任最基层的官吏,那些一州刺史的僚属,都是属于比较高级的官吏了,没有一定的威望是很难征辟到合适的人手的。
当刘预的使者来到辽西,把这个命令传达给吴信之后。
他立刻就是陷入了这种为难之中。
而吴信旁边的一些部将等人,都是纷纷向他道贺。
‘东平州远在海东,本来就是荒僻之地,又多有蛮夷出没,如此一来,恐怕更是没有什么人愿意受征辟了吧。’
“这找不到帮手的话,还是小事,要是耽误了陛下的大事,却是吴信不敢承受的。”
前来传令的使者,也是吴信的熟人。
吴信索性就向他吐露了自己疑虑。
“哈哈,吴将军不必担心,我听说,这东平州可不比其他州郡,根本用不了多少的官吏。”
“为何?”
“因为我听说,陛下根本就不打算东平州留多少夷人。”
“不留夷人?那要如何处置?”
“咦,这件事将军应该知道啊,要么是抓回来给军府兵耕种职田,要么就是干脆杀了啊。”
“啊?东平州方圆数千里,怕不得有十数万之多,如何是杀的完?“吴信说道。
“这件事情,那就不是我能考虑的,反正我听他们说,陛下曾经表示,除了几个特别听话的夷人部落之外,其余的都是土地留下,夷人全都清理干净。”
“嘶!”吴信听到这里,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就算赴任东平州刺史,也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僚属了,原本的乐浪、带方两郡就足够了。
因为不需要统治那些夷人,只需要纯粹的征讨罢了。
果然,吴信回到都城,见到刘预之后,立刻就印证了这些。
“陛下,难道不是应该教化东平州的夷人为我朝所用吗?”
“要是真的施行如此的策略,只怕用不了几年,整个东平州都没有多少夷人了,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乐浪、带方两郡的百姓也不会太多,只是得到一片白地罢了。”
在得知刘预所谓的‘留地去人’的策略后,吴信立刻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自从汉末以来,整个天下都是人口锐减,哪怕到了晋武帝一统江东的时候,在北方依旧是缺少人力。
在这种情况下,各个边境州郡对于招抚戎狄为己用的政策,虽然有各种的反对意见,但却依然没有办法阻止对于劳力的缺乏。
更何况,像是在东平州这种偏远的地方,往常最为常用的办法都是同时征服土地和人口,否则只是获得土地的话,没有人力开发,也绝对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东平州的夷人,虽然贫弱,但毕竟是夷狄习性,就算是以恩威招抚,恐怕日后一旦中原有难,必定还是会反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伯诚你此去东平州,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带方、乐浪两郡变成人人皆兵的武备之地,然后以濊貊、百济人为鹰犬爪牙,慢慢的肃清整个东平州半岛。”
刘预话虽然说得很是平和,但是里面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种‘犁庭扫穴’式的征服,根本就没有想着教化那些夷人。
因为刘预知道,东平州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
且不说此时的慕容鲜卑,就是历史上的高句丽、渤海、女真、建州都是在此地北方起家的。
对于在辽东越来越强的慕容鲜卑,刘预此时并没有充足的准备去消灭。
但是他却不得不提早防备,对于东平州半岛上的那些战五渣蛮子,刘预已经是根本不报任何希望了。
所以还不如直接把东平州清理干净,一旦将来慕容鲜卑或者其他的新威胁在辽东出现,就可以配合幽州方向两面夹击。
反正此时刘预的海上水军力量已经是一家独大,整个渤海、东海以北都是成了自己的泳池。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东平州没有内患,就算是辽东的威胁再大,两方互为犄角的情况下,也能完全掌握局势。
在明白了刘预的意思之后,吴信也立刻应诺了下来。
“陛下放心,末将一定肃清诸部蛮夷,可能用不了三年,就能去尽腥膻!”
刘预点了点头,对于那些东平州的山岭里的小部落来说,别说是以精良甲胄步骑兵为主的汉军,就连在辽东属于经验包的高句丽,也都是他们不能抗拒的存在。
所以,对于吴信的话,刘预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最起码三年的时间,就算不是清楚所有的东平州夷人,消灭那些较大的部落也都是没有太大难度的。
“陛下,不过末将还有一些担心,只怕有些麻烦。”吴信又说道。
“担心何事?”刘预问道。
“陛下,末将此去辽西,自然多了许多见闻,其中听令支的鲜卑人说,如今辽东一带近些年来是越来越冷,并且也是灾荒不断,许多的部落都是逐渐往南迁徙,许多都是投靠了高句丽、慕容等。”
只听吴信又继续说道。
“并且许多的部落似乎还要继续往南迁徙,如此一来,就怕末将清理掉一批夷人,却是又有新的夷人填补进来。“
“这样的话,可就是事倍功半了。”
听到这个话后,刘预赞许的点了点头。
“说的不错!”
“不过,此事朕也已经是想到了,此去东平州,也并不是一点支援都没有。”
“你这一次在辽西不是收服了许多的丁口嘛,那就以其中半数迁往东平州。”
“如此一来,至少也有五千户了,五千户人口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在东平州东北的盖马山南屯驻一片堡垒,用来阻挡北方的夷人南下定居,应该还是可以的。”
吴信听到后,立刻就是问道。
“陛下,辽西所获丁壮不过一万多户,要是分走了一半,又如何经营辽西郡?”
“更何况,这些丁壮都已经在辽西耕种日久,除了种地之外,也根本不习练武艺,去了东平州只怕不足堪用啊。”
对于这两个问题,刘预也觉得没有什么难的。
“辽西除了几个重要的城邑之外,朕已经打算不再多耕种,反正现在也不缺什么田土,整个幽州塞内的土地都种不过来,何必去辽西郡耕种。”
刘预原本就是计划在收服段部鲜卑之后,逐步逼迫段部往东挤压慕容鲜卑,这样一来势必要引起段部鲜卑中有些人的不满,甚至是反抗。
所以,刘预有意弱化辽西郡的产出,防止段部鲜卑反复的时候能轻易获取大量的物资。
汉军在辽西只要牢牢占据那几个重要的城邑,就足以慢慢的等待幽州关内的援军。
如果段部鲜卑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一门心思去与慕容鲜卑拼命,那又怎么办?
要真是这样的话,刘预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段部、慕容部要真的互相拼命厮杀,不死个好几万精壮男丁,那是绝对不可能分出胜负来的。
所以,别看段部鲜卑现在臣服,等到将来刘预慢慢逼迫他们的时候,肯定还要继续反抗的。
“至于你说的这些辽西百姓武备不足的事情,那也自然是好办。”
“都是有手有脚的人,既然能干农活,那学一学上阵杀敌,应该也都是绝对可以的。”刘预说道。
吴信听到这话却是有些为难,“陛下,这些人要是到了东平州之后,不仅要耕种,还要习练战阵,恐怕难以应付吧。”
“耕种?耕种什么?朕让他们去东平州,那是驱逐夷人,充备边塞,耕种一类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虏获的夷人丁壮好了。”
“毕竟,整个东平州的夷人数量可是不少,自己留下一些作为劳力,还是可以应付的。”
吴信听后,立刻瞪大了眼睛。
“陛下,难道是要以这五千户为军府兵吗?”
这些辽西郡的丁壮,原本都是依附于段部鲜卑的田客,他们之前都是中原的良民百姓,但是因为战乱,不得不委身与鲜卑庇护。
此时的汉国之中,除了军府兵之外,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世家豪门,一概都是不允许蓄养田客耕奴,全都是租佃制替换。
所以,在听到刘预允许这五千户蓄养耕奴的时候,吴信立刻觉得要以这五千户人充实军府兵。
“军府兵?”
