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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之血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疯狗先生     五胡之血时代txt下载     五胡之血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9章

    一场大雪过后,并州雁门郡以北的原野上,全部变成了皑皑白雪的世界。

    几条纵贯南北的大道就像是蜿蜒的巨蛇,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穿过。

    “嚯!”

    原本应该白雪寂静的原野中,却是透出阵阵的人马嘶喊的声音。

    在一阵激烈的交锋之后,处于下风的一方见势不妙,立刻向着北方仓皇逃跑。

    而那些得胜骑手们,只是象征性的追赶了一段时间,然后就任凭他们逃向了北方。

    “单于,为何不追他们了?”

    一名头戴皮毡帽的鲜卑人穿着粗气,向身边的拓跋六修问道。

    自从杀掉了自己父亲拓跋猗卢之后,拓跋六修就自封为鲜卑大单于,并且征召南方晋阳的拓跋部众集结到新平城,用以抵挡北面而来的拓跋普根等敌人。

    “呵呵,拓跋普根的这些先锋不过是些杂兵,就算是杀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放他们回去,让剩下的人知道,本单于的实力!”

    拓跋六修说这话的时候,却是非常得意看了看周围的部下。

    这些人都是拓跋六修最为倚重的披甲骑手,一个个都是早就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兵,这些人都摒弃了原本最拿手的游斗,而改成结阵冲锋。

    经过两战之后,拓跋六修的这一千多披甲骑手在战场上大展神威,把先行到来的数千对手给杀的落荒而逃。

    拓跋六修已经非常自信的认为,有这一千多披甲骑兵之后,虽然不敢说攻取盛乐城,成为真正的拓跋鲜卑单于,但是如果依托新平城和北庚河来阻挡拓跋普根等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能在新平城站稳脚跟,就可以保住自己这条命了。

    就在拓跋六修对于自己的前途感到非常乐观的时候,由拓跋普根率领的平乱大军,却是被拓跋六修这个‘弑父者’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给吓了一大跳。

    年轻的拓跋普根身披一件黑熊皮的大袍,阴沉着脸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灰头土脸的鲜卑部将。

    “大人,普六修的兵马实在是强悍,人人都是披着铁甲,就连马身上都是厚毡,别说是弓箭了,就是普通的刀枪都伤不到他们,我们根本打不过啊。”

    一名部将哭丧着脸说道。

    听到这两个刚刚败退回来的部将的描述后,旁边的拓跋鲜卑众将也都是一阵窃窃私语。

    其中一名贺兰部的酋长立刻向拓跋普根说道。

    “大人,如今看来,普六修的实力不能小看啊,如今前锋两次失败,要是再败下去的话,恐怕军心大乱啊。”

    这名贺兰部酋长,乃是拓跋鲜卑中的实力派,其本人更是拓跋普根的舅舅,他的话自然有几分道理。

    “这样的话,舅舅觉得怎么办才好?”

    拓跋普根认真的问道,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是决定还是先问一下自己的舅舅比较好,这样的话,也能充分显示自己这个年轻的拓跋大人胸怀宽阔。

    “咱们就先在此驻扎,等待河西的十三部兵马到来,然后再合兵一处,到时候咱们人多势众,就算是普六修手中的兵马再强,也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拓跋普根点了点头,下令全军原地驻守。

    一直到了十天之后,河西一带的十三部援兵赶到之后,拓跋普根才终于决定稍加休息之后,就立刻举兵拿下新平城,用‘弑父者’拓跋普六修的首级来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成为鲜卑单于。

    不过,这一只联军的首战,却是又一次遭遇了失败。

    拓跋六修手中的那支披甲骑兵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直接凿穿了拓跋普根联军的中路。

    这些人马具装的骑兵,根本就不是那些骑射手可以阻挡的。

    拓跋普根不得不稍稍退却,准备再想办法来对付拓跋六修。

    不过,这个时候的拓跋鲜卑军中,却是已经隐隐有了异样的声音。

    但对于这些索头鲜卑来说,其实并不在乎前任大单于拓跋猗卢是被‘弑杀’,还是坠马而死。

    在拓跋普根打起旗号,准备讨伐普六修的时候,他们之所以拥护拓跋普根,除了拓跋普根是前前任单于的儿子之外,更多的是希望在杀掉普六修之后,能分吃普六修这块肥肉。

    到了如今,却是三战皆败,虽然因为普六修的兵马人数少,没有造成太多的杀伤。

    但是,对于这些索头鲜卑的豪酋们来说,要是不能击败拓跋六修,那要是转而拥护普六修为大单于的话,也根本不是什么不能接收的事情。

    反正,对于这些索头鲜卑来说,什么忠孝仁义,都是从来没有听过。

    要是拓跋六修如此厉害,要是拥护他做了大单于,那将来肯定能带领他们获得更多的胜利,取得更多俘虏、女人和生口。

    不过,这一切对于拓跋普根来说,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获得胜利,否则的话,一旦那位头脑鲁莽的族兄普六根暗中拉拢这些索头酋长,自己就要彻底完蛋了。

    正当拓跋普根越来越感受各部酋长的变化之后,苦苦思索办法却不得其法的时候。

    他手下的晋人部将姬澹却是悄悄的领着一个人来见他。

    等到来人把遮蔽面孔的罩衣取下之后,拓跋普根却是大吃一惊。

    “卫督护?”

    拓跋普根知道,如今的卫雄早已经是普六修的左膀右臂,替他统领新平城内外的晋人部众。

    如今如此神秘的来见自己,却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将军,别来无恙啊!”卫雄见到拓跋普根之后,非常的高兴。

    不过,拓跋普根却不领情,他冷冷的问道。

    “卫督护,所来何事,该不会是要替普六修那个贼子当说客的吧?”

    “哈哈哈,将军这话,只是说对了一半!”卫雄浑不在意拓跋普根的冷淡。

    “一半?此话何意?”拓跋普根眉头一皱。

    “将军,卫某的确是来当说客的,不过,却不是给普六修!”卫雄神秘的说道,然后又看了看拓跋普根身边的两个奴仆护卫。

    这个时候,旁边的姬澹非常识趣的退出了帐外。

    “这两个都是我最亲信之人,卫督护有话尽管说!”拓跋普根的脸色舒缓了一些。

    “将军,可知晓如今的天下大势?”

    “天下大势?卫督护还是不要绕弯子,有话直说!”

    “哈哈,将军果然是爽快之人!卫某那就明言,如今普六修据守新平城,其手下的甲兵凶悍,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些简陋的牧民了,将军要想稳住族中各豪酋,却是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

    拓跋普根眉头紧皱,有些不满的说道。

    “卫督护,休要诓骗我,难道以为一个小小的新平城真的能挡住我吗?”

    拓跋普根说完这话,就看到卫雄一直微笑着看着自己,却是一言不发,仿佛早已经看透了自己的虚实一般。

    二人对视一阵之后,拓跋普根终于是败下阵来,心中却是暗暗的骂道,肯定是姬澹等晋人部将把自己的虚实都告诉给了卫雄。

    等到拓跋普根把一切摊开之后,卫雄却是把自己此行索来的目的告诉给了他。

    “什么,归顺青州贼?”拓跋普根又是一惊。

    “唉,将军此言差矣,今上乃是汉室之后,皇汉之胄,怎能称之为贼呢?”卫雄立刻正色。

    “况且,如今陛下又讨平幽州,可谓是声威日隆,而晋室、胡虏之辈,早已经是不足道也。”

    “只要将军归顺皇汉,为国羽翼,那新平城的普六修根本不足为患,自有大汉天兵自行诛之!”

    听到这一番话,拓跋普根却是丝毫没有什么喜悦的表现,反而是脸色更加的阴沉。

    他盯着卫雄问道。

    “那要是我不愿意归顺呢?”

    卫雄闻言,微微摇头,叹息道。

    “要是那样的话,大汉皇帝就将出兵助普六修北攻盛乐城了。”

    “如今只是区区一些精良甲胄,就能让普六修犹如神兵相助,要是再有皇汉一支强兵,恐怕外面的各部酋长,就将纷纷背弃将军而去了。”

    “呵呵,当然,也包括贺兰部的那位豪酋!”

    拓跋普根听到这里,才完全明白了一起。

    怪不得普六修的兵马越战越强,原来是这些青州汉军一直在后面支援。

    他早已经知道有一支青州汉军抵达了代郡,原来以为是自保之用,如今看来,却是打算直接杀进场来,要充当他和普六修的胜负手啊。

    心中作了一番挣扎之后,自知形势的拓跋普根终于是开口了。

    “那位天子,将如何助我?”

    卫雄闻言微微一笑。

    “哈哈,将军有此问,则大事定矣!”

    =·=·=·=·=·=·

    幽州,涿县城。

    一身天子衮服的刘预,刚刚在行宫内完成了册封辽州刺史宇文莫珪之女为昭仪的典礼。

    如今正在女官的服侍下,换掉这一身有些累赘的衣冠。

    旁边的另一名女官,正在向他汇报刚刚从并州得来的消息。

    “安北将军孙纬率军破新平城,驻扎在北庚水的拓跋六修所部不战而溃,拓跋普根率众追击,追斩拓跋六修于娄烦,拓跋普根上表请附,然后率众北归!”

    “传朕的命令,让拓跋普根派使来朝见,等到朕给了他册封之后,自然会准其北归。”刘预不慌不忙的说道。

    拓跋普根所谓的北归,并不是简单只待自己的部众,而是在并州境内晋阳的数万拓跋部众。

    这些拓跋鲜卑,在拓跋猗卢帮助刘琨收服晋阳之后,就赖在晋阳不走了,把原来的主人刘琨给排挤到了阳曲另行驻扎。

    自从拓跋六修叛乱后,雁门新平一带的交通断绝,这些晋阳的拓跋鲜卑就成了瓮中之鳖,要是刚刚抢占了新平的汉军不放行,这些拓跋鲜卑的部众,就要彻底被关在晋阳了。

    所以,拓跋普根弃晋投汉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晋阳这些索头鲜卑给撤回老巢,毕竟这两万多人,对于拓跋鲜卑来说,可是非常大的一部实力了。

    听到刘预的命令后,女官立刻记了下来,然后又继续汇报道。

    “吴信已经率军入无终城,段部鲜卑弃城而去,吴将军追击不及,没有获得斩获。”

    “令吴信继续追击,最起码要把段部鲜卑赶出北平郡!”

    经过宇文鲜卑的几番劫掠只有,段部鲜卑的实力遭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不仅要防备北方的宇文鲜卑,而且东面的慕容鲜卑也露出了不善的眼神。

    所以,刘预抓到这个机会,派吴信率领新收服的幽州军进攻占据北平郡的段部鲜卑。

    这些段部鲜卑既没有后援军,又不得本地汉人豪强百姓的支持,凭借区区千余人,根本无法防守城池要塞。

    几乎是兵不血刃,吴信就率军连下五城,只用了不到十天。

    这时候,又有内侍在门外通报。

    “陛下,郗侍中求见!”

    “且稍后!”

    刘预一听郗鉴求见,立刻就知道是所为何事。

    他一把扯过女官手中的衣服,自己麻利的换了上去,然后来的了前堂。

    “郗公,可是有了结果?”

    一见到郗鉴,刘预立刻就是急切的问道。

    郗鉴依旧还是一礼,然后才说道。

    “幸不负陛下所托!事已成矣!”

    刘预闻言,立刻抚掌大笑。

    “哈哈哈,好!”

    令刘预高兴的事情,正是晋并州刺史刘琨、刘演叔侄。

    自从拓跋六修内乱之后,晋阳的拓跋鲜卑北撤,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如此一来,就真的如卫雄所料的那样,原本就苦苦支撑的刘琨将会更加的窘迫。

    等到匈奴汉国再一次来袭,恐怕晋阳城又要丢失了,而且是将彻底从刘琨手中丢失。

    所以,刘预立刻让郗鉴、崔遇等人去游说刘琨和刘演。

    其中郗鉴负责的是游说刘演,崔遇等人负责的是游说刘琨。

    如今郗鉴既然已经说事情成了,那就是刘演已经被说服了。

    只要常山、中山的刘演归降,那并州的刘琨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出路。

    “陛下,等到刘演归降,将以何待之?”

第360章 弃晋阳,入关中

    匈奴汉国,嘉平二年十月,平阳。

    一连几天的鹅毛大雪,已经纷纷扬扬的下了三天了。

    整个平阳在白雪的映衬下,竟然非常的安静,因为大雪封路,往日常见的操练、劳作也都暂停了。

    在平阳的匈奴皇宫里,几乎所有的匈奴汉国权贵都云集到了都城。

    因为他们知道,此时的匈奴汉国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陷入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了。

    端坐中位的匈奴皇帝刘聪眉头紧锁,扫视了一眼在场的这些匈奴汉国的宗室、将领和大臣,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数日之前,晋虏刘演以中山、常山两郡投降青州贼,如此一来,并、冀关隘尽数落入青州贼之手。”

    “刘演既降,则刘琨也不远矣。”

    “等到明年开春后,只怕青州贼人就将由北而来了!”

    “诸位可有何良策以应之?”

    听到匈奴皇帝刘聪的话后,在场的一众匈奴权贵们,都是互相看了看,没有人轻易的率先发言。

    就在不久之前,因叛将令狐泥而偷袭得手的晋阳城,在拓跋鲜卑和刘琨的反攻下丢失,而且在随后的蓝谷之战中,主帅刘粲又损兵折将,彻底丧失了主动权。

    如今的匈奴皇帝刘聪可是暴躁的厉害,谁也不想轻易的出言。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德高望重的匈奴‘贤良’,御史大夫陈元达就是率先开口说道。

    “陛下,青州贼一年之内,据冀州、吞幽州,如今又纳降刘演,天下膏腴,已经近半为其有,而我朝虽兵精将广,却仅据不足两州之地,要是再不拓地广民,等到青州贼生息完备,恐非其敌手啊!”

    听到御史大夫陈元达的话后,刘聪心中就是一阵的嫌恶。

    陈元达说的这些道理,他当然都是知道,刘聪现在最想要的是有人告诉自己怎么办,而不是告诉自己这些已经知道的东西。

    要不是这个陈元达精熟政事吏治,而且盛名在外,可以帮着匈奴汉国拉拢许多的晋人士人为自己所用,匈奴皇帝刘渊根本不想让他参加这个朝会。

    不过,刘聪却是勉强应付了他两句。

    “陛下,如今拓跋索虏内乱刚定,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肯定无暇顾及晋阳,只要再以强军奇袭晋阳,肯定能速下之!”

    河内王刘粲心有不甘的说道。

    之前的晋阳城得而复失,让他非常的羞恼,心中非常想要重新夺回晋阳雪耻。

    只听刘粲继续说道。

    “先取晋阳,然后再令诸羌、铁弗等部助阵,夺取雁门,如此一来,只要守住关隘,那些青州贼一人一马都别想进入并州!”

    如今的汾河谷地,被匈奴汉国和刘琨一分为二,双方只要兵力充足,都拥有威胁对方腹地的机会。

    只不过,刘琨的实力太弱,这种双向的通途就变成了匈奴汉国专有了。

    而一旦实力强大的青州汉国占据了并州北部之后,就可以南下威胁匈奴汉国了。

    “阿粲所言,甚是有道理啊!”匈奴皇帝刘聪听罢,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郑重的说道。

    其实,河内王刘粲的话,早就是匈奴皇帝刘聪与之商议过的。

    也即是说,重新集结兵力进攻晋阳的事情,其实是匈奴皇帝刘聪的本意。

    一些善于迎合的匈奴臣子们,立刻体会出了其中的意味,纷纷的出言附和河内王刘粲的建议。

    这些人都开始说,晋阳的重要性关系重大,应该尽快夺取。

    “陛下,晋阳虽然重要,但是也不必着急取之!”

    在一片赞同先取晋阳的议论声里,中山王刘曜却是非常镇定表示了反对。

    “既然如此,中山王可是有更好的办法?”匈奴皇帝刘曜非常和蔼的说道。

    他今天的朝会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得到中山王刘曜这种匈奴实力派的支持,否则刚刚遭遇失败的平阳本部兵马,根本无法对于晋阳速战速决。

    “陛下,晋阳虽然重要,但是自光文皇帝举兵一来,晋阳内外就已经残破不堪,丁口十不存一,田地荒芜,晋军都一个个形同枯槁,就算是得下了晋阳,也根本没有多少补充,反而要分兵驻守城池!”

    刘聪、刘粲父子对视一眼,只能听刘曜继续往下说。

    “而且,就算是攻取了晋阳,并州真正的北关锁钥-雁门郡也恐怕难以速下!”

    “得晋阳而不得雁门,汾河平川依然无法控扼!”

    “那就继续发兵北攻雁门,咱们大汉十几万虎贲,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雁门郡!?”河内王刘粲却是很不服气的说道。

    中山王刘曜微微摇头。

    “我听说,雁门郡的穷困,丝毫不比晋阳好多少,要是我们击败了青州贼,夺得雁门郡,只怕也要少不得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里的大军消耗繁巨,得到晋阳至雁门这些穷困之地后,根本得不到丝毫的补充!”

    “要我说,最好的出路,就是集结至少十万大军直捣关中!”

    匈奴皇帝刘聪知道自己这个族弟的夙愿就是占据关中,不过刘聪总是觉得,并州一带是匈奴的故地,要是不能先稳住根基之地,一旦在关中遇到挫败后,只怕连一个退路都没有了。

    但是,刘曜的这一番话说完后,却是让匈奴皇帝刘聪也是不得不承认,费了大力气攻占晋阳之后,匈奴汉国不仅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反而因为几番交战又损失了数千部族兵。

    要是再来一次,就算胜利只怕也少不了又是一番损耗。

    匈奴皇帝刘聪不怕损耗人命,而是怕没有什么好处的白白损耗人命。

    那样的话,匈奴汉国这个特大号的‘强盗集团’就失去了他存在的本意了。

    “中山王,并州乃是国之腹心,为何舍腹心而求远利呢?”

    “陛下,臣觉得尽全力取关中,有三利!”中山王刘曜大声的说道。

    自从匈奴汉国攻破洛阳之后,王弥、石勒、赵固等外军将领接连败亡,这就是原本兵力充足的匈奴汉国,一下子多出许多需要防御的方向,十多万匈奴诸胡兵力也有些不够用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今日必须要定下来匈奴汉国接下来的攻略方向。

    否则,等到东面的青州汉国把将近五州的土地、人口消化之后,那将会是何等可怕的力量,就算是军队数量一项,也将会超过匈奴汉国的五部匈奴,及其统领的羌胡、氐人、铁弗、羯人等。

    “其利一,关中有八百里秦川,秦皇汉祖因之成业,而并州不过三百里谷地,不及关中远矣。”

    “其利二,关中晋室公卿内斗倾轧,羌、氐、鲜卑半数其民,只要得到关中,不仅可以收百万晋人为所用,还可以得数十万氐羌之民。”

    “其利三,取关中之后,陛下可迁都长安,长安乃是大汉旧都,如今各地多有称汉宗室之后者,陛下还于旧都,正可应谶纬之数,得天下万民之心!”

    中山王刘曜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后,殿中的将领官员们都是纷纷低声的议论起来。

    如今的匈奴汉国兵力强盛,不算原本的五部匈奴近十万之数的话,还有十多万的羌胡、氐人。

    而在关中的西、南一带,还有更多数量的羌胡、氐人遥奉匈奴汉国,要是取得关中后,那就可以把这些羌胡、氐人都迁居长安一带,彻底成为匈奴汉国的中坚力量。

    此时的匈奴皇帝刘聪已经是心动,但是他的儿子河内王刘粲却是开口不服气的说道。

    “既然要取关中,那岂不是也要雄兵十万,然后同样粮草繁巨?”

    对于这个骄横有余,智略永远不足的侄子,中山王刘曜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取关中之后,虽然长安周围匮乏,但是周边的氐羌部族却多有积蓄,只要陛下能诏抚他们,引他们为上宾,让他们供奉些粮草支援军需,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

    刘聪听后,心中不禁暗暗击节叫好。

    一时之间,整个殿中的匈奴君臣们,纷纷开始就北取晋阳,还是西取关中,进行了热络的讨论。

    如今的匈奴汉国皇帝刘聪早就没有了刚刚破洛阳俘虏晋帝时候的骄满之态,很快恢复了原本精明强悍的本性。

    经过几经讨论后,匈奴皇帝刘聪在心中推翻了自己原本的计划,改为支持西取关中的计策。

    “既然西取关中,非十万强兵不可成功!”

    “要是十万大军尽数去了关中,则平阳、洛阳只怕就要各有虚实了。”

    车骑大将军呼延晏却是开口说道。

    平阳、洛阳的意义都是非同一般,要是其中任何一个有闪失的话,恐怕都会让匈奴汉国的威望受到极大的打击。

    “大雪封堵山川道路,青州贼就算是知道我们奔袭关中,也根本难以来袭!”

    匈奴皇帝刘聪听罢,非常得意的说道。

    殿中的一众将领听到这话,都是一阵惊讶。

    车骑大将军呼延晏立刻问道。

    “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要在冬季进攻关中吗?”

    匈奴皇帝刘聪闻言,立刻郑重的点头应道。

    “不错,朕正是如此打算的!”

