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六修奇谋
在拓跋六修的盛情相邀,或者说是盛情截留之下,宇文逊泥衍等人不得不当天留宿在了代北拓跋六修的帐落之内。
身为地主的拓跋六修,拿出来最好的美酒珍馐来招待这些尊贵的客人。
宇文逊泥衍看着拓跋六修的殷勤劲头,不禁是眉头紧皱,他们两部之间世代交好,也没有见过拓跋六修如此盛情招待过自己。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冲着那位冀州的‘吴三郎’来的。
本就有意寻求胡虏首级功劳买卖事情的吴俊,很快就在饮乐之间与拓跋六修称兄道弟起来。
二人都是痛快人,对于那买卖胡虏的事情,很快就商议的差不多了。
“拓跋将军,我们陛下的命令中,可是要求擒杀的胡虏必须是在冀州当贼寇的胡虏!”吴俊说道。
“吴老弟,你放心,这些卢水胡都是匈奴人的附庸,不知道怎么滴,就跑到了中山巨鹿郡一带,然后被你们冀州军兵给斩杀了,根本不是什么河西掳掠来的!”拓跋六修拍着胸脯保证着。
“嗯,如此最好!”
“对了,拓跋将军,不知道这些胡虏,你到时候可以发卖多少?”吴俊问道。
他想要,要是这拓跋六修手中的胡虏多一些的话,自己就多收一些,跟随自己出仕的那些手下宗亲,都一直蜗居在平原郡过安平日子,可都没有捞到什么功劳过。
拓跋六修听到这里,把手中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摸了摸嘴巴,伸出三根手指头,大声说道。
“不知道三千够不够?”
“三千?”
听到这个数目,吴俊端在手中的酒碗差一点没拿住,大惊失色。
他本来想着,这个拓跋六修有个三五百的胡虏就已经是最多,要是再选出肯发卖的胡虏,恐怕也就是个百十个人。
这样话,也能分到许多功劳。
但是,拓跋六修口中的这个‘三千’却是着实吓了吴俊一大跳。
吴俊飞速算了一下,要是按照如今自己的品秩来算的话,这三千胡虏首级全算到自己头上,恐怕‘九卿’之位都是触手可及了。
这么大的功劳,就算是分给许多人,势必也要引起一场大风波。
毕竟,买卖胡虏首级功劳的事情,虽然人人清楚,但都是偷偷摸摸干的。
这买‘三千胡虏首级’是无论如何都包不住的,一旦皇帝追究起来,还不知道要多大的罪过呢。
“怎么,三千不够吗?”拓跋六修一看吴俊的表情,立刻就紧接着说道。
“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多弄来一些,五千总是差不多的!”
听到拓跋六修的话后,吴俊却是心中暗暗叫苦。
自己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不够,而是太多了,太招惹耳目了。
“呃,拓跋将军,这个数目够了,够了!只是,这些可不是小数目,我看还是先从少些试试,毕竟从代北到中山郡也是有不短的路程。”吴俊说道。
“那你说先要多少?”拓跋六修问道。
“要不,就先一百个吧!”
吴俊想着,自己还有其他的众人,分一百个胡虏足够了,再多了自己可就不想要了。
听到吴俊的话后,拓跋六修也是点了点头,表示了接受。
其实,拓跋六修所说的三千数目,也根本就是大吹大揽,拓跋鲜卑此次是虏获了不少的卢水胡俘虏,但是这些俘虏都是被拓跋大人分配给了刚刚有功的部落头领手中的,虽然分到拓跋六修手中的也是不少,但绝对没有三千之数,仅仅只有一千左右。
就是这一千当中,除掉女人和能驱使的奴隶,也就是一两百人能发卖罢了。
如此一来,买卖双方都出奇一致的达成了共识。
在开怀畅饮的美酒之后,拓跋六修又把珍藏的几个河西胡姬歌女召了出来,给宇文、吴俊等人歌舞助兴,等到几个人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晚上了。
宇文逊泥衍、吴俊、王昌三人都各自在两个胡姬的搀扶下,去到了帐中歇息去了。
等他们一走,原本喝得大醉的拓跋六修,却忽然站了起身,丝毫看不出刚才那股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几步来到帐外,几名心腹手下早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
拓跋六修冲着一名手下问道。
“怎么样,你可看到逊泥衍那些大车中都是什么东西了?”
那名手下立刻弓着身子凑上前来。
“主人,小奴都已经查探清楚了。”
“是什么?”
原来,在拓跋六修见到宇文氏身后的那些大车之后,就已经觉得车中之物不同寻常,便安排手下奴仆悄悄去查探。
“主人,那些车中长长的都是枪矛,稍短一些的都是些刀剑,小奴已经看了,可都是上好的钢刃兵器,满满几大车全都是,差不多得有上千柄了!”
“上千把兵器?”
拓跋六修眉头紧皱,这倒不是担心宇文逊泥衍等人针对自己耍什么阴谋诡计,就算是有兵器,宇文逊泥衍带的人也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而是因为,自从中原大乱之后,商旅近乎断绝之后,草原上的铜铁之物都是一直紧缺的很,许多损毁的兵器甚至到没有办法恢复原样,这就导致一些部族的装备是越来越差,以至于瀚海一带的部族都恢复到了以骨石为箭镞的时代。
“这肯定是那青州汉国给宇文部的啊!”拓跋六修很快做出了猜测。
“主人,不止是这些啊,小奴还看到,有几两看护的最严实的大车里,藏着的应该是甲胄!”
“甲胄?”
听到这个字眼,拓跋六修的眼睛一亮。
在如今的鲜卑诸部中,要是刀枪箭镞一类的兵器的话,若有些铁料工匠还能糊弄出来一些顶用的货色,但是,唯独这个甲胄,需要的财力、人力都是靡耗严重,对于这些穷哈哈的鲜卑部族来说,想自己打制出来,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真的有甲胄?”拓跋六修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千真万确,最前面的那几个大车里面都是!小奴藏在边上,偷偷试探了一下,又听到那几个宇文部的人谈话,里面都是铁甲和皮甲!”
拓跋六修又再确认了一遍,终于相信了。
“想不到啊,这个逊泥衍,怪不得想着快点走,原来是要带这么多宝贝回去!”
拓跋六修冷笑一声。
根据他的猜测,宇文逊泥衍这一次带着的这些兵器差不过有上千,甲胄的话差不多有一百副。
一百副甲胄啊,拓跋六修身为拓跋猗卢的长子,其手下的部众也凑不出来一百副甲胄。
否则的话,在之前进攻段部鲜卑的时候,也不至于让段部鲜卑以少打多,把自己揍的抱头鼠窜。
“这走到我的地界了,可不能让这些宝贝白白溜走!”
拓跋六修一咬牙,决定本着‘雁过拔毛’的为人准则,对这些宇文部的兵器甲胄‘借用’一部分。
不过,他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旁边的一名将领却是出言表示了反对。
“将军,此事不可啊!”
拓跋六修一看,原来是河东人卫雄。
卫雄本是河东名门,自从卫氏叔侄投奔拓跋氏以后,就一直非常受拓跋猗卢的重用,这个卫雄也是颇得拓跋六修的敬重。
“卫督护,有何不可?”拓跋六修眉头一皱。
“将军,宇文与拓跋,世代盟好,切不可因为贪图这些兵甲,就坏了两家之盟啊!”卫雄非常恳切的说道。
“这草原上的规矩,与你们中原可不相同,不管什么东西出现在眼皮底下,只要有本事抢到自己手中,那就是自己的了。”拓跋六修无赖的一笑,继续说道。
“这羊儿跑到谁的圈里吃草,那就是谁的羊!”
“今天,这些东西到了我的帐外,为什么不能拿?”
“我们鲜卑人连女人都可以抢回来,更何况是一些兵器甲胄。”
拓跋六修此话一出,旁边的几个鲜卑部下都是纷纷点头。
对于这些草原上的部族来说,不管是逐水草放牧,还是抢掠遇见的‘肥羊’,都是普通生活的一部分。
不过,卫雄却是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
“将军,不可如此莽撞啊!”
“如今宇文莫珪继任之后,就自号大单于,四处征伐弱小,其锋芒毕露,肯定是想要努力开拓一番,以我猜测,这些兵器甲胄对宇文莫珪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一旦被将军截获,肯定要暴怒兴兵啊!”
“现在我部大单于已经率大军南下晋阳,后方空虚,所以才留将军驻守代北,以备不测,要是将军招惹宇文莫珪举兵前来,那代郡至盛乐一带,恐不复拓跋所有!”
听到卫雄的这一番话后,拓跋六修的脖子一冷,仿佛能想象的到,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将会面对父亲拓跋猗卢何等的怒火了。
“大单于刚刚征讨河西杂胡而归,盛乐城中积蓄丰盈,已经无人不知,要是将军图宇文部之物,那宇文莫珪也必定将要图谋盛乐资财!”
拓跋六修对于脾性暴虐的拓跋猗卢非常的害怕,但是却不愿意如此轻易的松口,犹自倔强的说道。
“这有何难,只要点齐人手,把宇文逊泥衍等都给宰了,那宇文莫珪老髡贼如何得知!”
卫雄听到这话,又是摇了摇头,说道。
“两部世代姻亲,如何能做到密不透风?更何况,这代北可还有拓跋普根等人的部众留居此地,更是难啊。”
拓跋六修此时已经没有了下狠手‘黑吃黑’的心思,顿时一阵烦恼。
“唉,真不知道宇文逊泥衍,到底去给那青州贼许了什么好处,竟然骗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拓跋六修又恨恨的想到,自己的父亲拓跋猗卢几次出击晋阳,除了给他自己赚的封号爵位越来越高之外,自己却连一些奴隶都没有抓到多少,至于那些匈奴人的缴获,更是全部都被拓跋猗卢自己留下了,将来肯定要留给自己那几个得宠的弟弟。
“将军,依我看,此事再明白不过了!”卫雄说道。
“什么意思?”拓跋六修瞪大了眼问道。
“那宇文逊泥衍悄悄的去见青州贼,又得到这些兵甲之物,肯定要谋定了什么谋划。”
“谋划?什么谋划?”
“宇文部居北,青州贼居南,中间隔着一个幽州,至于什么谋划,岂不是太明显了!”
拓跋六修顿时恍然大悟。
“幽州!卫督护,你的意思是,宇文部和青州贼,要合力进攻幽州?!”
说道这里,拓跋六修一拍手掌。
“原来是这样!宇文部这是要彻底投效青州贼了啊!”
拓跋六修一咧嘴,笑着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这些兵甲给抢过来了,大单于尊奉是晋室,要是宇文莫珪尊奉青州伪汉,那可就是敌人啊!”
“哈哈,如此一来,大单于可再也不能怪我惹事了!”
听到拓跋六修这话后,卫雄的眼睛一瞥,显现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将军!此时不在于大单于事后怪不怪罪,而在于宇文部也是兵强马壮,一旦与其为敌,我部主力尽在晋阳,如何能回转救援?”
拓跋六修闻言,抿了抿嘴唇,收敛了刚刚的得意。
“卫督护,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能感觉到,卫雄似乎是有办法,可以让自己也‘豪奢’一把。
卫雄轻轻一笑,说道。
“将军,既然青州汉国和宇文部已经打算夹击幽州,则以枣嵩、段疾陆眷的貌合神离,势必难保幽州!”
拓跋六修点了点头,显然他也很是赞同这一点。
“既然枣嵩必败,将军可以遣密使南下,允诺青州汉国从旁襄助,牵制枣嵩,肯定也可以获得不少青州汉国的支援,兵革甲帐只怕更多!”
拓跋六修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是又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我拓跋氏尊奉的是晋室,要是被老单于知道了,我背着他做出这等事情,肯定是惹他怒火来烧我身啊!”
对于自己的‘严父’,拓跋六修又一次表现出了恐惧。
“将军,此事易尔!”
“代郡各部杂处,将军可派人以代郡豪强之名,来行此事,岂不是就是可以了!”
卫雄说道。
“代郡豪强?我可不熟什么代郡豪强?”拓跋六修说道。
拓跋鲜卑占据代郡北部之后,本就惹得代郡豪强士民大为不满,再加上拓跋鲜卑野蛮不驯,与代郡土著颇有不睦,根本没有什么交好的豪强,能来行此事。
毕竟,要是南下青州汉国,随便报个阿猫阿狗的豪强名号,非常容易就被拆穿了,就连骗点东西,都不可能骗到。
“将军放心,此事包在我卫雄身上!”卫雄拍着胸脯说道。
第345章 六修奇谋
在拓跋六修的盛情相邀,或者说是盛情截留之下,宇文逊泥衍等人不得不当天留宿在了代北拓跋六修的帐落之内。
身为地主的拓跋六修,拿出来最好的美酒珍馐来招待这些尊贵的客人。
宇文逊泥衍看着拓跋六修的殷勤劲头,不禁是眉头紧皱,他们两部之间世代交好,也没有见过拓跋六修如此盛情招待过自己。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冲着那位冀州的‘吴三郎’来的。
本就有意寻求胡虏首级功劳买卖事情的吴俊,很快就在饮乐之间与拓跋六修称兄道弟起来。
二人都是痛快人,对于那买卖胡虏的事情,很快就商议的差不多了。
“拓跋将军,我们陛下的命令中,可是要求擒杀的胡虏必须是在冀州当贼寇的胡虏!”吴俊说道。
“吴老弟,你放心,这些卢水胡都是匈奴人的附庸,不知道怎么滴,就跑到了中山巨鹿郡一带,然后被你们冀州军兵给斩杀了,根本不是什么河西掳掠来的!”拓跋六修拍着胸脯保证着。
“嗯,如此最好!”
“对了,拓跋将军,不知道这些胡虏,你到时候可以发卖多少?”吴俊问道。
他想要,要是这拓跋六修手中的胡虏多一些的话,自己就多收一些,跟随自己出仕的那些手下宗亲,都一直蜗居在平原郡过安平日子,可都没有捞到什么功劳过。
拓跋六修听到这里,把手中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摸了摸嘴巴,伸出三根手指头,大声说道。
“不知道三千够不够?”
“三千?”
听到这个数目,吴俊端在手中的酒碗差一点没拿住,大惊失色。
他本来想着,这个拓跋六修有个三五百的胡虏就已经是最多,要是再选出肯发卖的胡虏,恐怕也就是个百十个人。
这样话,也能分到许多功劳。
但是,拓跋六修口中的这个‘三千’却是着实吓了吴俊一大跳。
吴俊飞速算了一下,要是按照如今自己的品秩来算的话,这三千胡虏首级全算到自己头上,恐怕‘九卿’之位都是触手可及了。
这么大的功劳,就算是分给许多人,势必也要引起一场大风波。
毕竟,买卖胡虏首级功劳的事情,虽然人人清楚,但都是偷偷摸摸干的。
这买‘三千胡虏首级’是无论如何都包不住的,一旦皇帝追究起来,还不知道要多大的罪过呢。
“怎么,三千不够吗?”拓跋六修一看吴俊的表情,立刻就紧接着说道。
“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多弄来一些,五千总是差不多的!”
听到拓跋六修的话后,吴俊却是心中暗暗叫苦。
自己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不够,而是太多了,太招惹耳目了。
“呃,拓跋将军,这个数目够了,够了!只是,这些可不是小数目,我看还是先从少些试试,毕竟从代北到中山郡也是有不短的路程。”吴俊说道。
“那你说先要多少?”拓跋六修问道。
“要不,就先一百个吧!”
吴俊想着,自己还有其他的众人,分一百个胡虏足够了,再多了自己可就不想要了。
听到吴俊的话后,拓跋六修也是点了点头,表示了接受。
其实,拓跋六修所说的三千数目,也根本就是大吹大揽,拓跋鲜卑此次是虏获了不少的卢水胡俘虏,但是这些俘虏都是被拓跋大人分配给了刚刚有功的部落头领手中的,虽然分到拓跋六修手中的也是不少,但绝对没有三千之数,仅仅只有一千左右。
就是这一千当中,除掉女人和能驱使的奴隶,也就是一两百人能发卖罢了。
如此一来,买卖双方都出奇一致的达成了共识。
在开怀畅饮的美酒之后,拓跋六修又把珍藏的几个河西胡姬歌女召了出来,给宇文、吴俊等人歌舞助兴,等到几个人都喝得酣畅淋漓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晚上了。
宇文逊泥衍、吴俊、王昌三人都各自在两个胡姬的搀扶下,去到了帐中歇息去了。
等他们一走,原本喝得大醉的拓跋六修,却忽然站了起身,丝毫看不出刚才那股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几步来到帐外,几名心腹手下早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
拓跋六修冲着一名手下问道。
“怎么样,你可看到逊泥衍那些大车中都是什么东西了?”
那名手下立刻弓着身子凑上前来。
“主人,小奴都已经查探清楚了。”
“是什么?”
原来,在拓跋六修见到宇文氏身后的那些大车之后,就已经觉得车中之物不同寻常,便安排手下奴仆悄悄去查探。
“主人,那些车中长长的都是枪矛,稍短一些的都是些刀剑,小奴已经看了,可都是上好的钢刃兵器,满满几大车全都是,差不多得有上千柄了!”
“上千把兵器?”
拓跋六修眉头紧皱,这倒不是担心宇文逊泥衍等人针对自己耍什么阴谋诡计,就算是有兵器,宇文逊泥衍带的人也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而是因为,自从中原大乱之后,商旅近乎断绝之后,草原上的铜铁之物都是一直紧缺的很,许多损毁的兵器甚至到没有办法恢复原样,这就导致一些部族的装备是越来越差,以至于瀚海一带的部族都恢复到了以骨石为箭镞的时代。
“这肯定是那青州汉国给宇文部的啊!”拓跋六修很快做出了猜测。
“主人,不止是这些啊,小奴还看到,有几两看护的最严实的大车里,藏着的应该是甲胄!”
“甲胄?”
听到这个字眼,拓跋六修的眼睛一亮。
在如今的鲜卑诸部中,要是刀枪箭镞一类的兵器的话,若有些铁料工匠还能糊弄出来一些顶用的货色,但是,唯独这个甲胄,需要的财力、人力都是靡耗严重,对于这些穷哈哈的鲜卑部族来说,想自己打制出来,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真的有甲胄?”拓跋六修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千真万确,最前面的那几个大车里面都是!小奴藏在边上,偷偷试探了一下,又听到那几个宇文部的人谈话,里面都是铁甲和皮甲!”
拓跋六修又再确认了一遍,终于相信了。
“想不到啊,这个逊泥衍,怪不得想着快点走,原来是要带这么多宝贝回去!”