“嗯,也可以算是吧,毕竟要让他们在东平州备敌,不给一些好处,谁肯乖乖从命。”
所谓的‘兵农一体’,对于政权来说,自然是好处多多,不仅能节省开支,还能方便掌控基层的百姓人口。
但是对于农民来说,既要耕种,又要接受军事训练,那可就是绝对的苦累活计了。
要是遇到的军事再严苛一些,那就是妥妥的‘暴政’了。
再加上东平州北部几乎全都贫瘠之地,耕种产出远远不如辽西郡,要是不再给他们一些特权,恐怕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不错,就可以用这种说法。”
刘预忽然想到了一些问题。
“告诉那些辽西郡的丁壮,此去东平州,那是去当人上人的,不用再做谁家的田客了,也不用做谁家的佃农,只要是去了就能一人一户分得一个山头。”
东平州北部,也就是后世朝鲜北部,尽是一些丘陵地带,阡陌纵横的沃土是没有的,能耕种的山头倒是有的是。
“而且,东平州的夷人都是软弱可欺,跟着官军进山,男的就是抓回来当耕奴,女的就用来生孩子,用不了两年,就可以欺男霸女、丰衣足食。”
说道这里的时候,刘预不禁有些理解当年大魏吴王为何如此钟爱讨伐山越了。
“就用这种办法,现在辽西郡中选五千户最有合用的吧。”
至于那些辽西郡刚刚重归‘王师’怀抱的流民们,愿意不愿意去偏僻的东平州,则就不在刘预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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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秋,九月。
东平州,乐浪郡,朝鲜城。
作为东平州的治所,此时的朝鲜城就在后世平壤城的河对岸。
这里的位置有何河谷平原,算是东平州北方为数不多的平原地带。
不过,跟随东平州刺史、都督东夷诸军事吴信前来的五千户辽西军户,却基本没有多少人安置在朝鲜城周边,而是都被安置到了更往东北方向的镂方城一带。
至于朝鲜城内外,除了三千河北义从骑兵之外,其余的防守力量则全是依靠当地的那些汉人豪强。
这些汉人豪强在乐浪郡定居的历史,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汉武帝讨灭朝鲜国的时代,自从那个时候开始,许多的汉人就在此定居。
等到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更是涌入了大量的中原汉人,整个乐浪、带方两郡的人口暴增了一倍还要多。
原本的东平州刺史张统,作为名将张辽之后,又是辽东籍贯,其能统领的势力也不过是两郡的一半而已。
许多的两郡豪强都是对于张统并没有太多的亲近,毕竟在他们看来,哪怕张统出身、威望都是不差,但却是远不能指挥自己。
不过,自从新任的东平州刺史吴信到来之后,整个东平州的汉人豪强们,却都是瞬间变了一副面孔。
对于刺史吴信的所有号召,那都是万分积极的响应。
要说其中的原因,除了因为有了五千户军府兵的到来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刺史吴信到来之后的一切举动都是让他们大获厚利。
刺史吴信到来之后,刚刚把五千户军府兵安置到北境后,就立刻以三千河北义从骑兵为主力,又征召了五千两郡豪强部曲,在百济仆从军的带领下,向南扫荡了大批的马韩、弁韩蛮的部落。
这一次的军事征讨深入五百余里,沿途遇到的蛮夷部落几乎都被一扫而空,虏获了数万青壮男女。
原本在带方、乐浪两郡一直处于守势的各家豪强,莫不因为这一次行动获利丰厚。
而且他们已经听说,如此痛快淋漓的扫荡蛮夷的行动,将会成为以后的常态化,全都是摩拳擦掌,几乎要忍耐不住。
“将军,镂方城督护上报说,上个月送达的五千马韩耕奴中爆发了疫病,已经有近千人病死,他请求将军给他派发医士和药材,否则还会有更多的耕奴要病死了。”
一名身着华丽冠服的官员正在向刺史吴信汇报着。
听到刚分派下去的耕奴短短一个月就死了近千,吴信也是一阵烦躁,不过他也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王主簿应该知道,如今朝鲜城中别说是医士了,就连几个能医家学徒可都是宝贝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给镂方城的耕奴们另派医士。”
吴信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位王姓主簿叫做王弘,乃是东平州乐浪郡的本地人士,其家族已经在乐浪郡定居四百多年,是汉武帝时代跟随楼船将军渡海而来的。
这乐浪郡王氏处于琅琊郡王氏,和如今在江东只手遮天的王导、王敦等人都是同出一族。
要是没有刘预这个茬点,历史上的乐浪郡王氏,将在一百多年以后被高句丽吞并,以高句丽人的身份继续存在。
一直到元末明初的时候,李成桂推翻王氏高丽之后,大批的朝鲜王氏才为了避难纷纷改名换姓。
从此以后,曾经在历史声名赫赫的乐浪郡王氏也立刻在海东销声匿迹了。
不过,现在的乐浪郡王氏却是妥妥的乐浪郡头等豪强,否则的话,吴信也不会征辟王弘为自己的主簿。
吴信带来了大批的军将士卒,但是对于熟悉本地事务的官吏却是几乎没有,所以王弘这个主簿的权力就是很大的。
“将军之言,某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镂方城内外至少有两千户军府兵,要是那些耕奴之中疫病波及到军府兵户,恐怕就不好了吧。”
王弘在接受征辟后,可谓是尽心尽力,对于一应政务文书,从来都是没有出过差错。
“无妨,那镂方城的督护高七,我最为了解,他行事严苛,对于手下的士卒都是毫不手软,更何况是那些马韩耕奴。”
说道这里,吴信轻轻的一笑。
“这东平州虽然荒僻,但是却气候爽朗,并不是南蛮瘴疠之地,经常会有什么疫病四起。”
“我猜测,镂方城的疫病事小,高七手下军府兵苛待过甚,才会导致的大批耕奴死亡吧。”
镂方城作为东平州的东北屏障,其中驻扎的都是精锐的军府兵。
所谓的精锐府兵,自然就是棍棒皮鞭教训的更狠的一些,否则这些数月之前还在辽西郡种地的农夫怎么成了杀人放火、教化蛮夷的府兵。
如此一来,作为这些精锐府兵奴隶而存在的那些耕奴,自然更加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一群被操练的近乎走火入魔的士兵,自然就是有可能下手没轻没重。
“那将军的意思是,不用管镂方城的上报了?”主簿王弘问道。
“管自然还要管的,那就派人去一趟镂方城,把刚刚运来的《防病论》《伤寒杂病论》《千金方》这些册子,多给高七送去,让他们做好防备,省的真的有疫病伤及自己。”
吴信说的这几个医药书册,就是刘预不久之前刚刚命人编纂整理的一整套防疫防控手册。
自从东汉末年的大瘟疫之后,当时的许多的医士就纷纷钻研各种各样的瘟疫防治策略。
不过,受限于认知的水平,许多的防治策略都是一些玄学范畴的东西,对于真正的瘟疫防治根本没有大用处。
在刘预的亲自督促下,结合了后世经过现代医学验证的大批防治策略,也都被记录在了这几个医书之中。
“嗯,将军所言极是,某听说自从上个月按照医书施行以后,两郡痢疾、痧病几乎少了大半,可谓是行之有效。”
主簿王弘知道这几本医书都是皇帝亲自命人编纂的,又知道吴信乃是天子心腹将领,立刻就是一记赞美奉上。
“不过,自此之外,将不能再食鱼脍,实在是有些可惜啊。”主簿王弘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真正流露出来的惋惜之色,一看就是标准的老饕做派。
“哈哈,区区鱼脍而已,不吃就不吃罢了。”吴信立刻爽朗的一笑。
所谓的鱼脍,就是自从上古时代一直流传至今的生鱼片吃法。
这个时代的人们根本没有能力捕捞到无寄生虫的深海鱼类,其使用的几乎全都是含有大量寄生虫的淡水鱼或者浅海鱼类。
并且因为鱼脍的美味,几乎是流行天下的美味,人人都是争先恐后的大快朵颐。
三国时代的好几位名士,都是因为吃了鱼脍之后,感染了寄生虫病而嗝屁的。
刘预因为此事,已经好几次下令晓喻百姓,为了各自的小命,不要再生食鱼脍,但是却屡屡不能禁止,几乎就没有人当回事。
最后刘预索性颁布诏令,在整个国中不允许食用鱼脍,并且明确了轻重不一的刑罚,轻者罚钱、罚徭役,重者夺官、夺爵、废‘士籍’。
如此恐怖的‘禁脍令’,几乎让许多人在噤若寒蝉的同时,都是纷纷觉得天子小题大做。
此等闲谈,吴信稍微两句之后就作罢了。
他很快就又转到了正事之上。
“主簿,如今天子召东平州良家子为亲军的事情,可是施行的如何了?”吴信问道。
听到这话后,主簿王弘立刻拿出来一个小册子。
“将军请过目,两郡子弟听说天子征召之后,莫不都是人人奋勇争先,如今某粗略记录下,已经是有千余人之多想要应诏了。”
“如此一来,三千之数不过再有些时日,也就很快补齐了。”
吴信把手中的册子打开之后,很快看了一遍。
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都有每个人的籍贯和出身。
乐浪、带方两郡的豪强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并且因为之前与中原长久隔绝,其向心力并没有其他州郡那么强。
等到把东平州半岛上的蛮夷清掠一空后,这两郡豪强势力将会是唯一的强者。
对于这种情况,刘预自然不可能完全放心。
所以,这三千征召的东平州良家子,其实就是为了收拢人质到自己掌控下。
否则的话,以东平州的人口数量,完全不必要再抽调人口。
“嗯,好,主簿把这些人的籍贯宗族都记好,等到之后再有出征,也就是以此为凭证。”
自从下定决心要荡平半岛上的蛮夷之后,掳掠其男女丁口就成了最大的利益。
乐浪、带方两郡地方虽然不大,但依旧属于地广人稀的情况。
作为朝鲜半岛上最为肥沃的两个地方,唯一制约这些汉人豪强壮大的事情,就是人力的缺乏。
在数千虎狼军府兵为主力的情况下,原本那些豺狼一般的蛮夷,全都变成了被围猎的鼠兔,完全就是越级的力量碾压。
如此一来,东平州两郡豪强,莫不都是以此事为第一要务。
作为全权主导的刺史吴信,自然就顺理成章的拿捏他们了。
“谨遵将军之命!”
主簿王弘非常庄重的说道。
其实他的心中却是一阵暗喜,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笔墨统计的时候作一些手脚,让乐浪郡王氏能获得更大的配额。
只有每次征讨蛮夷部落的出兵配额越多,能分得功劳赏赐也就是越多。
乐浪郡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如今可就是‘抢人’是最火爆的生意了。
二人刚刚说完此事,门外忽然有侍从通报。
“将军,提奚城来的加急信报!”
提奚城是南边带方郡的一座城池,由此向南就是扶余人建立的百济国,往东则是辰韩人聚集之地。
居于此地的提奚部则是南沃沮人的一支,早就归顺了汉军,成了守卫带方郡南大门的哨兵。
“快传进来!”吴信立刻说道。
提奚城临近百济、辰韩和马韩,一旦有急报,肯定就是有关这方面的了。
很快,一名风尘仆仆的使者被带了进来。
“启禀将军,百济人内乱,比流王败亡不知所踪,百济人拥立其侄子为新主,已经联络濊貊、辰韩、马韩等夷人,将要熊王川会盟,然后要合兵十万,进犯带方郡!”
这名使者乃是提奚部的沃沮人,对于百济、辰韩等部落联合起来的实力有着清晰的认知。
一旦他们联合起来,至少也得有五六万人的兵力,说不定可能达到十万之多。
作为带方郡的南大门,一旦百济、辰韩、濊貊人联合进犯,作为大汉带方郡看门狗的提奚城恐怕就要第一个面临覆灭的危险。
为了让刺史吴信引起重视,速速做出救援,提奚部的头领特意把叛军的数量定格到了最大的十万之数。
哪怕东平州的汉军再强,也不过是三五千人,面对十倍的敌人,也将会难以取胜。
不过,这名使者声音刚落,却立刻听到了一声带着略带惊喜的话音。
“什么,这么夷人将要汇兵一处?”