    殿中的匈奴将领们闻言都是一阵窃窃私语。

    如今的这些屠各匈奴人,虽然依然自称是匈奴人,但是与当年冒顿、老上、军臣等单于统领的匈奴人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这些五部匈奴虽然都是依旧熟悉骑射,但是适应草原荒漠习性却是改了许多。

    他们的作战时间,大多都集中在了秋末冬初,一旦大雪严寒来袭,这些匈奴汉国的将士们往往都会返回驻地,等到来年春暖之后重新进攻。

    特别是最近几年,这些匈奴汉国的军士们都一个个成了人上人,再加上晋军羸弱不堪,他们也更加的有些懈怠起来。

    这也是最近几年,一旦对上草原上的拓跋鲜卑之后,匈奴汉国往往装备更好,却是总是在鏖战中落败的原因之一。

    就连一向习惯里征战之苦的车骑大将军呼延晏,也是有些不敢置信。

    “陛下,冬雪严寒,将士们征战经年,只怕不再耐苦战了啊!”

    今年的匈奴汉国,先是攻关中、河南,然后又是洛阳、河内、晋阳,绝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没有空闲多少时间。

    匈奴皇帝刘聪闻言却是略微不满的说道。

    “冒顿的子孙,怎能畏惧风雪严寒,北极瀚海尚能纵横驰射,区区关中的薄冰又算的了什么!”

    听到匈奴皇帝刘聪的这句话后,下面的中山王刘曜却是已经明白了他的心中。

    中山王刘曜不经意间瞟了刘聪一眼,心中暗暗冷笑。

    匈奴皇帝刘聪之所以在赞同征讨关中后,又突然决定不顾将士疲乏,而在冬季连续出兵。

    其跟本目的,无非就是想自己亲征,唯恐军权旁落。

    否则,等到春季温暖之后,匈奴汉国要是进攻关中,则青州贼肯定从要来袭击,那样的话,匈奴皇帝刘聪就必须坐镇平阳守卫了。

    而没有了匈奴皇帝刘聪领军,则威望最重的人就是中山王刘曜了。

    一旦刘曜统领大军攻取关中长安,再招抚关中数十万羌胡之后,只怕匈奴汉国上下只知中山王,不知有皇帝了。

    果然,匈奴皇帝刘聪接下来的话,立刻就印证了刘曜猜测。

    “此次征讨关中,朕决定御驾亲征,与将士们眠冰卧雪,不取长安,誓不回转!”

    =·=·=·=·=·=·

    并州,晋阳。

    在晋武帝年间,晋阳的户口曾经有五万之数,可谓是第一重镇。

    等到刘琨赴任并州刺史的时候,已经十不存一。

    如今,经过匈奴人、拓跋鲜卑两次占据之后,晋阳城中的人烟甚至都不如刘琨刚刚来到的时候了。

    顶着风雪从阳曲而来的晋并州刺史刘琨,发须皆裹上了白雪,如同冰塑一般呆呆的望着晋阳城。

    “使君,城中百姓,都已经撤空了!”

    一名侍卫匆匆的骑马跑到了跟前汇报到。

    刘琨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内侄和外甥两人说道。

    “我当年来晋阳之时,城中尚有千余,苦心经营数年,如今却是不足百数,实在是愧对并州苍生啊!”

    他的妻侄崔悦闻言,立刻就是劝慰道。

    “姑丈,如今并州已事不可为,弃晋阳入关中,尚可为继!”

第361章 擒获刘琨

    刘琨并不是要逃跑,他是要转进到关中去而已,虽然路程遥远危险,却早已经下定决心。

    自从拓跋鲜卑帮助并州刺史刘琨夺回晋阳之后,却发生了鸠占鹊巢的事情,这些拓跋鲜卑先是赖到晋阳城不肯走,导致刘琨不得不率军移居到了阳曲,紧接着拓跋鲜卑爆发内乱,晋阳的索虏纷纷北撤,并且在临走之前在晋阳城大肆掳掠。

    如此一来,晋阳城回到刘琨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是如此破败不堪。

    自从刘预率军夺取幽州之后,中山郡刘演的处境是越来越艰难,且不说境内的世家大族纷纷开始暗中联络青州汉国,就连那些边境上的编户小民也都是想尽办法逃奔青州汉国。

    自知处境难以为继的晋冀州刺史刘演,最终不得不在部下的一再要求下,以中山、常山两郡上表投降了青州汉国。

    刘琨知道自己侄子的处境,要是他不肯上表归附青州汉国的话,刘演的手下部众极有可能发生叛乱,自行投奔青州汉国了。

    与此同时,青州汉国主刘预又一次派使者来招降刘琨。

    刘琨的手下部将僚属中的大部分人也都是心动了,毕竟如今拓跋鲜卑内乱,并州的这些晋室残余几乎失去了任何的外援,就凭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几乎不可能抵挡南北两侧的同时夹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投靠青州汉国,这样既能保证自己的身家性命,相对于投降匈奴汉国来说,又能保证自己的声望令名。

    毕竟,青州贼的名声可比匈奴人好多了。

    在知道了手下部众的想法后,刘琨却依旧不愿意投降青州汉国。

    他已经决定带领最心腹的千余部众,北走云中古道,绕道河西,然后抵达关中长安,继续为晋室效忠。

    至于那些想投奔青州汉国的部下,刘琨也没有丝毫的劝阻,任凭他们屯驻阳曲联络青州汉国去了。

    “姨丈,人马都已经备齐了,可以出发了!”

    过了没一会儿,妻甥卢谌向刘琨回报到。

    刘琨点了点头,最后再忘了一眼残破的晋阳城墙之后,才拨马转身向着北方而去。

    这一支千余人的兵马在初冬的风雪中,向着北方艰难的前行着,虽然沿途没有遭遇袭扰和拦阻,但是依旧行进的很慢。

    一直到了数日之后,他们才刚刚从娄烦出塞,到达了马邑。

    这就意味着,刘琨一行人已经路过了铁弗匈奴活动的外围。

    再往前走,就是要穿过拓跋鲜卑的地盘。

    刘琨对于拓跋鲜卑的内部非常熟悉,自觉借道绕行河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们刚刚走出马邑不久,却遭到了许多闻讯而来的拓跋鲜卑的围堵。

    面对这些拓跋索虏,刘琨非常有底气的说道。

    “我乃并州刺史刘琨,尔等难道不识嘛?”

    几个索虏小帅相互看了一眼后,却是没有人答话。

    他们自然都认识并州刺史刘琨,并且都知道这是前任单于拓跋猗卢的结义兄弟。

    对于这种贵人,他们这些人应该是乖乖听令,给闪开道路的。

    但是,如今拓跋鲜卑却是早就换了天了。

    见到这些索虏面色稍动之后,刘琨知道这些人不敢用强阻拦自己。

    随后,刘琨向后挥手,想要率领部众继续前行。

    这时候,忽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所有人循声望去,之间从东北方向约有千余骑兵呼啸而来。

    刘琨远远的望见旗号,发现竟然是拓跋鲜卑的单于旗号。

    “拓跋普根来了?”

    刘琨心中微微惊讶。

    他知道如今拓跋鲜卑的单于是拓跋普根,但是因为内部有人不服其统领,拓跋普根应该在更远的地方才对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几乎就是片刻的功夫,在打着单于旗号的护卫簇拥下,拓跋普根就是来到了跟前。

    “叔父远道而来,可让小侄等苦了!”

    拓跋普根人到话至,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刘琨会从此经过。

    面对异常热络的拓跋普根,刘琨立刻感到了一丝早有预谋的味道。

    “叔父,这是要去哪里啊?”

    “吾打算从单于这里借道,前去朝觐天子。”刘琨淡淡的说道。

    “原来如此,小侄也打算派人去朝见天子,这样的话,正好可以与叔父同行!”

    刘琨听罢微微一愣,他听到一些传闻,说是拓跋普根是凭借青州汉国的帮忙,才最终击杀拓跋六修,从而获得东南诸部拥戴的。

    但是没有想到,拓跋普根竟然也想着去朝见天子。

    刘琨猜想,多半是拓跋普根想在青州汉国和晋室之间玩两面派,如今要从天子那里获得正式的封号。

    在拓跋普根的盛情相邀之下,刘琨率领部众进入到了拓跋普根的营中,打算两日之后再一起前进。

    刘琨一行人在索虏营中每天住在暖帐中,不仅有好吃好喝,竟然还有胡姬乐舞,几乎让他忘掉了自己是流离之人。

    一连过了三四天,刘琨却是没有得到拓跋普根丝毫要成行的动静。

    刘琨不禁心中大急,要是再等下去,到了隆冬时节,这塞上的风雪可就要厚重的无法通行了。

    他一再询问之下,拓跋普根却是告诉他。

    “叔父稍安勿躁,天子知道叔父的忠义,已经派了使者前来。”

    “使者?长安至此绕行近千里,使者如何这么快来此地?”

    在长安和马邑之间,可是隔着铁弗匈奴、羌胡占据的河南地,不从河西绕行个近千里的路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此的。

    面对刘琨的惊讶,拓跋普根的脸上也充满了惊讶。

    “长安?什么长安?”

    “啊,天子在长安践祚,不在长安,那还能在哪里?”刘琨见状立刻说道,但是他旋即看到了拓跋普跟脸上的狡猾一笑。

    刘琨不由的心中顿时了然,他大怒起身。

    “竖子敢尔!”

    他已经明白了,拓跋普根口中的‘天子’和自己所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叔父,为何如此急躁?”拓跋普根说道。

    这时候,帐内已经涌进了七八个索虏武士,都气势汹汹的盯着刘琨。

    拓跋普根看到了刘琨脸上的绝望,他不慌不忙的说道。

    “叔父不必如此动怒,天子早已经嘱咐过我,让我留意叔父的行踪,害怕叔父为愚忠所困,再做出那往关中赴死的行为来。”

    刘琨听后心中大怒,他突然一个转身,拔剑在手一下刺伤了一个索虏武士,然后继续向前一个突刺,直取面前的拓跋普根。

    拓跋普根被刘琨的暴起发难,吓得差一点仰面倒地,他退后两步一下撞到了营帐之上,才堪堪避开了刘琨剑锋。

    这时候,一群索虏武士纷纷反应过来,全都各抽刀剑在手,准备扑向刘琨。

    刚刚差一点被胁持的拓跋普根,这时候却是慌忙大喊。

    “不可伤了刘司空性命!”

    在拓跋普根的命令下,几个索虏武士不得不束手束脚的和刘琨对峙纠缠。

    刘琨见状冲出帐外,想着趁乱召集部众,然后从拓跋营中逃走。

    但是,他刚冲出帐外,迎面而来了一大群索虏武士,这些人身穿甲胄,根本不惧刘琨的仪剑。

    众人一拥而上,抱腿缠腰的把刘琨给制住了。

    这时候,刚刚惊魂未定的索头单于拓跋普根跟着走出了帐外。

    他看到被众人死死‘缠’住的刘琨,不由的苦笑地摇了摇头。

    “叔父,你这是何苦呢?放着一方王公不做,非要去关中陪司马家送死吗?”

    =·=·=·=·=·=

    兖州,卢子。

    大汉的卢子行宫内。

    白雪铺地,整个行宫内却是充满了人气的热闹。

    自从刘预从幽州归来的时候,就把幽州的许多旧行台的官员及其家眷迁移到了卢子。

    这其中,就有幽州都督王浚留在幽州的家眷。

    王浚被枣嵩坑到并州刺史刘琨那里后,过了没有几个月就气病而亡,他留在幽州的众多姬妾和几个年幼的女儿,自然被刘预带到了回来。

    如今她们都是皇后王则的妻族,自然要留在都城了。

    特别是刘预知道,自己的宗族根基尚浅,要是能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些妻族的话,也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所以基本就把她们安置到了行宫的西园。

    如此一来,行宫的东园也变得有些更加拥挤了起来。

    一阵嘎吱嘎吱的踩在雪上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负责侍卫的中军立刻望去,见到来人是护军将军赵昆之后,立刻都是恭敬的行礼。

    “陛下,可在此苑中?”赵昆问道。

    “回将军,陛下正在里面!”侍卫赶忙回答。

    这个东苑可以算是最为禁要的內宫,不过赵昆可不是简单的一个中护军将军。

    在刘预的操持下,王则把自己的一个妹妹嫁给了赵昆,只等着一切完备之后,就可以成婚。

    所以,如此受到亲厚的护军将军赵昆自然非比寻常。

    不过听到刘预就在这东园的此苑中后,护军将军赵昆也是不敢自行贸然进入。

    因为这个苑中居住的人,正是刚刚从宇文部而来的那个非常贤惠的宇文昭仪。

    这位宇文昭仪非常的得宠,虽然不至于是独宠禁内,但是自从皇后王则有孕之后,刘预大部分时间都来她这里比较多。

    对于这一切,曾经身为迎亲使的赵昆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他觉得,那个宇文鲜卑来的女郎,长相上颇类她西域胡姬的母亲,不似汉人女子,甚至在赵昆看来,一看就是透露出来卑贱的胡人血统。

    实在是不知道刘预为何如此喜爱。

    他不敢自己贸然进去,就让侍卫进去通报。

    侍卫进入之后,也是传到了女官那里,然后让她再进去通报。

    这名女官立刻走到暖阁门前,刚要张口禀报,却应道房中一阵刘预的声音传来,立刻羞的满脸通红。

    “手不要握得太紧,轻一点。”

    “你轻一点握啊,不然都要断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好,很好,慢慢的动起来。”

    “哎呀,你慢一点呀,差一点就出来了。”

    女官却只能硬着头皮向内禀报,得到刘预的回应后,才开门进去。

    她低着头开门进去,铺面而来的热气,更是让她脸上更加热燥。

    “何事?”刘预的声音传来,其间还伴着那个宇文昭仪的笑声。

    女官终究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她轻轻抬眼看到。

    只见刘预正站在那个宇文女郎的身后,正手把手教她写字呢。

    “护军将军求见,说有急报!”女官见状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微微的失望。

    刘预一听是赵昆求见,立刻就是来到前面。

    “陛下,拓跋普根派人来报,说是刘琨想要绕道河西去关中,走到马邑的时候,被拓跋普根给擒住了。”

    一见到刘预,赵昆立刻说道。

    “擒住了?”刘预心中一阵无奈,原本以为刘演归降之后,大名鼎鼎的刘琨也能顺势而降。

    但是,实在没有想到,刘琨竟然抛弃了那些不肯一起走的部众,准备千里转进关中,继续追随司马晋室。

    要不是阳曲投降的其部下报信,都未必能想到拦截。

    “且让刘越石在拓跋部中好好休养一个冬天吧,等到把襄国的羯胡都给清理干净了,再让拓跋普根把刘琨送来,如今就先让刘演去见一见刘琨吧,先好好安抚一番。”

    对于这个大晋的北方柱石,刘预自然是一定要把他拉拢到自己手中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先把冀州最后的残余羯胡人给清理掉。

    “各州的番兵到了多少了?”刘预又问道。

    “差不多**成了吧,只有少许未到了。”身为中护军的赵昆并不负责这些军府兵的调动,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等这些军府兵都到了,只要大军逼近襄国,就不信收拾不了那些羯胡!”

    如今匈奴汉国的十万大军已经踏雪西进渡河,准备大肆攻击关中。

    得知此消息后的刘预,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所以立刻趁此机会,召集各州郡军府兵,准备把襄国一带的羯胡给收拾掉。

第362章 义从兵马

    第362章

    因为根据得到的消息,襄国一带的羯胡在匈奴人未能攻克河内郡之后,就已经自知境遇不妙。

    许多的羯胡都已经在绝境中展示出了最为疯狂的一面。

    襄国周围数百里的土地上,几乎能逃跑的汉人都已经逃跑了,不能或者不想逃跑的汉人都相互聚集在坞堡中自守。

    成群结队的羯胡骑兵自从入秋之后,就经常四处抄掠屠杀,甚至还经常放火焚烧成熟的农田,把汉人大半年的心血都化为了灰烬。

    刘预知道,这些羯胡已经不再打算经营襄国一带,彻底退回到了流寇土匪的状态。

    听到刘预的话后,护军将军赵昆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话有些难以启齿。

    刘预看到后,直接问道。

    “不要吞吞吐吐的,你有事就说。”

    “陛下,今年的冬季可是格外的冷啊,我看到许多的军府兵准备的冬衣倒还是充足,大都是皮裘或者绵衣,可是那些辅兵的准备就是各有不同,许多的人都是穿着麻絮的冬衣,要是行到襄国一带作战的话,只怕是很难熬得住啊。”

    刘预听罢,心中很是有些欣慰。

    这个赵昆虽然是中军宿卫,但是对于见到的大小军情事务都是毫无保留的向刘预汇报,特别是这种看似细微的事情,往往都是刘预不曾想到的。

    如今的时代,还没有后世盛行的棉衣,因为棉花根本还没有在中原选育种植。

    到了冬季,真正能御寒的衣服,除了昂贵的皮裘之外,就是丝绵的冬衣。

    但是这些都价格昂贵,普通的平民只能在粗糙的麻布衣服中填充芦絮等。

    “这件事情,我早就想到了。”

    刘预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东平州的冉隆、张统二人,已经降服了濊貊、南沃沮等部落,这些夷人进贡的皮毛,足够做大部分的冬衣了。”

    “再等个两三天,估计就能送来了。”

    自从冉隆率领三千军府兵东渡乐浪郡之后,过没有没有多久,北面的慕容鲜卑和崔毖、高句丽就内斗了起来,根本就无暇顾及乐浪、带方两郡了。

    冉隆和张统趁此机会,以部分的濊貊部落为义从,向着盖马大山以南的众多蛮族部落发起了征讨。

    这些蛮夷部落根本无力抵挡,除了少部分逃进了更北的密林之中,绝大部分的部落都是选择了顺服。

    因为冉隆、张统二人的对于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只是索取皮毛和少量人质,并没有太多的杀伤。

    这些扶余、肃慎系的原始渔猎部落,别的财产没有,就是这种皮毛充足,基本上是要多少有多少,茫茫数千里的森林中的鹿、狍、狐、貂等动物的数量绝对是比人多出数倍的。

    “太好了,要是这样的话,以后冬季可就不用再窝着了。”

    赵昆非常高兴的说道。

    对于那些军府兵来说,制备一套皮裘或者丝绵衣服虽然也是很昂贵,但是总归是能置办上的。

    而那些作为附庸存在的辅兵,却只是这些军府兵的扈从,也就是相当于跟班,根本没有能力置办。

    这时候,又有内侍进来禀报,说是侍中郗鉴求见。

    郗鉴进来的时候,脸色明显有些凝重。

    “陛下,徐州的急报,在临淮有约数千江东兵马汇聚,另有舟船千艘,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刘预接过急报,立刻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预不禁一阵冷笑。

    如今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集团,已经击败了江州刺史华轶,又招安了湘州的流民,就连荆州的苟晞流民军也遭受瘟疫势力大损,可谓是基本平定了江水以南。

    现在看到刘预接连吞并了冀州和幽州,终于也是坐不住了。

    “郗公,依你看来,这江东众人此番试探,会到何等地步?”

    刘预想着,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趁着匈奴汉国攻略关中的时候,把襄国一带吃掉。

    只要江东的晋军不大举北上进攻,就不会改变这个策略。

    区区数千兵马,根本不足以攻占徐州的彭城等核心地带,顶多就是在淮北一侧袭扰一下。

    至于那些声势浩大的水军,根本就毫无作用,因为徐州的汉军根本就没有水军。

    “如果只是数千兵马的话,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郗鉴捋着胡须说道,“不过,要是这些是疑兵的话,恐怕就不太好说了。”

    两人商议了一番后,没有办法确定这一次江东晋军的真实预期。

    刘预索性直接说道。

    “我看这不过是些试探,江东众人的胆子,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只要让徐州的董平等人,把淮北的丁口尽力往北撤一撤就好了。”

    自从石勒、王弥死后,北方的情形几乎是瞬间明朗了起来。

    最起码整个徐州境内已经根本没有什么胡虏、贼寇了,这样一来,许多当初避祸南下的流民纷纷开始向着淮北折返。

    如今的青州汉国,十多万军府兵占据了大片的土地和田客,并且不用交税,如此一来分摊到普通编户百姓头上的税赋其实是非常沉重的。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依旧不能阻挡南逃流民的北返。

    除了其中的故土情怀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北方的流民在南下之后,除了本身一无所依沦为赤贫之外,还遭受到了江东土著豪强的鄙视和欺压。

    在匈奴将领赵固、王弥等人最肆虐的时候,许多的北方流民根本没有获准渡江避祸,而是被安置在江北的京口、广陵一带,用来当做抵挡敌人的沙包。

    并且迫于江东土著的压力,琅琊王司马睿数次下令,对江北、江东实施了严格的山林水泽封禁。

    也就是说,江南江北的山林湖泊都早已经有主人了,普通的流民根本不允许樵采、捕鱼,甚至于开荒之后,都有可能侵占了豪强的山头,而被驱逐。

    西晋末年世家的大族掌控地方权力之下的时局,就是如此的魔幻。

    刘预根本不需要做的什么爱民如子,仅仅是放开了徐州山林水泽的禁令之后,江北的北方流民就纷纷北返。

    刘预委任的徐州刺史,就把这些流民全都暂时安顿到了淮北三郡一带。

    自从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获悉这一情况后,立刻又下达了禁令,严禁江北的流民北返,准备把他们都南迁安置到会稽郡一带。

    所以,这一次江东晋军前来,多半就是为了掠夺淮北的人口。

    否则的话,不会仅仅出动数千兵马,却还随行那么多的舟船。

    郗鉴听罢,也是点了点头。

    “陛下所言极是,江东众人不过是癣疥小疾,不足为虑,只有匈奴胡虏才是心腹大患。”

    刘预听罢,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郗公,此言差矣!”