拓跋六修冷笑一声。
根据他的猜测,宇文逊泥衍这一次带着的这些兵器差不过有上千,甲胄的话差不多有一百副。
一百副甲胄啊,拓跋六修身为拓跋猗卢的长子,其手下的部众也凑不出来一百副甲胄。
否则的话,在之前进攻段部鲜卑的时候,也不至于让段部鲜卑以少打多,把自己揍的抱头鼠窜。
“这走到我的地界了,可不能让这些宝贝白白溜走!”
拓跋六修一咬牙,决定本着‘雁过拔毛’的为人准则,对这些宇文部的兵器甲胄‘借用’一部分。
不过,他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旁边的一名将领却是出言表示了反对。
“将军,此事不可啊!”
拓跋六修一看,原来是河东人卫雄。
卫雄本是河东名门,自从卫氏叔侄投奔拓跋氏以后,就一直非常受拓跋猗卢的重用,这个卫雄也是颇得拓跋六修的敬重。
“卫督护,有何不可?”拓跋六修眉头一皱。
“将军,宇文与拓跋,世代盟好,切不可因为贪图这些兵甲,就坏了两家之盟啊!”卫雄非常恳切的说道。
“这草原上的规矩,与你们中原可不相同,不管什么东西出现在眼皮底下,只要有本事抢到自己手中,那就是自己的了。”拓跋六修无赖的一笑,继续说道。
“这羊儿跑到谁的圈里吃草,那就是谁的羊!”
“今天,这些东西到了我的帐外,为什么不能拿?”
“我们鲜卑人连女人都可以抢回来,更何况是一些兵器甲胄。”
拓跋六修此话一出,旁边的几个鲜卑部下都是纷纷点头。
对于这些草原上的部族来说,不管是逐水草放牧,还是抢掠遇见的‘肥羊’,都是普通生活的一部分。
不过,卫雄却是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
“将军,不可如此莽撞啊!”
“如今宇文莫珪继任之后,就自号大单于,四处征伐弱小,其锋芒毕露,肯定是想要努力开拓一番,以我猜测,这些兵器甲胄对宇文莫珪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一旦被将军截获,肯定要暴怒兴兵啊!”
“现在我部大单于已经率大军南下晋阳,后方空虚,所以才留将军驻守代北,以备不测,要是将军招惹宇文莫珪举兵前来,那代郡至盛乐一带,恐不复拓跋所有!”
听到卫雄的这一番话后,拓跋六修的脖子一冷,仿佛能想象的到,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将会面对父亲拓跋猗卢何等的怒火了。
“大单于刚刚征讨河西杂胡而归,盛乐城中积蓄丰盈,已经无人不知,要是将军图宇文部之物,那宇文莫珪也必定将要图谋盛乐资财!”
拓跋六修对于脾性暴虐的拓跋猗卢非常的害怕,但是却不愿意如此轻易的松口,犹自倔强的说道。
“这有何难,只要点齐人手,把宇文逊泥衍等都给宰了,那宇文莫珪老髡贼如何得知!”
卫雄听到这话,又是摇了摇头,说道。
“两部世代姻亲,如何能做到密不透风?更何况,这代北可还有拓跋普根等人的部众留居此地,更是难啊。”
拓跋六修此时已经没有了下狠手‘黑吃黑’的心思,顿时一阵烦恼。
“唉,真不知道宇文逊泥衍,到底去给那青州贼许了什么好处,竟然骗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拓跋六修又恨恨的想到,自己的父亲拓跋猗卢几次出击晋阳,除了给他自己赚的封号爵位越来越高之外,自己却连一些奴隶都没有抓到多少,至于那些匈奴人的缴获,更是全部都被拓跋猗卢自己留下了,将来肯定要留给自己那几个得宠的弟弟。
“将军,依我看,此事再明白不过了!”卫雄说道。
“什么意思?”拓跋六修瞪大了眼问道。
“那宇文逊泥衍悄悄的去见青州贼,又得到这些兵甲之物,肯定要谋定了什么谋划。”
“谋划?什么谋划?”
“宇文部居北,青州贼居南,中间隔着一个幽州,至于什么谋划,岂不是太明显了!”
拓跋六修顿时恍然大悟。
“幽州!卫督护,你的意思是,宇文部和青州贼,要合力进攻幽州?!”
说道这里,拓跋六修一拍手掌。
“原来是这样!宇文部这是要彻底投效青州贼了啊!”
拓跋六修一咧嘴,笑着说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这些兵甲给抢过来了,大单于尊奉是晋室,要是宇文莫珪尊奉青州伪汉,那可就是敌人啊!”
“哈哈,如此一来,大单于可再也不能怪我惹事了!”
听到拓跋六修这话后,卫雄的眼睛一瞥,显现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将军!此时不在于大单于事后怪不怪罪,而在于宇文部也是兵强马壮,一旦与其为敌,我部主力尽在晋阳,如何能回转救援?”
拓跋六修闻言,抿了抿嘴唇,收敛了刚刚的得意。
“卫督护,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能感觉到,卫雄似乎是有办法,可以让自己也‘豪奢’一把。
卫雄轻轻一笑,说道。
“将军,既然青州汉国和宇文部已经打算夹击幽州,则以枣嵩、段疾陆眷的貌合神离,势必难保幽州!”
拓跋六修点了点头,显然他也很是赞同这一点。
“既然枣嵩必败,将军可以遣密使南下,允诺青州汉国从旁襄助,牵制枣嵩,肯定也可以获得不少青州汉国的支援,兵革甲帐只怕更多!”
拓跋六修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是又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我拓跋氏尊奉的是晋室,要是被老单于知道了,我背着他做出这等事情,肯定是惹他怒火来烧我身啊!”
对于自己的‘严父’,拓跋六修又一次表现出了恐惧。
“将军,此事易尔!”
“代郡各部杂处,将军可派人以代郡豪强之名,来行此事,岂不是就是可以了!”
卫雄说道。
“代郡豪强?我可不熟什么代郡豪强?”拓跋六修说道。
拓跋鲜卑占据代郡北部之后,本就惹得代郡豪强士民大为不满,再加上拓跋鲜卑野蛮不驯,与代郡土著颇有不睦,根本没有什么交好的豪强,能来行此事。
毕竟,要是南下青州汉国,随便报个阿猫阿狗的豪强名号,非常容易就被拆穿了,就连骗点东西,都不可能骗到。
“将军放心,此事包在我卫雄身上!”卫雄拍着胸脯说道。
第346章 奇袭幽州【上】
次日一大早,宇文逊泥衍、王昌和吴俊等人就纷纷从胡姬的肚皮上爬了起来。
等到收拾妥当,准备继续出发的时候,吴俊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昨夜的那两个胡姬。
他啧了嘴,心中忍不住的想到。
“哎,看来这胡虏也不是一无是处,就比如这些女胡虏,个中滋味就很值得深深体会一番啊。”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拓跋六修也看了出来吴俊的内心的想法。
“吴君,我在代北等你回来,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筹划一下这些胡虏的事情!”
就在昨夜的饮乐之间,拓跋六修和吴俊就已经约好了买卖胡虏的事情。
“拓跋将军放心,此事某已经记下了。”
宇文逊泥衍等人根本无心和拓跋六修多说,很快就领着一行车队向着北方走去。
拓跋六修骑马立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宇文部的队伍,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这么多车的兵甲,要是为我所有,必定兵强马壮,哪里还用怕什么阿父不喜欢我!”
他的心中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拓跋猗卢最喜欢幼弟,越来越疏远自己之后,就是一阵阵的恐惧,害怕将来被拓跋猗卢把自己手中的部曲给夺了回去。
那样的话,自己将来别说是成为拓跋鲜卑的大人了,就连做一个安安稳稳的部落小帅都是不可能的。
毕竟,拓跋部中手足兄弟相残,早就已经是有先例了。
“角奴,卫雄已经走了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拓跋六修立刻向身边的一名奴仆问道。
这名叫角奴的贴身奴隶闻言,立刻谄媚的躬身回道。
“主人,卫督护天色刚亮的时候,就已经带着随从出发了!”
拓跋六修闻言,心中不禁对于卫雄昨夜所说的话充满了期待。
“要是代郡的豪强,真的肯替自己出头,去青州汉国那里献一番殷勤,换来大批的兵甲赏赐的话,自己私下里出兵进攻幽州枣嵩一番,也算不得什么过错,就算是父亲拓跋猗卢知道,也不会责罚自己,毕竟幽州枣嵩和段部鲜卑可是同气连枝,而段部鲜卑已然是拓跋部的重要对手!”
拓跋六修心中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成功的希望很大,心情也不禁舒展了许多。
“角奴,你给我好好等着,一旦卫督护回来,立刻带他来见我!”
“主人放心,小奴记着了!”
此时的代郡督护卫雄,已经快马加鞭到达了代郡中部的当城。
卫雄一行人,沿着大道来到了一处高墙环绕的坞堡之外。
“什么人!?”
还没有靠近坞堡的时候,就出来了几个人露出头来高声的喝问道。
卫雄闻言,勒马停步,大声的喊道。
“去告诉你家主人,河东卫雄,前来拜会!”
这家坞堡的豪强部曲闻言,立刻应诺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下去。
“叔父,这就是代郡冯氏的坞堡吗?”一名随从好奇的问道。
卫雄闻言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道。
“不错,代郡冯睦,乃是我的故旧,此番前来必定能成事!”
其实,卫雄之所以这么有底气,不仅是他与这坞堡的家主是故旧,更是因为河东卫氏的名望响亮,别看他卫雄如今落魄到了为拓跋鲜卑效命,但是对于代郡冯氏这种寒门豪强来说,依旧是难以攀附的高门。
更何况,此次卫雄曾经出仕司马晋室的时候,可是有获封侯爵的,这一次妥妥的是折节亲至,冯氏肯定要感到大受重视的。
果然,没过了一会儿,一名衣冠齐整威严的中年男子,就带领一群人从大门迎了出来。
“卫公,竟然亲临寒处,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正如卫雄所料,一听说河东卫氏的卫雄亲自前来之后,冯氏的宗主冯睦立刻就以最高的待遇相迎了。
在一番宾主客套之后,卫雄很快就与冯氏众人进入了坞堡。
卫雄的叔父卫操曾经在代郡担任郡守,当时的卫雄和冯睦都是其手下的僚属,冯睦也就可以算是河东卫氏的故吏了。
所以,卫雄也并不与冯睦多说废话,而是直截了当的把自己此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什么,投效青州汉国!?”
一听到卫雄的话后,冯睦立即脸色大变。
“不错,卫某此来,正是要送给冯氏一场大富贵啊!”卫雄非常自信的说道。
不过,冯睦听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高兴的模样,就连之前因为河东卫氏来拜会自己的喜悦,也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如今枣嵩擅权幽州,党同伐异,已经有好几家被破家灭门了。”冯睦十分担忧的说道。
“卫公应该知道,在青州汉国的刘预收留幽州亡将孙纬王赞,和枣嵩已经交恶,要是我冯氏去投效青州汉国的话,岂不是要遭灭顶之灾嘛!”
如今的代郡北部靠近边塞的地方,已经被拓跋鲜卑占据,但是中部以南,依旧是属于幽州掌控之中。
“呵呵,枣嵩无才无德,不过数月,就已经弄得整个幽州怨愤沸腾,可谓是自取死路。”
“如今,我已经有了确切消息,青州汉国用不了多久,就要北上征讨枣嵩,到了那个时候,还用惧怕什么枣嵩吗?”
“更何况,此番投效,代郡冯氏不需要出一兵一卒,只要前去拜会投效一番,求取一些兵戈甲胄,其后的出兵响应,都有我来安排!”
听到卫雄的这番话后,冯睦立刻就是更加疑惑了。
他已经搞不明白,要是去投效青州汉国,讨要了封赏之后,却不出兵襄助,那是何道理?
如此行事,等到青州汉国占据了幽州,还能有他冯氏的好果子吃吗?
对于冯睦的这些疑惑,卫雄很快就以昨夜拓跋六修所言,做出了解释。
听完之后,冯睦终于是明白了卫雄的来意了。
“原来是这样啊,如此一来,拓跋部岂不是就要脚踏两条船!”
“要是被世人明知,的确会如此想,所以,才要借你冯氏的名号,如此一来,拓跋六修得了想要的,你们冯氏也能借此列仕宦之上。”
冯睦在心中盘算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卫雄的话很是有道理。
虽然各地州郡尊奉晋室的还是数量不少,但是其中有多少是幽州枣嵩这种贪婪之辈,冯睦自己还是非常明白的。
自从青州汉国崛起之后,虽然处在四战之地,但却接连击败胡虏流贼等强敌,就连占据江东的晋室藩王也不敢越淮北上。
如此做派,其实在冯睦看来,晋室已经是复国无望,就算是偶有雄主奋起,能保住江左、关中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
从此之后,这天下就将是东西两汉相争。
不过,冯睦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他有些狐疑的问道。
“卫公此番计策,虽然是助力拓跋六修,但是毕竟拓跋鲜卑单于拓跋猗卢还是尊奉晋室的,卫公叔父也是尊奉晋室,难道就不怕惹怒拓跋氏吗?”
冯睦知道,这个拓跋鲜卑所谓的尊奉晋室,除了并州刺史刘琨的个人笼络之外,更多是针对并州匈奴汉国而已。
自从并州匈奴汉国崛起之后,大力支持河南地一带的羌胡、铁弗等人,对于拓跋鲜卑产生了巨大威胁。
再加上,拓跋鲜卑还想要利用尊奉晋室的名头,来拉拢那些流亡的士人百姓为自己所用。
“唉,如今刘并州的晋阳城,已经被胡虏偷袭得手,就算是将来夺回来,晋阳数年的心血也将付诸东流!”
卫雄刚说到这里,冯睦就又立刻惊讶道。
“什么,晋阳被胡虏攻占了!?”
自从匈奴人刘渊起兵以来,到现在已经是足足八年之久了,多年以来,这些匈奴胡虏攻掠无数,就连晋室都城洛阳都两次倾覆,但是唯有刘琨坚守的晋阳,依然如同激流中的巨石一般,矗立在匈奴汉国的腹心之上。
已经被天下寄于厚望的晋阳城,竟然就这么被攻陷了?
随后,卫雄就把晋阳降将令狐泥引领匈奴人偷袭晋阳城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冯睦。
听完之后,冯睦不仅抚手喟叹。
“晋阳一失,则北地可倚重者,就只剩下关中了!”
卫雄闻言,却是冷冷一笑。
“关中诸人,也都是些勾心斗角之辈!”
自从晋室新帝在长安登基之后,关中的几个晋室公卿将领就开始各自的争权夺利的角逐,对于近在咫尺的匈奴汉国的危险,全都是视而不见了。
“实不相瞒,卫某觉得,将来能匡扶乱局者,非刘预莫属也!”
“要不是我卫氏宗人俱都在盛乐城中,我早就劝谏叔父,举族南投青州汉国了!”
“要是指望关中、江东的晋室诸人,克复河东,还于祖宗旧地,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听到卫雄这么说后,冯睦送算是明白了。
原来,自从卫操、卫雄叔侄在晋室八王之乱中被排挤流亡之后,就一直流落在外,后来匈奴汉国有崛起,把河东郡很快收入囊中了。
“既然卫公都是如此看,冯某也是觉得,将来定乱平天下者,乃刘预也!”
“嗯,既然如此,冯兄,就立刻再联络一些代郡豪强,悄悄去拜见刘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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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梁国,睢阳。
此时的刘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幽州有了两名潜在的支持者。
他现在正在为豫州的事情而幸福的烦恼着。
自从王弥被杀之后,原本在豫州一带流窜的数万流贼大军,立刻及时烟消云散了,其中的许多人都在内应刘暾等引诱下,先后归附了刘预。
如今这些人正好被安置在豫州梁国一带。
“陛下,如今仅仅是冀州,就已经增加是两万军府兵,只要再有一年的时间,用来积蓄些粮草,再训练一下士卒,攻克洛阳可能不敢保证,但是踏平颍川郡,却是不成问题!”
刚刚被调任豫州刺史的李丰非常高兴的说道。
听到这话后,刘预却是皱了皱眉头,微微有些不喜。
“颍川荀氏,乃是朕故意留下的,不要整天喊打喊杀的!”
“可是,那颍川的荀崧狡猾的很,许多的流民,都是被他给招引去了,否则的话,还要再多上万的军府兵!”
“如今军府兵卒已经够用了,要是再多的话,不仅没有多余的田亩,就是兵器都已经是不足了。”
刘预轻轻的说道。
自从暂时没有了外部的骚扰之后,豫州兖州一带,就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肥沃平原的特性,每户府兵上百亩的土地,安置两三万人下来,是完全不成问题的,而且还都是地势非常好的土地。
不过,随着冀州、兖州、豫州的军府兵数目剧增,原本充盈的兵器、甲帐等军事物资很快就捉襟见肘了。
“不能只让这些军府兵种地,从这里面把铁匠、烧炭的、制皮的这些工匠都统统选出来!”刘预吩咐道。
“而且,对于这些工匠都要尽量的优待,一些操练的话,也可以尽量的减少一些,给他们多一些时间,多再一些兵器甲胄!”
刘预刚刚在城外巡查的时候,看到许多的新招纳的军府兵操练的时候,所用的兵器都是各式各样的,一看就是东拼西凑起来的。
“陛下放心,我已经派人把这些工匠都选出来了,等到安置万了这些人,立即就让他们开工!”
自从接任豫州刺史之后,李丰就时刻以准备西征为使命,对于手下的军府兵都是给予了厚望。
“陛下,如今豫州空闲的土地还有许多,为何不把那些流民都纳为府兵,要是那样的话,岂不就又能多好些敢打敢拼的兵吗?”
听到这话后,刘预微微摇了摇头。
“你想的太简单了,要知道,这些军府兵,除了自备行装口粮之外,其余的一切,可都是朝廷官府出钱置办的。”
“这些钱财,都是哪里来的?都是那些编户百姓纳税来的。”
“要是所有人都成了军府兵,那还有谁来纳税交粮?”
李丰听了这话,却是有些不服。
“陛下,要我说,从那些穷苦小民身上能收多少税赋,要收就专门收那些豪强大族!”
刘预闻言,微微一笑。
“这个我自然明白。”
“只不过,这些豪强大族非同寻常,却是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第347章 奇袭幽州【中】
虽然如今的李丰已经是身居豫州刺史、都督军事的高位,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出身贫贱时候的岁月。
他出身惤县市井之间的一个贫贱之家,连‘寒门’的边角都摸不到的那种草民。
正是因为出身微贱,他记得当时的自己,不过是赌钱欠下了赌债还不上,就被那些豪强富人的走狗给打的哭爹喊娘,现在想起来都是满肚子的火。
李丰原来觉得,那些可恶的富户豪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杀,该抄家!