这名提奚部使者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东平州刺史吴信一脸的惊喜之色,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旁边的主簿王弘也是同样的惊讶。
王弘觉得,此前数千汉军之所以能贯穿半岛南部,除了汉军实力强盛之外,还是因为有百济仆从的引路,否则只是在群山之中绕路,就足以让人生地不熟的汉军崩溃。
也正因为如此,汉军屡屡以优势兵力把那些马韩蛮的部落各个击破。
“是的,将军!”提奚城的使者不敢多言。
等到使者留下军报,然后被打发下去后,满肚子疑惑的主簿王弘立刻忍不住向吴信问道。
“将军,闻听百济人反叛,为何却有喜色呢?”
要不是知道这位吴使君乃是勇将一枚,说不定王弘就要以为吴信被十余倍的蛮夷吓傻了,神志不清才发笑呢。
“这些海东蛮夷,都是居于荒僻山岭之间,各自都是分散,轻易不会聚拢到一起,要是一一讨平剿灭,恐非三五年不能完成。”
“如今竟然齐聚来犯,实在是天助我也!”吴信说道这里,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将军,那可是十万之众啊,就算是些蛮夷,却也太多了吧。”主簿王弘依旧没有紧皱。
“哈哈,主簿莫慌,不过一些土鸡瓦狗而已,且看本将军以一破十!”吴信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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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公元三一四年。
匈奴汉国嘉平四年。
长安。
在八王之乱中,长安曾经两次被攻破,然后又是匈奴军队两次攻破。
城内的皇宫内苑早已经是破败不堪。
不过,这一切都在数月之前,匈奴皇帝刘聪宣布迁都长安之后大为改变。
在此之前,长安城中剩余的居民仅仅不足万人,可谓是一片萧条破败。
等到匈奴皇帝刘聪率领十二卫匈奴各部胡人迁居长安后,城内人口瞬间增加到了十多万人。
这还没有算上后续从平阳迁徙而来的其家眷、部曲等人。
不仅如此,刘聪把匈奴各部胡人编属十二卫大将军,称之为右十二卫。
随后,又把单征、蒲洪、杨末都、姚弋仲、苟晞、樊武等氐羌汉等各股势力也都编为了十二卫,由这些人分别统属,称之为左十二卫。
总共左右二十四卫的士兵,已经把关中富饶之地几乎全都占为己用。
匈奴皇帝刘聪下令,左右十二卫的军士及其眷属统称为‘国人’,其它的晋人豪强百姓等人全都是地位低于国人。
几乎是顷刻之间,凭借着二十四卫大将军府统领的十多万胡汉杂糅的‘国人’,匈奴皇帝刘聪立刻就把关中牢牢抓在了手心里。
数月以来,匈奴汉国的局势可谓是一片大好。
各种的好消息纷至沓来,让匈奴皇帝刘聪一扫之前屡屡受挫的阴霾。
在依旧有些简陋的长安皇宫内,匈奴皇帝刘聪正在与左右十二卫将军及各台省官员朝会。
“陛下,刚刚收到的晋王捷报,伪朝并州刺史刘演进兵平阳大败,晋王亲率大军杀伤甚众,刘演兵败之后退保晋阳龟缩不出。”
辅国将军靳准满脸堆笑的向刘聪报捷。
自从刘聪迁都长安后,为了衬托新朝新气象,把原来的四个皇后,一口气增加到了八个皇后。
在这其中就有一个皇后是靳准的女儿,并且凭借自身的逢迎拍马屁的功力,靳准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右十二卫大将军之一。
对于这个消息,其实匈奴皇帝刘聪早已经知道了。
之所以在今日朝会上,依旧让辅国将军靳准再说一遍,主要是为了给某些人听得。
“哈哈,刘琨、刘演叔侄素来不知兵,徒有虚名罢了,如今兴师动众而来,却铩羽而归,平阳无忧矣!”
匈奴皇帝刘聪立刻大声的说道。
“陛下,晋王有功于社稷,实在是皇汉之幸,陛下之福也!”辅国大将军靳准立刻追着说道。
看到刘聪、靳准这一对君臣的表演后,下面的中山王刘曜,呼延晏、汝阴王刘景等人都是默默的心中翻了一个白眼。
靳准口中所说的‘晋王’,就是匈奴皇帝的长子刘粲,也就是如今独揽东都平阳大权的统帅。
自从刘聪把大部胡人迁居关中,并且分为十二卫之后,早已经让刘曜、刘景等宗室贵族大为不满。
因为在此之前,刘曜、刘景等人各自的势力很大,远超其他人。
但是在胡人分属十二卫后,他们这些人却只能各领一卫的兵力了,可谓是大大的削弱了实力。
唯一的受益者,就是匈奴皇帝刘聪了。
“陛下,晋王新立大功,宜褒奖以表功勋,令万民效慕!”靳准立刻又是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坐在匈奴皇帝旁边的皇太弟刘乂却是脸色一绿。
作为皇帝的长子,刘粲已经是晋王,并且还拥有‘大单于’的称号,统领着独立于左右十二卫之外的平阳老巢。
这要是再封赏的话,除了让刘粲做皇帝,那就是做储君了。
眼看着皇太弟刘乂的脸色一变,他的外祖父氐人豪酋单征立刻出言说道。
“晋王取得大捷,固然是大喜,不过我听说山东的数万乞活军又回到了晋阳屯田了,要是拿不下晋阳,只怕后患无穷!”
左十二卫大将军之一的单征,一向都是威望甚高,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分量十足。
就算是辅汉将军靳准听后,也不敢轻易反驳他。
毕竟,单征的女儿单太后,可是给匈奴皇帝刘聪又当‘妈’又当‘妻’,靳准的女儿尚且比不了。
单征的话,立刻得到了刘曜等人赞同。
他们都纷纷表示,晋王刘粲此战虽胜,但却只是胜了一半,要想真的保证平阳无忧,还是需要把晋阳周边的乞活军全部灭掉才行。
听到这些异见后,匈奴皇帝刘聪心中虽然不满,但却没法再借机给儿子刘粲造势了。
匈奴皇帝刘聪之前杀兄上位的时候,为了拉拢胡人宗室和氐人豪强单征,这才让幼弟刘乂当了储君。
但是,当刘乂知道了母亲单太后和刘聪之间进进出出的关系,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几乎是天天在母亲单太后面前冷嘲热讽的告诫,搞得单太后越来越躲着刘聪了。
眼见着皇太弟刘乂成了搅屎棍,搅和自己‘烝母’的乐趣后,匈奴皇帝刘聪自然就越发的不待见他。
并且随着身边亲信的一再鼓动,匈奴皇帝刘聪也是想着用亲儿子来替换亲弟弟了。
“晋王有功,自然要赏,不过并州战事乃是长久之战,也不必急于一时,这封赏之事,暂且记下来吧,等到克复晋阳的时候,再一并封赏!”
匈奴皇帝刘聪也并不急于一时,如今左右十二卫军士有大半都是被自己收入囊中,只要稍加时日,就可让其余的人都是甘心雌伏。
到了那个时候,再让儿子刘粲进位即可。
“朕今日朝会,就是相与众君商议一下,现在皇汉三面皆地,西有晋虏,南有巴氐,东有伪贼。”
“如此局势下,该如何应对?”
其实,这才是今日匈奴皇帝刘聪召集朝会的主要目的。
现在殿中的将领、朝臣都是匈奴汉国最为有权势的人群,这种关系大局的策略,自然就得询问他们。
对于匈奴皇帝刘聪的提问,许多的将领、朝臣早就有所耳闻。
在迅速掌控了关中之后,在可预见的将来,关中的肥沃土地将会让匈奴汉国势力大增。
远远不是之前的平阳之地可以比拟的。
在这种实力将要大涨的情况下,匈奴汉国的处境却是有些微妙。
在西面的秦州、凉州,依旧有自称晋王的司马保、凉州刺史张轨等人,在他们麾下不仅有残存的晋人军队,还有数以万计的凉州诸胡效忠晋室。
特别是在秦州的司马保,几乎是月月都派兵袭扰雍州,这些秦州晋军似乎是对自身认知出现了偏差,竟然一再掳掠雍州的民众,不管是氐羌也好,还是汉人也罢,都逃不过这些秦州晋军的骚扰。
看这些人的架势,似乎真的已经把雍州全境都看成了匈奴汉国的国土了,对于其上的一切都是完全以侵略者自居,浑然没有王师的自觉。
“陛下,臣以为秦州晋虏几乎月月袭扰,略阳东侧诸郡几无宁日,如此可谓心腹之患,宜速除之!”
汝阴王刘景首先说道。
“而且,只要消灭了秦州司马保,然后就可以挥师西进,讨灭盘踞凉州的张氏父子。”
“如此一来,数千里陇西尽入囊中,关中将来再无忧患!”
汝阴王刘景在北面的羌胡之中素有声望,要是征讨秦州司马保的话,肯定得重用河南地的羌胡等部落。
这样一来,必定要重用汝阴王刘景。
刘景自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大肆扩充势力了。
如今匈奴左十二卫中,都有各自扩充军民的权力,反正分给他们的土地早已经划分好了,只要各自的卫将军有本事能拉拢到人头加入,那其自身的实力也就增加了。
“陛下,臣觉得,秦州司马保之辈,如今不过是跳梁小丑习性,入寇雍州后只知道劫掠,尽是小人之行,只要多些时日,司马保越是猖狂,则关中民心也就越依附陛下!”
御史中丞陈元达却是出言反对了汝阴王刘景的建议。
其实,陈元达也知道,秦州晋军之所以如此做派,大部分原因都是被穷字给闹的,并不是因为什么习性问题。
就秦州陇西荒僻之地,一下子涌入了数万不事生产的军士,不出来抢劫才怪呢。
“那陈公之见,应该如何是好?”匈奴皇帝刘聪缓缓的问道。
“陛下,关东青州贼拥强兵二十多万,又占据着富饶之地,只需数年,其国力还将翻倍!”
“关东伪朝,才是皇汉的生死大敌!”