    “在朕看来,这些匈奴人也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却是另有所属。”

    郗鉴一阵疑惑。

    “陛下,匈奴人为何不是?”

    “匈奴胡虏起兵之时,不过是五万之兵,哪怕如今有十数万之多,但其中杂胡、氐羌充斥其中,只要遭逢几次失败,其半数就将做鸟兽散。”

    刘预的语气很是自信。

    “如今我们五州之地在手,只要两三年积蓄之后,匈奴胡虏必授首!”

    郗鉴听后,又是问道。

    “那陛下觉得何人乃是心腹大患?”

    “真正的大患,不在中原。”

    “不在中原?”郗鉴一想之后,立刻又说道。

    “难道陛下是指鲜卑?”

    刘预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鲜卑!”

    “如今的匈奴胡虏,空有匈奴之名,却早已经没有匈奴之实,所谓的控弦数十万,却是如今的鲜卑了。”

    郗鉴却是有些不敢相信。

    “鲜卑诸部混杂,互不统属,就算是控弦百万,也却是四分五裂,恐怕比不上当年的前汉匈奴吧。”

    刘预却是摇了摇,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些鲜卑人早已经窥探了中原的虚实,又有匈奴屠各人僭越称帝,只怕以后鲜卑人中野心之辈不绝矣。”

    听到刘预这么说,旁边的护军将军赵昆却是突然说道。

    “陛下,为何如此想,只要消灭了匈奴胡虏,难道那些鲜卑奴还敢造次不成?”

    “对啊,陛下如此想,却是多虑了吧,只要中朝稳固,区区北狄如何作乱?”

    刘预听到这里,也是摇了摇头,心中有些自嘲。

    其实,他刚刚考虑的事情,并不是单单指如今的鲜卑人。

    他想的是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可以让东亚草原这个游牧势力的温床,不再连绵不绝产生一个又一个的巨大威胁。

    不过,如今的郗鉴、赵昆等人,还是处在秦汉武德的余荫当中,他们都觉得如今的匈奴胡虏仅仅是内乱的余烬罢了。

    只要剿灭了这些匈奴胡虏,那将来天下四方的蛮夷,依旧是臣仆。

    但是刘预却是知道,自公元四世纪开始,欧亚大陆上的最强旋律不是什么文明的光辉,是野蛮和杀戮,是蛮族入侵,而且是连绵不绝。

    刘预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却是知道匈奴、羯胡之后的那些氐羌鲜卑等势力,才是更大的威胁。

    =·=·=·=·=·=·

    冀州,赵国,中丘。

    铺满积雪的大地上,数百黑衣骑兵正在拼劲全力的向前奔跑,为了能加快马速,许多的骑手甚至把自己穿戴的盔甲、重兵器等累赘都给抛到了马下。

    几个狂奔的骑兵甚至把头盔都给扔掉了只剩下一个皮子的内衬,就这么伏在马背上,以躲避身后射来的羽箭。

    在他们的身后,是数量足足有他们数倍的追兵。

    这些追兵全都是穿着脏兮兮的皮袍子,头上戴着立尖的毡帽,也有一些人的毡帽丢掉了,露出光溜溜的头皮,散发着热腾腾的汗气。

    这些追兵的装备虽然不如前面的那些黑衣骑兵,但是却马术精湛,很快利用轻便的优势,从两侧包抄了上来。

    眼看着就要被包围了起来,那些黑衣骑兵中的头领,立刻就是大吼一声。

    所有的黑衣骑兵都是很快聚拢成阵列,准备返身向着身后的追兵发起冲锋。

    但是,看到这些黑衣骑兵被包围准备拼命的时候,那些追击的骑兵却相互之间怪叫一声,纷纷向着两则游弋起来,避开了这些黑衣骑兵冲击的方向。

    在后方的不远处,在众多中军骑兵的护卫下,刘预踩着崭新的马鞍,向这前方不远处眺望着。

    “这些髡头鲜卑,的确是些好骑手啊!”

    侍卫在旁边的骑将吴信发出一声感叹。

    刚刚那些拼命逃跑的黑衣骑兵,正是赵国一带的羯胡兵马,而在他们身后追击的骑兵,则是被刘预召集而来的宇文鲜卑的骑兵。

    这些宇文鲜卑的骑兵,都是新任的辽州刺史宇文莫珪精心挑选而来的,虽然人数不多,不到两千人,却都是各部的好手。

    此时,这宇文鲜卑骑兵的绕圈骑射下,那些因为拼命逃跑已经没有多少马力的羯胡骑兵,已经开始抵挡不住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了。

    越来越多的羯胡骑兵开始惨叫着倒下,哪怕是有甲胄的遮护,也越来越难以支撑。

    这时候,这些羯胡骑兵中,已经有人开始大声的高喊。

    “投降!”

    “我愿降!”

    这些陷入的绝望的羯胡骑兵,已经开始放弃了最后的战斗意志,把生存寄希望于投降上了。

    但是,很可惜,这些羯胡高喊的是并州话,而那些宇文鲜卑骑兵根本听不懂。

    嗖嗖嗖

    密集的羽箭声依旧在回响,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羯胡骑兵的生命。

    过了没有多久,所有力竭的羯胡骑兵全都被射杀。

    穿着一身轻便皮甲的宇文逊泥衍,这时候一手拎着一个羯胡的人头,一手抓着缰绳,兴冲冲的跑到了刘预前面。

    宇文逊泥衍,一个翻身下马,高兴的喊道。

    “陛下,此乃羯胡大将孔豚!”

    说罢,就把手中的首级高高的举起来,仿佛向刘预献宝一样。

    刘预随即赞道。

    “宇文义从首战得胜,斩获虏首,可授上功!”

    一番追击战后的宇文义从骑兵,立刻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根本没有多少人关心在刚刚的战斗中死掉的那些宇文部骑兵。

    反正,在这些野蛮的髡头鲜卑看来,战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真要是老死在毡帐里,那才是丢人呢。

第363章 屠羯,勿分老幼【上】

    襄国一带的这些羯胡人,原本都是匈奴人的牧奴,个个都是弓马娴熟。

    刘预手下的汉军骑兵虽然不乏燕赵一带的骑射好手,但是如今的汉军骑兵更多是列阵冲击型的战法。

    这种战术可以弥补个人骑术上、马匹素质上劣势,依靠相对优势的装备来取胜。

    不过,这样的战术,在追逐战中却是没有什么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对付这些游牧骑射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更加优秀的骑射来克制。

    刘预本来想要把拓跋鲜卑和宇文鲜卑同时征召来的,但是拓跋普根自封单于之后,河西一带爆发了叛乱,拓跋普根只能祈求罢兵。

    这样一来,就只能征召宇文鲜卑的骑兵。

    在汉军步兵攻克了城寨之后,对于逃窜的羯胡的追击,就是这些宇文鲜卑骑兵任务了。

    当中丘城外的几个羯胡坞堡都被攻克之后,只剩下赵国中丘城一座孤城了。

    在三路宇文鲜卑骑兵先行抵达城外之后,中丘城内的羯胡已经失去了弃城而逃的最佳时机。

    很显然,这些骑术精湛的髡头鲜卑完全就是在野战中蹂躏他们。

    这些羯胡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凭借城池防守上,然后等待南面襄国的羯胡援军了。

    当后续的汉军抵达后,中丘城上的羯胡守军已经做好了非常完备的防御准备。

    在中丘城北的坡地上,汉军已经搭设了几座木制望楼,可以居高临下远远的俯瞰中丘城内的守军态势。

    刘预登上望楼,然后举目远望。

    只见中丘城内的守军已经把城内许多的房屋给拆掉了,取出其中的砖石木材开始准备守城。

    “呵呵,这些羯奴,如今却是精通守城之道了。”

    刘预看到场内守军秩序井然,绝大部分防守准备都很是完善,对于这些羯胡人的进步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短短数年,从只会剽掠骑射到学会复杂的守城,看来这些羯奴在原本的历史上能快速崛起,也是有其本身的优势的。

    不过,刘预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冀州的将领却是说道。

    “陛下,这些守城的布置,可不是出自羯奴之手,而是那些中丘的豪强帮着布置的!”

    “中丘的豪强?那岂不是都是汉人?”

    刘预亲自统帅的北路汉军,自常山巨鹿两郡南下,一路上势如破竹,沿途的百姓豪强可谓是箪食壶浆以待王师。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据守中丘城的羯胡人,竟然还有这么多汉人豪强支持。

    “是的,陛下,这些人都是汉人,却甘心为羯胡当走狗了。”

    等到回到军中,刘预又从其他的冀州将领那里得到了事情的原委。

    中丘城内的这些豪强,大多都是早已经与石勒勾结在一起的,可谓是在数年之前就是匈奴汉国攻掠河北的帮凶了。

    如今的冀州其他豪强全都视他们如死仇,要是投降的话,说不定转头就要被清算了。

    而如果凭借中丘城顽抗的话,说不定能等到后续的匈奴汉国的援军。

    就算是最终中丘城不可维系,也可以弃城之后往西逃窜,穿过太行群山之后,就可以逃到并州。

    得知中丘城内还有许多的汉人豪强依旧在支持羯奴之后,刘预不禁冷笑。

    “果然,这胡虏的贼船是上的时候容易,想要下来的时候可就难了。”

    如今中丘城内的这些汉人豪强,在匈奴汉国崛起的时候,投靠了匈奴人、羯人,就已经被刘预判定了死刑。

    只用了两天时间,把中丘城团团包围的数万汉军,就已经打造好了攻城的器具。

    面对这种不敢出击的防守,哪怕是再坚固的城池也都将会是投石机的靶子。

    二十多架配重投石机矗立在中丘城外,只等着最后攻城的命令。

    在猎猎的北风中,刘预对一名由前方奔来的部将问道。

    “城中可有回应,是否投降?”

    那名部将立刻摇了摇头,答话道。

    “没有,射入城内数百支信箭,并没有任何回复,应该中丘的豪强死心塌地的要替胡人卖命了。”

    刘预听到这个回应后,其实并不是太在意结果,之所以在最后时刻向城内释放招降的信号,其实更多的目的是为了扰乱城内羯胡和豪强之间的关系。

    他并不相信,这些羯胡和豪强之间是铁板一块,要是能让豪强反正杀掉城内羯胡,那就再好不过了。

    “无妨,既然他们想一起死,那朕就成全他们!”

    “传令,攻城!”

    其实真正的情况是,并非中丘城内的豪强们不想投降,而是城内聚拢的羯胡数量太多。

    这些中丘豪强的部曲并没有什么数量上的优势,不少见看到城外汉军的恐怖气势后,心中是想要投降的,但是城中的羯胡却是知道自己投降也是死,所以就逼迫他们一起守城。

    中丘城的羯胡守将是呼延莫,是石勒曾经的‘十八骑’之一。

    不过,这个位面的‘十八骑’的威名还没有打出来,就在几次征战中死掉了近半,等到石虎、刘氏等人龟缩襄国的时候,只剩下呼延莫等寥寥数人了。

    呼延莫虽然姓呼延,但却不是匈奴贵种呼延部的人,他只不过冒姓呼延罢了,之前不过是给呼延部做牧奴的羯人。

    中丘城头上,一脸浓密胡须的呼延莫眉头紧锁的望着城外。

    二十多个模样怪异的高大器具已经矗立在了城外,虽然呼延莫不知道这些器具的威力如何,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东西。

    “唉,早知道这样,就应该不守中丘城的!”

    旁边的另外一名‘十八骑’之一的张越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算想逃,也未必能跑过那些髡头鲜卑,要不然孔豚的脑袋也不会被挂在那里。”

    呼延莫说这话的时候,正好看到城外的汉军骑兵用骑枪顶着孔豚的脑袋,在不停的示威。

    张越听后默不作声,只是忧心忡忡的望着城外那个被当成战利品炫耀的首级。

    其实他们在得知青州汉军从巨鹿发起攻击的时候,就想过弃城而走,往西逃进太行群山的对策。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他们这些羯胡人在襄国一带盘踞数年成果就将全部舍弃了。

    从占据一方呼风唤雨的贵人,再重新成为山林间的土匪,让他们十分的不甘心。

    所以,经过简单的商议后他们决定凭借房子、中丘、襄国等城池坚守,把两郡的羯胡男女都集中到了这些城池中。

    除了羯人之外,他们还征集了大量的豪强一同进入城中,以此来加强城内的守卫力量。

    对这些羯胡人一直不离不弃的右长史张宾,对石虎、刘氏、呼延莫等人建言,青州汉国的大军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如今已经是酷寒严冬,只要凭借城池给青州贼人足够多的杀伤之后,等到春天的时候,敌人必将自行退去。

    “这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孔豚的房子城就丢了,实在是不知道青州贼是用什么办法破城的!?”

    “难道就是靠城外这些石砲吗?”

    张越的一双黄绿眼睛紧紧地盯着城外的那些‘投石机’。

    听了这话后,呼延莫的内心也是一阵紧张。

    在看到孔豚的首级之后,呼延莫内心中的震惊和不解,到现在都没有消散,甚至于越来越浓了。

    要知道,孔豚驻守的赵国房子城,虽然比中丘城狭小一些,但是却比中丘城坚固,其中又几乎全是羯人部众,不可能有内奸。

    怎么会在半个月之内就被攻破呢?

    如果再减去青州汉军在行军上的时间,可能只用了不到十天,或者是更短的时间,就把坚固的房子城给攻破了。

    导致守城的孔豚不得不弃城南逃,却最终被青州汉军给追上斩杀了。

    这么迅速的破城,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要是在孔豚的经历真的和自己猜想的一样的话,那其中的关键恐怕就真的在城外这些巨大的石砲上了。

    呼延莫又望了望城外的那些石砲,对身边的张越说道。

    “这些石砲距离城墙约有一百步,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就不可能中用,在进攻之前,肯定会往前移动。”

    “他们要想用石砲砸垮城墙,不靠近到三十到五十步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咱们多准备一些能开强弓的好手,一旦青州贼的这些石砲靠近,就立刻用沾上松脂油的火箭攒射,用不了多久就能烧毁它们。”

    张越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羯人,虽然不善于攻城、守城,但是对于这些基本的常识还是非常了解的。

    “对了,我记城中仓库里,还有不少的强弩,听说发射的箭矢可以洞穿两人,不如我们去拿到城头上来用。”

    “只要强弩的箭矢命中,青州贼就算是想把它从石砲上拔出来,也会很难!”

    张越的话,立刻启发了呼延莫。

    “好,就这么办。”

    说罢,两人就准备下城墙,然后去调用城中的那些强弩。

    这些强弩上弦非常的麻烦,羯人士兵都用惯了弓箭,没有人愿意使用这些强弩。

    呼延莫和张越两人刚刚转身,忽然听到周围的羯胡士兵中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二人连忙向外张望,却看到城外百步距离上,一大群的汉军士兵正在搬运巨大的球形石头,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准备进行抛射了。

    “他们要干什么,这可是将近一百步啊,难道能打过来吗?”

    张越看到这种情况,立刻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看那些石弹的分量,怕不是得有百十斤啊,怎么可能打过来?”

    呼延莫却是紧皱眉头,没有说一句话。

    他虽然也觉得城外青州汉军的那些石砲透着古怪,但是他也不相信,这些石砲能把沉重的石头抛射到百步之远。

    要是那样的话,普通的弓弩根本伤不到这些石砲分毫,以后再要是作战,双方都互相用石砲互扔好了。

    但是,呼延莫看到城外的那些青州汉军的架势,似乎并不是想要作势吓唬自己。

    中丘城上的羯胡守军们,就这样呆愣愣的看着城外的汉军操弄那些石砲。

    他们心中既是又担心,又是好奇,自然好奇这些石砲能不能抛射过来。

    呼延莫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他转头向身后的部将吩咐道。

    “快去吹号角,让城中没有当值的人,全都都来城下听令!”

    他的话音刚落,城外的青州汉军阵中忽然想起阵阵的铜哨的声音。

    呼延莫立刻转头望去,只见在阵阵‘吱吱呀呀’的木铁摩擦声中,那些巨大的石砲的前端猛然的开始下落,带动另一端的长臂高高的扬起。

    长臂一端连接的绳兜把地上的巨大石弹高高的甩起,当到达一个高度的时候,绳兜的一端却突然松开,沉重的石弹立刻没有了绳兜的束缚,斜斜的飞向了空中。

    “啊!”

    城头上的羯胡守军爆发出阵阵惊恐声。

    呼延莫也是被这一番景象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那些足足重达百斤的石弹,竟然被抛射到了如此的高度。

    这些石弹携带巨大的威势,向着中丘城墙砸了了过来。

    “嘭!”

    “嘭!”

    “嘭!”

    接连三声巨响,有三枚石弹命中了中丘的夯土城墙。

    原本还算坚固的中丘城墙,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之下,竟然落下了片片的夯土。

    其中一个石弹,甚至直接砸在了城墙之上,在砸碎了一个垛口之后,把躲在垛口后面的一个羯胡士兵直接砸断了半边身子。

    “这是什么妖物!”

    张越立刻又惊又怒的大喊道。

    “快走,去召集士兵,准备封堵豁口!”

    呼延莫立刻回过神来,大喊着向着城下跑去。

    他一边跑,一片想着。

    “二十多枚石弹,第一次就命中三个,要是来上十次八次,就能砸垮一处城墙。”

    “绝对不能让城外的青州贼人,能安安稳稳的抢占豁口!”

    “就算是把城墙砸开了,只要堵住豁口,青州贼人也无法进来。”

    呼延莫刚刚跑到城墙下面不久,身后又传来了阵阵更加惊慌的喊叫声。

第364章 城破

    在听到城头羯胡守军的又一次慌乱的惊呼后,呼延莫等人转头回望。

    他们同时看到了更加骇人的景象。

    只见数十个拖着火焰和黑烟的弹丸呼啸而来,这些弹丸的尺寸和重量明显要比刚才的那些石弹小的多,所以也能被投掷的更远。

    这些带着火焰的弹丸越过了城墙,在接连的‘轰隆’作响的声音中砸进了中丘城内。

    其中一个冒着火焰的弹丸刚好落到了呼延莫身旁的一处院子里。

    “轰”

    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那个院子里的房顶被砸穿了一个大洞,随后又引燃了里面的碎木和杂物。

    在院子里的羯胡士兵,见到天降猛火之后,纷纷开始惊慌的大喊大叫起来。

    “快走!”

    呼延莫无暇顾及这个小小院落里的情况,他拉了一把旁边的羯人张越。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把城中多有的士兵都调派起来,不仅要准备封堵防御可能出现城墙豁口,如今看来还要准备扑灭城中的火患。

    如今可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要是中丘城中房屋都烧光了,根本不用城外的青州汉军进攻,只是严寒就能要他们的命。

    只是两次投石机的抛射之后,中丘城内就已经是号角声大作,仿佛已经汉军已经开始夺城了一般。

    听到羯胡的这些号角声之后,刘预身边的一众军将们纷纷露出了非常得意的神情。

    “呵呵,中丘城里的羯胡看来已经是慌乱起来了!”

    “这要是砸上三天三夜,根本就不用攻城啊!”

    一些冀州的将领都是面色通红,仿佛见到另外一种全新的战法。

    刘预听到这些话后,心中轻轻一笑。

    面对城池,就算是用投石机砸上十天十夜,也不可能就把守军给砸死。

    这种投石机射程随远,但是只要规避好,根本不可能遭受太大的伤亡。

    真正攻占城池的决胜力量,还得是步兵。

    想到这里,刘预转头,目光直接落到了一个武将身上。

    “张豺,如今中丘的羯奴已经是瓮中之鳖,将功赎罪,就在此城了!”

    刘预的话语中透出阵阵的寒意,而不像之前那般和善。

    张豺等人都是之前羯胡石勒的部下,本身就是冀州豪强,在归降刘预之后,不仅委任官职,还基本保留了他们的部曲,作为弹压地方的重要力量。

    但是,张豺这些附庸的豪强部曲,却在前几日围攻房子城的时候,面对突围的羯人孔豚溃败,要不是提前布置了宇文鲜卑骑兵,说不定真的要让那些羯胡骑兵逃走了呢。

    张豺等人都知道刘预军法严酷,这‘将功赎罪’的机会可算是十分珍贵。

    “陛下,放心,末将誓夺此城,就算是喋血城头,也绝不旋踵!”