不过,现在李丰的想法却慢慢改变了。
他觉得,那些豪强富户的确该杀,但是不能全都杀了,要是全都杀了,天下岂不就都剩下穷人了。
要是只剩下了穷人,没有人富人,那谁还来用钱帛、女子来孝敬自己呢?
对于这些想法,李丰觉得还是等一等吧,毕竟他看出来了,刘预也是想要收拾豫州这些豪强的,只不过还没有等到合适的时间。
一旦到了合适的时候,那李丰可就要在豫州大干一场了!
反正王弥死后,现在已经没有了外部的后顾之忧,就豫州这些豪强本身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就算是有风波,凭借豫州四万新旧府兵,也足以摆平一切。
一想到王弥之死,李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陛下,臣听说,王璋率领的贼军残部,似乎是逃到南阳投奔苟晞去了,而且苟晞那里也发生了大事,恐怕最近有局势的变动!”李丰忽然说道。
“大事,什么大事?”
刘预一听到苟晞的名字,立刻就是警觉了起来。
自从苟晞占据南阳一带之后,周围关中、巴蜀的流民就几乎全都投靠了他,人数最多的时候足有二十多万。
虽然这些流民军的补给很差,装备更是谈不上,但却是一直南下威胁着晋室荆州的核心地带。
不过,连续两年都没有攻取荆州,苟晞这支流民为主的军队,恐怕就要谋取一个改变了。
刘预在来豫州之前,也是刚刚听说了王璋率领残部千余人似乎是去投奔苟晞了,他倒是有些担心,在王璋的引领下,苟晞率领那近十万流民东出豫州。
“陛下,臣听说,苟晞拥立的那个昭烈帝之后,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反正就是苟晞拥立的那个伪帝,好像是得了瘟疫病死了,而他也没有留下什么后人。”
李丰说道这里,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嘿嘿,当初苟晞也是打着兴复汉室的名号,才拥立了这个伪帝,如今却是病死了,陛下难道不觉得,苟晞这场大戏是没法唱下去了嘛?”
“就连伪帝都没有了,难道苟晞要随便寻找个新主嘛?”
看到李丰幸灾乐祸的样子,刘预就是放下心来了。
看来,这个苟晞的运气还真是不太好,实在是想不到,被拥立为敌的刘瓒竟然因为一场瘟疫就病逝了,这一下子,恐怕苟晞要难以为继了。
“要真是如此,那是最好不过,苟晞原本还可以利用这个名号,去蒙蔽一些人,现在刘瓒病死,只怕苟晞手下难免人心惶惶,等到荆州的晋军再进攻几次,只怕苟晞就要被歼灭了。”
要是荆州晋军剿灭了苟晞,刘预绝对会松一口的。
因为和流民路数的苟晞想比,占据荆州的晋军多半都是琅琊王氏的人马。
等到平定荆州后,这些江东的豪强之间,多半就会相互掣肘,就算是谁有北伐的志向,不经历几番生死争斗,是绝对不会成行的。
刘预随后,又向新官上任的李丰询问了一些豫州的其它事务,基本都是惯于招抚流民定耕,或者是恢复商旅往来的一些民政事务。
出乎刘预意料的是,李丰这个豫州刺史,竟然基本上都是对答如流,其中的一些关键措施,甚至都超出了刘预的预期。
不过,在刘预的半真半假的夸赞之下,李丰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说出了实情。
“陛下,你是知道的,我对于这些事情,从来都是连一点心思都使不上劲的,说实话,我刚刚说的那些,全都是刚刚被征辟的从事、中郎等人帮我想的办法。”
见到李丰的模样,刘预却是轻轻笑道。
“哈哈哈,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是放心了!”
“这豫州百废待兴,你能征辟到这么几个肯出谋划策的人,就是最好的办法了。要是事必躬亲,且不说能不能忙的过来,就算是能日夜不休,凭你的本事,只怕也是要越忙越乱!”
听到刘预的嘲笑后,李丰不仅没有怨愤,反而心中很是高兴。
这说明,在刘预的心中,还能以当初的身份来对待他,这点不痛不痒的嘲笑,在李丰看来,就是比夸赞还要实用。
毕竟,自从离开刘预的中军位置之后,哪怕是粗疏的李丰都想过会不会被疏远冷落。
“陛下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陛下嫌弃我不踏实干事呢,要是这样的话,以后我就专门征辟有才能的人,来替我做事,也省的我自己添乱。”
看着李丰的模样,刘预也就放心了。
如今豫州的局势,外部基本没有强敌,内部有先前的乞活军转为军府兵,再加上新招抚的两万军府兵,就足以弹压一切动乱。
只要李丰这个豫州刺史,选择好僚属,监督好官员,让他们做好编户齐民的本职工作,就完全足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护军将军赵昆却是进来通报。
“陛下,陈午、田禋、田兰等人都已经到了!”
听到这话后,刘预点了点头,向旁边的李丰说道。
“既然你这豫州刺史也算是做得有声有色了,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李丰微微一愣。
“陛下,什么正事,难道这一次来不是来巡查我这官做得好不好的吗?”
自从听到刘预亲自前来之后,李丰就早就慌得不知所措,没有想到此行的正主竟然不是自己。
“正事就是陈午、田禋、田兰他们这些乞活军,可不能只是蜗在豫州这里养身子,现在是时候让他们上阵出力了。”
刘预的话落到李丰的耳朵里,立刻就是激起了他的兴趣。
在如今的汉国内,这些军府兵在州郡之内调动的话,身为都督某州军事就可以调遣,但是要是调遣他们远离州外的话,除了理论上的太尉、大司马、大将军之外,就只有身为皇帝的刘预了。
而如今的的汉国并没有人担任这三个职位,所以刘预的意图就很是明显了。
“陛下,要是调遣这些乞活的话,一封诏令不就好了,为何却要亲临呢?”
李丰还是有些不明白。
“要是诏令调集的话,只怕总要多耽误时间,如今我亲临至此,就可以令他们轻装简行,直接领军成行就好了。”刘预说道。
“原来如此,陛下要对哪里用兵?”李丰好奇的问道。
他心中想了一下,要是刘预亲自来召集兵马,肯定是要北上,就是不知道是讨伐襄国的羯胡呢,还是常山郡的刘演,抑或是幽州的枣嵩?
见到李丰的样子,刘预也没有打算要对他保密。
“如今塞北的宇文鲜卑,已经为朕所驱使,可以牵制段部鲜卑,这些乞活军曾经久处河北,就算是轻装急进,也不会有水土不服之事,这样的话,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袭取幽州。”
“等到平定了幽州,然后就可以把这些乞活军在留一部分戍守幽州了。”
听到刘预最后这句话后,李丰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另外一层含义。
如今的豫州境内,四万军府兵中,有半数都是乞活军而来,不仅如此,除了这些军府兵本身之外,他们的兄弟子侄中还有许多都没有获得军府兵的身份。
也就是说,在如今的豫州境内,哪怕李丰刚刚招纳了两万流民军府兵,一旦面对这些前乞活军,也多半不占优势。
其实,李丰所想的分散乞活军在豫州独大的影响,仅仅只是刘预所想的一方面。
另外还有,这些乞活军虽然都是抗胡,但是其中许多人对于晋室依旧有不少的感情,甚至于刘预已经获得不少密报,有部分的乞活军将领在与淮南江东暗中联系。
毕竟,这些乞活军多半都是东赢公司马腾的旧部,而江东琅琊王司马睿虽然不敢北上出兵,但是仗着曾经的派系亲缘,还是能私下里恶心刘预的。
所以,在来豫州之前,刘预早已经做好的准备,这些乞活军中哪些人是可以继续给予信任的,哪些人是要防备的,哪些人是要直接剥夺兵权的,都将在这一次的调兵遣将中完成。
等着一切实施完毕,就可以既维系了豫州的平衡和稳定,又可以借助外军平衡幽州的豪强势力。
基本上可以实现一箭双雕的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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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以北六百里的草原上,一条青黑色的河流蜿蜒北区。
这条河叫做乌侯秦水,是辽河上游的源流之一。
在这条河水的两侧,是广袤无垠的草原。
这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让生息在此的宇文部成为了东部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
一座丈许高的夯土城池,就矗立在乌侯秦水河畔,在平坦的草原上是那么扎眼。
虽然,在中原的汉人看来,这座宇文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筑造的单于城,连一座普通的中原县城都不如。
但是,对那些深居草原内部的鲜卑诸部族来说,这座宇文氏的单于城,却是那么的高大雄伟,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们这些弱小的部族,宣示着宇文部单于的威权。
今天的宇文单于城,比之往昔格外的热闹非凡。
对于人烟稀少的草原上来说,除了作战之外,就只有会盟的时候,才会如此热闹。
从城门往来的人群就能看出来,今日的事情肯定不是作战,而是一场会盟。
在乌侯秦城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大宽敞的土房子,还有一个宽大的院子。
在院子中,许许多多的鲜卑各部的贵人们都是席地而坐,大家都是面色严肃的听着首位一人高声的讲话。
只见这个身材壮硕,大圆脸上满满的横肉,脑袋上头发剃去了两侧,只留着头顶的巴掌大的一片。
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一个圆球上面沾了一撮毛。
这个人正是如今宇文鲜卑的大单于宇文莫珪。
在一阵象征着威严号角声响后,宇文莫珪起身。
他先是巡视了一圈席地而坐的众多鲜卑贵人,然后才不慌不忙的问道。
“今日,我召大家在这里会盟,可有人知道是为了何事啊!?”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安排好的‘狗腿子’鲜卑部落贵人高兴的回道。
“知道,知道,大单于要带我们去讨伐段部那些狼崽子们!”
“对,去抢段部那些狼崽子!”
一时之间,许多的鲜卑贵人都是纷纷叫嚷了起来。
见到‘民心’可用,宇文莫珪非常高兴的咧了咧嘴。
“不错,本单于今日,召集大家会盟,就是要讨伐段部那些人贼人,狼崽子!”
“段部这些年,早就背弃了我们鲜卑人秉性,成了那些奸邪晋人的走狗,多少次冲入我宇文氏的草场烧杀,抢掠我的牲畜,杀了我的爱马,害的多少部众病死饿死!”
“这些事情,都是本单于引为大恨的事情!”
下面的一众鲜卑诸部头领贵人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宇文莫珪一连历数了段部鲜卑的‘七大罪过’,自然也就是宇文鲜卑的‘七大恨事’。
不过,许多熟悉内情的鲜卑贵人们,却都是在心中对宇文莫珪的所谓‘七大恨’嗤之以鼻。
就比如,所谓的段部鲜卑冲到宇文鲜卑草场烧杀抢掠一事,明明是宇文鲜卑想趁火打劫,却被段部一顿痛殴,连老底都赔掉了大半,根本不是宇文莫珪说的那样,是段部鲜卑先出击的。
不过,要是在之前,一些与段部鲜卑交好的部落,可能还会争辩两句,毕竟草原鲜卑的习俗中,在会盟之时,是绝对不能相互杀戮的,哪怕是仇敌,也必须得在会盟结束之后再一决生死。
但是,今日却没有一个部落敢出言了。
因为如今的宇文鲜卑已经不同往日了,实在是豪横的很!
第348章
在过去的短短两个月之内,宇文莫珪率领部众一连击败吞并了五六个部落,一举完成了此前两代宇文鲜卑大人没有达成的目的。
现在的东部鲜卑诸部中,人人都已经知道,如今的宇文鲜卑突然有了一千多穿戴精良甲胄的骑兵。
这些披着甲胄的宇文部骑兵,在战场都是可以以一当十,没有一个部落能有力量反抗,就连一些与段部、慕容部交好的部落,如今也只能乖乖的来参加宇文莫珪召开的会盟。
“大单于,你在我们心中,那就是草原上雄鹰,眼光长远,能看到山川尽头,你说要讨伐段部贼人,那我们就跟随你一起去攻打段部!”
一名髡头的鲜卑汉子忽然大声的喊道。
他刚刚喊完,立刻就有其它的鲜卑贵人们齐声应和了起来。
“不错,大单于说得对,段部贼子通通该死!”
“段部在辽西那么肥沃的地方还不知足,还想要来我们草原上占便宜,全都是贪心的恶狼,这些乌桓奴,不配做鲜卑人!”
这些叫唤的最欢实的人,其实全都是宇文莫珪早就安排好的,全都是最忠实的仆从部落。
其余的那些鲜卑各部贵人们,听到这些宇文部的‘狗腿子’一声声的叫喊,脸上虽然都是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但是心中却都是纷纷啐骂起来。
明明是你们宇文部和段部有仇,却要打着会盟的幌子,来逼迫我们这些部落出兵,段部鲜卑本就兵强马壮,如今又新占据辽西两郡,实力更是强盛,就凭宇文鲜卑也敢去摸老虎屁股?
难道已经忘记了前几次被痛殴的痛了吗?
不过,虽然心中痛骂,但是对于这些弱小的鲜卑各部来说,该出兵还是得出兵,因为宇文鲜卑可能未必是段部鲜卑的对手,但是如今实力大增,要是收拾他们这些弱小部族,也就是跺跺脚的功夫。
许多人也是慢慢跟着喊了起来。
“我们都听大单于的,杀段部的贼人!”
“不错,跟着大单于抢辽西去!”
“杀了那些乌桓奴!”
宇文莫珪看到绝大多数人都是跟着附和了起来,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气。
自从得到青州汉国的兵器甲胄之后,宇文莫珪立刻率领部众小试牛刀,几个旧仇部落全都被打得落花流水,这才又鼓起勇气,要联合东部鲜卑诸部讨伐段部鲜卑。
不过,在这些人中,宇文莫珪却是看到有一个人纹丝不动的坐着。
宇文莫珪眉头一皱,仿佛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叠喇,你为何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我不应该讨伐段部吗?”
一众鲜卑贵人,立刻顺着宇文莫珪的目光看去。
原来,这个没有积极表态的鲜卑贵人是叠喇。
这宇文叠喇虽然也姓宇文,但却是疏远的别部,虽然一直属于宇文部大人的管辖,但是却拥有相当自主权。
“大单于,这段部可不是好欺负的羊羔,而是长着牙齿的猛虎,大家要是一起出兵,就算是大败了段部,也肯定要损失不小。”
叠喇说道这里,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鲜卑贵人们,继续大声的说道。
“所以,我觉得,要是想要大家一起出兵的话,最好是提前商量好,等到打败了段部之后,要如何给大家分配缴获!”
“省的到时候,大家出了力气,却落不到什么好处!”
听到宇文叠喇这番话后,旁边的鲜卑贵人们立刻就是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
宇文莫珪见状,心中冷冷的一笑。
这个宇文叠喇对于自己继任宇文部单于一直都是不服不忿,如今却是要借此机会,在这些鲜卑各部贵人面前装好人呢。
不过,宇文叠喇提出的这个问题,宇文莫珪早就是想到了。
他用力咳嗽一声,原本嘈杂的四周立刻又是安静了下来。
“叠喇,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到了!”
宇文莫珪说道这里的时候,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道。
“这一次讨伐段部,除了人丁之外,所有的钱财、牲畜和粮食,通通归你们!本单于一概不要!”
宇文莫珪的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在众人之间引爆了。
所有的鲜卑贵人们都是惊呼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都是又惊又喜,却又透露着不敢置信。
因为,草原上的鲜卑诸部之间相互攻伐的时候,并不仅仅是争夺草场和人口,更多的时候在乎钱帛、牲畜和粮食这些能救急的物资。
这些年来,草原上的天气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一到了冬季之后,各种的‘白灾’‘旱灾’交替而来,要是没有这些紧缺的东西救急,就算是有草场人口,往往也难以养活。
“大单于,你说的是真的吗?”
立刻有人忍不住向宇文莫珪求问起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宇文莫珪。
宇文莫珪的胡子一抖,非常肯定的大声说道。
“当然是真的!”
“只要打败了段部,所有的东西,全都是你们的!”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的这些鲜卑各部贵人们,全都是兴奋的叫喊了起来。
不仅是那些亲密宇文氏的部落,就连那些被宇文部‘淫威’恐吓而来的部落贵人们,也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呼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段部鲜卑占据辽西肥沃的土地,那里不仅牧草丰美,而且更加适合种地。
段部鲜卑招纳中原流民耕种,其领地内的富足那是让整个东部鲜卑都垂涎三尺的存在。
只不过,全都慑于段部鲜卑的强悍,没有人敢去抢掠。
现在好了,如今的宇文鲜卑莫名其妙的强劲起来,那好几千穿着精良甲胄,拿着锋利兵器的宇文骑兵们,一看就是不输于段部的勇士。
虽然这些鲜卑贵人们,都不太相信宇文鲜卑能一战而下,彻底消灭段部鲜卑。
但是凭借这些装备精良强兵,再加上大家合兵的人数优势,就算不能消灭段部鲜卑,大家跑到辽西一带饱掠一番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特别是宇文莫珪不要抢掠所得话,那大家抢到多少,岂不就都是自己的了。
一想到能把‘富庶’的段部鲜卑咬下来一块大肥肉,就连那些素来与段部交好的鲜卑部族,此时也都是已经完全不去想什么‘交好’、‘姻好’了。
看到自己轻轻的几句话,就让原本貌合神离的鲜卑各部迸发出来了高涨的积极性,宇文莫珪的心中立刻感到阵阵得意。
不过,他这股得意之下,却依旧有着丝丝隐忧。
望着依旧相互之间在热情高涨讨论的鲜卑各部贵人,宇文莫珪忍不住悄悄向身边的儿子宇文逊泥衍和副相王昌问道。
“除了人口,其余的虏获都不要的话,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舍。
长子宇文逊泥衍见状,立刻很是认真的说道。
“大人,只要能让各部认真出力,等到击败了段部,以后再从段部身上掳掠回来,那可就简单多了!”
段部鲜卑对于宇文鲜卑的战绩,可谓是全优记录,要不是宇文鲜卑背靠广袤的草原,能在屡次跌倒后重新爬起来,恐怕早就被因为段部赐予的败仗而灭族了。
所以,宇文逊泥衍觉得,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打破段部对于宇文鲜卑不败神话,然后再把令支城以北的地带破坏一空,让段部鲜卑根基残破掉。
“更何况,只要大人能拖住段部鲜卑,等到青州汉国的皇帝出兵攻占幽州之后,难道还会让段部继续留在辽西吗?”
宇文逊泥衍继续说道。
“说的不错,只要段部没有了幽州,哪还有什么本事来和我们周旋!”宇文莫珪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段部失去幽州支持,根本就难以养活那么多的人口,到时候,不仅是宇文鲜卑,就连辽东的慕容鲜卑都会扑上来狠狠的咬一口。
这时候,副相王昌轻轻一笑,说道。
“单于放心,就算是把所有的掳掠分给众人,只要能牵制段部,等到青州汉天子攻取幽州,其后的封赏例赐也都是完全可以弥补的!”