“陛下,宜以关中之力,养精锐军士,让他们经年累月的进攻伪朝,不给其喘息之机!”
“如此方为取胜之道!“
陈元达早就察觉到,青州汉国的职田府兵就是专门为克制匈奴汉国而生的。
这种府兵不仅有着强悍的战斗力,还拥有着急速的补充能力。
一批批的军府兵死后,只要其户的土地还在,立刻就会有新的军府兵顶上。
在这种情况下,匈奴人的数量就将面临巨大的考验。
更加可怕的是,青州汉国还占据着天下最肥沃的地域。
要是匈奴汉国和青州汉国比拼休养生息、集聚实力的话,只怕将来两国之间的察觉更要大。
所以,陈元达觉得,匈奴汉国应该抓紧时间在大河两岸掀起来血雨腥风。
这样才能让青州汉国的无暇休养生息。
不过,陈元达的这个建议,却是几乎没有支持者。
所有人都知道,青州汉国乃是强敌,或者是觉得青州汉国难以撼动。
要是现在就去找人拼命,只怕大家都会挑选氐羌、流民等软柿子,而不是首先去进攻青州贼。
那样的话,只怕不少人都要战死沙场了。
如今关中的‘国人’日子将会越来越好,谁都想着多活两年,把人世间百味都尝遍。
谁肯去进攻青州贼,那就是妥妥的大概率找死了。
果然,立刻就有人出言反对。
“陛下,如今皇汉处境皆是寇仇,就算是要讨灭青州贼,却也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如今我朝占据关中,应该重演一遍当年强秦吞并天下的策略。”
“那就是先往南取益州,只要益州在手,则又可得钱粮丁口,又可以编练水军。”
“等到十万楼船积蓄完毕,就可以顺流而下,逼迫江东司马睿等人一起共击青州贼。”
这三种策略一出,整个大殿之内立刻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中。
一直等到过了午时,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依旧是没有在商量出来个结果。
匈奴皇帝刘聪见状,也只得命人置办食物,赐宴之后又是开始了继续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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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匈奴皇帝刘聪陷入了选择恐惧症不同,此时的汉东平州刺史吴信却是在第一时间,就定好了自己下一步的方略。
自从得知百济人内乱之后,吴信立刻就命人去打探消息。
果然,就如同提奚人传来的讯息一样。
百济人在跟随汉军征讨马韩人之后,全都陷入了恐慌之中,纷纷害怕自己落成马韩人一样的结局。
在其国中贵人的鼓动下,百济人废逐了原来的国王,一直拥护前百济王的幼子继位。
然后百济人大肆招揽濊貊、辰韩、弁韩、马韩等蛮夷,想要一起突袭乐浪、带方两郡。
得知此事后,吴信面对提奚城的求援,却是一直都没有做出回应。
甚至当百济、三韩蛮等数万士兵出现在提奚城南后,吴信也依旧是没有派遣援兵。
提奚城的求援几乎是每日都有,不过,在几天之后,提奚城发出来的求援却是开始慢慢减少了。
“将军,提奚城的求援几乎没有了,说不定城池已经陷落了啊!”主簿王弘轻声的说道。
“这些百济、三韩蛮虽然来势汹汹,但却都是在心中畏惧我军。”吴信依旧好整以暇的擦拭着一柄宝剑。
“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才打到提奚城外,可谓是小心的很啊。”
“要是我军出现的太早,说不定大半蛮夷就跑了,一入山岭之中,又是得数年才能肃清。”
“但如果提奚城危难,援军依旧不至的话,这些蛮夷肯定以为本将因兵力缺乏,而怯懦了,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待其猖狂无备之时,也正是本将军出击之日!”
第415章
果然,正如吴信所想的那样,在看到乐浪、带方两郡的汉军丝毫没有增援的意思后,唯恐提奚城的百济、三韩联军立刻就是气焰大涨。
虽然拥有这数万之众,但是在可能面对三千到五千汉军的情况下,这些蛮夷联军依旧是保持着极大的警惕性。
提奚城外。
五万多名蛮夷大军联营累寨,把小小的提奚城围的水泄不通。
在提奚城北面的山陵地带,还有另外一支约两万人的辰韩军队在负责警备可能的汉军援兵。
在提奚城外的数万大军,基本分成了三个部分,分别是百济人、辰韩人,另外就是少量的马韩人。
其中兵力最为强大的乃是百济人,足足有三万多人,占了足足一半的人数。
在百济大王的营帐中,一名二十多岁,身材矮壮魁梧的年轻人,正在意气风发的向帐内的其它人说话。
“咱们围攻这提奚城已经是一个多月了,那些带方、乐浪的汉军却是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派来。”
“哈哈,依我看,这肯定是被咱们的人数吓破了胆子,不如索性直接绕过提奚城,直接往北杀去,干脆就是占了整个带方郡!”
说话的这人就是新任的百济大王扶余契,他是前任百济比流王的侄子,也是前前任百济王的儿子。
十年之前,比流王因为侄子年幼,自行担任了百济王。
但是如此,比流王在被汉军几番教训后,竟然完全忘记了扶余人的赫赫武功,甘心当起了汉军的走狗。
所有的百济人都已经看穿了汉军的野心,先是利用百济人杀光马韩人,然后应该就是东面的辰韩人,到了最后,也就轮到他们百济人了。
惶惶不安的百济人索性推翻了卖过求荣比流王,改而拥立勇武的扶余契当了新王。
这个百济新王也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联合了辰韩、马韩、南沃沮等部族,一起进攻汉军控制的带方郡。
兵多将广的联军一路上气势如虹,很快就杀到了提奚城下。
“明明已经围困了一个月了,眼看着就要破城了,这时候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说此话的人乃是一名大饼脸,小鼻子小眼的瘦子,虽然是瘦子,但却看起来很精神,一看就是精壮的瘦子。
这个人乃是辰韩斯卢部的酋长朴得猛。
如今辰韩人之中,最为强大的就是斯卢部,其部落中分别由朴、昔、金三大氏族轮流掌权,可以说依然处在奴隶制社会的初期。
在历史上的五胡乱华之后,中原陆沉导致大批士民渡海求生,居于海东的辰韩人也就是迅速吸收先进文化而壮大起来。
其中的斯卢部更是愈发强势,很快就吞并了其余部族,以自己的名号取代了原本的辰韩名号。
然后,斯卢又是几经转折后,最终确定了‘新罗’的国号。
与上层扶余人,下层马韩人的百济不同,新罗的‘韩量’可谓更加的充分,算的上是‘棒中棒’。
所以,这斯卢酋长朴得猛就长得格外‘棒棒哒’。
不过,以百济人相比,这些以斯卢部为首的辰韩人实在是有些穷。
穷的连像样的城池都没有见过,一个小小的提奚城在朴得猛的眼中都是富饶的大城了。
眼看着这种‘大城’就要吃到嘴里了,却要扔下不管,简直就是令人无法接受。
“尼西干,这提奚城中基本都是提奚人,除了一些鸡鸭猪狗,哪里有什么财宝,要我说,北面的带方城、含资城那才是有大财富的地方!”百济王扶余契大笑着说道。
“带方、含资两城可比这提奚城大了十倍!”
斯卢首领朴得猛的头衔是‘尼西干’,意思就是有智慧的长者。
“带方城?”
“含资城?”
朴得猛对于这两个汉人城池早就有所耳闻,不过他实在是有些相像不出来,比提奚城大十倍的城池,那得是什么天人神仙居住的好地方。
看到辰韩人朴得猛一脸没有见识的样子后,百济王扶余契在心中忍不住暗暗嘲笑。
‘这些没有见识的辰韩人,虽然比马韩蛮子势力强悍一些,但却一样的愚蠢没有见识。’
“尼西干,这提奚城不过是汉人在此的一个小小坞堡,里面总共也不过是两三千人,其中大半还都是穷的要死的提奚蛮子。”
提奚城位于带方郡的南端,原本的汉人数量就不多,在东平州设立后,又有大量的汉人涌去了带方、朝鲜两座大城。
早已经被汉人同化的提奚人,自然就成了提奚城的守卫者。
不过,这些提奚人虽然忠诚,但经营生产的能力却大为不如,整个提奚城依旧是老破小的存在。
百济王扶余契深吸一口气,大声的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围攻提奚城一个月,按理说,汉军要是救援的话,早就应该到了,如今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依我猜测,肯定是汉军见我们势力大,都是缩了蛋子不敢出头了。”
“既然这样,我们也别在提奚城这里耗费时间了,直接往北攻掠,那里都是汉人耕种经营的肥沃土地,不仅能抢到更多的粮食,一定还有许多的牲畜、马匹和铁器,说不定还能抢到不少香喷喷的女人呢!”
刚满二十岁的扶余契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在听到如此美好的描述后,在场的那些百济和三韩的头领们都是跟着哄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财富、女人在向他们招手了。
不过,另外一名辰韩人的部落头领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拆百济王的台。
“契王,汉军当年可是大败过你们,你是想让我们帮你们百济复仇吧?”
在数年之前,一股青州军渡海而来,不仅大败百济比流王亲率的大军,还一举包围了百济王都,在勒索了大批财富女子之后才离去。
勇武热血的扶余契一向都是把此事当做是奇耻大辱。
扶余契面目凛然,恶狠狠的说道。
“汉人是我百济人的仇敌,本王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他们报仇!”
“但是现在汉军贪婪残暴,那是要把我们都要消灭掉的,怎么能只是为了我们百济人!”
“带方城外的良田数万,堆积的粮食像是小山一样,就算是在城外,也都是遍布着堆满粮食的汉人寨子,你们难道不想去抢吗?”