    张豺立刻跪下应令,他身后同伴的几个冀州豪强也都是纷纷紧随其后。

    在稍稍勉励了两句之后,刘预就让张豺等人先行回营,准备明日或者后日开始夺城。

    如今幽州、冀州马上就全都要完全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对于张豺这种‘不可信任’的豪强,刘预已经不打算再用他们做刀子了,继而也不会再保留他们的军事实力。

    不过,在这之前,刘预还是决定先要在这一次征讨羯胡的行动中损耗一下他们的实力。

    刘预举目远望,此时中丘城已经被四面分布的汉军大营包围在了中间。

    精锐中军和张豺等豪强部曲主攻北面,诸州郡府兵进攻东侧,至于羯胡有可能突围逃窜的西、南两侧,则由军府兵和宇文鲜卑骑兵共同围堵。

    这一战,刘预根本不需要什么‘围三缺一’,他有足够的实力把中丘城中的羯胡全部杀尽。

    刘预随即下令,由此刻起,对于中丘城内开始火攻。

    在中丘城外的汉军投石机一直连续不断的向城内抛射沾满松脂油料的泥丸。

    一直到了更加寒冷的夜晚,这些投石机依旧持续不断的向城内抛射冒着火焰的弹丸。

    此时的中丘城内,在靠近城墙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什么完好无损的房屋了,不是被砸坏成了天景房,就是被烧毁了。

    在刚刚入夜的时候,中丘城内的羯胡军队还发起了两次出城偷袭,试图来摧毁这些投石机。

    不过,在哨马的警戒下,这些羯胡人的出城偷袭,除了扔下十几具尸体之外,根本就是一无所获。

    等到了半夜三更的时候,中丘城内已经没有了什么火灾的亮光,甚至于连喊叫声停歇了下来。

    城外的汉军知道,这肯定是因为中丘城内靠近城墙的房屋都已经被毁掉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火势了。

    等到了次日早上。

    匆匆吃饱了朝食的刘预,又是立刻来到了阵前。

    他一来到阵前,昨夜宿值的将领立刻汇报道。

    “陛下,昨夜羯奴出城想要偷袭,被儿郎们杀的大败!”

    说罢,他就用手一指旁边的堆积在一起的羯胡头颅。

    刘预从这些被斩掉的首级的面孔上,看了惊讶、恐惧和无助。

    这些已经死掉的羯胡人,在这一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残暴,全都换成了一副‘可怜人’的模样。

    “野蛮人总是在确认没有危险的时候英勇无比。”

    刘预想到这些羯胡的种种残暴,不禁嘲讽道。

    旁边的将领们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听到刘预这句话的意思,却也不敢多问。

    刘预收回目光,又看向了远处的中丘城。

    城内的黑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空气中还有焦糊的味道飘过来。

    “把这些头颅给羯奴送回去!”

    刘预一声令下之后,二十多个羯胡的头颅被投石机远远的抛射到了中丘城内。

    片刻之后,中丘城内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怒吼声。

    “敌人的哀号,往往都是最为美妙的音乐。”

    这句古罗马的谚语立刻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刘预的脑海中。

    “攻城!朕要今天入中丘大飨将士!”

    经过一天一夜的准备,汉军士兵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石块,足够可以砸垮中丘城的城墙。

    从第一枚百余斤的石弹发射开始,二十多台抛石机就开始连绵不绝的轰击中丘的城墙。

    “轰!”

    “嘭!”

    每当有石弹命中夯土的城墙,早已经列阵等待的汉军将士中,就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

    那声音中,根本没有战场上的恐惧,有的只是即将得胜的提前欢呼,还有痛饮敌血的酣畅。

    终于,这些夯土的城墙抵挡不住连续的轰击,开始剥落掉下大片的夯土,甚至出现了凹陷的裂痕。

    攻守双方都已经知道,这中丘城的城墙垮塌之刻已经是不远了。

第365章 屠羯【下】

    刚刚过了正午的时候,中丘城的一处城墙终于彻底露出了即将完全垮塌的迹象。

    “城破之后,女子、财物尽归尔等自取!”

    “羯胡及党羽抗逆者,勿分老幼,尽杀之!”

    几名手举赤红旗帜的汉军骑兵在大阵之前往来飞驰高喊着。

    洪亮的声音让所有的人知道,这一场胜利的回报将是何等的丰厚。

    而在汉军大阵的更前方,则是有数个方阵的士兵已经做好了随时冲锋抢夺城墙豁口的准备。

    从这些方阵的旗号上,就能看出来,这些全都是张豺等准备戴罪立功的豪强兵马。

    这先锋之责虽然凶险,但不仅能‘将功赎罪’,还能分享到最丰厚的赏赐。

    所以,这些羯胡昔日的‘帮凶’们,此时面对即将到来的鏖战,全都是精气十足,根本没有丝毫的胆怯。

    “唉,这些部曲都是如此,羯胡焉能不败?”

    披挂一身甲胄的张豺位于方阵之中,他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些部曲私兵的变化,心中不由的一叹。

    张豺悄悄的转头回望,只见那些汉军士兵都已经恢复到了最为严整的阵列状态,整齐的阵列和飞扬的旗帜带给他无尽的压迫感。

    除了向前猛冲猛打,张豺别无任何出路。

    要是还想着如同房子城外一样,在堵截孔豚的时候畏缩自保,自己的脑袋绝对会不保。

    突然,张豺听到前方传来一声令人心惊的异响,方阵的部曲兵们发出阵阵的惊呼。

    他立刻转头去看。

    只见前方的中丘城墙被大团的灰黄的尘土包裹住了。

    这些激扬而起的尘土,很明显就意味着夯土的城墙发生了垮塌。

    果然,等到尘土消散了一些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夯土墙变成了一个低矮的缓坡。

    “搏命的时候来了!”

    张豺在心中暗暗咬牙想到。

    这时候,他身后的汉军大营中传来了阵阵雄壮的战鼓声。

    在汉军之中“临敌阵前,闻鼓不应,可立斩”,张豺怎敢不应。

    张豺立刻传令以号角小鼓应之,紧接着高声的命令声在他的周边响起。

    前排的士兵纷纷高举起手中的各式盾牌遮护遮头顶,然后向着前方出现的城墙豁口杀去。

    疾步走了片刻之后,一阵嘭嘭嘭的声音就从前方传到了张豺的耳朵里。

    他知道那是进入羯胡的射程之后,敌人发射的羽箭射中了盾牌。

    “啊!”

    “哎呀!”

    几声惨叫声也随之传来,虽然有盾牌遮护,但还是有倒霉蛋被射中。

    在这些先发攻城的方阵后面百步的地方,刘预正在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的战况。

    此时,张豺等‘归正’豪强亲率的兵马已经抵达了豁口缓坡下面。

    在垮塌造成的缓坡上,早已经出现了许多羯胡士兵的身影,豁口两侧的城墙上还有许多的羯胡士兵利用居高临下优势发射着羽箭。

    “可惜啊,要是刚才再近一些列阵就好了!”

    旁边的护军将军赵昆有些惋惜的说道。

    刘预知道这话有几分道理,要是能在城墙即将垮掉的时候,顶着城头守军的弩箭靠前列阵,就可以第一时间抢夺豁口。

    “呵呵,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应该记下来,等到将来老了,可以做一本《赵子兵法》。”

    刘预刚刚调笑了赵昆一句,就听到前方爆发出来了高亢的嘶喊声。

    张豺手下的豪强军已经顶着羽箭爬到了缓坡顶上,攻守双方开始用枪矛、刀剑互相捅刺厮杀起来。

    虽然隔着将近百步的距离,但是刘预他们依然能清晰听到前方的血腥厮杀声。

    汉军大阵中的战鼓声,也已经是越来越急促,仿佛是要把所有人的心都要敲出来一般。

    刘预紧抿着嘴唇,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战况。

    这种争夺战毫无计策可用,除了用人命去拼之外,别无他法。

    只有最原始的杀戮才能解决这些敌人,而真正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性命。

    “张豺等人的部曲,竟然也不落下风?”

    骑将吴信有些惊讶的说道。

    他对于张豺等曾经‘降胡’的豪强将领素来不喜,顺便也都很是轻视。

    没想到今日这般残酷的夺城战,这些豪强部曲竟然展示出了如此顽强的一面。

    “将乃兵卒之胆,如今张豺可是胆气大的很!”

    刘预的态度,张豺等人自然十分的清楚,要是今日之战再不拼命,掉脑袋是最正常不过的。

    就如同后世蒙元的汉军世侯、满清的‘三顺’‘辽西’兵马一般,只要前有厚利,后有屠刀,张豺这种人的战力就绝对能被激发出来。

    “陛下,快看!”

    忽然,旁边的赵昆提醒道。

    刘预随之望去,之间在另外一处的夯土城墙刚刚掉落了大片的夯土,这就意味着另外一处豁口也要出现了。

    与此同时,一阵浓密的黑烟从中丘城的东侧也高高的升起。

    “看来东门的方向也是要出现突破了!”

    当刘预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看到张豺所部的第一次抢攻已经被打退了。

    那些堵在豁口的羯胡士兵发出野兽般的胜利嚎叫。

    在不时落下的羽箭之中,张豺等人立刻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第二阵士兵派上前去。

    一直到另一侧的城墙垮塌,由军府兵发起的进攻开始的时候,张豺所部依然没有攻占那个小小的豁口。

    刘预眉头大皱,他已经即将失去耐心。

    “去给张豺传令,要是东侧的军府兵先他入城,朕就要他的人头!”

    侍卫立刻领命而去。

    当手举牙旗的中军侍卫把刘预的话告知张豺之后,张豺的心中猛然一紧。

    他奋力把裹在身上的披裘一把扯下,狠狠的扔到了地上,露出来一身锃亮的铁甲。

    张豺高高举起手中的斩马刀,狠狠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部将士卒,奋力呼喝道。

    “这一次,我亲自打头阵,要是再不能破贼,你们都给老子陪葬!”

    =·=·=·=·=·=·=·=·

    当如血的残阳终于落下的时候,小小的中丘城内早已经是变成了吞噬血肉的炼狱。

    在刘预以‘斩首’恐吓之后,张豺手持斩马刀先登达阵,一举夺下了第一个城墙的突破口。

    紧随其后军府兵由另外一侧攻入城内。

    当知道北、东两侧城墙皆失守之后,城内的部分羯胡偷偷打开了西门,向着太行山的方向亡命逃奔。

    早已经在外等待的鲜卑骑兵立刻展开追击。

    留在中丘城内的数万羯胡中,除了老幼女人之外,足足有近万丁壮,都是爆发出了困兽犹斗的疯狂。

    为了尽可能的减少自身的伤亡,汉军在夺占入城的通道之后,并没有立刻深入城中巷战。

    在刘预的命令下,汉军士兵开始在城内四处放火焚烧,逼迫那些躲藏的羯胡现身。

    当四座城门全都落入汉军之手后,由城门涌入的披挂双层铁甲的精锐开始向着城内蚕食进攻。

    这些惯于马上骑射的羯胡人,根本难以撼动这些铁甲怪物。

    中丘的羯胡不得不逐步的后退,最后仅剩下衙署等几个院落的据点。

    那些被羯胡人裹挟入城的汉人豪强,除了被杀红眼的汉军杀掉一部分之外,如今全都成了反攻的急先锋。

    “让这些人用羯奴的血,来洗刷他们的罪孽。”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为了看清黑夜里的情况,汉军把一些房屋给点燃了,作为照亮的光源。

    当所有的突围的希望破灭之后,城中衙署里面的羯胡军民爆发出了阵阵的哀嚎痛哭声,其情之惨,其感之真,让刘预的心中都爆发出阵阵凌虐的快感。

    在漫天的红光中,一名缒墙而出的羯人,带来了想要投降的意愿。

    “陛下,我等羯人本为良善,不该受屠各胡蒙蔽驱使,只要陛下恕奴众之罪,我们愿为陛下鹰犬前驱!”

    刘预看到这名跪在地上羯胡模样,就知道应该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不然不会自诩为‘良善’。

    “朕知道,这里面不仅有士卒,还有女子老幼,只要你们弃械而降,女子尽数另配兵家,朕可以保所有女子孩童的性命,至于其他男子则一概为奴,也算是能保的性命!”

    今日战斗到此时,汉军士兵杀的人数已经足够多了,甚至于受伤者也已经是不少了。

    要是这些最后的数千羯胡能束手就擒,对于刘预来说其实是最划算不过了。

    毕竟,这样不仅可以少死伤不少的士兵,还能获得至少千余人的精壮奴隶,而且其中的许多女人也都能存活下来,分给汉军士兵后,将来还能生许多的孩子补充人口。

    不过,刘预所说的‘留性命当奴隶’的条件,却已经让这名使者心中陷入了绝望。

    在得到刘预毫不动摇的态度后,这名使者又返回了里面。

    刘预知道,里面的羯胡头人们肯定要商量一番,是战是降,是生是死,也就是片刻之后的事情了。

    突然,高墙里面传出来阵阵女人的惊呼和孩童的哭泣。

    “砰”

    “砰”

    一阵连续的轻响之后,一颗颗的女人的头颅被从里面扔了出来。

    在红亮的光照之下,所有前排的汉军士兵都看清了这些女子的头颅,其中不仅有羯胡样貌的女子面孔,还有许多是汉人或者其他族群的女子面孔。

    这时候,高墙里面的一身高亢且疯狂的声音传了出来。

    “汉儿,给你们女人!”

    “汉儿,给你们女人!”

    汉军士兵中顿时爆发出来阵阵怒斥呐喊声。

    这些汉军士兵虽然莫不以杀戮为荣,但是却从来如此暴虐的对待女子。

    刘预的脸色顿时铁青,在火光的映衬下,浮现出令人恐惧的狠戾。

    他恨恨的命令道。

    “屠尽此城所有羯胡,勿分老幼!”

    “只要有一个羯胡未死,就绝不封刀!”

    在得到这一命令后,早已经群情汹汹的汉军士兵立刻又爆发出了更加高亢的喊杀声。

    早已经准备好的撞木和简陋的梯子,很快被抬了出来,用于攻夺高墙。

    衙署的大门也已经被汉军士兵用火药给引燃,用不了多久就烧的摇摇欲坠了。

    当第一个汉军士兵冲入大门后,里面就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厮杀和嚎叫声。

    在蜂拥而入的汉军围攻下,这些羯胡根本没有任何投降的机会了,不管是顽抗也好,还是跪地求饶也罢,最后都是一死。

    对付这些近乎力竭的‘困兽’,虽然又折损了一些汉军士兵,但是耗费的时间却并不太多。

    仅仅是半个时辰之后,整个中丘城内就已经完全陷入了火光和血腥当中。

    “陛下,有不少的羯胡都从南城墙逃了出去。”

    刚刚在外追击的骑将吴信此时来报。

    “有多少人?”

    刘预知道,进入天黑之后,哪怕是有骑兵也很难追击那些逃跑的羯胡了,只要人数不是太多,刘预也不打算去追击。

    “差不多数百人吧。”吴信立刻说道。

    “哼,且让他们逃去吧,如此寒冬夜晚,他们肯定又不敢生火,等到明日再去找他们的尸体吧。”

    这种滴水成冰的寒冷夜晚,只要奔跑的人停下来,就绝对很难熬过严寒。

    这个时候,整个中丘城内已经近乎完全结束了战斗。

    只剩下一些汉军士兵开始逐个房屋搜寻藏匿的落单羯胡。

    今日奋勇争先,亲自上阵夺得‘先登’之功的冀州督护张豺,这时候浑身是血的来到了刘预面前禀报道。

    “陛下,衙中羯胡都已经授首,得了不少的女子和孩童,请陛下发落!”

    宽阔的院中,在火把油炬的照耀下,他见到了张豺口中的这些女子和孩童。

    当刘预看到被解救,或者说是被俘虏的这些女人和孩童之后,心中就是一阵阵的五味杂陈。

    从这些女子的面孔上看,大多数都不是羯人女子,而应该是与羯胡通婚的汉人女子,或者说是被抢掠来的。

    但是,她们怀中和身边跟随的孩童,却大多数都是或多或少有不少西域羯人的模样。

    这些孩童虽然模样稚嫩,脸上透露出极端的恐惧,完全都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是,刘预的心中却情不自禁想到一句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旁边的护军将军赵昆听到了刘预的喃喃自语,他立刻说道。

    “陛下,这些羯人的小崽子,不如一刀杀了痛快!”

    听到这个年轻的汉军将领的话后,那些女子大都仅仅护住了自己身边的孩童。

    见到这一场景之后,刘预眉头紧皱,心中不禁更加的嫌恶。

    “女子一概不杀,,,”

    刘预的这句话,只是说了一半,就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旁边的几个部将都是耐心的等着,却依旧没有听到后半句。

    又是护军将军赵昆接话,大声说道。

    “女子一概不杀,男孩全都砍了!”

    一群汉军士兵立刻上前,从那些女子怀中把羯人男孩拖了出来。

    护军将军赵昆手持长刀,丝毫不理会那些刚刚死了羯胡男人的女子哭喊,向着那些男孩走去。

    忽然,他身后的刘预的声音传来。

    “且慢!”

    赵昆愕然回头,“陛下,又不杀了?”

    “虽然是羯奴,毕竟是孩童,刀剑残杀,朕不忍卒视!”

    刘预轻轻叹了一口气。

    “坑之于僻静处吧。”

第366章 士籍敛财【上】

    当次日的朝阳升起的时候,整个中丘城内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有那些黢黑的砖木残迹偶尔还飘出来几缕细细的白烟。

    经过将近一天一夜的混战,几乎所有的汉军士兵都是非常的疲倦,除了城外警戒的士兵之外,全都依旧处于休息中。

    不过,中丘城内的一处院落里,却依旧传出来阵阵女子的哭泣声。

    听到这些声音后,路过此处的刘预脸色一暗,向身边的卫兵问道。

    “给这些女子饭食了吗?”

    “早就给了,胡饼和肉汤。”卫兵赶忙答道。

    “那昨夜可曾冻着她们?”刘预又问道。

    “不曾,篝火就没有断过,暖和的很!”

    听到这里,刘预冷笑一下。

    “既然如此,那她们就是在哭那些大大小小的羯胡了?”

    周围的卫兵都轻轻的点头。

    自从昨夜的屠城之后,除了一些在汉军刚入城的时候,就及时投降的汉人豪强之外,其余的羯胡及其仆从都已经被屠戮一空。

    这些羯胡死后,许多的女子就开始恸哭起来,一如往昔自己被劫掠的时候一般。

    “你去看一下,谁要是号哭,就先断她的口粮,再抽一顿!”

    对于刘预来说,这些被俘虏的女子都是最为重要的资源,将来都是婚配士兵的,必须要尽快斩断她们对于羯胡人那点廉价的情感,就算是那些羯胡女子也同样如此。

    当支配权掌握在男人手中的时候,女子根本无法发挥‘半边天’的作用,只能作为男性附庸而存在。

    既然事实就是如此残酷,那刘预也不介意让残酷来的更迅速一些。

    因为之前数日的行军和战斗,刘预已经下令全军在中丘城休整两日。

    一直到午时的时候,除了外出巡逻和追击溃兵的军队之外,全军都留在了中丘城里。

    如今中丘城的羯胡已经被消灭,剩下的只是南面襄国和邯郸的羯胡了。

    只要由河内郡和兖州北上的汉军能如期北上,就能合兵一处,一起进攻最后的羯胡据点襄国城。

    刘预可是听说,羯胡人用了一年的时间,把襄国城修筑的坚固无比,要是没有数倍的兵力,还真不一定能把他们给尽数歼灭。

    所以在刘预的计划中,由自己亲率的北路先行抵达襄国城下,然后等待南路军攻破邯郸后前来汇合。

    不过,刘预的这一个设想,却是在两天之后落空了。

    当刘预准备率军休整完毕出发的时候,卫兵领着一队汉军骑兵而来。

    “陛下,南面的祖将军派人来了!”

    刘预一听就是有些惊讶。

    “从南面而来?”

    这不能不让刘预惊讶啊,按照时间推算,祖逖统帅的南路兵马此时顶多也就是攻破邯郸,要是派来信使的话,就必须穿越襄国。

    而势单力薄的信使要想绕开羯胡人的侦查,就必须绕远路,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啊。

    “带进来吧!”

    很快,一名满面憔悴的骑兵就被带了进来,很显然是在路上几乎没有休息。

    “陛下,邯郸城已破,斩首羯胡逆贼二万,其余的人等尽数被俘!”

    邯郸城破,倒是在刘预的意料之中。

    魏晋时代的城池虽然也算的上坚固,但是在最强的攻城冷兵器投石机面前,还是不够顶用的,半个月的时间破城,对于拥有优势兵力的南路汉军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信使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刘预有些失望了。

    “襄国羯胡闻风丧胆,如今已经弃城而逃!”

    刘预立刻问道。

    “弃城而逃?往哪里逃的?”

    “据说是往西而去,襄国羯胡男女近十万之数,在焚毁城池府库之后皆是往西逃窜。”

    “可惜!”

    刘预不禁一声叹息,早知道这样,他率精锐日夜兼程去往襄国了。

    那样的话,就算是没有办法围攻襄国,也可以让羯胡不能如此从容的逃窜。

    “取地图来!”

    卫兵立刻把地图取了出来。

    这时候其余的将领也都是围拢了过来。

    “襄国往西,要是过了陉关之后,进入太行山中,可就是如鱼入海了!”