宇文莫珪闻言,虽然一阵心动,但却是有些怀疑的说道。
“副相此话,有多少把握?难道那个汉国天子如此富足吗?”
王昌还没有来的及说话,他的儿子宇文逊泥衍却是立刻拼命点起了头。
“富足,十分的富足!”
“我猜测,青州汉国就算没有段部的二十倍富足,也应该有十倍富足了!”
听到儿子宇文逊泥衍又一次在自己面前鼓吹青州汉国的富足强盛,宇文莫珪心中就是升起微微的怀疑。
“要是真的有十倍于段部的力量,那为何攻取幽州却要如此麻烦呢?”
宇文逊泥衍挠了挠头,他也是不知道如何作答此事。
不过,对于自己在冀州沿途所见的青州汉国的富足强盛,他却是始终坚持,并且不耐其烦的一遍一遍向顽固的宇文莫珪解释。
父子二人又一次落入到了关于中原地域是怎么个富庶程度的讨论中了。
见到宇文莫珪父子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旁边的王昌心中又是升起强烈的鄙视。
他的心中对于刘预攻取幽州的期盼,又是加强了几分。
“等到刘预攻取了幽州,我就能离开宇文鲜卑这些野人了,要是再和这些穷酸蛮子待下去,以后哪还有脸跟世人说我是出身太原王氏,岂不是让祖宗蒙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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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信都。
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刘预就率领青州汉国的两万大军从豫州兖州一路行进到了冀州信都。
“陛下,如今的冀州各郡县之间,都已经实施了路引关牒,没有这两样东西的人,一概不许跨越关隘道口。”
刚刚进入信都城后不久,刘预就立刻接到了冀州官员的汇报。
为了尽量切断幽州枣嵩对于冀州一带的渗透,如今的冀州境内,全都实施严格的路引关牒,也就是说,没有这两样东西的话,所有的商旅行人一概不许随意离开居住的地方。
“陛下,如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数万大军北上,难免走露风声,要是让枣嵩和段疾陆眷早有准备,只怕就不能速取幽州了。”
随行参军事的郗鉴说道。
“臣以为,在信都不宜耽搁太长时间,最多两天,就应该马上率军北上直取幽州范阳。”
听到郗鉴的话后,刘预也是认真思琢了起来。
旁边的将领吴信却是没有紧皱,有些担忧的说道。
“陛下,如今后方的粮草辎重根本就还没有运来,我军随行携带的辎重根本没有剩下太多,要是不等辎重,一味强行北上的话,一旦遭遇变故,只怕数万大军就要粮草不继了。”
“而且,连续多日行军,士卒已经有了疲态,也应多休整些时日啊。”
“况且陛下不是已经令宇文鲜卑,从北进攻段部嘛,有他们的袭扰,段部鲜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协助枣嵩呢?”
郗鉴听到吴信的话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吴将军,袭取幽州,不仅是要夺取城池,还要夺取其中的人口财物,最重要的就是兵贵神速,否则,一旦枣嵩或者段部恼羞成怒,在幽州大战连连,最后也只会得一处残破的幽州。”
刘预知道,郗鉴之所以有如此担心,是因为刚刚进入信都城后,他们就已经听到幽州的密探传来的消息,说是如今的幽州境内,已经几乎全都知道宇文鲜卑磨刀霍霍,准备南下进攻段部鲜卑了。
宇文鲜卑的这一番操作下来,让刘预明白了,对于有些人来说,所谓的‘秘密行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在刘预的心中也是打算准备继续强行军北上奇袭幽州范阳城的。
如今宇文鲜卑将要进攻段部鲜卑的事情,已经是传的幽州众人皆知,就怕段部鲜卑和枣嵩察觉其中的异常。
要是看透了刘预和宇文鲜卑同时出兵呼应的话,要是段部鲜卑先打败了宇文部,再转头支援枣嵩,只怕幽州难取了。
第349章 乏谋枣嵩
刘预很快就赞同了郗鉴的建议,决定在信都短暂休整之后,立刻轻兵急进幽州。
占据章武郡的孙纬王赞两人一直不停袭扰幽州的枣嵩,为了彻底解决这两个近在咫尺的危险。
枣嵩已经率领幽州行台南迁范阳,以便更好的居前调度各部,准备消灭章武郡的孙、王二人。
“如果能一战而下范阳,则幽州就可以传檄而定,就算是宇文鲜卑袭扰段部失败,等到段部鲜卑想要援救枣嵩的时候,也根本无事于补了。”
对于吴信刚才的担忧,刘预还是作了解答。
此次袭取范阳,做为前锋的兵马正是吴信指挥下的汉军骑兵,作为骑兵的将领,刘预觉得还是让吴信放下担忧比较好。
“陛下所言,臣已经明白了!”
“陛下放心,只要大军开拔,臣绝对不会迁延迟疑,就算范阳城内又刀山火海,臣也一定为陛下先行趟蹈!”
听到吴信的这番话,刘预心中很是高兴。
制定战略之前,虽然有不同的意见,但是一旦自己做好了决定之后,吴信却总是能不折不扣的去完成。
这种属下办起差事来,其实比那些才气纵横的英杰之辈,还要放心。
就在此时,一名有侍从进来禀报。
“陛下,巨鹿郡太守崔琼求见。”
“崔琼?”
刘预闻言一愣。
这个崔琼出身清河崔氏,曾经替刘预劝降博陵郡豪强归附,可以说是清河崔氏年轻一辈的翘楚。
不过,他身为巨鹿郡太守,按理说应该待在巨鹿郡,而不是跑到信都来的。
更何况,刘预率领大军也是刚到,难道这个崔琼的消息如此灵通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清河崔氏在冀州的势力,可就是有些过高了,刘预也要忍不住对他们产生忌惮了。
刘预看了一眼郗鉴和吴信,这两人明白刘预的意思,都是摇了摇头,表示此事并不知情。
“让他进来吧!”刘预吩咐道。
很快,崔琼就被带了进来。
“臣巨鹿太守琼,拜见陛下!”
刘预心中有不少疑惑,立刻让他坐下说话。
“崔卿,如此匆忙来信都,可是有何急事?”刘预问道。
“陛下,代郡豪强冯睦亲自到了巨鹿郡与臣密见,他自称已经聚众数千,准备举兵响应陛下!”
刘预闻言,脸色一沉。
“代郡豪强?他想要响应什么?”
崔兄神色一滞。
“自然是举兵响应陛下讨伐幽州枣嵩啊。”
刘预苦笑一下,看了郗鉴和吴信二人。
“看来,朕要讨伐幽州枣嵩的事情,已经是世人皆知了!”
“只怕这一次出兵范阳,难以出奇制胜了。”
郗鉴和吴信两人,也都是刚刚来到信都,对于此事也是刚刚知晓。
不过,这番话听到崔琼的耳朵里,却也是让他一惊。
“啊!陛下,难道真的要出兵幽州吗?”
刘预被这句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是真的,崔卿不是刚才自己也说了吗?”
崔琼立刻俯身叩首,说道。
“陛下恕罪,此等军机密事,臣属实不知。”
“不对啊,那你刚才说,代郡豪强冯睦,还要举兵响应朕出兵幽州呢?”刘预更是疑惑了。
这个崔琼一会儿说世人皆知,一会儿又说并不知情,实在是让刘预很是疑惑啊。
最后,刘预一番仔细盘问之后才是搞明白了状况。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章武郡的孙纬和王赞这俩人。
自从孙、王二人据守章武郡抗拒枣嵩之后,几乎是天天高喊着刘预要率兵御驾亲征幽州。
开始的时候,枣嵩等一众幽州党羽,还都是如临大敌,全都是加紧戒备,幽州的不少豪强也都紧闭门户,摆出来一副临阵观望的架势。
但是,这一切都不过是孙纬、王赞二人的讹诈恐吓而已。
几个月下来,幽州的枣嵩也早就猜到了青州汉国的虚实,青州汉军虽强,但是需要防守遮护的地方更加多,未必有足够的兵力和粮草跑到幽州来鏖战。
更何况,枣嵩还背靠段部鲜卑的支持,更加不把这些吓人的流言当真了。
“正是因为这些缘故,臣见到代郡冯睦来投,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引其为陛下所用!”
巨鹿太守崔琼知道青州汉国根本没有多少粮草补给支撑向北鏖战,所以一得到代郡豪强来投效之后,立刻以为是,之前的那些讨伐幽州的流言唬住了偏远代郡的‘无知’土豪。
崔琼觉得破局的时机到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代郡冯睦倒是也不失为有识之人,既然来了,那就直接带其进来吧。”
刘预随即释然。
要是这个代郡冯睦真的能在代郡举兵响应自己,虽然代郡偏远,但是也能为其它的幽州豪强起到很好的示例作用。
按照刘预的命令,崔琼很快就把那个代郡豪强冯睦给带了进来。
一番见礼之后,刘预看到随同崔琼进来的是两个人。
“你们都是代郡豪强冯氏之人?”刘预问道。
“陛下,草民冯睦,乃是冯氏宗长,区区偏僻小宗,不敢当豪强二字!”
冯睦立刻小心翼翼的答道。
在进来的时候,冯睦的心中很是忐忑,原本以为此次联合拓跋六修一明一暗,借着刘预北征枣嵩捞取些好处。
但是,等到他和卫雄一起进入冀州之后,才突然发觉这里面的事情,并不是如同卫雄之前所说的那样。
刘预看到旁边的另外一个人身材雄健,就算不是赳赳武夫,也是经常习练的豪杰游侠之人。
“那这位壮士是何人?”
“小人河东卫氏,卫雄,拜见陛下!”
刘预听到卫雄自报家门后,感觉颇有些不同寻常。
河东卫氏虽然大族,但是基本都是在并州一带,不是处于匈奴汉国的统治下,就是属于晋并州刺史刘琨管辖,为何与这个代郡豪强冯睦混到一起了呢?
而且,居于上位的刘预已经看了出来,这二人之中,很明显是以卫雄为右。
“卫君,难道也是代郡人士?”
听到刘预的发问,卫雄立刻就明白了刘预的意思。
“卫雄不敢欺瞒陛下!雄如今在拓跋鲜卑族中任督护!”
“拓跋鲜卑?”
刘预立刻有些惊讶,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卫雄岂不是属于晋室派系了。
“难道是拓跋猗卢,想要归顺于朕吗?”
卫雄叩首谢罪道。
“非也,卫雄如今在代郡襄助拓跋猗卢长子拓跋六修,臣觉得拓跋鲜卑族中粗蛮无教化,其单于拓跋猗卢又宠溺幼子,以至于拓跋六修日渐失和,一旦拓跋内乱,则匈奴胡虏必定北上侵夺,并州仅存的数郡之地,也终将遭受荼毒!”
卫雄说完这话的时候,郗鉴正好凑到了刘预耳边轻语了一番。
刘预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卫雄虽然自报为河东卫氏,但是卫氏乃是大族,许多的本宗都是依然留在代郡、定襄、雁门等地,自从追随拓跋鲜卑之后,更是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卫雄一定是越来越觉得拓跋鲜卑可能无法再保护靠近塞北一带的郡县不受匈奴人侵夺,开始要寻找新的依靠了。
“卫将军孤身前来见朕,准备要弃暗投明,举族归附于朕吗?”
刘预虽然这么说,却是并不真的这么认为。
拓跋鲜卑早就已经把代北、雁门等地视同自己的领地,要是卫氏敢明目张胆的响应自己,行事素来蛮横的拓跋猗卢可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还没有等到刘预的援手,卫氏就要遭受重大的打击了。
“卫氏一门,俱都处于拓跋掌控之地,臣虽有投效陛下之心,却力有不逮也!”
刘预早已经猜到卫雄会这么说,就等着听他怎么继续。
果然,卫雄很快说道了正题。
“陛下,拓跋猗卢长子拓跋六修,其人勇武直率,在拓跋部众威名日盛,却不为拓跋猗卢所喜,卫雄此来,就是想要以此为契机,献一计策于陛下!”
“哦,计从何来?”刘预问道。
“如今拓跋猗卢和拓跋六修父子不和,在拓跋部中早已经是人尽皆知,卫雄可以替陛下在拓跋六修面前游说,等到其父子二人失和之时,就令拓跋六修归附陛下。”
“拓跋六修所掌控的部众多在代北、雁门一带,要是陛下能助其一臂之力,以周边数郡复为汉土,绝非难事。”
刘预暗道,原来卫雄所谓的计策是这么回事。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却是建立在拓跋猗卢和拓跋六修父子失和的情况下。
对于这件事情,刘预并不能立刻求证真伪,要是卫雄所说的一切都是些诓骗之语,只怕就要空欢喜一场了。
想到这里的刘预正要打算想个借口拒绝这种难证真伪的计策,却看到旁边的郗鉴正在一直给自己使眼色。
刘预心中虽然不明,但是却立刻改口说道。
“卫将军的计策,果然是大善,将军且先休息,等朕处理完琐事,再与将军详谈。”
说罢,崔琼领着卫雄、冯睦二人就退下了。
“郗公,刚才是何意?”
几个人刚走,刘预就立刻问道。
“陛下,刚才可以觉得卫雄所言,难辨真假,准备回绝?”
“不错,朕确有此意。”
“陛下,臣觉得卫雄所言可信,就算是有其它用意,陛下也可以等到事后,逼迫拓跋六修和卫雄就范!”郗鉴说道。
刘预立刻高兴起来。
“不仅如此,臣觉得,陛下还可以稍缓突袭幽州之事,等到宇文、代郡两地皆起纷乱,枣嵩既无段部鲜卑援兵,又遭逢内乱不得不分兵,如此一来再袭取幽州,将会更加容易,自信谋划一番,可保万无一失。”
刘预知道,郗鉴所说的万无一失的意思,就是不仅可以攻取幽州,还能保证速战速决。
不过,郗鉴的此番话,却是把刚刚自己所说的策略又给更变了,让刘预不由得想要立刻问个明白。
“郗公,但请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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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范阳城。
位于易水河北的范阳城中,自封大晋持节,幽州刺史,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渤海郡公枣嵩已经率军在范阳驻扎了数月之久。
枣嵩之所以放着幽州华府美宅不待,而来到狭小的范阳城与这些臭烘烘的兵卒在一起,全是因为章武郡的孙纬、王赞二人。
这两个人虽然没有能力北上进攻枣嵩,却一直在章武郡上蹿下跳,搅和的整个幽州一带人心惶惶,所以枣嵩不得不亲率大军坐镇南境的范阳,以此来安定本就不稳定的人心。
此时的范阳城中,枣嵩正在和手下的一群僚属讨论如何处理代郡豪强冯氏的举兵作乱。
“代郡恶豪冯睦,已经占据城邑,远近归附者已经多达上万,如不速速剿灭,恐怕将有坐大的危险!”一名幽州行台的官吏说道。
枣嵩的眉头紧皱,自从代郡叛乱的消息传来之后,就有许多人告诉他,这一次代郡豪强冯睦的叛乱中出现了许多拓跋鲜卑的身影。
之前的王浚对于这些索头鲜卑也多有招抚,枣嵩怀疑,这一次代郡豪强的反叛,就是拓跋鲜卑在背后鼓动的,至于其中的意图,当然是借机占据整个代郡了。
“索虏素来凶顽,要是代郡这些乱贼勾结他们,肯定要为祸整个代郡的,到了那个时候,拓跋索虏的野心只怕会更大。”
枣嵩其实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所以,这一次代郡的叛乱,一定要速速剿灭,不能给那些索虏有插手的机会!”
“游伯绩,吾以你为将,授意假节,领一万兵马速去代郡讨灭冯睦此贼!”
枣嵩这时候,立刻对着游统说道。
自从引段部鲜卑窃据幽州之后,在其中立有大功的游统,已成为了枣嵩的头号心腹爱将。
“郡公放心,某一定不负使命,不出一个月,定然带着冯睦的首级来报!”
不过,游统的话音刚落,却是立刻有人出言反对。
“不可如此!郡公如今身处范阳,可谓是临于敌阵,范阳以南一片坦途,要是有青州贼轻兵而来,则范阳恐怕危矣,所以不应该分兵啊。”
见到有人反对,枣嵩脸上的确有些犹豫了。
两日之前,枣嵩得到讯息,宇文鲜卑纠合各杂部鲜卑攻打段部,气势汹汹的宇文部兵马很快就逼近到了卢水,距离段部老巢令支也不过是百里之遥了。
如此一来,段部鲜卑根本就无暇顾及自己了。
“况且,青州贼首刘预此时正在冀州,其自豫州引来数万兵马,要是郡公分兵一万去往代郡,一旦为刘预所获知,就怕引其来偷袭啊!”
这名僚属说的话,的确让枣嵩提高了警觉。
毕竟,他可是知道自己有多么招人嫌恶,要是落到刘预手中,自己这个妹夫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枣嵩问道。
“郡公要是想要讨灭代郡贼人,不可草率行事,可以先引大军撤回涿城,然后再分派兵马前去剿灭。”
枣嵩听后轻轻点了点头。
要是这样的话,有涿城可以自保,在冀州的刘预应该也不敢轻易来犯了,一旦顿兵坚城之下,兵马的供给辎重可是消耗巨大。
枣嵩知道现在的冀州粮食匮乏,冀州许多的郡县,已经达到了斗米千钱都无米可买的地步。
旁边的游统听罢,却是立刻反对。
“简直就是荒谬!为郡公做此谋者,可以斩也!”
第350章 忠贞君子游统
游统此话一出,立刻吓得那名僚属瑟瑟发抖。
“郡公率军驻范阳,亲冒锋矢督讨孙、王二贼,历经数月,如今孙、王二贼已经迫近穷途,再稍加时日,必克章武。”
“当此之时,岂能轻言回撤涿城?!”
游统出身司州广平郡游氏,兄弟四人并称‘广平四游’,不仅学识声望了得,更是仪表堂堂。
现在这一番话说出,更是显得义正辞严,包括枣嵩在内的许多人都是感到信服。
自从枣嵩联合段部鲜卑夺权之后,幽州上下的许多人都是心怀不服,再加上章武郡的孙纬、王赞二人皆是幽州宿将,要是派别人领军进攻二人的话,枣嵩又不放心,只能自己亲自来督阵了。
一旦枣嵩回撤涿城,势必要把大军带走,不敢假手他人。
但是这样一来,好不容易被压制住的孙、王二人只怕又要声势复起,继续为祸南境了。
“游公所言,确有道理。”枣嵩捋着稀薄的胡须,认真的思考着。
游统见状,立刻趁热打铁的继续加了一股劲说道。
“更何况,刘预虽然从豫州、兖州引数万军卒而来,但是却已经把他们分遣各郡县屯田去了,信都兵马已经不足万人,就算是分兵代郡,范阳内外的兵马还是数倍于彼,又何惧哉!”