众人本来就是心念一动,如今被百济王一阵鼓动,立刻就是嗷嗷叫的兴奋起来。
反正现在汉军被吓得不敢出战,只要再继续往北走一走,那肯定就是能得到大把的粮食、牲畜和女人。
至于留在他们后方的提奚人,不过是一些被汉人驯化成猪羊的废物罢了,根本不足以威胁他们身后。
两天之后,数万蛮夷联军,在百济王扶余契和斯卢头领朴得猛的率领下,放弃了围困一个月的提奚城,浩浩荡荡的向着北方杀去。
很快,以斯卢酋长朴得猛为首的一众蛮子首领,就发现他们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富庶,一如百济王扶余契说的那样。
百济王扶余契的威望立刻之间大涨,哪怕是在辰韩人中间,也是得到智慧的称号。
当他们快要能达到含资城的时候,百济王与众盟友做了最后的休整。
他们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扑向含资城。
到了第二天一早。
百济王扶余契刚刚开始吃饭,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扶余契抬头望去。
原来是被他派到周边警戒的百济哨探。
在如今的东平州境内,除了汉军之外,最为擅长骑马的就是百济人了。
“什么事!”扶余契立刻大声问道。
“大王,不好了!”
“不好了!”
这名使者气喘吁吁,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一向勇武的百济王扶余契最是看不惯这种胆小之辈。
他飞起一脚,直接把哨探踹翻在地。
“慌什么!”
“大王,有汉人来了!不,是汉军,大批的汉军啊,全都是骑着大马!”哨探翻在地上,却是顾不得痛疼的说道。
百济王扶余契脸色一变,随即问道。
“有多少?”
这名哨探闻言,却是一阵犯难,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其实,这些哨探也只是远远的看到汉军的踪影,然后就飞奔似的回来报告了。
至于来了具体多少的人,根本就没有人细细数过。
“怕不得有个好几千!”
“混蛋,好几千是多少!”百济王又气又恼。
他刚要再派人去重新打探的时候,又是一声急报传来。
“大王,不好啦,汉军骑兵来,把北面黑熊山的哨探全都杀了!”
一听到这话后,百济王扶余契立刻就是问道。
“到底来了多少人!”
“至少要有,要有十万吧。”
很快,百济王扶余契就点起了兵马,又纠合了一些三韩的精锐,准备先向前方打探一下。
在刚见到黑熊山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不少落荒而逃的百济骑兵。
百济人原本居住在更北的地方,很是擅长骑马,所以此次联军的骑兵几乎大半都是百济人。
这些骑马的百济人都是悍勇的武士,对于三韩蛮子向来都是碾压。
如今却是被如此狼狈,在荒野中慢无目的的四处逃窜,根本就没有什么百济武人的尊严。
不过,跟随百济王扶余契前来的其它诸多韩蛮却是没有心情去看笑话。
因为他们远远看到了山坡上的汉军骑兵。
数面赤红的旗帜在迎风表扬。
“这都是汉军的骑兵?”
“这么多的马匹,可真是吓人!”
“如此多的汉军骑兵,恐怕得有三四千啊!”
对于这些胡乱的话语,百济王扶余契却是一点不慌。
“都怕甚,我军是十倍于汉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么给淹死了。”
此话后,立刻就压制住了大部分人的恐惧。
是啊,之前围困提奚城那么久,却没有一点汉人的影子。
如今看到了这些汉军骑兵不过是数百,就算全都是哨探,能有多少的功底?
所以,还不如索性跟他们拼命,也是必须本人千足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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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位于野猪陂上,大汉东平州刺史、都督东夷诸军事的吴信,却是心中微微一动。
吴信亲率两千义从汉军,一天一夜的突袭后,把遇到的蛮夷哨探全都是杀的四散而逃。
“我军勇武至极,实在是将军统御有方啊。”主簿王弘也是跟在吴信旁白。
对于这么一记马屁,吴信其实并不太在意。
他真的在意的事情,乃是对面那些百济、三韩人。
“这些蛮夷,竟然也有些血勇,见到本将军的铁骑,竟然没有四散而逃。”
“嘿嘿,这些百济人也都是会骑马,只怕严重一些的话,可以说是骑射无双也不为过。”主簿王弘随即回道。
就在二人说着话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大批百济、三韩人出现。
对面的山坡上,很快就变成了众多军阵。
越来越多的百济、三韩人马拥挤到了山坡上,无数个方阵开始出现。
“贼夷敢尔,看来的确已经是志得意满,竟然敢如此!”吴信立刻讥讽道。
“将军,我军步兵尚未到来,该如何是好?”一名部将立刻追问道。
吴信这一次亲率了两千骑兵,另外还有两千多豪强部曲尚未抵达。
听到这话后,吴信却是毫不在意。
此时的他,已经看透了那些蛮夷士兵的虚实。
如此情况下,吴信觉得只要仅凭借手中这些骑兵,就足够了。
吴信手挽缰绳,眼神死死盯着对面越来越多的蛮夷大军,心中却是在飞速的盘算着最佳的出击时刻。
眼看着对面的蛮夷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数万之多,原本一些严密的阵列也是变得松垮了起来。
吴信不仅没有敌人数量增加而心烦,却是脸上增加了几分神采。
“来吧,来的越多越来,你们死的越多,那我就一次性的多杀!”
吴信双眼如鹰,希望能在敌人阵列上找出破绽。
这个时候,对面的蛮夷联军左翼出现了骚动,阵列出现了大的乱象。
吴信双眼一眯,大喝一声。
“破贼正在此时!”
第416章
此时,联军的首领扶余契还有朴得猛等人也已经看到了对面汉军的动向。
所有人都是脸上一惊。
“什么,这些汉人竟然如此自大,这反而是要向我们冲锋吗?”百济王扶余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面的汉军人数只有大约三千人左右,这点数目百济大王还是能目测出来的。
在扶余契看来,哪怕汉军的装备比他们要好上许多,但是并不能真的做到以一敌十,也就是意味着联军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什么时候进攻,从何处开始进攻,都应该由自己说了算。
“大王,这些汉军气势汹汹而来,肯定是自大的很啊。”百济国相俱良驹立刻进言道。
“如今汉军似乎要主动进攻,大王今日必将大胜!”
“不过,这些汉军都是骑兵,就算是不胜,也可以从容撤退,大王不如此时速速派兵绕到汉军后面,等到汉军败退的时候,正好可以截住他们的退路,一网打尽!”
百济王扶余契此时已经看到对面的汉军骑兵正在迅速列阵,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进攻。
“这些该死的汉军,既然敢来送死,那就不能让他们跑掉一个人!”斯卢首领朴得猛大声的说道。
其它部落的首领也都是大声叫嚷着,要让这些汉军全部在葬身此地,不能让他们逃走一个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东平州的地界上,汉人依旧是少数派,他们这些人才是多数派。
要是今日能把这些汉军骑兵全歼与此,从此以后,东平州的汉军将损失大半,甚至有可能彻底丧失最近吞并的领地。
作为最大的实力派,百济王扶余契立刻也是点头用意。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立刻分一部强兵,去绕后堵截汉人!”
说道这里,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各部首领。
至于派哪些人去绕后截击,却是一个大问题。
毕竟要脱离大阵,然后再绕后堵截,没有一定的威望和势力,是不足以胜任的。
“不用再想了,就由我们斯卢人去好啦!”
斯卢首领朴得猛一拍胸脯,大声打断了扶余契的思考。
百济王立刻就是露出一副赞赏的表情。
“由尼西干率军去堵截汉军,那我就是放心了。”
他用手一指对面正在列阵的汉军,大声的对周围的众人说道。
“今日杀光这三千汉军,带方城、含资城就都是我们的了。”
“等到攻下了含资城,全军放抢三日!”
这些联军多日以来虽然没有遭逢什么挫败,但是也没有掳掠到太丰厚的物资。
因为荒僻的东平州,只有大城有财富,其余的村寨坞堡都是远远不能想比。
现在听到大掠三日的口号后,所有的人都是齐齐高声欢呼起来。
欢呼声引起来阵阵的声浪,从联军中央一直向着两边扩散。
斯卢首领朴得猛立刻率领手下离开了大阵中央,绕道西北而去,只要翻过两个小山头,就可以绕到汉军后方。
那里的道路是骑兵的毕竟之地,只要汉军败退后,想要逃跑的话,肯定就得从那里走。
至于汉军不会失败的情况,则根本就没有在斯卢首领朴得猛的考虑范围之内。
五六万人对阵三千人,怎么可能失败?
十多个人打一个,怎么可能失败?
哪怕汉军是三千骑兵,那可不可能失败啊。
哪怕五六万联军中,尚有两万人正在后方赶来,那也是标准的十个人打一个啊,根本就不可能输。
所以,朴得猛此时想的,就是迅速插到汉军的后撤道路上,做好防御等着轻松获胜就可以了。
数万联军的阵列,并没有因为这一万多斯卢人离去而有太多的变化。
毕竟,整个联军的阵列其实都是乱糟糟的。
与之对阵的汉军也正因为如此,才准备先发制人。
作为主将的吴信在发现联军左翼出现了一支新的军队到来后,因为位置的变动,而出现了一阵混乱,原本就不严密的阵列甚至是乱成一团。
吴信心中大喜,果然,这些乌合之众的蛮夷之兵,无时不刻都是自己把漏洞展露出来。
随着吴信的大喝一声,所有的汉军都是做好了准备。
这三千汉军骑手就是那些河北义从骑兵,在东平州的几次征战下来,对于这些土著蛮夷的实力非常的了解,哪怕对面的敌人有十倍,也依旧是十分的自信!
“鸣号,进军!”