    刘预不禁感到懊悔,就是这短短最后百里的路程,却让这些最后的羯胡逃窜了。

    “如果要是有一万骑兵,应该早就可以封堵羯胡的西逃路线了。”

    其余的汉军将领也都是一阵懊悔,不少人纷纷主动请缨,想要去追击这些弃城而逃的羯胡。

    不过,一旁的骑将吴信却是表示了反对。

    “陛下,我军骑兵本就不多,就算是分兵追击,也未必能追上,而且一入太行之后,山路崎岖骑兵根本没有什么优势,恐遭伏兵!”

    听到吴信不建议追击,另一侧的护军将军赵昆却表达了不满。

    “不追?那就这么任凭这些羯胡跑了吗?”

    “房子、中丘、邯郸三城的羯胡加起来,都未必有襄国的羯胡人数多,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随即一些汉军将领就表达同样的意思。

    作为冀州本地人,吴信自然是更加熟悉太行的山路险峻,立刻辩解起来。

    “我军骑兵少,就算是追上,也不过是追杀些老弱,万一羯胡有防备,还有可能反受其乱。”

    刘预也不由的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

    如今的汉军之中,仅带了骑兵二千,再加宇文鲜卑的两千余骑兵,总共不过四千之数。

    要凭这四千骑兵进入太行山中,去追击数万羯胡,可真的是凶险的很。

    “那就算是老弱,该杀的也得杀!”

    一名汉军将领立刻出言反驳。

    吴信听后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十分轻松的说道。

    “陛下,以末将猜测,这些羯胡弃城而去,必定十分的匆忙,就算是每人一匹马,其携带的口粮难以支撑一个月,而数万男女一入山中,在这冬雪严寒之时,没有一个月是绝对不可能走到并州的。”

    由襄国逃到匈奴汉国的路线,并不是走一条简单的直线,必须在弯弯绕绕的太行山中沿着山谷行进,那些高耸的山峦除了山羊,人和马都过不去。

    只听吴信又继续说道。

    “数万羯奴男女老幼,在风雪之中走上一个月的山路,要是能活下来一半,就已经神灵庇佑了。”

    众人听了吴信的话后,虽然知道这些羯胡的逃亡之路很是凶险,但是心中总是没有舒坦多少。

    毕竟,这些羯胡要是被围堵在襄国城内的话,肯定是要全都被杀掉的,那还轮得着逃掉一半的人数。

    刘预听后,心中也是有些不甘。

    他稍一思索后,向吴信问道。

    “这些羯胡入了太行山后,可有什么办法追杀吗?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吴信想了想之后,试探着说道。

    “陛下,要是说办法的话,末将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但说无妨!”

    “自汉桓灵二帝开始,太行山中就聚集数万逃人、杂胡为盗匪,这些人都是些见风使舵之辈,只要诱之以利,让他们袭扰沿途路过的羯胡,定然可以收到奇效!”

    刘预知道,这些太行山中的群盗,虽然部分乌桓人都被匈奴和羯胡拉拢去了,但是依旧有许多的人继续留在山中。

    方圆五百里的太行山中部的盗贼山匪,只要利用好地利之便,足以给遇到的羯胡予以杀伤了。

    “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这些太行山贼盗匪,只要能提羯胡首级来,一律赐良籍田舍!”

    如今羯胡人走地留,对于刘预来说,接下来最紧要的事情,已经不是消灭逃亡的数万羯胡了,而是如何把数州的力量彻底整合起来。

    既然如此,刘预也就不着急立刻赶到襄国,反正襄国城已经基本变成一片废墟了。

    刘预一边率军南行,一边派人召集沿途的豪强大族前来朝见。

    当那些高高擎着羯胡首级的汉军骑兵出现在这些豪强坞堡面前的时候,这些早已经被羯胡的凶残吓破了胆子的豪强大族,莫不都是惊喜交加。

    喜的自然是羯胡被打跑了,没有那些蛮横残忍的羯胡时常来敲诈勒逼了。

    至于惊的原因,却是这些大族豪强们发现,这些赶跑了‘匈奴汉军’的‘青州汉军’,其凶狠的程度甚至是丝毫不弱。

    这些青州汉军不仅要求他们协助粮草,还要他们派子弟随行充作扈从。

    更令人惊恐的是,这些豪强大族们在尊奉了命令之后,那些汉军骑士还把一些羯胡的首级扔给了他们。

    “这些羯奴的首级,都咱们厮杀拼来的,如今交到你们手上,可要好好保管!”

    “保管?如何保管?”

    这些赵郡的豪强大族全都是目瞪口呆。

    汉军骑士一脸的不耐烦。

    “再简单不过了,全都用石灰烧制起来,然后再用盐腌起来!”

    听到竟然是如此保管之后,那些豪强差一点吐了出来。

    “然后呢?”

    “最后全都挂到自家的大门外面,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如今赵郡的太平日子,可都是咱们这些王师将士斩杀胡虏得来的!”

    这些豪强听后,纷纷都是心中暗暗叫苦。

    他们从来都是听闻有立阙立碑宣召功德的,可从来没有听过给臣民赐予敌人首级来宣扬的。

    不少的诗书传家的世家偷偷的想着,如此辱没门风的‘秽物’,等到这些青州‘丘-八’走了之后,立刻就扔到臭水沟里去。

    不过,那些汉军骑兵随后的话,却让有这种想法的赵郡豪强全都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吾可告诉你们,奉今上令,只有门户悬挂这些羯胡首级者,才有可能录入州郡士籍,敢有毁坏丢弃者,以通敌论处!”

    刘预之所以用这些羯胡首级来让赵郡豪强悬挂,并不是简单的恶心他们。

    而是因为,当羯胡统治赵郡一带的时候,这些世家豪强全都是噤若寒蝉。

    如今刘预正好借此展示自己的威权,也算是发挥这些羯奴的最后一点作用。

    既然当初这些世家豪强肯在羯胡面前俯首帖耳,现在羯胡都被汉军砍掉了脑袋,就挂在各家的门户外,以后面对汉军的任何要求,也很难起来忤逆的心思了。

    毕竟,羯奴人的刀剑能杀人,汉军的刀剑更是能杀人。

    不过,对于这些豪强世家们来说,这些汉军骑兵的话语中,真正让他们入心的事情,却不是这一件‘悬胡首级’的事情,而是最后的那一句‘录入士籍’。

    这所谓的士籍,赵郡豪强世家早就已经有所耳闻了。

    他们知道,如今的‘东汉’朝中,上到台省的,下至郡县的官吏,都必须是在‘士籍’之中。

    也就是说,要想在‘东汉’朝中做官,这第一要求,就必须是录入士籍。

    要是没有士籍,哪怕是有州郡长吏的举荐,也绝对不会授官的。

    只要入了‘士籍’,那就意味着将来有官做啊!

    所以,这些世家豪强得知这些臭烘烘的胡虏首级,还有如此作用之后,全都是十分积极的挂到了大门外。

    并且还安排了专门的人手看护,万万不可弄丢了,否则岂不是就没有官去了!

    要知道,羯胡统治此地的时候,任用的官吏也都是‘君子营’中的士人,普通的豪强可没有多少机会。

    正在向着襄国行进的刘预,并不知道,这些赵郡一带的世家豪强如此乖乖的顺服,并不是被这些羯胡的首级吓老实的,更多的是因为将来是为了能获得‘被举荐’的资格。

    由中丘至襄国的路程,只有短短的百里路程。

    但是刘预却率军走了三天才抵达襄国。

    等到他抵达襄国的时候,原本随行的三万余人,已经膨胀到了一倍有余。

    这其中除了各世家豪强的派来的子弟、部曲之外,更多的还是沿途收拢的贫民把百姓。

    经过羯胡之前的掠夺,这些赵郡一带的普通百姓,基本都已经是沦为了赤贫,除了一条命之外,已经别无他物了。

    而他们要想活下去,就只能跟随刘预的大军往南行进。

    如今能有多余的粮食养活他们的地方,已经只有兖州一地。

    至于如今的汉国其它州郡,都已经府库几无余粮。

    等到冬去春来的时候,刘预要是不想办法补充国库,恐怕就要财政破产了。

    当他看到随行的豪强世家子弟们都在热络讨论‘士籍’的问题的时候,刘预就已经想到了一条敛财的好办法了。

第367章 ***

    刘预率军抵达襄国之后,见到的景象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在听说羯胡弃城而逃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襄国城肯定被纵火彻底毁坏了。

    但是,眼前的襄国城虽然残破,但是却依然保存了大量的房屋建筑没有被毁坏。

    “陛下,襄国能够留存此番模样,多亏了城内的这些百姓。”

    在见到刘预的惊讶模样后,先行抵达襄国的祖逖立刻解释道。

    刘预闻言,就看向了他身后一些跪在地上的人。

    这些人全都是身穿普通的褐衣,一看就是一些最为普通的穷苦人。

    不过,其中为首的一个人,却是一副汉人士子的打扮,一看就不是那种普通的百姓。

    “这是何人?”

    刘预一指这个士人说道。

    “回禀陛下,此人乃是归正的冀州士人王子春!”

    听到祖逖提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这个王子春立刻身子一正,很明显也是非常的在意,时时刻刻都紧张着。

    “王子春?那岂不是之前,给石勒做说客的那个?”

    刘预立刻就是想了起来,就是这个王子春替石勒四处游说,帮他拉拢了不少的冀州流民豪强为其所用。

    很显然,王子春还是有些本事的。

    “你就是石勒的门客,王子春?”

    刘预来到那几个人面前问道。

    “回陛下,罪人正是王子春,受羯胡所迫为其驱使,死罪!死罪!”

    王子春立刻叩头在地的请罪道。

    “死罪?不过,的确是死罪!”刘预淡淡的说道。

    一听到这话,王子春的脸上色顿时煞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刘预竟然真的顺着自己的话如此说。

    不过,王子春还是冷静了下来,他又已经察觉到了刘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杀意。

    果然刘预随后的话,就立刻让王子春大大松了一口气。

    “襄国城是你带人保下来的?”

    王子春一听,立刻就是精神大振。

    “回禀陛下,羯奴逃走之时,妄图裹挟丁口财货之后,再毁掉襄国城,小人寻了个机会,躲藏了起来,随后召集了这些义民一起扑了火患!”

    听到王子春没有独吞功劳,刘预对他的印象不觉的好了一丝丝。

    刘预又望了望身后的几个义民。

    这些所谓的义民,其实就是羯胡之前掳掠来的奴隶,当羯胡退走的时候,由于太过匆忙,根本没有来得及杀掉这些人,这才让有些人躲藏了起来,也算是逃过一劫。

    “好,尔等皆为功劳,可免你之前的罪责!”

    听到刘预的这话后,王子春立刻就是叩头谢恩。

    至于那些跟随一起扑灭襄国火灾的‘义民’,刘预也直接下令给予了不等的赏赐。

    等到刘预率军进入襄国城中的时候,却发现城内遗留的流民或者说百姓的数量,是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的。

    刘预不禁向旁边先来一步的祖逖问道。

    “襄国城中又多少流民?”

    “至少得有两万!”祖逖说道。

    “两万?”刘预没有一皱。

    这些流民的数量可是不少了,而且最为关键的问题是,这些流民原本都是羯胡的奴隶,根本都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财产,甚至于连活命的粮食都早已经被羯胡给压榨走了。

    等到羯胡向西逃窜之后,这些获得自由的奴隶们,连给他们‘喂食’的人都没有了。

    如今落到刘预的手里,首先第一个大问题就是要吃饭的。

    “竟然又多了两万张嘴!”刘预立刻有些头疼的说道。

    要是普通百姓或者豪强部曲的,让他们自给自足还是能支撑一段时间的。

    但是这些赤贫的流民,却是只能刘预想办法来养活他们了,否则绝大部分人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或者是沦为周边豪强大族的田客。

    而这些,都是刘预不希望看到的。

    “祖卿带来的粮食,还有多少?”

    “回陛下,可够月余所用。”祖逖说道,“不过,要是再多两万人吃用的,恐怕也就是能支撑十几天吧。”

    祖逖率领的南路汉军基本都来自河内郡和兖州,而河内郡的人口早已经因为饥荒逃的七七八八了,根本没有多少存粮,所有的吃用,还得是兖州去支援的。

    “这么说来,就必须让这些流民自己走到兖州去就食了

    !”

    刘预轻轻一叹。

    其实,他更希望的是,把这些流民留在冀州的地界上。

    因为,如今的燕赵基本掌握在手中之后,刘预就已经想着把都城迁移到冀州的某个地方,这样的话,就必须有足够的人口来拱卫。

    可冀州自从‘八王之乱’开始,经过近十年的混战,已经是残破不堪,以至于根本没有多少积蓄。

    当祖逖听到刘预又迁都冀州的打算后,他立刻就是表示了赞同。

    “陛下,冀州好啊!地广千里,可养兵百万,北有山塞之险,西有太行之固,东南两侧控扼河海要津,可谓是王业之根基所在!”

    “当年光武以河北而取天下,陛下迁行在于河北,亦可早日定鼎天下!”

    如今的祖逖,早已经在与匈奴汉国的交战中获得了世人的瞩目,原本对于晋室的顾念之情,早已经过去了。

    刘预想要迁都到冀州的想法,获得了祖逖等幽冀部将臣僚的一致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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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等到他回到卢子之后,刚想跟郗鉴商讨自己想出来的‘选官制’之前,却立刻遭到侍中郗鉴的反对。

    “陛下,臣觉得,卢子虽狭小,却不可迁都冀州!”

    “为何?”对于郗鉴的一脸正色,刘预感到有些奇怪。

    “难道,郗公竟然有乡土之见?”

    毕竟,自古以来,凡是成为国都的地方都是能一起水涨船高,本地州郡的人自然都想让都城位于自己的家乡。

    且不说后世的帝都了,就算是数百年前的汉太祖选定都城的时候,当丰沛功臣们以为可以定都彭城的时候,也都是一个个非常的高兴的。

    “呵呵,陛下如此说,就是太小瞧某了!”

    郗鉴听到刘预的戏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臣之所以说,不宜迁都冀州,自然是于公事之故,怎么可能是什么乡土之见!”

    “且听公言。”

第368章 新朝雅政?

    “冀州历经战乱,如今已经近于十载,百姓十不存一,此事陛下可知?”

    “朕自然是知道,不过,冀州户口当年冠绝天下,就算是十不存一,只要稍加招抚,定可迅速恢复。”

    要是都城所在地能支撑供养庞大的朝廷和禁卫军,则可以省却巨大的转运消耗,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简直就是最为便利的事情。

    历史上,自宋明之前的中央王朝,基本都可以凭借丰厚的首都京畿地域支撑相当数量的官僚和军队,从而能有极大的方便统御四方和扩张。

    而这一切的根本,就是土地和人口。

    冀州的沃野千里,甚至比关中平原还要广大。

    只要人口得到补充,就可以完全符合京畿重地的要求。

    “陛下,如若迁都冀州,百姓小民易招纳,但是保陛下江山社稷的人,却不是这些平头小民啊!”

    郗鉴此话一出,立刻就是让刘预感到有些意外。

    “保朕的江山社稷?”

    刘预随即明白了郗鉴话中所指的意思。

    “陛下,如今冀州留存者,莫不都是大族豪强,哪一个不是家中资财巨万,僮仆千百,甚至有万人者!此辈不驯,怎可都于其地!”

    刘预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思索。

    现在的冀州,虽然打跑了匈奴汉国的实力,但是百姓早已就变成流民跑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大大小小的坞堡,都是属于各个豪强大族的。

    对于这些早就是惊弓之鸟的豪强坞主们来说,让他们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下,恐怕得花费不少的功夫。

    而且,按照刘预的打算,他马上就要以各种的手段来打压削弱这些豪强世家。

    要是在迁都到豪强大族势力独大的地方,绝对是不怎么明智的。

    不过,刘预还是觉得有可以改变的可能的。

    “要是这样的话,朕可以迁军府兵以充冀州,这样的话,既有了军队,又有了人口,岂不是可以两全其美!”

    郗鉴却是摇了摇头。

    “陛下,圣朝军府兵税赋几乎尽免,要是迁镇冀州,这兵马是有了,但是粮草税赋却要诸州转运了!”

    如今的卢子城,虽然小了一些,但是靠近经营最为长久的兖州和青州,可以供养官僚宿卫军。

    要是把军府兵迁移到冀州,那必然占据大片的土地,就极大的压缩正常编户百姓的份额,毕竟要供养一个军府兵及其家眷,所需要的的土地可是数倍于普通编户百姓的。

    “要是这样的话,迁都冀州却是不宜此时!”刘预稍稍有些遗憾的说道。

    郗鉴随即劝道。

    “卢子虽小,军民也是益多,但是陛下简省,诸臣效随,不会有太多的缺乏的!”

    “郗公所言有理,不过卢子毕竟是狭小,又偏于中枢之地,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在古代的时候,一个王朝定都在哪里,往往都会在世人眼中留下非常深的印象。

    除了明代的守国门之说外,秦末项羽定都彭城就遭受了不小的非议,被许多人看成是只怕‘锦衣夜行’的浅薄之辈。

    甚至于,在两年之前,匈奴汉国的王弥、刘曜联军攻破洛阳的时候,刘曜拒绝了王弥一起请求迁都洛阳的建议,而被王弥破口大骂‘屠各子’。

    得知刘预此话的意思后,郗鉴却是毫不在意。

    “陛下,当务之急,可不是什么迁都与否之事,而是要尽快理定官吏品评的大计,这样才能尽快让各州郡恢复民生!”

    “民生不复,又如何积聚强兵呢?”

    刘预一听这个,立刻就是点头赞同。

    “不错,当务之急,就是这官吏品评!”

    如今刘预的汉国占据将近六州之地,就算不统计被大大小小的豪强们隐匿的户口,其之下的人口也差不多有两百多万。

    而要是再把周边的流民招纳回来之后,需要管理的人口将更加多。

    用统治这么多的人口,再沿用之前的少量官员,然后以地方督护宗主辅助的模式,已经远远不能够用了。

    而且,这种简单粗暴的官僚架构,让许多的豪强世家根本没有发挥自身‘德才’的地步。

    也即是说,许多的豪强世家将会没有官做了,这可就是让他们非常难受了。

    行之千百年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规则,可就要被打破了。

    刘预虽然对这些世家豪强有许多的不满,但如今的这个时代,这些人却是绝对的社会中坚。

    要是刘预不用他们的话,那对于地方百姓的管理成本将会急剧的增加,毕竟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就那么点儿数量。

    况且,如今刘预的朝堂中的将领、官吏们许多人本身就是豪强大族。

    只不过,这个从中选拔官员的办法,却是要改一改了。

    “魏晋以来的中正品评制度,是绝对不能再用了!”刘预首先就是否定这一项。

    所谓的中正品评制度,自‘锄弟魔’曹丕以后,就是把阶级固化给合法话了,用来获得世家大族的篡位支持。

    如今天下大乱,十多万军府兵就是刘预的底气,根本不需要像曹丕一样顾忌。

    “彻底废除?要是这样的话,世家豪族恐怕要怨愤沸腾啊。”

    听到刘预如此激进后,郗鉴也是有些担忧。

    要知道有资格品评确定举荐人员的豪强,莫不都是州郡翘楚,如今新朝刚要选官,却首先把他们的特权给齐刷刷砍掉了,郗鉴实在是有些担心。

    不过,刘预随即又说出来的后几条,更是让郗鉴大呼刺激了。

    “不仅要废除中正品评!”

    “朕还要重新编录‘士籍’,只要能的通过考试者,皆可录入士籍,也即获得选官资格!”

    所谓的士籍,其实是刘预之前弄出来的,其实就是魏晋时代的州郡豪强士人户籍,在此户籍之上的豪强都是可以享受到部分占田免税的特权,或者说是部分司法特权。

    毕竟,在礼乐崩坏的时代,尚且是‘刑不上大夫’,更何况是君臣一家亲的晋代了。

    “陛下,这个如何考评?”郗鉴心中更加有些不明白了。

    在他的印象中,获得官职,要么是名气够大,直接获得朝廷的征辟,要么就是又官员举荐,然后朝廷再予以征辟。

    哪怕郗鉴曾经想过,这里面的不公平之处很多,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什么‘考试’来确定能否有当官的资格。

    最后,当郗鉴从刘预口中听到,对于没有通过考试获得‘士籍’或者没当上官吏的豪强,要按照律法没收超额的占田和奴仆之后,他更是仿佛受到了惊吓。

    “陛下,我朝不足六州之地,如何用得了如此多的官员?”

    “这样的话,岂不是许多人家都要,都要破家败族!”

    郗鉴心中一算,如此多的‘士籍’和官吏,恐怕得数千官职才能安排的了,根本就难以实现。

    这很明显,就是刘预要以此为借口,去明目张胆的抢掠世家豪强的占田和奴仆田客。

    见到郗鉴的模样,刘预呵呵一笑。

    “当不了官员,只要能通过考试,录入士籍也准许继续享受部分占田。”

    “陛下,这‘考试’到底是打算考较什么?”

    “考较刑律、度支、经学,哦,还有骑射、步战!”

    “什么?为何还要考骑射和步战?”郗鉴继续一脸懵逼。

    “骑射、步战的材官,难道能替天子牧民?”