“此前孙、王二贼屡次声称青州贼至,不过是恫吓欺人之语,青州贼若要来犯,非数万兵马不能成行,我料定刘预此时必定无力来犯。”
“否则的话,刘预又怎么会两次遣密使来诱降郡公呢?”
听了游统的这一番分析后,枣嵩心中更是笃定了青州贼人无力前来进犯。
“哈哈,游公乃国士也,吾意已决。”
“就由吾坐镇范阳,继续督讨孙、王二贼,代郡之事,就托付给游公了!”
枣嵩如此说,其它的僚属也没有人敢多言,全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郡公所托,游统必不敢相负!”
游统立即恭敬的说道。
只用了一天时间,游统就做好了出征代郡平叛的准备。
枣嵩带领幽州行台的一众官吏,亲自在范阳城外为游统壮行,真的可谓是礼遇有加。
最后,枣嵩还把自己的弟弟枣岳派到了游统手下效力。
“吾弟枣岳,粗晓军事,就让他在游公麾下任行军司马,分担一些琐碎杂事吧!”
行军司马,一般是主将的副手,参与掌握军机要事,可不是什么处理琐碎杂事的小吏幕僚。
很明显枣嵩是以弟弟枣岳为监军,来监督游统。
游统见状,心中一阵鄙夷,不过当着众多行台官吏的面前,如此作为丢人的是枣嵩而不是自己。
再者说,只要自己分引兵马离开范阳城,那原本的图谋就成功了一半,区区一个枣岳无足挂齿。
游统又是非常痛快的应承了下来,看不出来丝毫的不悦,也让枣嵩彻底放下了那一丝丝戒心。
游统率领一万多兵马顺着直道向北而去,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抵达了故安县中。
幽州军的部分粮草辎重就储备在此处,游统在这里补充粮草,然后才能继续向西北而去。
但是,在故安城补充了粮草辎重以后,到了第二天游统还是没有率领大军开拔的意思。
面对疑惑的行军司马枣岳等人,游统只是推说,粮草辎重准备的还不是很充分,需要再征集一些车马,以便驮运,否则代郡多山将会粮草运输困难。
行军司马枣岳等人都不熟悉军事,不疑有它,也就继续滞留了两日。
等到征集了许多车马之后,游统率领全军开拔北上,但是一路上的行进速度却很是缓慢。
就连不熟悉军事的行军司马枣岳也是感觉行军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这离开范阳多远啊,要是按照这个速度走到代郡,那真的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面对枣岳的新的疑惑,游统只得又耐心的解释。
“岂不闻百里趋兵,必蹶上将军。要是急迫行军,等赶到了代郡,只是一群疲敝兵卒,如何作战!行军速度要逐递加快,这样兵卒才不能更好的适应。”
行军司马枣岳听罢,立刻心中赞同,感到‘广平四游’之一的游统果然有水平,暗自高兴又是学到了一招。
等到大军又继续北上行进到遒县(迺nai县)的时候,行军司马枣岳又是感到了疑惑。
要是去代郡的话,应该走另外一条近道啊,如今却是来到了遒县地界,枣岳在舆图上仔细看了一番,越看越觉得有南辕北辙的意思啊。
面对行军司马枣岳新的疑惑,主将游统又是耐心的解释道。
“代郡之贼,肯定以为官军会走南道过广昌县,那里必有埋伏,就等我们迎头撞上去呢。”
“所以,本将军要走遒县之北,沿着拒马河绕道北走,西出飞狐口,然后直捣代郡贼巢,如此则一战可定!”
行军司马枣岳听完之后,心中又是一阵暗暗的高兴,‘广平君子’游统还真是个智将,今日又是学到了一招,正是应和兵书上的‘避实就虚’和‘攻其不备’。
回到帐中之后,枣岳立刻又用纸笔把今日所得工工整整的记录了下来,以北日后仔细揣摩。
等到过了拒马河之后,竟然开始下起了细密的雨水,主将游统又以军粮辎重不可淋毁为理由,就在原地驻扎了起来。
此时,在游统面前的直道正好是两个路口。
一条道路是沿着拒马河往西北走,然后出飞狐口,抵达代郡。
另外一条道路,则是往东北方向而去,走上大概不到五十路程,就是幽州治所涿城。
刚刚扎好的军营中,被派遣去代郡平叛的主将枣嵩,仰头望着天上纷纷落下的小雨,内中忍不住暗暗的想到。
“如今涿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从前几日的天象来看,这场雨最多也就是能下两天,要是范阳方向,还是没有消息传来,那我就只能再寻理由,来拖延行军的速度了。”
“哪怕是范阳之事不成功,我也可以率军直取涿城,到时候所有官吏的家眷在手,也就不怕枣嵩了!”
游统心中想到此处,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严肃慎重了起来。
旁边的行军司马枣岳,看到主将游统不惧雨水,仰面观天象,脸上更是浮现出因为雨水耽误行军而忧愁的表情,心中对他的钦佩之情,又是增加了两分。
枣岳的心中也是暗道。
“幽州士人都说游统有才无德,我却觉得游统忠勤任事,因为雨水耽误行程,竟然如此忧虑,真可谓是忠贞君子啊。”
第351章 雾夜袭幽州
秋,七月。
冀州,高阳国,易城。
易城此地处于幽州、冀州交界之地,又控制着易水、博水和拒马河的津渡,是由冀州进入幽州的最佳路线的必经之地。
对于这座非常重要的城池,枣嵩自然是分派了数千精兵把守,守将不是别人,正是心腹爱将游统的弟弟游纶。
从易城往东,渡过滹沱河之后,就是孙纬、王赞二人占据的章武郡文安县。
刘预此时就在距离易城不到六十里的章武郡文安城中。
一名身穿便装,做普通士人打扮的男子,正手指着一张地图,向刘预说道。
“陛下,枣嵩那厮已经分兵一万,由小人的兄长率领去往代郡了!”
“如今除了枣嵩亲率本部驻扎范阳之外,其余的兵马都分别驻守北新、容城和易城三地,易城由末将把守,枣嵩派来的几个酒囊饭袋不足为虑。”
“要想直取范阳,需要防备的就是北新、容城两地的贼人!”
这一份地图在刘预看来很是粗糙,甚至于其中比列的失衡也很严重,但是却把各地的道路、城池、渡口都标注的很是明白,让人一目了然。
正如游纶所说的那样,枣嵩驻守的范阳并不是一座孤城,外围的三城都驻扎有兵马,幽州军又骑兵充足,随时都可以互相呼应援助。
如今刘预手中只有六千人,其中骑兵只有千余人,就算是加上游纶、孙纬等人可调用的兵马,要是进攻范阳的话也就是刚刚到九千人。
“范阳城虽小,但却坚固,要是大军急进偷袭不能速胜,一旦容城的敌军前来援救,里应外合之下,恐怕就要危险了。”
刘预看着地图,不禁暗暗有些庆幸。
之前自己总觉得奇袭幽州范阳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看到这份地图之后,才发现其中的许多情报,都有之前自己的认知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要想取范阳,就必须先取容城!”
“陛下所言极是,枣嵩在北新驻兵是为了防备中山郡的刘演,与范阳之间又隔着易水,只要切断了易水上的渡口,如今夏季河水暴涨,北新的敌军根本无法来援。”
“只有这容城和易城的兵马,不仅是准备用来进攻章武郡的,还是用来拱卫范阳的!”
游纶随后又滔滔不绝的说了一番,容城和范阳之间的道路交通。
总之就是一句话,要是不想在进攻范阳城的时候,被容城而来的幽州骑兵捅暴后路,就必须先取容城。
刘预看着‘广平四游’之一的游纶在自己面前非常卖力献计,心中就是感到一阵阵懊悔。
不是懊悔别的,而是懊悔之前自己竟然没有好好发掘这些士人豪强们的‘闪光点’。
什么‘闪光点’,那当然是‘弃暗投明’、‘识时务’喽。
只需要展示出自己强大的武力,再稍加允诺官爵利禄,游统、游纶兄弟这样的‘俊杰’就轻易的转投刘预的麾下了。
“既然如此,游将军可有良策?”刘预问道。
“陛下放心,末将早已经替陛下想好了应对之策。”游纶立刻答道。
“容城的守将是枣嵩的族兄,肯定还不知道末将已经归顺陛下,在没有见到易城告警的情况下,必定疏于防范。”
“末将愿意易城的兵马为前锋,替陛下夺下此城!”
刘预一听,要是这样的话,一旦攻打容城的时候,有守军逃脱去往范阳报信,说不定范阳的守军就要有了防备了。
所谓的偷袭范阳,正是因为知道范阳的幽州军自以为外围有三地拱卫,疏于防范才决定偷袭的。
要是范阳城中的枣嵩有了防备,一场偷袭变成强攻,就未必能速战速决了。
“容城只可速取,不可久战!”
这时候,旁边的郗鉴向刘预说道。
刘预点了点头,“不错,要是在容城耽误的时间太多,肯定要逃走士卒走露风声!”
“要想速取此城,非以猛虎搏兔之势不可。”
“而且最好是夜袭,否则白天野外的幽州游骑甚多,一旦被探查到就暴露了。”
听到刘预说出夜袭两个字的时候,原本还非常自信的降将游纶却是吓了一跳。
“夜袭?陛下,末将手下的儿郎们,大都有雀蒙眼之症,恐怕走不得夜路啊。”
游纶所谓的雀蒙眼,其实就是‘夜盲症’。
得了这种病的人,到了夜晚的时候,双眼根本就是看不清事物,连走路都找不着道,更别说什么夜战奇袭了。
除了先天性的夜盲症之外,大多数都是缺乏维生素a导致的暂时性夜盲症。
而绝大部分的维生素a除了胡萝卜等少数蔬菜外,绝大部分都得靠肉、蛋、鱼、内脏等。
对于游纶手下的那些兵卒来说,每天两顿的粗粮饭能吃饱,就已经是非常了得,哪来的什么肉蛋鱼给他们这些下贱兵子。
“这个朕自然知道,所以不用游将军的兵马攻打容城,你就和孙、王二位将军的兵马合兵为后军。”
“你只给朕选好向导就行了!”
对于游纶的担心,刘预当然知道,别说是幽州这些世兵部曲了,就算是生活更好的汉军府兵中,都有许多人有‘夜盲症’。
不过,这一次跟随刘预前来的都是中军精锐,这种事情自然早就被解决了。
所有的一切很快就商议完毕。
如今的枣嵩根本就不能彻底掌控幽州的局势,一旦奇袭范阳成功,那整个幽州就将不战而降。
次日一早,刘预就率领吴信、赵昆二人为前军,郗鉴带领孙纬、王赞二人为后军,向着易城而去。
等到刘预率军抵达易城的时候,天色已经临近傍晚。
易城守将游纶身上沾满了血点,身后的几个部将都是人手提着两个血淋淋的头颅。
“陛下,这些都是枣嵩派来的监军心腹,末将已经把他们都给斩了!”
刘预轻轻扫了一眼,“可封锁了消息?”
“陛下放心,今日一早,末将就缉拿盗贼的名义封锁了城门,只言片语都不曾出城!”
“好,如此一来,朕就放心了!”
刘预一挥手,早已经待命的吴信、赵昆二人率领中军接管了易城的守备。
在易城中休息用饭完毕之后,汉军士兵们马上抓紧时间歇息了起来。
因为,等到夜晚的时候,他们就要趁着夜色去进攻相距不足三十里的容城幽州军了。
过了晚上二更的时候,很快就到了刘预准备出发的时刻了。
不过,一场初秋的冷风袭来,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了大雾之中。
“陛下,雾气太大了,是否等到雾气消散一些?”
游纶有些担心的说道。
“夜里结的雾气,要一直到清晨才会消散,那可就错过了好时机了。”刘预说道。
“只要向导领好路,有大雾遮蔽,更能打容城的幽州兵措手不及!”骑军将领吴信说道。
“不错,雾夜奔袭幽州,其利在我!”
第352章 神火降世
早在决定进行夜袭的时候,刘预就已经想到了在夜间行军的不便之处。
哪怕是后世那种平坦的公路,再加上指示牌、路标等标记,依然还会出现夜晚迷路的情况。
更何况,在二千多年前的古代,不仅不可能有指示牌、路标这些东西,就连道路都是非常的简陋。
依据山川走势修建的道路,在晚上行进的时候,会非常的容易混淆方向,进而出现迷路的情况。
所以,刘预才让游纶从军中挑选了许多熟悉道路的士兵随行。
作为前军的骑兵将领,居前领路的职责自然落到了吴信的头上。
刘预把从身上取出一个银质的小盒子,交到了吴信的手中。
“伯诚,你前方领路,朕把这指南针交给你用,对照好舆图,防止向导出错。”
受限于制造的精度,这种指南针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不过,总比在大雾中迷失了东西南北要好。
随后,在大雾的掩护之中,刘预率领四千前军向着西北的容城而去。
不过三十多里道路,只是走了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从易城到容城道路,是从秦代修筑的秦直道基础上一直维护沿用的,因为有深深的辙痕,根本没有出现什么迷失道路的情况。
在前锋骑兵说已经临近容城的时候,刘预下令全军原地稍加休息。
“陛下,城外没有什么哨探,就算是有,这大雾天也根本没有什么用。”
吴信在刚才几乎摸到了容城的城墙底下,饶是这样近的距离,城头上的守军也完全发现不了什么。
“这城池不大,只有南北两个城门,封堵起来也很是简单!”
刘预听完这些就已经非常有信心了。
这些城内的幽州军士战斗力严重下降,且不说与这些汉军精锐想比,就连与之前的幽州军自己想比,都是退步严重。
自从善于军事的幽州将领祁弘、王滹病逝后,幽州军的王昌、孙纬、王赞等人都没有足够的统帅力,大部分士兵就很快被瓜分,沦为了各军头的部曲私兵,被视同奴仆了。
“只要儿郎们奋勇争先,只要夺了两个城门,就已经是胜了。”
刘预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这一路上他与游纶派来的向导交谈,知道这些普通的幽州军士们都非常羡慕青州汉国的同行们。
这些幽州士兵知道汉国的士兵都是叫做‘军府兵’,不仅不是大大小小将领官吏们的奴仆部曲,甚至还有少则百亩,多则千亩的土地,而且还不用纳税徭役。
所以,刘预从这些前幽州士兵口中得到的消息,让他明白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
刘预甚至心中暗暗想到。
‘只怕汉军登上城墙后,大喊几通,就能让守城的幽州士兵投降了。’
果然,随后的事实证明,刘预的猜想得到了完美的印证。
等到前军靠近城墙后,除了分兵堵截北门,还有骑兵巡游四周外,剩余的兵马全都集中全力攻夺南门。
此时的城门基本都是厚实的硬木制作,容城这种小城,更是没有什么瓮城之类的东西。
所以,汉军直接携带了大量的火硝硫磺作为焚毁城门的利器。
因为刘预已经发现,这个时代的城防体系远远不如后世,绝少有什么包铜铁的城门,也基本没有涵洞注水的玩意。
与其花费大力气又是刨地、又是挖城墙,还不如直接烧毁木制城门来的更加方便快捷。
当汉军士兵靠近成城门放置火硝硫磺准备烧城门的时候,却是惊动了仅仅几米外的头顶上的守军。
“什么人!?”
“有人!”
几声幽州口音的话穿透了雾气,传到了汉军的耳朵里。
城外的汉军士兵也根本不答话,借着城头昏暗的火把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立刻就是一阵开弓疾射。
“噗噗噗”
“啊!”
“有敌袭!”
几声闷响和惨叫声,随即响起。
就在此时,忽然一团巨大的黄白亮光在城门处猛然闪起。
在硝酸钾的供氧和硫磺的爆燃作用下,木制的城门很快就被引燃烧穿了。
在增氧助燃的作用下,近千度的高温下,没有任何的木制城门能够抵挡。
一切都是片刻之间发生的。
城门后面的守军,甚至连封堵城门的条石、滚木等都来不及搬运,就看着木制城门被烧穿了一个破洞。
靠近城门的几个汉军也同样看到了被烧穿的城门。
“诸君,先登之功正在此时!”
一名领头的汉军军官说完这句话,就用身上的一件宽大的罩衣遮住了头脸,向着依旧熊熊燃烧的破烂城门洞钻去。
巨大的火光和浓重的硝烟味,让附近的守军都是一个个惊骇不已,除了几个胆子大的军士还打算去封堵城门外,其余的幽州军士兵都害怕的乱叫乱跑。
“快封城门!”
“不能让贼人进来!”
几名幽州军士刚刚大喊大叫拦下了几个士兵,就突然听到身后燃烧的城门传来阵阵的喊杀声。
在幽州军士兵的惊骇的目光中,几个身披甲胄,手持刀枪,身上的罩衣冒着丝丝烟气的‘贼人’,就已经钻过燃烧的城门,杀进了城内。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这几个意图搬运木石封堵城门的幽州军就全被斩于当场。
这几个‘先登’汉军,又立刻冒着炙烤,把城门后两道巨大的铁门闩给卸了下来。
两扇依旧冒着火光的城门,就缓缓的打开了。
几名随在刘预身边的前幽州军向导,看到片刻之间,厚实的城门竟然被烧穿了,全都口中惊呼鬼神降世,跪在地上向着城门磕起了头来。
一个个都口中不住的念叨着。
“神火降世!”
“祝融神火!”
刘预见状,高兴的咧嘴一笑。
“片刻之间,此城已下。”
旁边的赵昆见状,也是高兴的笑道。
“陛下,破城如此简单,我看用这方法,给我一万人,我就能把洛阳给打下来!”
刘预先是无暇理会他,伸手一挥,旁边待命的几个将领就领着士兵向着城内杀去。
这时候,刘预才瞥了赵昆一眼。
“匹夫之勇,你以为天下的城池,都如这偏僻小城一般嘛?”
第353章
等到整个容城被汉军彻底控制的时候,天色依旧丝毫没有放亮的迹象。
因为事发突然,大部分的幽州士兵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涌进城中的汉军士兵尽数俘虏,甚至于被杀掉的幽州兵都是很少。
“陛下,某捉到了这容城的守将!”
身高臂长的骑将吴信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非常高兴的向刘预汇报道。
“陛下?”
那名被俘虏的幽州将领,原本心如死灰,听到这一声称呼后,却是立刻恢复了几分神气。
刘预也看到了他的异样,随即问道。
“你就是这容城的守将,枣嵩的族兄枣诠吗?”