随和吴信的一声下令,苍凉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山坡。
三千汉军骑兵立刻都是持枪在手,锋利的枪刃斜斜指向天空。
汉军的三个大方阵,几乎全都是向着联军的左翼缓缓而动,根本就没有预留什么掩护的队伍。
这样的架势,又是让对面的蛮夷联军大吃一惊。
“这些汉人,难道是想要一阵打垮我们?”一名百济贵人惊呼道。
此时,只要不是瞎子,都已经看出来,这些汉军骑兵马上就要向着联军左翼发动冲锋了。
那里的联军所在的位置更加的平坦,但是也更加混乱一些。
两个因素都是极为利于骑兵发挥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相信,区区三千汉军就能击败十倍于己的对手。
更何况,在联军的后方,还有将近两万人马在赶来的路上。
只要联军抗住汉军骑兵的冲阵,则汉军就再也没有获胜的可能了。
“哎呀,这些汉军,难道是要直接冲阵?难道不用弓箭了吗?”另外一名百济将领也是惊讶的喊道。
在之前的征战中,作为汉军的仆从军,百济人都是几乎把这些汉军骑兵的作战方式给把握清楚了。
这些汉军骑兵一般都是用弓箭远远的抛射,以此来试探对手的势力和士气,然后再就是满满的抵近射击,专门杀伤对手的精锐和首领,一直到最后敌人支撑不住的时候,才会使用刀枪冲锋追杀。
所以,自诩已经摸清楚了汉军骑兵套路的百济人,早就命令军中制备了许多的木盾牌。
这些盾牌用来抵挡刀枪有些无力,但是用来防御骑射的弓箭却是够用了。
可是,看如今汉军骑兵架势,似乎是要放弃骑射,直接冲击联军的阵列。
这样一来,联军士兵手中的盾牌可就没了太多的用处。
而且,为了防备汉军骑兵的弓箭,百济人更是提前下令阵中士兵尽量保持间距,以疏散阵型减轻弓箭的杀伤。
但在面对骑兵冲阵的情况下,这却是非常危险的。
“大王,情况不对啊!”这名将领立刻向着百济王扶余契说道。
“什么不对?”扶余契尚未发现什么不对。
这名将领立刻就是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扶余契。
他听后,也是立刻一惊。
“那该怎么办?”
扶余契虽然勇武,但毕竟才二十岁,许多战场经验跟没有这些将领们丰富。
“大王,速速派兵去支援,只要能让兵士们稳住,等到汉军冲阵后,也就没有了什么可怕的。”
这名将领想着,反正汉军骑兵的冲阵都是针对溃逃的对手,要是与顽抗的步兵陷入肉搏战,汉军骑兵就根本不是人数占优的百济人的对手。
“好!我命你速速去增援。”
百济王扶余契立刻说道。
左翼的大部分士兵几乎都是百济的扶余人,这些人可都是百济国的基石,可千万不能有太大的伤亡,否则对于百济王来说,根本就是得不偿失了。
这名将领立刻领命而去。
一支兵力又是减少后,百济王等人所在的中军几乎空了大部分。
百济王扶余契刚刚召过几名亲信,让他们举着自己的旗号,去让后面来的士兵向这聚拢。
几名亲信刚走,就突然听到一阵阵的如同蒙雷的声音。
“轰轰轰!”
“隆隆隆!”
扶余契循声望去,只见对面的三千汉军骑兵已经全都提起了马速。
三千汉军骑兵排成六七横阵,向这联军的左翼呼啸而去。
这三千骑兵奔腾而起的气势,几乎瞬间就压过了上万百济步兵。
左翼的百济步兵此时已经是人人自危,全都是紧张紧着手中的劣质木盾,希望以此来抵挡汉军骑兵的弓箭。
简陋的木盾遮挡了百济人的视线,让他们不能看到真切的战场情景,但却也让他们减少了许多直面骑兵的恐惧。
“这哪里是马,这明明就是龙啊!”
百济王扶余契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三千汉军的几条横阵,虽然在高速奔跑之中,但却依旧能保持大概的阵列,就如同数条龙蛇的身躯一样,向着左翼的百济人砸了上去。
从来没有见过三千骑兵同时结阵冲锋的扶余契,立刻就被这些骑兵的气势所折服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甚至已经忘掉了自己对手的身份。
“杀!”
“杀!”
忽然,一阵阵山呼海啸的吼叫声,把百济王扶余契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他的目光所及,立刻就引得表情大变。
三千汉军骑兵在马速最高的时候,一头撞进了左翼百济人的阵中。
沿途所有敢于阻挡的百济人,全都是化成一片片的哀号。
百济士兵手中的简陋盾牌、短矛、木头长枪等简陋兵器,根本就不能阻挡这些气势如虹的汉军骑兵。
汉军骑兵所掠之处,全都是惨叫连连,血肉横飞,几乎全军都见不多几件铠甲的百济人,在面对高速杀来的骑兵的时候,根本就不必草靶子强多少。
更加令百济王扶余契感到惊恐的是,这些汉军骑兵在冲阵之后,根本就没有停留陷入缠斗,而是继续保持马速往前而去。
随着前面的骑兵掠过,后面的几列横阵的骑兵又是紧随而至,还没有从第一次巨大打击中反应过来的百济人,又一次面临了可怕的死亡。
等到汉军骑兵全部冲入百济人的阵中时,整个左翼的前排几乎没有活着的人了。
排在前排的那些百济人,要么是惨死马蹄之下,要么就是在地上惨叫哀号。
而那三千汉军骑兵,却依旧是气势未减,继续向着前面冲去。
百济王扶余契眼睁睁的看着三千汉军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连刚刚被他派遣去增援的那名百济将领,也在汉军的继续冲击中不见了踪影。
跟随他而去的那些百济士兵,全都是在汉军骑兵冲击之下崩溃了。
这些援兵的崩溃速度,根本没有比左翼士兵慢多少。
“哎呀,糟了!”
“天啊,这难道是天兵啊!?”
扶余契的身边立刻响起了阵阵的惊呼。
在这些惊呼的声音里,既有百济国的扶余人,也有辰韩人、马韩人,还有的是濊貊人、南沃沮人。
很显然,这三千汉军之强,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似乎依靠左翼的百济人,是很难阻挡住的。
但是,左翼的局势变化,却是让这些人的惊呼显得有些太早了。
更加的惊惧还在等着他们呢!
只见那些汉军骑兵在马势减弱后,并没有与周围的百济步兵陷入缠斗,也没有脱离之后进行骑射,而是一如开始的时候一样,又一次的聚拢列阵。
在这三千汉军骑兵的周围尽是敌对的百济人,却浑然不绝什么威胁,就如同空气一样。
“这些汉人,到底要干什么?“百济王扶余契忍不住大声喊道。
他刚刚已经下令召集所有兵力全都往左翼移动,以步兵缠住汉军骑兵,然后就可以发挥自己的人数优势了。
但是,这些汉军骑兵却是根本没有在乎,反而是在原地恢复马力,重新列阵准备再一次的冲锋。
这些汉军骑兵身处万千敌人之中,却仿佛闲庭信步,根本没有把敌人放在眼里。
“呸!”
吴信吐出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刚刚的冲锋之中,拥有精锐牙兵保护的吴信亲自杀死了三个敌人,这口中的血水,也就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将军,儿郎们都是准备好了!”
一名骑兵将领大声的向吴信问道。
“咱们是否这就杀回去?“
吴信听后,却是用手一指前方,大声的命令道。
“不!我们继续往前冲!”
“贼军的后面,可都是一群散兵游勇,咱们就冲他们,驱逐他们去冲击自己!”
第417章
这些联军本来就是互不统属的各部族的集合,在开战之前,也是实力纪律好的百济人和辰韩人走到了前面。
落在后方的那些兵力,可以说都是一些乌合之众。
正在往前赶路的这些人,并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看到联军的侧翼忽然出现了巨大的骚动,然后就是听到震天的厮杀声。
等到一切稍稍平静的时候,一直数千人的骑兵已经突然出现了在侧翼百济人的阵列中。
至于阵列中的百济人,早已经是被杀的大败。
要不是周围的援军抵达,陆陆续续溃兵,只怕现在早已经是全面崩溃了。
但是,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杀入百济人阵中的汉军骑兵,并没有与周围的百济人纠缠厮杀,而是直接结阵继续往前冲杀了过来。
“跑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之后,这些本就没有什么战力的杂兵,立刻就是掉头逃跑。
吴信率领的汉军骑兵,对于这些毫无阵型和士气的蛮夷杂兵来说,简直就是天神下凡一般的存在。
三千汉军骑兵呼啸而至,无数的刀枪矛槊在人群中上下翻飞,成片的血雾喷薄而出,染红了整个地面。
面对气势汹汹的汉军骑兵,这些蛮夷杂兵除了逃跑之外,已经根本做不出多余举动了。
汉军骑兵一番冲杀后,后方的蛮夷兵力已经完全乱掉了,全都是毫无目的的四散而逃,根本没有人关心战局的情况。
“坏了,坏了!”
百济王扶余契脸色苍白,不自觉的喊了出来。
此时的汉军骑兵已经凿穿了百济人的阵列,冲到了联军的侧后方了。
那些溃兵已经完全被本能驱使着逃跑,要是汉军骑兵稍加驱赶,他们就极有可能转头冲击友军的阵列。
“大王,快下令变阵啊!”一名百济贵族大声喊道。
“晚了!大王,还是速速引兵去截杀这些汉军吧!”
另外一名百济将领立刻就是建议引兵去阻挡汉军,因为要是轻易的改变阵列的后,以百济人的军事素质,恐怕将要不战自溃了。
扶余契也是来不及多想,立刻召集附近的精锐,向着那些汉军骑兵扑杀而去。
这些精锐,其实都是百济国中的贵族子弟。
他们全都是百济国上层的扶余人,个个都是精通武艺,又与汉军一起作战过,可以说是扶余契手中最为强悍的力量。
不过,就在扶余契下令召集这些贵族武士们集结的时候,却是已经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命令了。
吴信率领的三千汉军已经又一次完成了冲锋,此时新的一轮冲锋,又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冲击的方向,却是转了一个弯,向着百济王扶余契所在的放心。
百济王扶余契脸色一暗,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这些汉军骑兵已经开始催动战马,驱赶着那些无头苍蝇似的溃兵,向着百济王扶余契所在的方向而来。
如此一来,百济王扶余契想要反扑的计划,只怕也是到头了。
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再装逼了!
但是扶余契的心中还是有一丝幻想的。
要是让这三千汉军骑兵一战击溃自己,那将来自己怎么坐稳王座!