    “文武岂能偏废,自然一视同仁,都是录入士籍。”刘预非常淡定的说道。

    “陛下,且不说士庶同籍,再有如此兵革与经书同列,只怕那些世家怨怒啊。”

    郗鉴的这句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魏晋以来的世家风气中,越来越强调士庶之别,甚至于连秦汉立国的武,在许多的经学世家眼中都是成了下等货色习练的东西。

    郗鉴担心,刘预这样一通操作,别到最后不仅没有拉拢到世家豪强效力,反而再激怒他们另起二心。

    不过,刘预却是丝毫的都不担心这个问题。

    历史上的前赵、前燕和北魏都曾极度压制汉人世家豪强,不仅是没有官做了,就连身家性命都是屡遭屠戮,却哪有几个硬气挺身的,还不都是忍气吞声了下去。

    一直苟到了冯太后汉化之后,这些世家豪强纷纷又精神抖擞了起来,也不再暗搓搓的嫌弃鲜卑人野蛮了,面对索虏的通婚要求,五姓七望之属也不再计较‘婚宦’了,一个个都成了索虏的亲戚。

    所以,刘预知道,这些世家豪强的骨头绝对没有他们自己宣扬的那般坚硬,就算其中有不少的又风骨的士人,也绝对代表不了这个经历过数百年浮沉的阶级。

    这些世家豪强在历史上曾经怕过匈奴、羯、氐、鲜卑等,哪来的勇气不怕同样凶名赫赫的自己?

    “朕手中有十多万虎贲,谁敢有怨怒之言!”

    刘预随即又轻轻一笑,非常得意的说道。

    “说不定,还有人要赞扬这是‘新朝雅政’呢!”

第369章 衍圣公

    汉洪武三年,春。

    兖州,濮阳郡,白马。

    作为仅仅挨着河水的重要的郡县,濮阳郡的军府兵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在冬季的防河,也就是巡视封冻的河面,防止有流传的盗贼或者敌人踏冰而来。

    虽然自从冀州平定,羯胡被赶跑之后,已经基本不可能有敌人来,但是对于兖州的军府兵来说,这样重要的任务是绝对不可以懈怠的。

    不过,如今冬去春来,眼看着河水上的河冰就要化掉了,濮阳郡的军府兵也将要停止巡河,改为比较悠闲的守渡口了。

    作为一名新任的什长,刚刚成为汉军府兵的张楚,绝对算的上是濮阳军府兵中的知名人物。

    他是去年在冀州应募加入了祖逖的征西将军所部,等到了北上进攻襄国羯胡的时候,他又阵斩三个胡虏,一举从一个小兵成了什长。

    等到天子移镇军府兵的时候,他作为新丁,一举获得了兖州濮阳的三百亩地和一处宅子。

    如此一来,他就让两个弟弟转成了他的辅兵,这样的话,不仅兄弟之间可以相互照顾,还可以一起合力耕种。

    毕竟,军府兵需要是不是的操练,要是仅仅依靠张楚这个光棍的话,只怕连自己的口粮都未必能种出来。

    今天,张楚正好结束了自己三天当值的防河,在队正那里离开之后,他就向着自己的‘家’走去。

    从队正的家到自己的家,足足三里的距离。

    如今的兖州,安置了大批的流民,整个濮阳郡中,几乎半数人都是军府兵和安置的流民。

    为了方便管理和防备流民闹事,每个寨子既安置百十户流民,也居住着一个什的军府兵,这个寨子多半事务,也就是由什长说了算。

    “什长回来!”

    “什长回来了!”

    张楚刚刚走到崭新的寨子以外,就听到了寨子望楼上孩童的声音。

    这些半大的小子,不能干活的时候,都会被派来作为警戒放哨。

    在这些十二三岁的孩童簇拥下,张楚经过了寨门,进到了里面。

    张楚这个什长,在这些小孩子的眼中,就是绝对的大人物,整个寨子里几百号人的生计,可全都操纵在他的手里。

    他并不驱散这些小孩,而是心中非常的享受这种时刻。

    张楚只要一回到寨中,就仿佛是自己变成了帝王一般。

    “呸,死罪,死罪,我这个小小的什长,怎么敢想什么帝王!”

    他忽然脸色一沉,为自己刚刚的想法吓了一条。

    一路上遇到的寨民和辅兵,都对张楚这个什长,或者说是寨主热情的恭维着。

    他板着面孔,从这些人面前非常有威严的路过。

    当张楚回到自己的家中的时候,一进门却看到院子里有五六个衣衫破烂的人。

    这些人浑身脏兮兮的,头发都是乱蓬蓬的,只是胡乱束了起来。

    甚至于,张楚都看不出来这几个人是男是女。

    “兄长,你可回来了!”

    他的弟弟张齐,一进到兄长回来,立刻及时高兴的迎上前来。

    “这是些什么人?”

    张楚问道。

    因为他看这些人的模样,也不是郡县分来的流民啊,那些被分来的流民虽然潦倒,但是都会在分到各个寨子之前,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的。

    县中的旅帅可是说过,要是不把这些流民洗刷干净,万一带进寨中瘟疫,那可就是要了全寨子人的命了。

    “东边逃来田客!”张齐凑到他身边,轻声的说道。

    “又是东边?”

    张楚闻言微微一愣。

    兄弟二人所谓的东边,就是在距离他们寨子不远处的东边的陶氏。

    这陶氏乃是兖州濮阳的豪强,家中不仅有良田万千,还有僮仆田客数千人。

    陶氏的坞堡坚固广大,甚至在张楚看来,比白马县差不了太多。

    就是这种大豪强,最近的日子却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先是濮阳郡中的官吏们一茬接一茬的去查勘田亩,而后的陶氏家中的奴仆田客,也是一个个的接连逃亡。

    仅仅是开春后的一个多月,张楚这个寨中就收揽了十几个逃奴。

    “嗯,我都问过了,全是都是汉人,不是什么杂胡,来了咱们寨中,以后可就能替咱们干活了!”

    张齐非常高兴的说道。

    如今的青州汉国之中,是绝对严禁汉人百姓为奴仆的,哪怕是有罪之人,也绝对不会被罚做奴隶,要么是直接杀头,要么就是服徒刑。

    新朝律法中,只是承认豪强大宗可以招揽佃客,而不能纳奴隶。

    要是纳奴隶的话,也必须得是杂胡等蛮夷,否则一概不予承认。

    这样的一来,许多的豪强奴隶都开始纷纷逃亡,只要被官差或者军府兵遇到之后,都会被收纳为良籍编户,或者是军府兵的辅兵,也就是军府的佃客。

    张楚兄弟三人,虽然都是苦哈哈出身,但是自从张楚有了军功,变成了小小的寨主之后。

    他的这两个弟弟,也都是慢慢有了人上人的意识,都想着多多的招揽附近豪强逃奴,这样的话,人手一多之后,他们也就不用亲自下地耕种了。

    “嗯,那就先带他们去换身干净衣裳!”

    张楚得知这些人都是汉人之后,心中也就没有了什么顾虑。

    自从家中奴仆田客接连逃亡之后,豪强陶氏就先是到白马县中告状,索要被官府和军府兵收留的逃奴。

    哪知道,原本对于陶氏豪强素来恭敬的白马县令,如今却是换了一副面孔,对于陶氏索要的逃奴的事情,是一概不予理会,甚至于最后是连面都不见了。

    至于被军府收留的逃奴,在军府旅帅的亲自操刀恐吓之下,陶氏的人在落荒而逃之后,就从来没有露过面了。

    张楚可是清楚的记得,当时县中军府旅帅得意的面孔和话语。

    “都给老子听好了,这些豪强大族家的逃奴,只要是能汉人,一概都自己好好的留下来,谁要是有本事,能招纳辅兵种地,那就是他有本事!”

    “嘿嘿,谁要是没有本事,那就自己亲自去下泥地拉犁去吧!”

    如此一来,张楚等军府小头目们,都是纷纷想尽办法招揽引诱那些豪强家的奴仆逃亡。

    一听到兄长张楚要给这些逃奴换衣服,他的弟弟张齐就是一脸的肉疼。

    “一身衣服多贵啊,他们这不是有衣服嘛?”

    听到弟弟的话后,张楚立刻不满的说道。

    “他们身上的那能叫衣服嘛,也就是几块破麻布,你看,那个人的屁股都露出来了!”

    他努了努嘴,然后说道。

    “快去吧,如今还是天冷的很,要是冻死了一两个,那可就是少了一两个干活的人。”

    “这人一少,嘿嘿,三百亩的地,我们就是累死,也做不完!”

    张楚这种新来的军府兵头目,只剩下田地和房子可分了,以前的军府兵能分到的辅兵和田客,早已经是没有了踪影。

    如今濮阳郡的军府兵要想从职田里种出来吃喝和军需,就必要得自己想办法招揽耕田的人手了。

    听了张楚的话后,张齐缩了缩脖子,只得不情不愿的去了。

    张楚回到屋中,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就一下做到了席上。

    外面随即传来阵阵的水声,还有一群人惊呼的声音。

    他知道,这些张齐在用水给他们冲洗,反正都是些吃苦活下来的,这待遇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喝了一碗温温甜甜的浊酒之后,张楚不禁感到非常的满足,开始眯起眼睛打起瞌睡了。

    忽然,外面传了一阵呼喝声,他以为是弟弟喊自己,才慢悠悠的清醒过来。

    却不曾想到,他的弟弟张齐一头冲了进来。

    “兄长,快快,旅帅、队正的旗子都到寨外了!”

    张楚一听,立刻就是一个激灵的跳了起来。

    “什么!旅帅?!”

    旅帅是白马县中的府兵军主,怎么会到自己这个小小南横寨来呢?

    “就是旅帅的旗子,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呢!”

    张楚立刻抓过自己的兵备,向着外面跑去。

    旅帅、队正等军府兵忽然来,肯定是有大事要干。

    而且,还没有派骑手来通知,绝对是更加要紧的事情。

    他刚刚走到寨子大门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叫门的声音。

    “你,快去通报,让张楚来见旅帅!”

    张楚立刻就忙不迭的高声应道。

    等到他来到寨外之后,一看眼前的场景,立刻就是吓了一跳,几乎整个白马县的军府兵都到了。

    他的冷汗立刻就是留了下俩。

    “坏了,这该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正在张楚胡思乱想的时候,骑在一匹驽马上的旅帅却是发话了。

    “张楚?”

    “是,正是卑下!”张楚赶忙应道。

    “嗯,你快去点齐寨中的正兵和辅兵,随本旅帅去讨贼!”

    张楚一听,心中就是一惊。

    “讨贼?”

    他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旅帅旁边的本队队正却是眼睛一瞪,呵斥道。

    “多嘴!旅帅有令,还不快去!”

    张楚立刻低下头告罪,旅帅却是不以为意。

    他挥了挥手,微微笑着说道。

    “自然是讨贼,告诉你也无妨,这贼不是别人,就是你这寨子东临的陶氏!”

    “陶氏?”

    张楚立刻想到,今日这样突然前来,难道是之前不信任自己?

    “好了,快去吧,今日全郡府兵都来讨贼,要是咱们去的晚了,耽误了军主的大事,可就只能喝汤了!”

    旅帅一声令下,张楚立刻领命飞回寨中去点起人手了。

    =·=·=·==·=·

    兖州,卢子。

    正殿之中,刘预和一众臣僚聚座商议。

    “陛下,兖州军府回报,濮阳、陈留两郡为祸乡里,暗通贼虏的恶豪,一共是十三家,都已经尽数服罪!”

    侍中郗鉴向刘预说道。

    “好,既然都已经服罪了,那就不能姑息,统统抄家籍没田产,散还奴隶田客!”

    刘预非常得意的说道。

    兖州这两郡的豪强,在之前的胡虏和晋室内乱中,吸纳了大量的人口,又占据了大量的田亩,可谓是大发‘国难财’。

    如今刘预下令各州郡实施‘士籍’,也即是强行规定豪强家族中拥有特权的人丁数量。

    要想进入‘士籍’,要么通过朝廷组织的考试,成为后备的官员,随时等待征召任命,要么就是通过骑射武艺的考较,成为良家子材官,一有战时,也必须自备马匹兵器随军出征。

    与之前想比,这种所谓的‘士籍’虽然承认了特权,但是却必须完成相应的义务。

    自从东汉末年一来,这些自诩天下正义化身的世家豪强,哪来受到过这种待遇。

    他们斗外戚、斗宦官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相互之间品评吹嘘一番,然后获得朝廷的征召,轻轻松松的出任高官显爵。

    如今的青州汉国的‘士籍选官’一经正式公布,却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与以往的征辟制度不同,这种考较文武技艺的选官,竟然根本不考虑应试者的籍贯、家门仕宦情况!

    这立刻就让许多的高门清贵感到不满了。

    其实,这些高门豪强都是诗书传家,对于他们来说,用考试来获得官职,也是一样的轻松。

    只不过,刘预施行的这一套选官制度中,对于这些经学考校出来的官职数量根本不能满足他们,许多的官职都是要考校武艺、农事、杂学等‘旁门左道’。

    更加气人的是,这些‘旁门左道’或者‘兵革贱役’出来的官员,和他们这些经学传家的豪强世家是平起平坐的。

    “陛下,如今冀州也是士民怨声载道,许多人都觉得,陛下不以经学取官,只重末才之学,不重德行之道,实在是有违圣贤王道!”

    旁边的公孙盛突然幸灾乐祸的说道。

    “呵呵,如今冀州的士人,恐怕还不知道兖州发生的事吧!”

    刘预立刻明白了公孙盛的意思。

    “传朕的命令,这些兖州的贼子即刻斩首,传示冀州,然后再幽州、徐州、豫州,嗯,至于青州那里,就不必了!”

    其实,刘预知道,刚刚郗鉴说的那些濮阳陶氏之类的豪强,都不过是些那些更大世家推出来试探的棋子。

    他们万万想不到,刘预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竟然一上来就赶尽杀绝!

    刘预又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嗯,这件事情,就专门令衍圣公去办吧!”

    “宣导新朝雅政,圣人之后,最是合适不过了!”

    ”

第370章 皇汉兴废,在此一举!

    刘预的这种‘选官’制度,其实就是后世隋唐科举制的简配版本,把原本评定人才等级的权力,由州郡的世家大族收归朝廷所有。

    在这种规则之下,其实世家大族的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毕竟数百年的知识垄断,已经让他们立于最为顶尖的人才行列。

    但是,这些人的贪欲是没有尽头的,除非遭到了无情的打压。

    刘预原本是属意清河崔氏的大司农崔遇来作为这一套‘新政’的实施者。

    不过当崔遇得知了皇帝的这一套新鲜出炉的‘士籍选官’之后,第二天就告病在家,连着一个月都没有出门了。

    也不知道是‘吓’出来病了,还是‘高兴’出来病了。

    崔遇有很强的企图心,想着把清河崔氏在自己手中进一步扬名天下,成为冠绝簪缨之家。

    而刘预的这一套选官制中,高高在上数百年的士族高门与寒门,甚至是平民和兵户混到了一起。

    崔遇要是敢出头,不管这个选官制到最后能不能坚持下去,他都感觉自己的性命堪忧,甚至于连带清河崔氏都有可能遭受极大的损害。

    当刘预明白了崔遇内心的想法后,也没有十分的愤怒,毕竟这个群体的庞大势力在那里摆着。

    饶是清河崔氏是天下有名的士族,但是在众多士族的眼中,也绝对不是拥有可以碾压一起的权威的。

    说到底,真正依靠的还得是实力。

    刘预对自己的实力信心十足,不过,推到前面站台的白手套还是必须得有的。

    苦苦思索一番后,刘预忽然想到了一个拥有足够威望的人选。

    那即是曲阜孔氏,这可是孔圣人之后,那些世家高门如今不都是以经书传家自诩嘛。

    这样算起来,可以说都是孔子的徒子徒孙,见到孔圣人的后裔还不得速速拜服?

    哪怕是心中不服,也能唬住不少的胆小之辈。

    不过,当刘预向众人询问了鲁国孔子后裔的现状后,却发现现实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历史上的孔子后裔在宋代以前,并没有太多的特权。

    孔子的后人世袭衍圣公的制度,其实是在赵宋时代开始的。

    而如今鲁国孔氏的境遇,其实也就是勉强算是一个次等世家。

    毕竟魏晋世家豪族扎堆,人人都觉得自家本事并不比谁弱。

    哪怕你是孔子后裔,到了大汉曹丞相的手中,该杀的时候,一样是毫不手软,哪怕是六七岁的孩童,也都逃不过人妻曹的屠刀。

    魏晋时代的世家传承,许多都是从周代开始都不曾断绝的。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孔子的直系后裔人数太少。

    在后世的孔姓,言必称‘孔子之后’,但是在魏晋时代的孔姓诸人,真正拥有孔子后裔名号的家族实在是太少了。

    陈郡、梁国、江东的孔氏众人,虽然也都是姓孔,但是要么是异姓孔氏,要么就是孔子叔伯兄弟的后裔。

    所以,当刘预想要寻找一个孔圣人之后,来给自己当急先锋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最为符合刘预要求的‘衍圣公’。

    也就是如今大汉第一任衍圣公,孔威。

    “臣孔威拜见陛下!”

    这位衍圣公人如其名,的确是非常的威武雄壮,身高足足八尺有余,硬朗的面孔透出被长年暴晒的红黑色。

    这样的气质让孔威倒是更像一个‘好汉爷爷’,而不是什么‘英俊秀才’。

    “孔卿免礼!”

    刘预封的这个衍圣公只是奉祀爵,并不是那种等同国之上宾的‘公爵’,也不会有什么赞拜不名的超格待遇。

    等到衍圣公孔威落座后,就立刻直背挺身坐在胡凳上。

    这种胡凳在青州已经非常流行,不过虽然坐起来比较舒服,但是让习惯了跪坐的孔威还是有些微微的别扭。

    “孔卿,此去河北宣喻新政,你可已经准备好了?”

    刘预笑着问道。

    “回陛下,臣日夜精习,已经把新政之策背诵自如了!”

    这个新任的衍圣公孔威,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好汉爷爷’,其实人家是正经八百的圣贤之后,家中世代修习的是《尚书》、《诗经》等儒家经典。

    孔威的本事其实不小,要是处在霸道儒道杂糅的西汉时期,有很大的概率被举荐为官。

    可惜在门第、财产、人脉为王的魏晋时代,这位孔威的日子可不好过。

    不仅没有什么官做,甚至于受到乱世的缘故,连普通的太平日子都没有过上。

    “好,既然衍圣公已经了然于胸,那朕就放心了!”

    刘预的夸赞,立刻让衍圣公孔威的心中一热。

    只听刘预又继续说道。

    “当年孔子有教无类,始有贤良七十二,门徒三千!”

    “如今新政选官,就是学的孔圣之法,只要是对社稷有用的人才,不必拘泥门第、旁技或是兵戈。”

    “朕的良苦用心,衍圣公可明白了吗?”

    孔威闻言,立刻就是出言应和。

    在他入朝进见之前,侍中郗鉴等人就早已经把皇帝的意图跟他透露了。

    衍圣公知道,当今天子的目的,就是借用选官的新制,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的品定权力给夺回来。

    这就需要有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身为孔圣先师的直系血脉,本身就有不小的威望。

    到了那个时候,再借用一些‘注释解读’的经典借口,抢占河北士林的舆论高点,就可以让这新政畅通无阻。

    反正,侍中郗鉴已经告诉他了。

    要是讲理论道之后,还有人敢不服气的,那天子可就要以德服人了。

    至于这个德是刀枪剑戟,还是斧钺钩叉,那就得到时候再说了。

    “陛下尽可放心,臣此去冀州,定然让新朝雅政蔚然成风,不管垂髫,还是耄耋,都能知道陛下的求贤若渴!”

    衍圣公孔威大声的说道。

    刘预一听,心中很是满意,这个衍圣公办事很是有激情啊。

    看来这个爵位的名字有魔力啊。

    只要冠上‘衍圣公’的名号后,对于宣导新朝雅政这方面的业务,那都是手到擒来。

    不过,刘预知道,这个衍圣公孔威如此卖力的表态,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是真正的起于寒微。

    没错,这位孔子圣人的后裔,如今的地位竟然已经沦为寒微了。

    虽然不是那种下品寒门,但是在战乱饥荒中,孔威一家人病饿死了大半,他本人也已经下地耕种两三年了,故而现在才是一副黑黑瘦瘦的模样。

    要不是被刘预选中任命为奉祀衍圣公,三十多岁的孔威恐怕就是绝户了。

    哪怕他鲁国的本家都依然有富庶户,但是却根本没有人来接济他。

    因为孔威的祖先是孔子的十世孙孔安国,而其他孔氏都是另一个十世孙孔武的后裔。

    从那时候起,孔安国一系像是被诅咒了一般,连续好几辈人都是单传,到了孔威这一代的时候,更加的凄惨,在饥荒、战乱之后,竟然只剩下他自己了。

    三百多年的亲族,别说是八竿子,就算是十竿子都打不着了。

    而刘预也正是看中了孔威的这一点。

    既是孔子后裔,又是穷困潦倒近乎绝后了,一旦被选为奉祀衍圣公,那肯定的是乖乖听话的啊。

    不像是那些原本高高在上孔氏族人,就算给他们封一个衍圣公,也不过是多赏几千石的俸禄罢了。

    至于其中的殊荣,只怕许多的孔氏人不会以为这是皇帝的恩赐,而是会看成了孔子圣人的遗泽,是皇帝需要尊孔来巴结他们呢!