听到刘预的问话后,这人竟然还在愣神,甚至忘了回答。
“你娘娘的,陛下问你话呢!”
赵昆见状,立刻上前就是一脚。
枣诠被踢的身体一晃,歪倒在了地上,口中却大声的问道。
“你们不是孙纬、王赞二贼的兵马?!”
原来,枣诠以为是遭到了章武郡孙纬、王赞二人的偷袭,双方攻仇不绝,他原本以为逃脱没有成功,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偷袭的人不是孙纬、王赞,似乎是青州汉国的军队。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枣诠就不可能被杀掉泄愤了,毕竟他和孙纬二人有仇,但是和青州刘预可是没有仇怨啊。
甚至于当初王浚嫁女去临淄的时候,他枣诠可是诸送亲客之一,那个婚书还是他写的呢。
“当然不是!吾是大汉皇帝,孙纬二人臣属!”
刘预的话中听不出喜怒,但却依旧是让枣诠大喜。
他立刻挣扎着跪地叩首,因为绑缚着双手,甚至有些失去平衡,样子颇为滑稽。
“罪人颍川枣诠,拜见陛下!”
“罪人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临死之前,把一片赤诚之心,好让陛下知晓!”
“我族弟枣嵩,利欲熏心,贪恋权位,做出的那些勾当之事,我都是劝阻过得,可是他却不听善言,只听谄媚小人的话语,这才做出割据幽州与陛下为敌的蠢事来!”
“罪人屡次劝他弃暗投明,却都是被拒绝,如今能眼见陛下率王师克复幽州,虽死也无憾矣!”
说罢,枣诠的脖子一扬,双眼一闭,做出一副准备慷慨赴死的姿态。
在场的众人,都已经是一个个目瞪口呆,全都被枣嵩这个族兄给折服了。
“不愧是颍川人士,果然是文萃汇聚之地,明明是求饶,却是说的这么硬气,而且完美的推掉了所有罪名。”
刘预心中不禁有些赞叹,他知道这个枣诠是枣嵩的族兄,肯定是死心塌地的铁杆,为了逼迫其乖乖投降,刚才已经在心中想遍了十大酷刑,只不过,现在看来却是用不到了。
“呸,无耻之徒,连自己的族兄弟都如此轻易的背叛,真应该是杀之以警世人!”吴信在心中暗暗想到。
“这明明是个大忠臣啊,为啥我却觉得,他没啥罪过,不应该死呢?”赵昆心中如此想着,然后扭头看向了刘预。
至于其他被押在跟前的被俘将领们,也都是一个个把头低的死死的,心中都是对自家主帅赞叹不已。
“既然如此,枣君应该是我大汉的忠臣啊!”
刘预还想要利用他一把。
“只有昏君才杀忠臣!”
“枣将军,你觉得朕是昏君吗?”
听到刘预这么说,枣诠睁开双眼,瞪得大大,义正言辞的说道。
“某当年见到陛下,就觉得陛下英姿神武,乃救世明君,怎可能是昏君!!”
刘预一听这话,微微一愣,问道。
“朕与枣将军何时见过,为何没有印象?”
枣诠听后,马上借机把自己当初王浚嫁女之时的一面之缘给说了出来,甚至于其中的种种详细之事,都表述的很真切,在旁人听起来,好似故旧叙情一般。
“哎呀,原来是故旧之交!”
刘预一看情形,看来这个枣诠非常的上道,可以利用他省却许多的麻烦了。
“快给枣将军松绑!”
听到刘预的命令,吴信的脸上有些不放心,显然是担心这个奸诈小人另有歹心。
“朕乃明君,枣卿乃忠臣!”
刘预见状,不禁装模作样的说道。
“岂有明君绑缚忠臣以奏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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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范阳。
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幽州大都督枣嵩就早早的起来了。
自从清醒之后,他的眼皮就是一直跳个不停,顺带原本烦躁的心情更加的不好了。
前几日,他派去给游统监军的弟弟枣岳密信回报,说是游统一路上故意拖延行军速度,似乎并不着急去往代郡,枣岳在信中说让早做打算。
枣嵩接到此信的时候,在心中猜度了一番游统的心思。
他觉得,游统这么做,无非是想借机索要官位罢了,毕竟区区一个佐贰官和杂号将军,也的确有些委屈他了。
枣嵩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随后的几天里,所有枣岳的密信却都是已经断绝了。
如今的枣嵩甚至连游统率领的军队,走到了何地都是不知道,仿佛这支兵马故意躲藏了起来。
枣嵩收拾了一下心情,准备用罢朝食之后,再派人去仔细打探一下游统等人的行程。
他刚刚在餐案前坐下,旁边的侍婢刚端上一碗蜜水,他贴身的奴仆就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郎主,有游骑回报,说是看到枣别驾,领着大队兵马从东面浩浩荡荡的来了,已经距离二十里了!”
“三郎?你是说三兄?”枣嵩一脸的疑惑。
“对啊。”
“咦,我没有下令召他前来啊,为何却领兵而来?”
对于这个自家的族兄,枣嵩自然是信任有加,并不觉得是有什么叛乱之事,而应该是有什么突发的事情。
他心中开始不住的盘算起来。
“难道是手下的兵卒,叫嚷着要冬衣吗?还是要贴补钱?”
枣嵩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
“你去告诉守城的军士,等到他到了城外,让他自己一个人来见我,擅自遣动大军,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第354章 大汉忠臣枣嵩
枣嵩在打发走了奴仆,去告知守军带三兄枣诠前来见自己之后,暂且放空思绪,开始吃起朝食。
一顿饭刚吃完之后不久,那名刚刚被派出去不久的奴仆,又是急吼吼的跑了回来。
甚至于,这一次的神态更加的惊慌恐惧。
“郎主,郎主!不好了,枣诠造反了!正在率军攻打东门呢!”
枣嵩听罢,眼睛一愣,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不可能!”
“我三兄怎么会反!他如何能反!”
面对惊怒交加的主人,奴仆也是慌乱不知所措。
“来人!随我去东门!”
“肯定是枣诠手下的兵卒贪图赏赐,在那里闹事呢!”
枣嵩觉得,枣诠身为他的族兄,怎么可能反叛自己,如今可都是宗族休戚与共,肯定是他手下的那些兵奴们在闹腾呢。
在枣嵩的命令下,府中的卫兵们很快集结了过来。
在这数百人的护卫下,枣嵩大摇大摆的往东门而去。
但是没有走了多久,他就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在东门的方向,已经冒气了腾腾的黑烟,似乎又什么东西被被烧着了。
与此同时,一些慌张无措的幽州军士兵从那里往这逃来。
枣嵩立刻命令卫兵抓到了一个幽州溃兵。
“到底何人作乱!”
枣嵩的心头怒火升腾。
幽州军多是边军,素来凶悍,兵卒们聚众索要赏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今日这般城下纵火的胆大之事,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枣嵩想着,自掌权一来,他以为对于这些幽州士卒的管束已经是颇为严厉了,现在看来不杀一些人,是不足以彻底立威了。
随着枣嵩的一声喝问,那名被抓过来的溃兵苦着脸说道。
“郡公,不是作乱啊!”
“是青州贼打来了!”
此话一出,周遭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枣嵩先是一慌,随后却是根本不相信。
“胡说!幽州军难道是飞过来的不成!”
“妖言惑众,给我把此贼子斩首,高悬示众!”
那名溃兵听罢,心头大惊,拼命的挣扎着,口中却是不住的告饶。
但是枣嵩丝毫不理会,率领卫兵急匆匆向着东门而去。
“郡公,饶命。。。”
“噗通”一声,随着人头落地,这名幽州兵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等到枣嵩率领众卫兵快要跑到东门的时候,紧随在身旁的一名部将,却是突然大喊。
“郡公,你看!”
枣嵩立刻顺着这名部将所指看去,只见在东门的城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竖起来一杆高大的赤色旗帜。
巨大赤底旗帜上有一条玄色的龙,迎着风在滚滚黑烟中肆意的翻腾。
“玄龙旗!”
几名跟随的卫兵部将们都是发出了阵阵惊呼。
他们知道这些旗帜都是青州伪汉的旗帜,如此看来,刚刚被砍头的那名溃兵所说都是真的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乱兵闹事,而是青州贼人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绕过了前方所有的哨探警戒,突然杀到了范阳城下。
枣嵩也是惊吓的不知所措,甚至呆呆的立于当场,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了。
“郡公,快派人去调城中的兵马,贼人只占据了东门,把城门夺回来,则范阳可保!”一名部将急吼吼的说道。
“对对对,快,快去调兵来东门!”枣嵩慌慌张张的说道。
突然,一阵喧腾的喊杀声从前方的拐角传来。
一群手持刀枪弓弩的甲兵,立刻出现在枣嵩的前方。
这些人突然看到挡在前方的枣嵩他们后,立刻就举起手中的弓箭就射。
“嗖”
“嗖”
几声羽箭的破空声霎时传来,挡在前方的几名幽州军士兵纷纷中箭,被射中要害的当场倒地哀号,其他人也是一阵惊慌。
不过,这些幽州军精锐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纷纷举起了武器准备还击。
区区二三十步的距离,双方的军士们很快就混战到了一起。
阵阵的喊杀惨叫声在狭窄的街道上响起。
枣嵩见到此番景象,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其他念头了,只是想着快要逃走。
不过,他的两条腿却是酸软无力,差一点就站不稳了。
在范阳城的东门城楼上,刘预望着城外的汉军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内,他就知道这一次偷袭已经基本可以算是成功了。
“陛下,南门已经被夺下了!”一名浑身血渍的将领气喘吁吁前来回报。
“守好城门,不准士卒在城内劫掠!”
刘预遥遥的向南门的方向望去,果然一面皇汉玄龙旗也在那里轻轻的飘扬着。
这时候,又一名将领前来回报。
“陛下,北门被溃兵打开了,大批溃兵已经逃跑了!”
刘预闻言一喜,向旁边的赵昆说道。
“你看,这就是围三缺一,一旦有人逃跑,剩下的也就没有多少战意了!”
“陛下,那让他们跑了岂不是可惜,要是枣嵩再逃跑了,可就前功尽弃了。”赵昆说道。
“哈哈,城外有吴信的千余骑军,就算是跑,还能跑得了多少人。”
刘预轻轻一笑,“更何况,就算是枣嵩能跑回涿城老巢,那也不过是自投罗网!”
这些奇袭的汉军士兵,都是在凌晨出发,又利用投降枣诠骗过了大部分的幽州军游骑,一路急行之后突然焚毁了城门,把幽州守军完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只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只剩率领残兵困守府邸的枣嵩这一支幽州军了。
此时的范阳城中,已经尽数被刘预的汉军占据了。
因为有枣诠和后来抵达的游纶二人劝降,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幽州兵全都选择了投降。
其中的许多人甚至是立刻改弦更张,摇身一变就调头帮着汉军围攻枣嵩的府邸了。
在一众军将的护卫下,刘预望着那座小而坚固的府邸。
“陛下,此宅虽小,却是坚固的很啊,要想攻进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焚烧大门!”
降将游纶解释道。
刘预点了点头,这座府邸虽然在城中,但是完全就是坞堡化了,不仅围墙高,还有沟渠护卫。
“那就去搜集柴草!”
随行携带的火硝等物都已经用完了,只能采取最常用的纵火方法了。
为了安抚城中的百姓,刘预又命令部分汉军士兵,在城内的街巷中巡游安民,告知范阳的百姓,汉军此战,只杀乱贼枣嵩党羽,其余人等概不袭扰。
城中的不少百姓听到之后,无不放下心来,很快都听说枣嵩即将败亡,都在家中拍手称快。
自从枣嵩率军驻扎范阳以后,不仅索取繁苛,而且还严刑峻法管辖城中,早已经是人心怨愤。
刘预甚至看到,在听说汉军士兵想要纵火焚烧枣嵩的府邸大门后,不少胆大的城中百姓,甚至把家中的柴草都抱了出来。
“陛下,这就是人心所向啊。”
“对啊,陛下,民心思汉,百姓无不怀念大汉啊。”
旁边的降将游纶、枣诠等人纷纷赞叹道。
其实,刘预知道,这些人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还是言过其实了。
不过他也懒得戳破这种事情。
刘预向身边的护军将军赵昆吩咐道。
“命人巡告范阳百姓,免城中百姓税赋一年,另有检举告发藏匿的枣嵩党羽者,赏千钱!擒获者,赏万钱!”
赵昆立刻领命安排人手去了。
不过几刻的时间,在枣嵩据守的府邸门外,大批的柴草就已经堆积如山,甚至比大门还要高了。
“别说是烧一个木门,就算是石头门,也能烧炸裂了。”
刘预望着这些柴草想到。
他刚要下令纵火的时候,府邸内却传来了一阵阵的高喊。
“投降!”
“我们捉到枣嵩了!投降!”
同时,大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一条缝,一名嘶哑的声音又是响起。
“饶命啊,我们捉到枣嵩了!”
刘预轻蔑的一笑。
“降者免死。”
“让他们先把兵器扔出来,然后再把枣嵩先带出来。”
随着汉军士兵把这番话高喊之后,一阵阵乒乒珰珰的声音响起,数百把刀枪兵器从大门扔了出来。
随后,门外的汉军士兵一拥而上,冲进了大门之中。
一阵阵的喝问声音之后,几名汉军士兵押着被捆成粽子的枣嵩出来了。
随后,府邸中的幽州军士兵,也都是一个个点头哈腰的出来了。
这些幽州军精锐原本就是王浚的豢养招募来的,既然当初转投枣嵩毫无压力,如今再转投王浚的另一个女婿,当然也是毫无压力。
刘预没有见过枣嵩本人,对于这个姊夫,实在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不过,旁边的枣诠、游纶两人肯定要认识的。
“二位,此人可是枣嵩本人啊?”
刘预用手一指被押过来的枣嵩,转头向两人问道。
枣诠此时的脸色尴尬,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旁白的游纶,却是挺胸腆肚,非常得意的望了枣嵩一眼,然后恭敬的向刘预说道。
“陛下,此贼正是枣嵩,绝对错不了!”
刘预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听到游纶的这一声话后,早已经脑海一片空白的枣嵩,却是突然回过了神来。
他哇的一声大嚎了起来。
“陛下啊!枣嵩可是大汉的忠臣啊!”
第355章 忠孝仁义鲜卑郎
在如此众多的汉军将士、幽州降人的面前,枣嵩的腰间盘却是丝毫不犹豫的软了下来。
这倒是让刘预稍稍有些意外。
不应该啊,再怎么说,枣嵩也是敢勾结段部鲜卑人入塞,把岳父老丈人给废囚,并且送到宿敌刘琨手中的狠人啊。
而且,枣嵩在幽州掌权之后,对于幽州上下各方势力的打压也丝毫没有手软。
刘预怎么想,都没有想到枣嵩会如此下作。
只听枣嵩口中毫不停歇的继续说着。
“陛下,之前王浚包藏祸心,要联合鲜卑诸部入寇,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与段部虚与委蛇,利用他们阻止了王浚的。。。”
听到枣嵩连这种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都说出来之,旁边刚刚赶到的降将王赞却是啐骂道。
“呸,狗贼!博陵郡公乃是大汉忠臣,岂能容你如此污蔑!”
王赞虽然是降将,但却是前任幽州都督王浚的侄子,正牌的太原王氏族人,等到刘预夺取幽州之后,自然是少不得要任用他们了,哪能让枣嵩在刘预面前胡乱陷害。
“陛下,饶命啊,我心系大汉,才驱逐王浚的啊!”
枣嵩却是丝毫不理会王赞的唾骂,继续一个劲的向刘预哀求,以至于涕泪横流。
刘预心中也知道,正是因为有枣嵩在幽州夺权,不仅导致幽州力量削弱,还扫清了刘预夺取幽州的‘情分’障碍。
他又看到枣嵩如此无能懦弱的样子,心中鄙夷的同时,却也是觉得没有什么诛杀的必要。
刘预正冷冷的看着枣嵩的时候,右边的衣袖却是被轻轻扯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去,是侍中郗鉴。
原来,郗鉴已经察觉到了刘预的心态变化,这才凑上前来,悄声的说道。
“陛下兴兵讨逆,若纵恕首恶,如何正出师之名?!”
刘预听罢,暗暗点头。
只听郗鉴继续说道。
“况且,幽州降人中,孙纬、王赞、王昌等人皆与枣嵩为寇仇,游氏兄弟又背主而来,要是留存枣嵩,陛下又让这些人如何自处呢?”
枣嵩掌权之后,为了逼迫孙纬、王赞等人投降,把他们来不及逃跑的家眷宗亲都给当成罪犯抓了起来。
如今太原王氏在幽州的子弟,基本都是恨透了枣嵩,甚至有些追随孙纬、王赞的部将家眷,已经被枣嵩给杀掉了。
刘预瞬间想明白了,把心中那点可怜的对‘弱者’的同情给收了起来。
“枣嵩逆贼,安敢如此狡辩,难道以为朕是聋聩老叟吗!?”
刘预向前一步,用手一指跪在地上的枣嵩,怒目耸眉地呵斥道。
“来人!将此贼斩首,传示郡县,敢抗拒者,皆如此例!”
枣嵩闻言惊骇的无以复加,他抬起头来,刚想要继续大喊求饶,只感觉头顶的发根剧痛。
一只死死攥住了他的脑袋,令他不由自主的伸长了脖子。
“噗”
长刀出鞘,血溅当场。
枣嵩所有求饶、喝骂的话语再也没有机会喊出来了。
早就与枣嵩交恶,后又互相的攻伐的孙纬、王赞等人都是欢呼万岁起来。
另一边的降将游纶等人,则是脸上的表情一松,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
至于枣嵩的族兄枣诠,则是脸色灰白,已经两股战战,呆呆的望着地上那滩鲜红的血迹,要是他不投降的话,只怕昨日就已经是如此下场了,不由的为自己‘劫后余生’庆幸了起来。
枣嵩的人头很快被汉军士兵收了起来,至于地上的尸体,则被刘预命人按照士人之礼收敛了。
毕竟,枣嵩的妻子王韶是自己妻子的阿姊,收敛残躯也算是另外一种情义。
等到汉军骑兵快马加鞭把枣嵩的首级带到游统军中的时候。
这个被枣嵩倚重为‘干将’的游统,已经率领一万多大军在涿城外围绕圈两天了。
得知枣嵩被杀,大局已定后,游统立刻是燃起了斗志,率领手下的军卒立刻兵临涿县城下。
涿城的守军见到枣嵩的首级后,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开城投降了。
在兵不血刃占据了涿城之后,驻守幽州各郡县的将领官吏的家眷,就已经大半落到了刘预的手中。
短短数日之内,大半个幽州尽数降服。
幽州治所,涿县城内。
“陛下,如今段部的兵马,都已经退到了平虏渠以东百里,幽州大半已经尽属汉土!”