“大家听令,随我杀!”百济王扶余契心中惊怒交加,此话一出就是满满的杀气。
说完,他就率领最为强壮勇敢的数百百济武士。
在这场追亡逐北的战斗中,许多的蛮夷部落战士,其实他们对于汉军骑兵凶悍表现,早已经是惊惧的不能自制。
如今看到汉军骑兵要冲击自己,莫不都是害怕的慌了手脚。
浑身是血污的吴信高昂着头,大声的喊道。
“贼兵不过是土鸡瓦狗,诸军,随我杀敌!”
“杀!”
“杀!杀!”
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中,汉军骑兵的新的一轮进攻开始了。
“嘭!”
“啊!”
在一阵的惨叫声中,汉军骑兵所向之处,无不望风引得一连串的生死惨剧。
这些蛮夷溃兵除了往前逃跑之外,已经是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别的问题了。
“噗!”
一阵阵的追杀之中,汉军骑兵也是损失不大,完全保留了最强的战力。
大批的蛮夷溃兵,全都是发了疯一样,往自己的友军大营冲杀而去。
见到自己的计划基本得逞之中,吴信立刻就是就立刻再一次说道。
“诸君,随我再冲杀一阵。”
“只要把这些奴酋全都杀掉,将来怎么金银珠玉,都不要再走了。”
吴信的话音刚落,三千汉军骑兵又一次的振臂高呼。
对于这些河北义从来说,没有什么比抢掠和杀人犯放火更加令他们感到愉悦。
至于眼前的这上万蛮夷士兵,都不过是一些土鸡瓦狗罢了。
。。。
一个时辰后,原本平静的山谷中,已经完全不见了那些整齐的士兵。
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只有空空如也的花草。
数万百济等杂夷联军大败而逃,也留下了满地的熊猫眼睛,也即是知道了。
此时的吴信,手中有大批的斩获,还有后面的一队事情,已经减少了。
当吴信正在欣赏满地的蛮夷士兵尸体的时候,一名部将立刻冲到了他的跟前。
这时候,几名汉军义从部将跑到了吴信面前。
“将军,大胜啊!”
“将军,你看,抓到几个贼虏头目!”
一边说着,这些汉军将领就从后面牵出来的一群穿着百济贵族的服饰的俘虏。
这些俘虏全都是一副求生欲满满的样子。
吴信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轻蔑,他厉声的呵斥道。
“你们这些蛮夷,天子赐予你们义从身份,竟然如此不珍惜,吞了狗胆了,竟然敢谋叛!”
“来人啊,全都拉下去砍了!”
此话一出,这些百济贵族全都是吓了一跳。
他们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汉将吴信竟然连问他们都不问,直接就要砍他们的脑地。
'将军,饶命啊!'
“将军,饶命啊,小人知道百济王的财帛藏着哪里!求将军饶命啊!“
“小人愿意给将军当牛做马,求将军不要杀我!”
其中的许多人已经是涕泪横流,哭哭啼啼的根本没有了之前的状态。
吴信听到这些后,却是根本不为所动。
他冷冷的挥了挥手,几名汉军卫兵立刻就是扑上前去,把这些俘虏全都给拖了下去。
只听得几声清脆的刀响,这些百济贵族俘虏就统统成了无头的死尸。
很快,几个卫兵托着人头呈到了吴信的面前。
吴信略微看了一眼,然后是根本不再在意。
经此一战,东平州最为强大的百济人彻底被打断了根基。
吴信率领的汉军骑兵追杀溃兵十多里,百济王扶余契虽然颇有勇武之名,但却是汉军杀来的时候没了胆子,引领着自己亲信一溜烟逃跑了。
身为主将的扶余契一逃,其余的阵列立刻就是奔溃。
对于战中俘获的百济贵族,吴信已经找了许多借口,基本都是处理掉了。
因为在吴信的计划里,等到百济扶余人势力大损的时候,这些百济贵族更是不能久留,也不能放他们回家乡,需要直接杀掉。
只有杀掉这些百济贵族,才能让下层与百济王之间少了许多营运,更加方便吴信以后派人统治百济人。
“报,将军!”
忽然,又是一阵急报,一名斥候头目兴冲冲的跑到了吴信的跟前。
“将军,小人捕捉到了贼人头目,说是还有一部贼兵已经绕后去了北方,还在等着将军从哪里退兵呢!”
吴信听完事情的原委,立刻就是哈哈大笑。
“哈哈,既然如意,那就又是一群军功在等着我们呢!”
众将领也都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去小妹这些七十年代的对讲机。
=·=·=·=·==·
江东,建业。
在建业城中,不久之前继任的大晋皇帝司马睿,如今却并没有什么当了皇帝的幸福,反而是一堆的烦心事在等着他呢。
一展香炉,在宫殿中袅袅而散。
在司马睿登基之后,就以琅琊王导为丞相,录尚书事,几乎成了仅仅次于自己的超级权臣。
但是,王导本人却很是安分守己,并没有对司马睿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这也是司马睿一直信任王导的原因吧。
此时的大殿中,只有司马睿和王导叔侄两人。
“仲父,朕刚刚听说,北虏刚刚在朝鲜故地讨灭了百济国,杀人盈野,几乎是占据了整个东平州。”
司马睿对于青州汉国还有刘预,统统都是没有什么尊敬。
只要在这种私密的环境下,晋帝司马睿都是习惯称青州汉国为北虏。
“陛下,百济、朝鲜都不过是海东偏僻之地,得之无益与国力,失之却是有损社稷,刘预却志在必得,恐怕就是为了以后的一个虚名吧。”王导对于乐浪带方两郡的偏僻和穷酸还是很了解的。
“可是,那刘预却是搞了一个献俘阙下,半个天下的人都是知道了!”
司马睿有些羡慕的说道。
原来,这一些消息,却已经不是朝廷的密探通报的。
而是从他的长子司马绍那里得知的。
刚刚十几岁的司马绍本就喜爱武艺,等到这些后更是焦略的等待一切来自北方青州汉国的消息。
所以,司马睿在得知刘预竟然抓了一群海东蛮夷搞献俘阙下之后,心中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是已经羡慕的要发狂了。
王导已经是猜到司马睿的意思,怎能不给面子。
“陛下,刘预不过是一介武夫,因缘际会,这才有机会窃据中原半壁!”
王导说的那叫一个郑重。
“陛下只要勤修仁政,远离奸佞小人,则社稷必然无虞,再选精兵良将以为前锋,就可收服中原,还于旧都!”
不过,明知王导的这一套理论非常扯淡,但是大晋皇帝司马睿却是不得不顺从。
因为,如今建邺的晋廷内部的矛盾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在司马睿当年刚到江东的时候,是王敦、王导兄弟结交江东大姓,才有一副安稳的基业。
就那个时候来说,王敦他还是有一个朝廷的希望之星了。
但是,如今的王敦占据这上游,用最为扩产百万亩土地,养活了江东晋室半数的兵力。
琅琊王氏,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彻底击溃美女。
在这种朝堂局势下,除了琅琊王氏之外,其余的各家各族只不过是把活着又暘吃了百年。
对于这种权力的垄断,江东的许多实际大族,已经恨死琅琊王氏。
在此情况下,吴兴的周氏等家族已经开始公开叫嚷着不公正。
估计就没有看画手,但是却是个坑啊。
“仲父,内修仁德没有问题,可是这些修不来陷俘阙下啊。”司马睿有些遗憾。
“仲父可知,不仅是青州贼刘预抓捕蛮夷献俘阙下,就连关中的匈奴胡虏,也一样的凶残啊。”
“而且,朕还听说,匈奴皇帝刘聪已经与手下商议完毕,正在准备吞并益州的成国呢!”
“要是胡虏占据了关中,然后在谋取了益州,那我江东岂不是就成了砧板上的鱼友了吗?!”
听到司马睿的话后,一直都是表情冷漠的王导立刻明白了什么,笑出了一声。
“哈哈,陛下莫慌,臣觉得,这不过是关中胡虏的恐吓之言罢了!”
“胡虏背后不仅有凉州、秦州的袭扰,还得用重兵防备东面的洛阳、平阳两处重地,根本就没有可能发动讨伐益州的战斗。”
“那仲父的意思是?”司马睿心中微微一动。
“陛下,臣觉得,越是这些胡虏叫的嚣张,就越是证明他们没有余力,只不过是用这种方法来讹诈罢了!”
“要是讹诈成功,那就是真厉害的;不过,要是讹诈失败的话,那就是”
第418章
对于王导的话,司马睿虽然表面上没有提出异议,但是在心中却是不太相信的。
司马睿知道,对于自己来说,不管是关中的匈奴胡虏也好,还是关东的青州汉国也罢,都是一些虎狼之国。
匈奴胡虏破国灭族的大仇自不必说,就说那刘预也是野心勃勃之辈,如今与自己联盟,也不过是因为贸然篡国,根基不稳罢了。
就算是这样,却依旧是日日操练兵士,听说已经有了劲卒二十多万!
这二十多万劲卒已经完全能做到丰衣足食,远不是江东豪强部曲那种半奴隶性质的私兵可比。
如今这些青州贼军只是欠缺些战场历练罢了,只要过上几年,那刘预就将拥有二十多万真正的精锐。
在加上物资粮草的储备,就肯定会向匈奴胡虏发起挑战。
匈奴胡虏虽然是死仇,但其灭亡的话,下一个倒霉的就将是江东晋室了。
不过,在这一件事情上,司马睿和琅琊王氏却没有办法统一意见了。
琅琊王氏宗族繁多,其中的许多人已经在淮南经营起来了南北互市。
因为在南渡之后,江东土著豪强早已经占据了吴中富饶的熟地,北方士族就算是想要开垦荒地,也不得不重新另寻他处。
所以基本都是去往更加偏远的会稽郡东南一带的海边郡县,那里沼泽河流密布,就算是垦荒也是花费不小。
相比之下,在淮南一带经营南北互市,就成了这些北方士族迅速恢复元气的好路子。
特别是以琅琊王氏为首的大士族把持了权力,原本江东朝廷设置的商榷税卡全都是成了摆设,没有人敢向这些大士族征税。
同时,这些北方士族又借机排挤其他的江东豪强和寒门。
“仲父,朕听说刘预亲将卒,远士人,国中多有不服,只是迫于其暴虐,故而敢怒不敢言!”