    “嗯,衍圣公此去,不必过于谨小慎微,如果有敢毁谤新政的奸邪之辈,可替朕军法处置!”

    刘预说完一挥手,一名近侍立刻捧着此次去河北公干的印绶、袍服等物赐予孔威。

    刚刚担任衍圣公不过三天的孔威,手捧着州郡长吏才有的印绶袍服和进贤冠,一时之间竟然是愣愣的出神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梦幻了。

    原本上个月,还在鲁国家中锄地的孔威,先是成了比亭侯的衍圣公,如今又成了九卿,别说是混饱肚子了,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啊。

    如今看来,过些时日,再续弦上一个妻子,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绝户了。

    衍圣公孔威被眼前的官爵印绶干扰了心神,竟然一直忘了谢恩。

    旁边赐物的侍者见状,接连几声轻轻的咳嗽,却也没有把他的心神给拉回来。

    刘预也注意到了这番突发的情况,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更是得意。

    这种的恩荣之下,流着圣贤血脉的衍圣公,为自己的新朝雅政冲锋陷阵,在河北舌战群雄,想一想都觉得十分的有趣。

    这时候,大汉的衍圣公、九卿孔威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慌慌张张的向天子请罪。

    刘预若无其事的让他起身了。

    他看了看依然有些黑瘦,仿佛农户一般的衍圣公。

    “嗯,唯一的不足,就是刚刚离开乡土,气质还没有跟上来。”

    =·=·=·=·=·=·=

    雍州,北地郡。

    一支万余人的匈奴兵马,正垂头丧气的从西往东行进着。

    自从年前的冬季开始,匈奴汉国在皇帝刘聪的带领下,几乎是倾尽全军,向着关中的晋军发动了猛扑。

    匈奴皇帝刘聪意图以猛虎搏兔的姿态,一举拿下关中,复制当年汉高祖先据关中,再取天下的宏图。

    不过,这种想法显然只是匈奴皇帝刘聪的一厢情愿。

    关中的晋朝皇帝司马业和他手下的近十万晋军可没有答应。

    几番交战下来,匈奴汉国不仅没有攻下关中,连拱卫长安北部的北地郡都没有攻下来。

    而且,几番苦战之后,匈奴汉国的攻势锐减,如今几乎没有再战的军心了。

    “陛下,末将回来了!”

    这些匈奴兵马走了一段时间后,抵达了频阳。

    这里是匈奴皇帝刘聪的驻跸之处,也是匈奴汉国最深入关中的地方。

    率领这支兵马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匈奴皇帝刘聪的皇后之父靳准。

    这位‘国丈’也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很显然在出去抄掠的时候碰到了硬茬。

    “可有收获?”

    匈奴皇帝刘聪立刻问道。

    “寥寥无几,那些晋虏的坞堡,全都是变了一副嘴脸,任凭末将怎么恐吓威逼,都是一个个紧闭大门,没有人理会!”

    靳准气呼呼的说道。

    要知道,在年前冬季匈奴汉国大军袭来的时候,这些北地、冯翊的豪强坞主全都是伏低做小的模样,别说是索要一点粮草了,就算是要的再多,也是没有一点怨言。

    哪像是现在一般如此的嚣张,简直就不把匈奴皇军看在眼里。

    “这些晋奴,早晚要把他们全都斩了!”

    大单于刘粲立刻跟着骂道。

    匈奴皇帝刘聪听罢,却是没有多说,又恢复了刚才沉思的模样。

    这时候,中山王刘曜却是发话了。

    “陛下,如今关中晋虏势力颇强,要是再这么耗下去,只怕也无济于事,不如陛下率大军回转平阳,由吾在此牵制消磨晋虏!”

    听到这话,匈奴皇帝刘聪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却是没有立刻回到。

    中山王刘曜也并不着急,只是依旧沉静自若的坐着。

    如今在匈奴皇帝刘聪的指挥下,十多万匈奴兵马转战了大半个冬季,白白消耗了粮草、士卒,且并没有攻下多少城邑。

    现在军中粮草匮乏,根本没有多少资本再耗下去了,否则等到军中缺粮的时候,就要不战自溃了。

    况且,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如今东面的青州汉国可是一直都虎视眈眈,恐怕早就是想着进攻洛阳了。

    要是没有匈奴皇帝刘聪率领的主力支援,仅凭洛阳城内的数千匈奴兵马,是绝对不可能抵御的住的。

    虽然此战消耗了匈奴汉军的实力,但是中山王刘曜的实力却是没有遭受多少损失,甚至于匈奴汉军仅有的两次小胜仗,还都是中山王刘曜指挥获得的。

    如此一来,中山王的名气,甚至要隐隐比肩匈奴皇帝刘聪了。

    就在中山王刘曜等着看匈奴皇帝自己打脸的时候,一名匈奴部将却是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陛下,略阳郡的密报!”

    刘聪腾的一下起身,一把抓过来密报。

    看罢之后,匈奴皇帝刘聪一扫阴郁,喜形于色的说道。

    “哈哈,好!”

    “如此一来,朕就要直取长安!”

    中山王刘曜一愣,惊讶的问道。

    “直取长安?那北地的晋军岂不是要截断我军退路?”

    刘聪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如今略阳氐人已经举兵,可为强援!”

    “皇汉兴废,在此一举!”

第371章 不动如山索征西

    中山王刘曜一听这些,心中的念头一转。

    “若能夺取长安,则北地、安定等地的晋虏传檄可定!”

    “至于天水郡的小儿司马保,一只偏师足以灭之!”

    如今的关中晋军势力大致分为三部,征东将军索綝和领军将军麴允二人控制着关中东部,以长安为中心的大部分区域。

    这两个人虽然联手把持朝政,但是对于新上位的晋室皇帝司马业还是非常支持的,毕竟其余郡县的长吏、军头们就是因为他们尊王,而听令于他们的。

    至于另一个势力,则是镇守关中西部,位于天水郡上邽南阳王司马保。

    上一任南阳王司马模死掉之后,他十七岁的儿子司马保就在部将陈安的支持下袭任。

    与前两个人不同,司马保虽然名义上是长安朝廷的右丞相,但是却一直自行其是,对于皇帝司马业的命令完全无视。

    所以,匈奴皇帝刘聪的这一番推断也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陛下,那我们如何夺长安?”刘曜问道。

    刘曜上一次围攻长安一个月破城,全是靠守军粮食耗尽,饿得弃城而逃才攻下了长安。

    如今晋室天子就在长安,随行的官员军队只会比去年更加多,所消耗的粮食只会更多。

    围攻一两个月,就足以破城。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安定、北地等郡的晋军无法前来救援。

    “安定、北郡诸郡虽无坚城,但坞堡林立,取一两个坞堡无济于事,要全数攻陷又要耗时太多,所以,朕决定把让各路兵马全都至长安聚合一处!”

    很显然,匈奴皇帝刘聪最为看重的地方,只有长安这一处地方。

    “陛下,晋虏的索綝、麴允二人颇有武勇,万一要是我军不能速克,顿兵城下,倒时候要是后路断绝,只怕要不妙啊。”中山王刘曜说道。

    “略阳郡的氐人五万多落,如此强援到来,难道还怕索綝、麴允二人不成?”

    匈奴皇帝刘聪说道。

    中山王刘曜心想,原本是有了氐人的响应,这才又如此底气。

    不过,刘曜还是摇了摇头,“陛下,氐人虽数量众多,但是恐怕非晋虏的对手。”

    “索綝在安定郡,麴允在北地郡,二人遥相呼应,就算是陛下率军抵达长安,麴允必定紧随其后。”

    “这样的话,索綝由北地郡而来的时候,就可以顺路截击氐人,恐怕氐人连长安城都没有见到,就要被击溃了。”

    “陛下如果想直取长安,那就得让索綝、麴允二人不能遥相呼应,先破此掎角之势。”

    这两支关中晋军大部分都是雍秦二州的边地百姓,这些晋军骁勇耐苦战,虽然这两支敢于野战的晋军总数不多,但最近却是屡屡击败匈奴汉军。

    把氐人和索綝、麴允二人放在一起比较的话。

    很显然刘曜对于这些氐人的实力并不是很看好。

    匈奴皇帝刘聪一听,心中觉得有理,但是面上却是不肯表态。

    此战他率军亲至关中,却没有取得什么战果,简直就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陛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智取!”

    这时候旁边的靳准开口说道。

    几个人一听此话,立刻就是盯到了靳准身上。

    “难道你有智计?”

    刘聪有些惊喜的问道。

    靳准的女儿是他的宠妃,爱屋及乌之下,对于这个靳准也是很是宠信,此次前来就想让靳准立点功劳,让他封侯。

    不过,靳准一听此话,却是摇摇头。

    “陛下,末将乃是粗人,哪会什么智计!”

    “不过,有一个人说不定有办法。”

    匈奴皇帝刘聪立刻问道。

    “何人?”

    靳准立刻答道,“赵染!”

    “赵染?”

    赵染原本是关中晋军将领,负责守卫河水的渡口门户蒲阪,后来因为出身低微,被麴允拒绝了他求任冯翊太守的要求。

    感觉受到侮辱的赵染一怒之下,率军投靠匈奴汉国,把要津蒲阪的控制权交给了匈奴汉国。

    就是因为这一次赵染的叛变,才导致了上一次匈奴汉军攻陷长安。

    “嗯,有道理,赵染乃是晋虏旧将,关中众人的情况肯定很熟悉,说不定真有好办法!”

    刘聪立刻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来人,快去宣平西将军赵染来见朕!”

    等到匈奴汉国平西将军赵染来了之后,一见到皇帝刘聪立刻告罪。

    “末将赵染,失察败军,请陛下责罚!”

    这一次征讨关中,征西将军赵染手下的部曲屡遭败绩,虽然绝大部分的匈奴兵马也都同样如此。

    但是,自从原匈奴将领赵固叛变之后,匈奴汉国中的晋人降将们都是心中忐忑不安,唯恐匈奴人不再信任自己。

    赵染刚刚一听匈奴皇帝刘聪召见,还以为匈奴人战事不利,要拿自己开刀泄愤呢。

    “哈哈,赵将军乃是国之柱石,何罪之有!”

    匈奴皇帝刘聪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明白了赵染的心中所想,不禁脸上一红。

    看来自从赵固叛变之后,自己对于这些晋人降将的笼络有些懈怠了,再这样下去,万万可不行啊。

    “不仅没有罪,还是社稷功臣,要是没有赵将军献蒲阪,朕现在哪能驻军冯翊之内!”

    赵染一听这话,心中立刻就是有了底气。

    是啊,要是没有自己投靠,就凭这些匈奴蛮子,哪来的本事过河,别说是冯翊了,要是能游过来一匹马一个人,他的赵字就倒过来写。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赵染面色却是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连谦卑惊呼不敢。

    匈奴皇帝刘聪一番笼络之后,这才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当征西将军赵染听到匈奴人打算直接穿过北地、京兆等地,直接杀奔长安之后,立刻吓了一大跳。

    “陛下,若是这样的话,只怕还没有攻下长安,北地、京兆、安定等郡的晋虏就要来援了,万一要是不能速克长安,那晋虏里应外合之下,恐怕我军危矣!”

    赵染心想,这肯定是刘聪屡战屡败之后,恼羞成怒得了失心疯,想着赌一把来翻本呢。

    “哈哈哈,赵将军勿要有此担心!”

    匈奴皇帝刘聪哈哈一笑,随后就把略阳郡氐人准备举兵响应自己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如今索綝在安定,麴允在北地,长安又是坚城一座。”

    “朕命人把将军找来,是想向将军寻计!”

    赵染一听,立刻问道。

    “陛下想要何计?”

    上一次匈奴汉军进攻长安,之所以能快速破城,就是因为主帅刘曜采纳了赵染的计策,把城外的十万多百姓驱赶进了长安城内,让他们把守军的粮食给消耗了大半。

    否则的话,守军坚持的时间恐怕得多好几个月。

    所以赵染在匈奴汉军中就有了‘智将’的称号。

    匈奴皇帝刘聪随后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哦,原来陛下想要离间索綝、麴允二人的关系,让他们不能相互支援。”

    “不错,这二人的兵马虽然强悍,但是任凭其中一个,都不是朕这十万大军的对手,只要能让这两人不能合兵一处,朕就可以直取长安,而不惧后路之忧!”

    赵染听罢,沉吟了一会儿,最后抚掌笑道。

    “有了!”

    “陛下,末将有一拙计,可以一试!”

    匈奴皇帝刘聪闻言,立刻高兴的问道。

    “赵将军快讲!”

    =·=·=·=·=·=·=

    雍州,安定郡,临泾。

    安定郡乃是雍州边塞郡县,这里羌胡与晋人混居,其北面就是羌胡、陇西鲜卑、匈奴别部等众多杂胡聚集之地。

    此地的晋人也好,胡人也罢,都是习惯了弓马杀伐,可谓是强兵聚集之地。

    大晋征东将军索綝,如今就率军驻扎在临泾,防备北境杂胡的袭扰,以支援北地郡的正面战场。

    在过去的冬季里,索綝与麴允二人相互配合,把来犯的匈奴汉军及其附庸军打的数次败退。

    数日之前,北面的杂胡十几部落派人来请降,当时得知消息的征东将军索綝立刻喜出望外。

    这十几个部落的杂胡,都是陇西一带的大部。

    其中就算是人数较少的部落,也差不多有数千人。

    要是能把这十几部杂胡收归治下,不仅可以免除将来北境的边患,还能从中抽调雇佣差不多上万精兵。

    这样一来,索綝手中得兵力可就大涨了,其地位自然也会大幅提升。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是大大出乎索綝的意料之外。

    当索綝点齐兵马,在安定数千士民百姓的围观中,准备在临泾城外等待这十几部杂胡来内迁投降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的情况。

    这些杂胡来到临泾城外后,索綝就派人上前接洽。

    其中为首的杂胡首领,就询问。

    “敢问贵使,可是麴骠骑派来的?”

    索綝的使者闻言一愣,立刻说道。

    “不是麴骠骑,乃是征东将军索公!”

    就在几日之前,长安的天子刚刚因为匈奴胡虏败退蒲阪,而升迁麴允为骠骑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

    一听到索綝的使者这么说,那些杂胡首领纷纷就是炸开了锅。

    “我还以为是麴骠骑在安定,这才来归降的,哪知道竟然是凉州小索!”

    “就是,就是,索征西虽然有本领,却终归不如麴骠骑!”

    “来错了!来错了!”

    在一片杂胡酋长的呼喝声中,这些前来投降的杂胡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往北返回了。

    索綝和一众安定郡的官员士人百姓们,还等着纳降呢。

    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杂胡竟然事到临头,又全都变卦返回了。

    一头雾水的索綝就向回返的属下质问缘由,这名属下支支吾吾的把刚刚的对话说了出来。

    征东将军索綝顿时就是恼羞成怒,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因为这个原因。

    旁边的众人听到之后,也都是立刻相互之间窃窃私语起来。

    本就羞恼的索綝见状,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安定郡的士人百姓是在取笑自己。

    索綝立刻派兵前去追击北返的杂胡,顺带着连北地郡的骠骑大将军麴允都痛恨上了。

    对于本就爱计较得失的索綝来说,麴允升任骠骑大将军,位在自己之上,已经让他十分不满了。

    如今,这些杂胡竟然因为麴允的名气盖过自己,而径自北返,更是让他到底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

    “杀尽这些杂胡!”

    索綝怒气冲冲的向手下命令道。

    这时候,索綝心中不禁浮现出来了青州贼刘预檄文中的那句话语了。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不加以刀兵,则道不通也!”

    不过,这些来投降的杂胡显然都是有备而来,索綝派出去的追兵,根本连根马毛都没有追到,反而让这些杂胡劫掠了几个空虚的村寨,更是让索綝气恼不已。

    接连数日,征东将军索綝严令手下的兵马操练,大有立刻举兵北伐杂胡,一雪此前耻辱的架势。

    就在索綝整兵的时候,忽然接到了长安和北地的急报。

    “将军,匈奴胡虏趋行二百里,已经到了长安城下,天子有令,让将军速速解围!”

    “将军,麴骠骑说,胡虏对北地、京兆的城池要塞过而不顾,直取长安,急报让将军率军援救啊!”

    天子和麴允的使者到来的时候,索綝借故外出,让自己的手下接下的急报。

    听到自己的卫兵回禀之后,征东将军索綝却是冷冷一哼。

    “胡虏直趋长安,不过是图周边的财货丁口,天子在城中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说了,麴允麴骠骑大将军就近在北地郡,要救的话,也得是他先去救。”

    他的另外一名部下立刻说道。

    “可是将军,麴将军急报中说,匈奴胡虏倾尽军众,近十万之数由伪主刘聪亲率,凭他自己是无法应付的啊。”

    索綝一听,更是阴恻恻的说道。

    “他贵为骠骑大将军,位还在我之上,尚且不知如何应对,吾又能有何办法?”

    “一封急报,就把吾调来调去,难道骠骑大将军是节制四征将军的吗?”

    众人一听此话,全都是不敢再言语了。

    他们都知道,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已经让索綝心中怒火满满,谁也不敢来触这个霉头。

    索綝话虽如此,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番自己的计较的。

    长安城坚固,就算是十万匈奴兵马也未必能快速攻克。

    索綝想要的结果是,匈奴人围攻长安,天子一日三惊,麴允势单力孤不敢上前。

    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再率军突然出现,然后再相互联合杀退匈奴胡虏。

    这样一来,自己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又有大功在手,彻底超过麴允也将不再是问题。

第372章 侵掠如火

    当匈奴汉国主刘聪率领大军突然杀向长安城的消息传开之后,既有索綝这种任性一把,不动如山的晋军,自然也有一门心思想着勤王的大晋忠臣。

    就比如天水郡上邽城内的大晋右丞相、大都督、南阳王司马模。

    “诸位卿家,胡虏突至长安,天子困于城中,是不是应该速速发病救援?”

    南阳王司马模身躯庞大,体重足足有三百多斤,更有甚至传言南阳王重八百斤。

    他坐在上邽王邸的大堂之上,的确是有一副稳重宗室的模样。

    不过,面对一群部将和僚属,他的语气却没有什么威严,反而是透露着小心谨慎,似乎是怕得罪这些部将一般。

    “殿下,末将觉得,此时关中大乱,略阳临渭的氐酋蒲洪,也都已经是反了,其余郡县的氐羌也都统统不可靠!这么危急的时候,不应该去趟这浑水啊!”

    说话的这人是南阳王帐下部将张春。

    张春的这一番思量,显然拥护者众多,不少的部将纷纷是出言附和。

    “不错,张将军说的有理,长安的天子有索綝、麴允等人,何须我等去救?”

    “就是啊,这长安的朝廷说是天子的,其实都是索綝、麴允二人把控,如今索綝在安定郡都没有发兵呢,咱们着急干什么?”

    “末将也觉得不应该着急,最好是等到匈奴胡虏在长安城下碰得头破血流,索綝、麴允也精疲力尽的时候,殿下再发兵救援长安,这才是最好的时机!”

    张春为首的这些部将都是南阳王司马模的旧部,而索綝、麴允等人都是河间王司马颙的旧部,这两派原本就相互有矛盾。

    自从司马业登基为帝之后,张春等人更是觉得愤慨,四处宣扬长安的天子就是被索、麴二人掌控的傀儡。

    如今匈奴胡虏突袭长安,正好可以用来杀一杀索、麴二人的威风。

    南阳王司马保听到这些后,脸上浮现出一阵阵犹豫。

    司马保自幼精习诗书文典,颇有文才,对于圣贤往哲的教化深有造诣。

    再加上河内司马氏的良好家风,自然知道‘事君以忠’的道理。

    被围困在长安城内的那可是天子啊!

    所以,在听到张春等众将领觉得坐山观虎斗的提议之后,司马保说道。

    “既然诸位都觉得长安暂时无虞,那孤就先命有司准备粮秣甲仗,等到时机成熟之际,再出兵勤王!”

    面对从谏如流的南阳王司马保,张春为首的部将都是非常高兴,纷纷称赞南阳王思谋周全,是大晋社稷复兴的希望所在。

    就在此时,在人群忽然站出来一个人。

    “殿下,末将以为,此时应该速速发兵前往长安!”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这个人身长八尺,面色黑亮,浑身上下充满了杀伐之气,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陈督护,此话作何解?”

    南阳王司马保非常亲切的说道。

    此人名叫陈安,乃是司马保老爹司马模的旧将。

    如今南阳王司马保能安家天水郡上邽,还要多亏了这个陈安。

    正是陈安之前率军赶跑了原秦州刺史裴苞,这才给司马保腾出来了地方。

    所以,南阳王司马保在众人之中,对于陈安的信任是最大的,甚至还要隐隐在张春等人之上。

    “殿下,如今索綝、麴允把持朝政,八百里关中大部分豪强都是只知道有此二人,而不知道有殿下。”

    “如今匈奴胡虏寇掠长安,殿下要是能派兵东进勤王,必然能得到关中士民的拥护,如此一来,流离无着的士人百姓必定慕名来投。”

    “然后再以此成兵,恩威并施笼络边塞的氐羌诸部,则殿下手中军力之强,肯定会超过索、麴二人所部!”