郗鉴非常高兴的向刘预回报道。
平虏渠一带,就是后世的海河一带,如今那里有许多的滩涂沼泽,只要控制了其中几处渡口,则幽州东部辽西一带的段部鲜卑就不能轻易的侵入到幽州腹地。
“这些段部贼人,还算是跑得快,否则,我肯定把他们都杀的片甲不留。”
幽州将领孙纬恨恨的说道,对于段部鲜卑这些曾经的义从兵马,因为联合枣嵩寇乱幽州,他心中已经彻底恼恨上了。
刘预听后,却是轻轻一笑。
“这些段部兵马不走也不行啊,刚传来的消息说,宇文莫珪引领数万鲜卑诸部突袭辽西,在整个辽西令支以北的濡水、卢水一带如入无人之境,恐怕段部鲜卑不倾尽全力,是没有办法把宇文各部给赶跑的。”
如今已经渐渐快要马上入秋了,只怕段部鲜卑接下来的数月,都要忙着抵御驱赶宇文鲜卑,最后,还要准备兵力向宇文鲜卑实施报复。
否则的话,段部鲜卑被抢掠之后,一旦露出衰颓胆怯的样子,那些依附宇文鲜卑的各部族,将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和放肆起来。
“陛下,如今段部鲜卑自顾不暇,幽州已定,如此一来,则河北无虞矣!”
刚刚被任命为行幽州刺史的王赞高兴的说道。
幽州被占据后,刘预将会调集冀州、豫州、青州的部分军府兵移镇幽州,用以制衡幽州本土派的势力。
如此一来,处于中央地带的冀州,则将彻底解除来自北方的威胁,很快会有大批的人力、物力被从军事上解脱出来,转而用于生产积蓄。
“陛下定幽州,则幽州之民免于戍守南境,冀州之民免于戍守北境,等同增户口十万户!”
刚刚迁任大汉员外散骑常侍的游统非常正色说道。
对于游统这种‘二叛其主’的惯犯,刘预是绝对不敢再以方镇大权相授,用一个增补的侍从清贵官优待他一下,等到以后再慢慢酌情而定吧。
不过,游统的这番话却是说的很有道理。
只要段部鲜卑和宇文鲜卑一直互相攻伐,就不可能有机会来进犯幽州。
只要给刘预一年的时间,他就能在幽州安置两三万的军府兵,稍加整顿积蓄之后,凭借这两三万军府兵就足以守住幽州的东大门。
不仅可以防止段部鲜卑进犯,还能彻底斩断中原士民经由辽西走廊,向辽东逃难的方向。
因为有汉末三国的中原混战,许多的中原豪强百姓,都害怕重蹈覆辙,纷纷往辽东避难。
刘预想到这里之后,又立刻向新鲜上任的行幽州刺史王赞嘱咐道。
“段部鲜卑总归家底雄厚,段疾陆眷、段匹磾等人又骁勇善战,只怕宇文鲜卑不能久持。”
“立刻派人去告诉王昌,朕将再给宇文莫珪一批兵器甲胄,不过,宇文莫珪必须继续与段部交战,不可这么快就撤退回草原。”
如今幽州毕竟初定,要是段部鲜卑很快腾出手来,万一拼命进攻幽州,只怕难有宁日了。
“宇文莫珪最少要等到草原上初雪之后,才可以撤退回军。”
听到刘预的命令后,行幽州刺史王赞却是有些不太放心。
“陛下,这些鲜卑奴素来没有信义,各部之间,到底是战是和,全都凭一时之利,就算宇文莫珪得了陛下厚赐,一旦战事不利,只怕该遁逃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丝毫迟疑的。”
久处幽州边境的王赞,对于这些鲜卑诸夷的行事作风,早已经是了熟于心。
“朕也不要求宇文鲜卑与段部鲜卑搏命,只要能保持在濡水一带游弋,令段部不得安宁就好了。”
刘预非常淡定的说道,他本来也没有指望宇文鲜卑会为了幽州的安全去和段部鲜卑拼命。
不过,刘预知道别看如今的宇文鲜卑人多势众,又占据地域广大的东部草原,联合了一票浩浩荡荡的各部小弟。
但是,宇文鲜卑的这一切,在融合了大量中原实力的段部鲜卑面前,根本就是一群手拿烧火棍的乞丐兵,也就是驱逐起来费劲罢了。
更何况,段部鲜卑与慕容鲜卑虽然也有摩擦,但是在仇视宇文鲜卑这件事情上,段部、慕容部却是一致的。
所以,要想让宇文鲜卑多给段部鲜卑和慕容鲜卑增加一些麻烦,就必须给这些草原上的‘穷鲜卑’好好补一补,否则又如何给‘富鲜卑’们造成大的威胁呢。
听到刘预的吩咐后,行幽州刺史王赞也立刻领命。
刘预又想了一下,觉得段部、慕容部作为五胡乱华‘中前期’的两位决赛级实力选手,可能还要给予更多的重视,才能比较有把握一些。
“另外,再派人去告诉宇文莫珪,只要他能把段部鲜卑的兵马拖在辽西,等到入冬之后,朕就召其来朝见。”
“朝见?”
行幽州刺史王赞一听刘预的话,立刻就是一愣。
他有些不明白,不是要好好安抚宇文鲜卑为鹰犬吗?为何却要宇文莫珪来朝拜呢?
要知道,对于这些草原上的所谓‘单于’们来说,这‘朝见天子’可是有很大风险的,一旦入朝之后,被汉家天下扣押下来,那可就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了。
不过,如今宇文莫珪只是鲜卑诸部之一的单于,来朝见的话,也没有什么被扣押的必要,反而会让汉家天子的威信失于其他部族。
哪怕如此,‘朝见’这两个字眼还是挺吓人的。
至少王赞觉得,没有很大的利益诱惑的话,宇文莫珪觉得不敢来‘朝见’的。
所以,行幽州刺史王赞忍不住的问道。
“陛下,令宇文莫珪前来朝见,要晓之何事呢?”
王赞想着,要宇文莫珪来朝见的话,至少也得告诉他为了何事吧。
不然的话,宇文莫珪可能粗蛮,但绝对不是傻子啊。
刘预轻轻一咧嘴,神秘的笑道。
“朕要赐宇文鲜卑‘和亲’与‘互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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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代郡,塞北。
拓跋部占据的塞外草原上,成千上万的牛羊马匹,正在牧民骑兵的驱赶下,沿着广阔的草场向前移动着。
拓跋鲜卑大单于的长子拓跋六修,就是这些索头鲜卑的首领。
前几天的时候,因为暗中协助代郡豪强冯氏攻占了代郡数城。
拓跋六修如约得到了后续的青州汉国允诺的报酬,数以千计的兵器和许多的甲胄,被运送到了拓跋六修的部落中。
彼时的拓跋六修很是得意,觉得这些青州汉国人实在是愚蠢的可以。
自己不过是率领部众劫掠了一番代郡,反而获得了如此多的兵甲利器。
拓跋六修暗暗的想到,要不是自己的父亲拓跋猗卢召自己率军支援晋阳战事,自己肯定用这些青州汉国给予的武器,去已经是青州汉国地盘的幽州地界上再掳掠一番。
不过,拓跋六修的这一些心思,如今却是已经没有时间去畅想了,因为他遇到了及其危险的突发情况。
“。。大汉鲜卑单于、云中郡公、护匈奴中郎将拓跋六修。。。。”
听到卫雄嘴里蹦出来的这一个个官职,拓跋六修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拓跋六修粗疏好武,根本不认识多少文字,更何况是读写书信了。
所以,他的父亲拓跋猗卢命人送来的这封书信,自然是由副将卫雄来念给他听了。
等到一切念完后,一向自诩胆大的拓跋六修也已经是害怕的双手微微发抖了。
这时候,旁边的一名中年索头鲜卑人,用非常冰冷的目光看着拓跋六修,缓缓的说道。
“大单于说,让贵人马上去晋阳见他,不得有任何借口迟疑!”
第356章 父慈子孝【上】
夜晚。
拓跋六修的营帐内。
在一众部众豪酋的围拢之下,拓跋六修脸上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少。
他凶狠的眼神,在帐内的部下脸上一个个的扫过,试图去看透每个人的内心。
“阿干,大单于怎么会知道,咱们与青州贼暗中的勾连?”
“我记得,当时在场的也就是咱们这些人,并没有外人啊!”
拓跋六修的一名族弟愤愤的说道。
在今天拓跋猗卢派来的使者,把那封措辞严厉的信交予拓跋六修的之后,
一听到里面的‘鲜卑单于,云中郡公’等字眼之后,拓跋六修就知道自己暗中勾连青州贼的勾当暴露了。
或者说,是被眼前的这群部将中的某个人,出卖了。
否则,远在数百里之外晋阳的拓跋猗卢,又是如何知道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的呢。
“将军,此时再计较这些,已经是毫无益处。”
督护卫雄开口说道,“现在大单于似乎已经大怒,应该想的是如何让大单于平息怒火,而不是在这里追究何人泄密。”
“为何不能追究,要是不把这件事说个明白,岂不是让我们白白遭受怀疑!”一名拓跋部的酋豪说道。
卫雄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
“难道把泄密之人找出来,就能让大单于息怒了吗?”
“我,那个,,,”这名部将立刻哑口无言。
拓跋六修听后,心中也是觉得有道理。
“卫督护,如今大单于急召我去见他,你觉得应该要怎么办!”
在拓跋猗卢今日的信中,要求拓跋六修收到信后,立刻启程去往晋阳见他,不得有任何的迟疑。
那名信使是拓跋猗卢最信赖的心腹,要不是拓跋六修又是送宝刀,又是送美女,恐怕今晚这半天的时间都不能有丝毫的耽搁。
就算是这样,最迟明早天亮的时候,拓跋六修就必须立刻出发。
“大单于乃是将军的父亲,又是将军的君,君父有令,将军岂有不从的道理。”卫雄严肃的说道。
拓跋六修闻言一阵犹豫,口中的话似乎很难说出口来。
卫雄却是知道,拓跋六修这是害怕了,他本身就越来越越不受拓跋猗卢的喜爱,如今又暗中勾结青州汉国,只怕拓跋猗卢在晋并州刺史刘琨面前早已经丢了好大的脸面。
如此一来,拓跋六修自然是害怕的狠。
拓跋鲜卑族中虽有父子兄弟之名,却薄有其情分,各种的父子兄弟叔侄相残之事,百十年来从来没有断绝过。
拓跋六修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
“将军,可是担心大单于怒气难制,做下杀手吗?”卫雄却是毫不顾忌的说道。
拓跋六修听罢,默然的点了点头。
要知道,拓跋猗卢的儿子众多,就算是把拓跋六修这个长子砍了,立刻就有新的人来接管其部众。
旁边的那些部众豪酋们也都听到了督护卫雄的话,一个个互相看了看之后,都是紧闭双唇默不作声。
“哈哈哈!”
突然,一阵轻轻的笑声响起。
督护卫雄却是笑了起来。
拓跋六修立刻愕然。
“卫督护,为何发笑?”
“将军,你要真是如此想,实在是有些多虑了。”卫雄说道。
“多虑了?什么意思?”
“将军,青州汉国刘预宣称自己承袭汉祚,对于四方州镇自然是多有招抚之事,将军拥兵数万,占据代北,要是没有青州汉国的利诱,那才是不正常呢!”
“对啊,是这么个道理啊。”拓跋六修立刻转忧为喜,“不过,话虽如此,大单于恐怕是不能信吧。”
“为何不信?青州汉国派任的郡公封号,将军接受了吗?”
“没有。”
“那青州汉国的官职印绶,将军接受了吗?”
“也没有。”
“这全都没有,将军又哪来的勾结青州汉国!”卫雄非常认真的看着拓跋六修。
“可是,青州汉国送来的甲胄兵器,可都在军中了。”拓跋六修弱弱的说道。
“呵呵,那些东西,都是将军与代郡豪强互市而来,怎么算青州汉国的头上。”
拓跋六修听到卫雄的话后,却是一阵阵的心虚。
要是按照这么说,拓跋六修的确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他勾结青州汉国,仅凭一些人口头诬陷,是不足为证的。
但是,拓跋鲜卑这里从来不是讲律法的地方啊,或者说拓跋猗卢从来不是讲律法的人啊。
“将军放心,如今大单于刚刚帮着刘琨击退了匈奴人,正是借此机会收拢晋人士民的时候,岂会让众人知道,自己的长子有勾结青州汉国的事情。”
在拓跋鲜卑的帮助下,晋并州刺史刘琨终于击退了匈奴汉国,并且恢复了部分失地和人口。
此战充分暴露了并州刺史刘琨军力的薄弱,必定有许多的并州士民将会转而向拓跋鲜卑寻求庇护。
如此时刻,拓跋猗卢是绝对要坚定不移的高举拥护晋室的大旗的。
“既然这样,那大单于为何如此?”拓跋六修说道。
“将军,恐怕大单于如此行事,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想要令将军屈服罢了。”
“屈服?”
拓跋六修一听到这个词,立刻就想到了督护卫雄所说的意思。
果然,一切都如同督护卫雄猜测的一般无二。
仅率数十亲兵护卫的拓跋六修,在见到自己父亲拓跋猗卢之后,立刻就明白了拓跋猗卢的真正意图。
穿着一身丝绸袍子,扎着满头辫子的拓跋鲜卑大单于,一见到匆匆赶来的长子之后,立刻就呵斥起来。
“我让你当东部大人,难道就是让你在那里养马的吗?”
“我不过是在晋阳呆了两个月,幽州竟然就落到了青州贼手中。”
“你不仅不发兵救援枣嵩也就罢了,竟然还去代郡暗中帮助青州贼。”
“你这那里是我的儿子,明明是养在羊群中的一匹恶狼,专门危害自己人!”
跪在地上的拓跋六修,听到父亲拓跋猗卢对于幽州枣嵩一口一个自己人,心中就是愤愤不平。
自从枣嵩联合段部鲜卑之后,拓跋猗卢就失却了幽州方面的赏赐,曾经屡次叫嚣要找机会入寇幽州,哪里把枣嵩当过什么自己人。
“大单于息怒,青州贼突袭幽州,实在是迅雷之势,不及掩耳,非普六修将军之罪也!”
督护卫雄却是开口辩解道。
这时候,拓跋猗卢也已经说累了,最后说道。
“幽州既然已经被青州占了,我看这东部大人,你也就别做了,等到新平城筑起之后,就去那里,做个南部大人吧。”
听到拓跋猗卢的话后,拓跋六修心中却是充满了愤怒。
新平城,乃是刚刚筑起来的城池,位于并州北部,其间多是晋人流民,根本没有多少兵卒可用。
而且,要是做南部大人,那代北一带的草原部众,拓跋六修只怕也要被夺走许多了。
果然,拓跋猗卢紧接着又说道。
“你立刻就回去吧,去新平不用带太多的部众,你领个五千落就好了,剩下的落户,我自有安排。”
拓跋六修心中愤怒,口中却只能强忍着答应了下来。
拓跋六修往外走的时候,已经是面色发青,对于经营这么久的部众,如此轻易就被夺走,非常的愤怒。
刚离开了没有多远,却突然听到一阵马匹的嘶鸣,还有一群人的笑闹声。
拓跋六修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戴丝绸贵人的袍子的少年,正在一群奴仆的护卫下,试骑一匹骏马。
“是大单于的幼子?”
旁边的卫雄看到了拓跋六修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出声问道。
“嗯。”拓跋六修阴沉着声音。
“那匹骏马,不是将军刚刚献给大单于的吗?”卫雄又是惊呼道。
那匹骏马乃是西域名马,号称是汗血宝马之属,这一次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拓跋六修才痛下决心,把他献给了自己的父亲。
哪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讨好,丝毫没有用处。
不仅让自己失却了半数部众,连最珍重的汗血宝马,都落到了自己最讨厌的幼弟拓跋比延手中。
这时候,拓跋比延似乎也看到了拓跋六修,他狠狠鞭打了一下骏马,奔着拓跋六修冲了过来。
跑到近前的时候,一个炫技一般的勒马,停在了拓跋六修的跟前。
“阿干,你看,阿爷的这个骏马看起来威风,却被我如此驯的服服帖帖!”
拓跋比延不过十二三岁,话语中还有些孩童的稚气,但是在拓跋六修听来,不仅声音刺耳,就连其中话语的意思,都仿佛在讽刺自己。
拓跋六修攥紧了拳头,似乎已经忍不住要发怒了。
这时候,旁边的督护卫雄却拉了拉他的衣服,轻声的说道。
“将军,暂且忍之。”
拓跋六修这才松开了拳头,装出来一副好兄长的模样,与拓跋比延谈笑了几句。
仅仅聊了两句,拓跋比延就觉得无趣,又径自打马跑出去嬉戏了。
在往代北回奔的路上,拓跋六修的心中,已经满是对于拓跋猗卢和拓跋比延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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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涿县。
在幽州降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花的时候,刘预依旧留在涿县,并没有返回卢子。
如今刘预的汉国,虽然有各级官吏,有台省,但是其实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政权,而更像是一个二员并行的政权,就如同历史上西晋灭亡以后,北方一个个胡人政权那样。
不过,那些众多的胡人政权中,除了都有的统治编户之外,另外的一部分都是各自的族群,也就是各个政权引以为基石的‘胡人’。
而刘预的汉国之中,这一部分人,则是各州郡县中的军府兵。
只要掌握了这些基本盘,除了外敌之外,内部很难出现其他的来源的威胁。
所以,刘预哪怕在幽州滞留了如此长的时间,都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理政不便。
在涿县城的正中央,是王浚原来的府邸。
这座府邸规模虽然不算弘大,但却是在三年之前大肆整修过,其中的富丽堂皇,绝对是不逊色于洛阳的诸王府邸。
和自己岳父建造的这座府邸想比,刘预在卢子城的所谓‘行宫’不过是一处草棚子罢了。
建造如此恢弘华贵的府邸,对于生产力如此落后的时代来说,可谓是靡费豪奢。
不过,这么恢弘的高门豪宅,自然也有它能体现出来的价值。
反正对于刘预来说,这座奢靡的府邸,已经帮他大大立了一功了。
在府邸的正厅之中,一名穿貂戴金的壮汉,正如同一个乖宝宝一般,恭恭敬敬的跪倒在了刘预面前。
他头顶两侧光溜溜的头皮上,已经渗出来细密的汗珠,显得闪闪发光了起来。
此人正是宇文鲜卑单于宇文莫珪。
在郎官的引领下,宇文莫珪依据礼节向着刘预行礼参拜。
“赐座!”