司马睿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
“仲父声名远隆,有威信于天下,何不修书几封,密送于北方的仁人志士,让他们速速相约举事,逐贼寇而奉王师!”
听到这番话后,王导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北方诸人虽然心存晋室,但还是无人敢逆刘预兵威,数年之中,几无败例,此等虎狼之师,何人敢反啊!”
司马睿的脸上面露痛苦之色。
“要是果真如此,那刘预马上就要站稳脚跟,等到那时候,将有何人能制之?”
“贬黜名士,戕害名教,这刘预实在是比胡虏还要可恨!”
司马睿恨恨的说道。
这倒不是他真的觉得如此,而是希望以此来提醒王导,青州贼寇可是明目张胆的打压大士族豪强的,你们琅琊王氏这种就是妥妥的被压迫者。
以此来提醒王导抓紧想办法,否则,如何保全琅琊王氏的富贵?
不过,王导还是没有接过这个问题。
如今琅琊王氏之中参与南北互市已经成了与屯垦同样重要的产业。
这荒僻落后的江南之地,几乎是啥货物都缺,琅琊王氏只要派人把货物从淮北运到淮南,就可以赚得盆满钵。
如此情况下,王导那里肯去鼓动青州汉国的内乱,一旦内乱发生,这淮南的互市就没有办法做了。
没有了南北互市的利益,数量巨大的琅琊王氏宗族如何养活?荆州、江州的王敦数万私兵如何养活?
这些没有了的话,琅琊王氏的权力也就是要被动摇了。
“陛下放心,刘预虽强,但是关中的胡虏也并不是好对付的。”王导立刻说道。
“只要关中的胡虏尚存,则刘预必定是联盟于陛下,共同对付胡虏,胡虏占据关中有地利之便,刘预根本没有那么轻易的攻取。”
“这时日肯定要很长,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都是不好说啊。”
王导原本就是北方人,自然是知道北方近些年来的状况。
天灾**且不说,就说各部附塞的戎狄,就足以让一个强大的中央王朝头疼不已。
更何况只是占据了半个北方的青州汉国,怎么可能很迅速的击败匈奴人呢?
只要这时间拖得久一点,那可就是什么情况都能发生的。
“二十年?”
司马睿对于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惊异,他的年龄已经是快到不惑之年了,司马睿最近几年身体频频劳累失调,谁也不敢保证他还能健健康康的再活二十年。
“朕记得,那刘预尚不到三十岁?”司马睿轻抚着短须说道。
“好像是二十有八。”王导轻声的说道。
“要是真的等到二十年才能光复山河,那朕怎么等得起啊。”司马睿也是轻声叹道。
王导刚要开口,却听到一声内侍的通报,说是皇太子司马绍求见。
司马睿随即吩咐让司马绍先候着,不管是任何急事,总得排在王导之后的。
他说完之后,又是看向了王导,却发现王导的神情面带微笑。
“仲父,何故如此?可是想到了什么喜事?”司马睿有些不解。
“陛下,皇太子英武聪慧,有明君之范,说不定将来光复中原,就要依靠皇太子!”王导说道。
司马睿脸色非常的高兴,对于自己的这个长子司马绍,他是真真切切疼爱,听到王导的夸赞后,简直就比夸赞自己还要高兴。
王导说完之后,也就告退而出。
一直到皇太子司马绍进来后,司马睿依旧还在沉思之中,其中既有对于北方两个劲敌的顾虑,也有对未来的担忧。
“儿拜见陛下!”
年纪轻轻就一表人才的司马绍一进来,立刻就是大声的拜见。
“我儿免礼。”司马睿见到自己的儿子,心情顿时舒展了不少。
“今日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情?”
司马睿现在所在的宫殿乃是议政所在,一般的时候,皇太子司马绍都不会前来打扰。
现在司马绍专门而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或者是他自己以为是重要的事情。
“父亲,儿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父亲务必应允!”司马绍说道。
“何事?”
对于这个儿子,司马睿一般都是依从的。
他猜想,多半是司马绍想要一些宝马、良弓之类的兵器,要不就是各种兵书图册。
没有办法,他的这个长子喜欢军事武备之学,对于这些都是痴迷的很。
“父亲,儿想要去京口招募一些义士,编练新军!”司马绍抬头挺胸的说道。
“京口?编练新军?”司马睿满脸的惊讶。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喜好军士的长子,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要亲自编练士卒的地步了。
“胡闹!”司马睿非常的生气。
“你不好好的学习经史,体会先人的微言大义,却要想着去编练什么新军兵卒,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早在晋武帝时代,全国上下都是瞧不起普通的军士,连同其余的将领、军事家等一些人也受到了牵连。
现在,堂堂晋王朝的皇太子亲自上阵操练士卒,这要是让那些世家大族们知道了,肯定要大喷特喷。
“陛下,兵法有云‘枪杆子里出政权’,要是手中无兵,就算是心中有再好的无言大义,又如何实施?”司马绍毫不示弱的说道。
“枪杆子里出政权?”
司马睿暗暗体会了这一句话,越品越发现简直是太有道理了。
“对啊,父亲!这句话乃是北地流传来的兵书上的话,话虽俚白,却是有大道理的。”司马绍说道。
“王敦等人,本就不满朕以你为太子,如今要是再闹出这种参与军伍的事情,只怕许多的名士都要指责弹劾你啊!”司马睿说道。
在整个江东,所有人都知道,司马睿的长子司马绍生性聪慧,又有过目不忘的,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英武果断,根本不是他老爹司马睿那种‘包子脾气’。
对于这么一个强势的储君,荆州的王敦等人自然就是心中不喜,要不是司马睿其它儿子都很幼小,说不定皇太子早就是换人了。
“父亲,儿日日观摩北来的那些兵书,越看越是惊异啊,原来练兵成军根本没有太多的秘密,许多的道理都是可相通的!”司马绍继续说道。
“此等强军之法,绝对是非常的迅速,只怕用不了多是时日,青州刘预手下的士兵就将会是精锐劲卒!”
“到了那个时候,以江东荒僻之地,如何自保?”
听到年轻的司马绍说话,司马睿倒是非常习以为常。
“不仅如此,父亲乃是天子,可是谁家的天子只有五百人宿卫?”司马绍纷纷不平的说道。
在如今的建邺城中,精锐士兵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是给皇帝做保镖的宿卫中军,跳来跳去,只有约五百人了。
“只要陛下军权在手,什么王导王敦,谁人还敢在陛下面前指手画脚?”司马绍压低了声音说道。
“住口,不许对仲父无礼!”司马睿轻声的呵斥,不过语气远没有怎么厉害。
司马睿说完,就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呆呆的盯着窗外的树梢,越想越觉得自己儿子说的话有道理。
那些世家大族,不管是北方南渡的也好,还是江东土著也罢,哪一家不是僮仆上千,部曲数千?
只有他一个九五之尊的天子,却是仅有行宫中的五百军士护卫。
至于建邺内外的其余诸军,则几乎全都在各大世家出身的将领手中。
“这练兵素来都是将门的不传之秘,你可有办法学得?”司马睿问道。
只见司马绍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恭敬的呈到了司马睿手中。
“父亲请看,这是儿誊抄的青州府兵的军法赏罚,事无巨细,几乎全都是在里面,练兵之法,也就在其中了!“
司马睿一打开,发现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工整小字,显然全都是司马绍的心血。
自从与青州汉国互市之后,司马绍就暗中派人去北方探寻青州军的各种军事机密,在这其中,以北方军府兵的各种军法细则的册子为最多。
通过各种渠道获得青州汉军赏罚条令和军事培训启蒙册子,大晋太子司马绍竟然成了汉军府兵在江东的第一传承人。
汉军操练的各种办法,几乎被他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既然有如此良法,儿一定可以编练一只强军!”司马绍意志坚定的说道。
“内惩不臣,外讨贼凶,非强军不可矣!”
司马睿心中已经大动了,但他生性谨慎,还是有许多顾虑,令他不敢应允。
“你想要募集多少人?”司马睿终于是问道。
司马绍闻言大喜,知道父亲已经答应了。
他立刻伸出一个巴掌的五根手指。
“五百?”司马睿问道。
“不,父亲,是五千!”司马绍兴奋的脸色通红。
“五千?”司马睿先是一惊,而后立刻没有紧皱,继续说道。
“绍儿可知,五千人可绝对不是小数目啊!”
司马绍点了点头,“儿知道的。”
“这么多人,可不好招募啊!”司马睿说道。
“父亲说的对啊,所以儿打算到京口去募兵!”
司马绍兴冲冲的说道。
京口,就在距离建邺不远的东面。
不过,与在江东的建邺城不同,这京口城却是在江北。
自从八王之乱以后,大量的北方流民就是南下逃生,许许多多的流民就是聚集在京口一带。
这些流民大多辗转千里,才来到了滔滔的江水畔,非健壮者都不肯能留存在现在。
这些京口流民的特点自然也就吃苦耐劳、坚韧不拔。
再加上这些流民许多都不愿意委身豪强为客户部曲,自然也就比建邺城中的这些内外豪强诸军可靠的多。
听完司马绍分析了一通去京口募兵的理由后,司马睿的心中是又惊又喜啊。
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来,肯定要遭到许多世家豪强的反对,甚至是强烈的反对。
喜的事情自然就是,自己的好儿子司马绍不愧是英武果决的少年英主之资。
“好!朕就准你所请,让你去京口募兵,五千之数应该是能募集到的。”司马睿舒缓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可是,这五千人的吃喝用度、兵器甲帐、赏赐抚恤要从何而来?”
皇太子司马绍听到这里,却是忽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