    “如此一来,哪怕陛下居于陇上,只要时机一到,也可以率大军东进关中,大事可成矣!”

    “要是只知道坐山观虎斗,岂不是错失收拢关中士民的大好机会?”

    听完了部将陈安的话后,年轻的南阳王司马保大大松了一口气。

    刚才陈安反对‘隔岸观火’的时候,司马保还以为陈安要劝他做忠臣呢?

    就凭他现在这点兵力,要是去和匈奴人硬碰硬,说不定最后的结果就得跑到西羌去放羊了。

    还好陈安的计策没有这个意思。

    司马保已经明白了,陈安的意思,是让他借此机会进兵关中雍州平原一带,那里有大量的人口,说不定正因为匈奴人来袭想要逃亡呢,正好可以全部接到秦州来。

    如今的世道,只要有了人口,那可比占据几块人烟稀少的地盘强多了。

    “陈将军所言有理!”

    这时候,另外一名部将杨韬出言支持陈安的提议。

    一些中间派的将领们,也都是发生了动摇。

    毕竟,关中平原地区的富庶,可不是陇上秦州可以比拟的,哪怕雍州已经历经劫难,但是只要肯用力,还是能榨出来许多油水的。

    在场的这些南阳王部将们,几乎没有一个人想着是去勤王。

    不管是出兵也好,不出兵也罢,其实都是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的实力,或者说如何壮大自己的实力。

    至于,长安城内的天子要是被匈奴人给抓去了,这群人将会兴高采烈的拥护南阳王司马保当皇帝了。

    要知道如今晋室宗室可是寥寥无几了,除了江东琅琊王外,也就是南阳王司马保算是近支皇族了。

    见到陈安和杨韬提出来新的建议后,素来与此二人不和的大将张春,却是心中不喜。

    “某觉得,关中大乱,根本不需要出兵,只要守住陇上关口,等着流民自己来就好了,哪里需要如此麻烦?”

    “万一大军遭逢匈奴胡虏的兵马,有一点闪失的话,你么谁能担待得起?”

    陈安、杨韬二人都是有名的悍将,特别是陈安更是勇冠全军,可以左手持刀,右手执槊上阵厮杀,又颇得士卒拥护,早就已经让张春嫉妒的发狂了。

    如果南阳王派兵东进的话,那肯定是以陈安为将,如此一来陈安的威望只会越来越高,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威胁张春的地位了。

    所以,张春是绝对不想看到这种结果的,自然也就反对出兵东进雍州了。

    “呵呵,咱们这一次去关中,可以召集各部氐羌共同出兵,如此一来可以凑出来三万骑兵,就算遇上了匈奴胡虏,根本就是不惧!”

    “万一要是战事不利,也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陈安大声的说道。

    他在军中威名赫赫,说出的话自然是有威信,立刻获得不少想要趁战事掳掠发财的将领支持。

    张春见状,心中更是恼怒。

    “略阳的氐人都投靠了胡虏,其它的氐羌也素怀不轨,如何肯听你的号令?”

    陈安哈哈一笑。

    “哈哈,氐羌又不是铁板一块,各部混杂难驯,所图的无非就是厚利罢了!”

    “如今我们去往雍州,不就是得厚利的机会吗?”

    “恐怕各部氐羌不仅愿意,还要抢着来呢!”

    众人听罢也都是纷纷点头称是,要是挥师东进雍州,这一路上的吃喝可就全得指望沿途补给了,至于趁着补给的时候,多拿多占也总是不可避免的。

    对于那些天天放羊种地的氐羌蛮子来说,能跟着去雍州抄掠一番,简直就是胜过一年的丰收。

    就这样,到最后大多数的众将领又转头一致赞同出兵雍州。

    至于是去长安城下勤王,还是去帮着雍州百姓搬家,那就是视情况而定了。

    反正当南阳王治下的各部氐羌听到出兵的消息后,无不欢呼雀跃,全都是秣马厉兵,又准备了大批的驮马,看那架势是要去帮着雍州百姓搬家了。

    =·=·=·=·=·

    雍州,长安。

    与司马保麾下的秦州众将领的欢呼雀跃不同,长安城中的大晋皇帝司马业等君臣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匈奴胡虏的十万大军,在伪主刘聪的带领下毫不顾忌后路的风险,直奔长安而来。

    原本寄予厚望的征东将军索綝却迟迟没有来援,孤掌难鸣的骠骑大将军麴允也只能率部远远的牵制,不敢与胡虏正面对决。

    “陛下,城中粮价腾贵,现在一两黄金只能换一斗米。而且多半都是有价无市,府库存粮也是每日消耗巨大,要是在不想办法,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这名掌管府库的官员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忧愁,很显然围城半个月以来,长安的情况已经很是糟糕了。

    不过,才刚满十三岁的皇帝司马业虽然是少年老成,但是哪里真的懂这些政务。

    还得全靠臣子来商议,然后再以他的名义发号施令。

    如今长安城中替天子执政是侍中宋敞、御史中丞吉朗二人。

    “如今胡虏围城,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少年天子司马业红着眼睛说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在北地、安定等地作战不利的胡虏,竟然敢直趋长安城下,大有搏命一战,不死不休的架势。

    “陛下,如今城中老弱妇孺太多了,这些人于守城无益,只能空耗粮草,不如命人把他们遣散出城,可以多省却一些粮草。”

    侍中宋敞狠了狠心,无奈的说道。

    “城外胡虏肆虐,要是把老弱妇孺赶到城外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哪还有什么活命的指望?朕可是听说,这些胡虏惯食仁肉,尤喜生啖女子心肝,朕如何忍心啊!”

    十三岁的天子司马业说道这里,本就红通通的眼睛立刻就是流出来两行眼泪。

    殿中的众人看到之后,无不是喟然叹息。

    “陛下不必如此!”

    就在众人沉浸到了悲观绝望之中的时候,御史中丞吉朗突然大声说道。

    “如今城中虽然粮少,但总归可够一个月所用,只要一个月内,征东将军可以率军前来,则胡虏必定退兵,长安自然也就解围了!”

    “那为何索将军迟迟未到,这都已经半个月了啊!”

    皇帝司马业一脸的不解。

    从长安派出去求援的信使算起来,刚好是半个月的时间。

    “这,这应该是索将军正在筹措兵马,陛下稍安勿躁,再静待数日,相信索将军必然会来的!”

    御史中丞吉朗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就是底气不足。

    他与征东将军索綝乃是故旧之交,对于索綝的秉性最是熟悉,索綝此番作为的原因和用意,他已经猜到了**分。

    不过,这其中的缘由实在是难以向天子明言。

    似乎是为了加强皇帝司马业的信心,御史中丞吉朗又继续说道。

    “陛下,胡虏不善攻城,只能围而不攻,如此一来,胡虏军中每日也是靡耗巨大,其后路又不畅通,我们城中缺粮,恐怕城外胡虏军中也是缺粮!”

    “如此一来,只要稍加时日,胡虏也将会难以支撑!”

    事实也正如大晋御史中丞吉朗所料。

    城外的匈奴汉军之中,匈奴皇帝刘聪手中的存粮也已经是不多。

    “陛下,麴允等贼人袭扰粮道,输送的粮草十之六七皆被其袭取,要是再这么下去,军中的存粮可就要食尽了!”

    一名后勤军司的官吏向刘聪汇报到。

    这就是对沿途的城邑坞堡过而不拔的坏处,根本没有办法保障粮道的畅通,哪怕麴允等晋将不敢扑上来拼命,但却可以肆无忌惮的袭扰粮道。

    哪怕匈奴汉国的骑兵众多,却也根本拿这些有城邑、坞堡为依托的敌人毫无办法。

    “我们冒顿的子孙,什么时候竟然要指望后勤粮道了!没有粮食,那就想办法去给朕征粮!”

    “反正,要是军中无粮可食,朕就斩你的头颅以安军心!”

    匈奴皇帝刘聪的语气平淡,不过,落到了那名粮官的耳中却是如雷霆一般,立刻就是吓得跑出去想办法了。

    不过,至于能不能在周边抄掠到粮草,那就不得而知了。

    “陛下,如今已然围城半个月,时机应该差不多了吧?”

    中山王刘曜这时候问道。

    “暂且再等几日,如今蒲洪的氐人尚未抵达,等氐羌诸人都到了才可!”

第373章 关陇胡虏

    几天之后。

    由雍州略阳郡而来的氐人大军,在蒲洪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出现在长安城的西侧。

    匈奴皇帝刘聪亲率军将百官相迎,并且当众宣布任命氐人首领蒲洪为略阳郡公,平远将军,秦州刺史,其麾下的各部氐人酋长也都是各有封赏。

    此时的蒲洪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对于手下氐人的掌控已经是非常牢固。

    对于匈奴皇帝刘聪的封赏,自然也就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等到蒲洪被刘聪迎入中军之后,匈奴皇帝刘聪立刻询问。

    “略阳公,这一路上可遇到晋虏索綝的兵马啊?”

    “陛下,蒲洪一路上势如破竹,共击溃晋人军队万余,不过,却一直没有遇到索綝的兵马。”蒲洪回答道。

    对于这个情况,蒲洪也是有些纳闷。

    按照平常的道理来说,紧挨着略阳郡的安定郡,就是索綝驻扎的地方。

    蒲洪举兵造反的时候,身在安定郡的索綝肯定是很快得到消息。

    但是等到蒲洪率军东进长安的以后,却是一直没有遇到索綝布置的兵马。

    甚至于连追兵都没有。

    “哈哈,这个索綝,果然是狂妄的厉害!”

    匈奴皇帝刘聪听罢笑道。

    面对这种刘聪的这个反应,蒲洪是一脸的不解。

    “陛下,此话何意?”

    匈奴皇帝刘聪紧接着就向蒲洪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蒲洪听后,却是眉头紧皱,感到难以置信。

    “就为了区区一个官爵高低之争,索綝就坐视陛下围困长安,放纵我等部众抄掠百里?”

    按照蒲洪的思维,的确是没有办法理解晋征东将军索綝的想法。

    如此做法,一个不小心,就是玩火**。

    “嘿,所以朕才说索綝狂妄自大!”

    匈奴皇帝刘聪说道。

    “索綝肯定觉得,朕顿兵长安城下,几番交战之后肯定人困马乏,到了那个时候,他再引兵前来,聚合各路晋军击退朕。”

    “那样的话,他不仅可以得利,更加能得名!”

    蒲洪听后默然不语,对于这些晋人官吏之间的勾心斗角,年轻的蒲洪还有很深的体会。

    他只知道,关中雍秦二州的这些晋人官吏将领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贪婪残暴之辈。

    这些人为了名利,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蒲洪都是相信的。

    他们这些略阳郡的氐人,本来对于允许他们内迁居住在略阳郡的晋室,都是比较有认同感的。

    毕竟,相对于远在并州的匈奴人,这些关中的晋人邻居更人氐人亲切一些。

    但是因为关中晋人朝廷一日甚过一日的压榨索取,让他们这些氐人都不得不加入到了匈奴汉国的怀抱中。

    在匈奴汉国皇帝的盛情招待之下,蒲洪等几个氐人酋长一直喝到醉醺醺之后,才由奴仆护送回了氐人营中。

    一回到氐人自己的营中后,原本还醉醺醺的蒲洪立刻就瞬间恢复了清醒。

    面对一众面露惊讶的氐人豪强酋长,蒲洪立刻就是兴奋的说道。

    “如今晋人之中互相猜忌,长安城虽然坚固广大,却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我们奔袭数百里而来,绝对是来对了!”

    一众氐人豪强听罢,立刻有人问到。

    “那大人的意思是真的能攻破长安城?”

    他们这些略阳的氐人举起反叛,其实更多的是反对晋人的压榨。

    只不过,在举兵之后,蒲洪为首的氐人发现遇到晋人军队竟然非常羸弱。

    而后又起了东进关中腹地抢掠一番的心思。

    正是这个原因,蒲洪才派人联络上了匈奴皇帝刘聪,想着借助匈奴汉军的力量,能在京兆、扶风一带饱掠。

    但是,包括蒲洪在内的氐人豪强们,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能攻破长安城。

    毕竟,索綝、麴允二人的势力还是强劲的。

    蒲洪点了点头,随后又把今日酒宴之前,匈奴皇帝刘聪告诉他的那些事情说了一遍。

    帐内的氐人豪强听罢,全都是欢呼雀跃。

    “索綝、麴允并称良将,如今却是因为这等小事不和,看来是上苍要灭司马家啊!”

    “嘿嘿,这司马家的皇帝,可真是没有好运气,先丢了洛阳,又要丢长安了。”

    “要是能攻破长安,匈奴人能分给我们多少好处?”

    氐人豪强们最关心的,其实还是能分得多少好处。

    否则,要是攻破长安分得好处不多的话,他们可没有什么兴趣真的替匈奴人卖命。

    要知道,他们这一路掳掠而来的收获已经是非常丰厚了。

    就算是不攻破长安城,他们也已经满足了。

    “匈奴人说,这一次要是攻破长安,城中的财帛、女子等与我们平分!”

    蒲洪的此话一出,氐人豪酋们都是一阵惊喜的议论声。

    如今的长安城虽然残破,但城内的财富和女子,可都依然是关中最富庶的所在。

    且不说能获得多少钱财布帛,就是长安城中的女子怎么也得有数万人吧。

    在除掉太小的,还有太老的之后,与匈奴人平分还能至少得到一万多吧。

    或者说还要更多。

    对于氐人这种耕牧结合的部族来说,要是能得到一万多女子来生息繁衍,只需要十几年的时间,略阳氐人的实力就将成为关中各部氐人之首。

    蒲洪见此情景,却又继续说道。

    “不仅平分长安的财帛女子,还将把扶风郡都给我们所有!”

    有氐人没有听明白,“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蒲洪微微一笑,“也就是说,整个扶风郡以后就都将是我们的了!”

    “啊!?”

    “真的吗?”

    “整个扶风郡?那可是半个关中膏腴肥地啊!”

    这些氐人在魏晋之际内迁之后,虽然也是居住在关中,但却一直都是位于略阳郡这种偏远的山坡谷地。

    关中的京兆、冯翊、北地、扶风等平原肥沃的地方,一直都是晋人占据的。

    要是略阳氐人能迁移到扶风郡来定居,那其中的好处,可比分得长安半个城池财帛还要大的多。

    他们在跟蒲洪再三确认后,终于相信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么看来,匈奴人可比晋人大方多了!”

    “要是能定居扶风郡,那可就再也不用担心饥荒了!”

    这些氐人早已经习惯了耕种,自然是知道耕种的收获比游牧可是丰厚多了。

    不过,也有人随即表示了疑惑。

    “扶风郡可是肥沃之地,匈奴人为什么要给我们呢?”

    “难道,他们这一次进攻长安,要用我们略阳氐的性命来拼吗?”

    此话一出,仿佛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所有的氐人豪强都是冷静了。

    要是让他们氐人拿人命死拼长安城的话,那是绝对不划算的。

    对于略阳氐人来说,没有财帛可以,却是女人也可以,但是却绝对不能损失太多的男人。

    要是略阳氐的兵力受损,不止是晋人要了讨伐他们,其余的陇西鲜卑、卢水胡、羌人等宿敌都有可能扑上来狠狠咬一口。

    蒲洪听罢,却是摆了摆手,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是,不是,匈奴人说已经有了破城的办法,不需要我们拿人命去拼的。”

    “既然这样,那又是什么原因,总不能什么理由都没有吧?”

    “嘿嘿,关中这么大,总得有人来镇守啊,就凭匈奴人怎么可能守得过来?”蒲洪说道。

    “可是,匈奴人不是还有晋人,哦,也即那些汉人嘛?”

    这些氐人都知道,如今的匈奴汉国可是极力的拉拢晋人,各种的授予官职封爵等优待,数量之多远超投靠的氐羌等部族。

    “这些晋人根本都是靠不住的,匈奴人说,不管是他么也好,还是我们氐人也罢,全都是因为受到晋人欺压,这才兴兵的。”

    “既然这样,打下来的土地,自然是得我们一起守住,怎么能再交到晋人手中去呢?”

    “等到打下关中,咱们就全迁到扶风郡中,按照每一个户落分封田地、奴客,除了征战的时候每家出兵之外,其余的时候一切事务,全都是我们自己决断!”

    氐人豪强们一听,立刻就是明白了这些匈奴人意图。

    “这些狡猾的屠各子,这是要晋人的土地,来个自己赚取好处啊!”

    “如此一来,咱们可没有吃亏啊!”

    对于这些氐人来说,没当年景不好,粮食和牲畜收成惨淡的时候。

    他们为了活命,都会非常自觉的四处剽掠。

    这种剽掠也都是以每家每户,也就是‘落’为单位。

    这时候,一名氐人豪强却是眉头微皱,自言自语的说道。

    “咦,这个每户分地出兵,我怎么听着耳熟?”

    =·=·=·=·=·

    匈奴、晋军、氐羌诸人在关中相互勾结算计的时候,位于关东的冀州、幽州等地也都是同样的暗流涌动。

    更确切的说,现在的冀州已经不是暗流涌动,因为已经全都摆到了明面上了。

    自从新鲜出炉的选官制公开之后,作为天子世家大族聚集之地的冀州,早就已经群情沸腾。

    各家高门望族都是明确表示了不赞同。

    虽然碍于冀州数万府兵的淫威,他们表达的方式比较温和,但是造成的结果却是丝毫不小。

    对于这些冀州的豪强士族,刘预心中很想快刀斩乱麻,把反对这全都给抄家改造。

    可是冀州的世家豪强不仅数量众多,相互之间都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都一个个势力强劲,要是采用这么极端的手段,肯定要逼的他们明刀明枪的对抗。

    那样的话,就算把反对者都通通打服,也将会导致冀州损失惨重。

    好在刘预知道这些世家豪强色厉内荏的本质。

    他们之间依靠姻亲、师生维系起来的关系,也并不像世人以为的那么牢固。

    只要有适当的手段,就足以攻破他们脆弱的同盟。

    负责这项任务的人,自然就是大汉衍圣公、吏部尚书孔威。

    一路上匆忙赶路的孔威,刚到冀州,就受到了新任冀州刺史刘暾出城郊迎。

    “衍圣公,一路辛苦了!”

    刚刚到任不久的冀州刺史刘暾,一见到孔威之后,就立刻执手相迎。

    面对这种亲热的迎侯,衍圣公孔威的脸上竟然因为激动而出现了大片的红晕。

    因为孔威之前虽然生活窘迫,但毕竟也是士人之中的一分子啊。

    对于大名鼎鼎的东莱郡刘暾,早就是敬仰已久,毕竟不是什么都可以累任司隶校尉的。

    更何况,还是历任两朝的司隶校尉。

    如今刘暾刚刚由司隶校尉迁为冀州刺史,很明显就是来与自己搭档的。

    “孔威见过刘公,劳公远迎,实在不敢当啊!”

    衍圣公孔威丝毫不敢托大,立刻施礼。

    这个刘暾可是东莱郡人,与天子刘预可是同乡,在王弥死后投汉,就历任高官,又得封郡公之爵。

    很明显,这就是有当年的乡党之情啊。

    对于这种和皇帝关系亲近的名臣,孔威自然是巴不得好好结交一番。

    刘暾和孔威二人一番客套之后,双方的关系立刻拉进不少。

    其实,这一次推行士籍科考选官,仅仅依靠一个孔威是不够的。

    哪怕刘预给他冠上了衍圣公的大帽子,势单力薄的衍圣公孔威也未必能在冀州翻起什么浪花。

    所以,真正能发挥关键作用的人,还得另有其人。

    这个人选就变成了刘暾。

    刘暾不仅是前朝晋室的司隶校尉,其本人如今更是大汉的宗亲郡公,对于政务人事那是最为熟悉不过。

    只要把衍圣公孔威推在前台当靶子,刘暾就可以很好的见机行事。

    “此番录士取官,可是天子如今最为看重的事情,衍圣公此来冀州,特为此来,某一定竭尽全力策应!”

    刘暾说完这话,立刻又是受到了衍圣公孔威的一通感激。

    他笑呵呵的捋着胡子,对于这个孔威的印象不禁又好了几分。

    “此人外貌粗狂,却又谈吐不凡,看来是心胸广阔之人,不像是鲁国的一些孔氏诸人,尽是些酸腐竖儒。”

    对于这个孔武有力的衍圣公,刘暾的第一印象就是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这个八尺余的彪形大汉怎么看都像是府兵中的好汉子,而不像是主持‘科举’的考官。

    不过,随后的冀州‘科场’之中发生的事情,却是让刘暾对于这个衍圣公由好感,而变成了钦佩了。

    顺带对于刘预的‘识人用人’,自然也是佩服不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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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之血时代介绍:
西晋末年,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一名现代人穿越到西晋末年,成了一名反贼。安乱世,平五胡,镇东虏,征西域,再兴汉室江山。看乱世之奸雄,扶华夏之将倾。群号,2731-89340五胡之血时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胡之血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胡之血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