一切完毕之后,刘预吩咐道。
宇文莫珪又是一阵拜谢,然后才学着模样跪坐了上去。
“朕听说,宇文将军此番讨伐段部鲜卑,斩杀甚众,不知道其中的俘虏汉人多不多啊。”刘预问道。
“陛下,臣这一次杀的段部贼子是不少,可没有一个是汉人,臣拿脑袋发誓!”
宇文莫珪腾的一下,弹了起来,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
在进入这座府邸之后,宇文莫珪就已经被府邸之中应接不暇的富贵气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这里面的任何一间房屋,都能顶的上他那个土坯一般的单于宫殿了。
在见到这座华丽的府邸之后,宇文莫珪是彻底相信了副相王昌所说的那些话。
王昌曾经告诉他,青州汉国最少有甲兵十五万,不是那种穿着破烂的农夫,而是穿着铁甲,能开硬弓,用枪矛列阵的甲兵。
宇文莫珪开始的时候并不相信,十五万穿着铁甲的甲兵,那得要多少的财富才能置办下来?
他觉得,青州汉国最多也就是两三万甲兵,或者说还要更少一些。
因为,宇文莫珪有一套自己完整的推理链条。
能用来很好的印证自己的这些猜测。
第357章 辽州刺史
宇文莫珪在来幽州之前认真的想过,‘青州汉国’与‘并州汉国’是如今中原最为强大的两个势力,可谓是势均力敌。
不过,久居草原上的宇文莫珪认为,并州匈奴汉国的军力可能更加强悍一些,毕竟两破洛阳、俘虏晋帝的威名实在是太响亮了。
可是并州匈奴汉国在遭遇拓跋鲜卑的时候,却是互有胜负,如此想来,拓跋鲜卑也就是比匈奴汉国稍微差一点罢了,就算是有差距,也不会差别太多。
而拓跋鲜卑和宇文鲜卑的实力更是差别不大,所以宇文莫珪觉得,这青州汉国的军力,就算是比宇文鲜卑强大,也不过强大的太多。
但是,宇文莫珪的这一印象,在入塞之后,却被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给彻底颠覆了。
他一路上遇到的青州汉国士兵,都一个个红光满面,一看就是精气神非常足,而且每个人随身穿戴的戎服、甲胄都是崭新锃亮,绝对都是精兵。
宇文莫珪默默算过,自己在幽州遇到这种青州汉国士兵,最少也得有两万人,因为他记得至少见过十种不同旗号。
随行的副相王昌告诉他,这是青州汉军的营旗,一个营大概有二千至三千人。
仅仅一个幽州,就有两万甲胄精良的强兵,那青州汉国岂不是至少有十几万!
所以宇文莫珪对于朝见汉国皇帝原本还有些自矜,如今却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如今想的,就是如何讨好一番这位年轻的汉朝皇帝,让自己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能让自己的宇文部完成独霸东部鲜卑的宏愿。
所以,他听到刘预询问,自己有没有抓获辽西汉人为奴隶的时候,才会如此紧迫的表明态度。
宇文莫珪早就听说了,如今的汉国境内,正在施行汉人不得为奴的政令,就算是高官显爵蓄奴也是有数量规定,至于普通豪强、富商更是严厉禁绝,要是自己宇文鲜卑中有汉人奴隶,肯定会让这位汉朝皇帝非常不满的。
“嗯,没有汉人为奴,自然是最好。”
刘预对于宇文莫珪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的,这位刚刚在东部鲜卑大大扬威的鲜卑单于,已经尝到了拥有汉**援之后的甜头,肯定会越发的讨好自己。
“不过,要是宇文部在战场上遇到了汉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呢?”刘预又问道。
“呃,这个。。”宇文莫珪闻言一愣,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副相王昌。
这个问题,他在朝见之前,也没有和副相王昌提前商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更适合。
“陛下放心,要是战事上遇到我朝汉人,宇文将军肯定都将善加优抚,待到战后,必然送至幽州由长吏安置!”
王昌说着话的时候脸色透露着隐隐的郁闷。
他本来以为,这一次宇文鲜卑袭扰了段部之后,他就可以回到幽州了,远离那些草原上的蛮子了。
哪知道,在回到幽州后,刘预就希望他能在此之后,继续留在宇文鲜卑,帮着宇文鲜卑继续牵制段部、慕容部。
又是一番交谈之后,刘预对于这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宇文部大人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宇文莫珪展露出来的野心,最大的企盼也不过是打服段部、慕容部,成为东部鲜卑的盟主,洗刷之前数代宇文酋长被按在地上摩擦的耻辱。
至于彻底吞并两部及其他鲜卑诸部,宇文莫珪并没有这个野心,或者说,他知道自己并不具备这种实力。
所以,刘预觉得可以相对放心的加大一下扶持宇文鲜卑的力度。
不过却要随时了解宇文部的动态,以防止养虎成患。
“宇文将军这一次来,可以在幽州多待些时日,等到‘和亲’诸事完毕之后,再回去吧。”刘预说道。
听到‘和亲’两个字,宇文莫珪的脸上都差一点笑开了花。
他自己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却依然强健如同小马驹,要是汉朝的公主赐婚给他,绝对能很快生出一个儿子。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立这个幼子为继承人,有了这么一层亲密的关系,宇文部肯定能获得这位汉国皇帝的全力支持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慕容廆和段疾陆眷这两个令人讨厌的崽子,都将跪倒在地舔自己的靴底。
不过,他看到这位汉朝皇帝的年龄不过二十多岁,就算是有女儿的话,也有点太小了吧,也许不是皇帝的女儿,可能是皇帝的妹妹。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能够接受。
就算不是皇帝的妹妹,哪怕是个普通的宗室女,宇文莫珪也觉得能接受,反正草原上的那群没有见识的鲜卑诸部酋长也分不清什么真公主假公主。
“一切但凭陛下做主!”宇文莫珪立刻表现的很是恭顺。
“那这样的话,宇文将军的哪位女郎,可以侍奉陛下?”
行幽州刺史,护鲜卑校尉王赞慢悠悠的说道。
“啊?”
宇文莫珪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懵了。
不对啊,自古以来,这‘和亲’不都是汉家天子嫁女到草原上,然后陪送赏赐大量的金银布帛、奴婢粮食嘛?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竟然开始问自己的女儿了?
难道,这位皇帝所谓的‘和亲’,竟然是要娶自己的女儿嘛?
一个女儿也没有什么舍不得,只是那样的话,那些和亲的赏赐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到?
旁边的宇文部副相王昌听到族弟王赞的这一番话,也是立即一愣,随即看向了刘预。
王昌看到刘预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此事果然是如此。
“陛下,要是如此和亲,那宇文部中。。。。”
王昌刚开口说了半句话,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想要说的是,宇文鲜卑单于的闺女那一个个可都是骑射驰猎如同男儿,且不说什么温良贤淑了,就那一个个浑身的汗臭,比他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还要重。
不过,现在宇文莫珪在这里,要是他真的这么说了的话,那可就是得罪人了,所以还是乖乖咽下去后半句吧。
见到王昌欲言又止,刘预还以为王赞的话是另外一种意思。
他就大声的说道。
“和亲之事,也不是自古有之,就算是古已有之,也没有规定,必须是上邦嫁女。”
“朕听闻宇文将军族中女子贤淑,愿以昭仪之制迎之。”
听到刘预的这句话,王昌的忍不住悄悄的翻了个白眼,他在宇文鲜卑待了这么长时间,就从来没有见过宇文部中哪个贵人女儿能和‘贤淑’扯上关系。
刘预此时继续说道,“至于礼聘之事,就一如往昔和亲之例。”
宇文莫珪听到这句话后,心中立刻大喜。
他在来之前,可是跟副相王昌问的清清楚楚,汉室和亲的赏赐可谓是丰厚至极。
宇文莫珪刚刚还害怕嫁女儿赔上嫁妆,如今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他立刻笑逐颜开的谢恩。
这所谓的和亲,并不是刘预想要跟宇文鲜卑攀什么亲戚,他又不是后世那些网络上四处找‘胡夷’祖先的精神胡人。
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宇文鲜卑成为东部鲜卑中的另类。
这个年代最好的联盟措施,就是以利益为里,以联姻为皮。
既然里子已经有了,也就得搭配上合适的‘皮’了。
不过,刘预非常反感往昔嫁女的和亲方式,自汉至唐近千年的时间里,针对四方蛮胡的和亲之策,基本都是远远低于预期的效果。
许多‘肉食者’所谓的‘甥舅之情’完全就是一厢情愿的梦呓。
这些蛮胡六夷的社会环境艰苦异常,连父妻兄嫂之间的伦理纲常都不在意,哪里会在意什么‘甥舅之情’。
不过,要说真正牢记‘甥舅之情’的和亲,也不是没有。
首先就是汉代的西域都护府辖属的西域各国,这些西域小国却是非常看重‘和亲’之事,因为汉朝可以借此直接干预西域国内的王位继承。
至于另外一个‘念旧情’的,则就是如今匈奴汉国,这些屠各匈奴人,在起兵的时候,‘精汉分子’刘渊不仅大肆怀念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迎娶汉室宫女的旧事,还宣布因‘甥舅之情’继承了汉祚。
如此看来,这两种所谓的‘甥舅之情’都不过是利益需要的托词。
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改‘嫁’为‘娶’算了,虽然一样要赏赐财物,但是远比送女送技术好的多。
刘预的思想就是如此的‘狭隘’,以至于觉得送出去一个女人,丝毫不比阵亡一个勇士差多少。
不过,眼前的宇文莫珪却是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心魔’,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得到汉朝皇帝的赏赐,怎么‘和亲’都行。
两天后,在幽州的临时行在内,刘预在更加正式的朝会上,对远道而来的宇文莫珪进行了册封。
以为宇文莫珪为鲜卑单于,辽源郡公,辽州刺史,平北将军。
以辽西郡以北为辽州,下设立八郡,正好对应宇文鲜卑部中八大部落的地盘,由八大部落的首领担任这八个郡守。
宇文莫珪非常高兴的接受了刘预的这一决定,毕竟,如此一来,又可以白白获得八个郡守的赏赐和俸禄,等到宇文莫珪回去之后,又能获得八大部落更多的好感和拥戴。
而且,这八个郡,或者说八大部落,依然是完全听从宇文莫珪命令的。
不过,刘预的这一番设州置郡,却绝对不是为简单的自找麻烦。
之前的中原王朝对于草原部族的册封拉拢,往往都仅仅针对其最高的首领,虽然各种的封号、官爵、赏赐从来都不断绝。
但是,真正对于其下统属的各部落的影响力却非常有限。
刘预这一番置州设郡,短期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可以慢慢把汉国的影响力由宇文单于这一个点,拓展到下属的八大部落中。
就如同后世满清拉拢蒙古诸部,也绝对不是仅仅册封各大部的汗王,许多势力相对较小的首领也都会受到册封。
如此一来,等到经营妥当之后,遇到交恶的时候,中原王朝就算想分化拉拢,也能找到其中的关键人物或势力。
等到刘预借此扩大了对宇文八大部落的影响力之后,就不怕宇文鲜卑日后突然毫无征兆的反噬了。
等到朝会完毕,刘预任命的迎亲使者,就在宇文莫珪随行的奴仆引领下,带着大批的财物去宇文部。
至于目的,当然是为汉国皇帝迎娶那位十三岁的‘宇文昭仪’了。
刘预本来还有些介意她年纪太小,但是,宇文莫珪告诉刘预,这已经是他未出嫁女儿中年龄最大的了。
他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个女儿也是最漂亮最贤惠的一个。
要是问有多贤惠?
这么说罢,这个十三岁的宇文女郎能在马上开两石的角弓,并且能命中奔跑的野兔,你就说贤惠不贤惠吧!
当时的刘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形容一个女子的‘贤惠’程度。
看到刘预脸上的丝丝不满后,对于汉朝皇帝的聘礼早已经垂涎三尺的宇文莫珪又立刻试探的改口说道。
要是皇帝陛下不喜欢这个年纪的女郎的话,他还有一个大女儿,年龄二十三岁,嫁过两个人,生过三个孩子,如今又刚死了男人,绝对是能生会养的!
最后,刘预还是决定选那个最‘贤惠’的宇文萝莉吧。
一切事情完毕之后,宇文莫珪这个大汉的辽州刺史,就在幽州彻底陷入了醉生梦死当中。
本来,自从中原动乱之后,幽州这地方就相对的安稳,各种的商旅往来虽然不如往昔晋武帝年间,但是却绝对是如今中原难得繁华地。
从草原而来的宇文莫珪,立刻就被城中各种的吃喝玩乐给迷花了眼睛。
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各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吃好喝好玩的。
这一天,宇文莫珪又在陪同的幽州官吏护卫下,在涿县的街道上四处游玩。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都循声望去。
宇文莫珪也转头看去,却赫然发现疾驰的骑手中,竟然有他面熟的几个拓跋鲜卑的人。
他丝毫不惧奔跑的马匹,上前拦住问道。
“拓跋几干,发生了什么事!”
第358章
这个被宇文莫珪突然拦住的拓跋几干,一看到到拦住自己的人是宇文莫珪之后,立刻也是吓了一跳。
“噫~”
他猛地勒停了马匹,大声的喊道。
“宇文阿干,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候,与他通行的骑手根本没有作停留,都已经一溜烟跑出去老远了。
宇文莫珪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头,继续追问道。
“几干,你来幽州做甚,难道你们拓跋部也是来朝见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独得青州汉国信赖,最近几日颇有些洋洋自得,如今看到拓跋部的人马出现在幽州,心中立刻有些紧张起来了。
要是拓跋鲜卑也是成了青州汉国的爪牙,那自己的身价岂不是就要下降了嘛?
这个拓跋部的熟人闻言却是苦涩的一撇嘴。
“朝见什么啊,单于要杀普六修大人,却自己不小心坠马而死,现在国中大乱啦!”
宇文莫珪闻言一愣,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拓跋鲜卑的单于拓跋猗卢死了?!”
幽州的行宫内。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刘预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紧皱眉头,立刻向前来朝见自己拓跋鲜卑部将卫雄问道。
“拓跋猗卢真的是坠马而死?”
卫雄听到刘预这么问,知道这么荒谬的说法,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根本骗不到任何人。
“回禀陛下,拓跋猗卢的确是坠马而死,不过,当时他后面还有人在追杀他。”
刘预讥讽的一笑。
“是拓跋六修派人追杀他,然后,拓跋猗卢才坠马而死的吧。”
卫雄知道已经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随即就把事情的一切本末跟说了出来。
原来,拓跋六修被夺走了部分部众之后,就被发配到了并州北部去修筑新平城了,但是他依旧暗中和汉国之间做着交易互市。
单于拓跋猗卢察觉之后,就以此为借口废黜了他的母亲,改立幼子拓跋居延的生母为夫人,并且召拓跋六修前往盛乐城,准备重重治他的罪过。
拓跋六修本来就一肚子怨气,自知这一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是被杀掉,就是被剥夺一切成为废人。
他索性直接抗命不遵从,得到消息后的单于拓跋猗卢大怒,率领部众讨伐拓跋六修。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拓跋猗卢的单于本部兵马,却在北庚水渡口遭到了拓跋六修的伏击。
以千余精锐甲骑突袭的拓跋六修,几乎毫不费力就把单于本部兵马击溃,他的幼弟拓跋居延被捉获乱刀砍死,父亲拓跋猗卢则在逃跑的时候,被射落跌落马下而死。
听到卫雄远远本本把经过告诉自己之后,刘预也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冒顿弑父,其果决也未必比得上拓跋六修啊!”
拓跋六修这个货,简直就是遇事不决,先莽再说的典型。
他的老爹拓跋猗卢肯定是没有想到,这个长子会如此毫不犹豫的伏击自己,才会落得惨死的境地。
听到刘预的这句话后,卫雄脸色肃然没有着急说话,跟随他而来的几个拓跋索虏,则基本听不到卫雄、刘预所说的话音了,因为已经被撵到外面去了。
“那现在拓跋鲜卑国中,已经是大乱了吧。”
刘预知道拓跋鲜卑虽然有大单于,但真正的权力却是颇为分散,各大部落的豪酋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拓跋六修在杀了拓跋猗卢之后需要面对的局面,才是真正的最凶险的时刻。
“拓跋猗卢手腕强悍,之前屡次借机吞并其它豪酋的势力,再加上除了拓跋六修之外,诸子年幼,只有其父子二人控制部众。”
“如今拓跋猗卢被杀,要是拓跋六修再死掉,那他们就可以吞并剩下的所有部众了。”
卫雄忧心忡忡的说道。
本来,他的意思想着辅佐拓跋六修在新平城休养生息,利用招揽的晋人流民扩充势力。
根本没有想到,拓跋父子之间的相互仇杀会如此的毫不犹豫,几乎是没有顾惜丝毫的父子之情。
“拓跋部中诸人都已经要杀拓跋六修而后快,仅仅凭借新平城,要是没有外援,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陛下,末将觉得,这实在一个好机会啊.”
“什么好机会?”
这个拓跋六修杀起自己老爹来,都是如此的果断,实在是让刘预有些不太放心去笼络这么一个蛮子。
“拓跋猗卢死后,晋阳一点的索虏部众都是惊慌北逃,晋并州刺史刘琨失去强援,匈奴胡虏得知消息后,肯定会立刻卷土重来。”
“如此一来,刘琨要是不想晋阳得而复失,除了向陛下求援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只要刘琨归顺皇汉,则常山、中山两郡也不战而下。”
“如此一来,中原之地,陛下得其大半,兴复汉室大业几成矣!”
刘预原本以为卫雄会说,要是自己出兵帮助拓跋六修,就会得到一部鲜卑仆从兵马,却没有想到,卫雄所说的却是后续的一连串可能的连锁反应。
“拓跋六修狼子野心之辈,亲父尚且弑杀,又如何能保证,将来不会反噬朕呢?”刘预说道。
“陛下,末将可没有说要陛下扶持拓跋六修啊!”卫雄忽然说道。
“不扶持拓跋六修?”刘预又是一阵惊讶。
这个卫雄的态度实在是令人不可捉摸,之前他来朝见自己的时候,可是要信誓旦旦保证,要把拓跋六修拉拢到青州汉国怀抱中来的。
如今拓跋六修成了众矢之的,却又不扶持他了,实在是令人费解。
“陛下,拓跋鲜卑虽然粗愚不知礼节,但拓跋六修此为,却是大失人心,就算是能保的新平城一地,将来也难以服众。”
“那你的意思是?”
“末将与拓跋普根也是相熟,其人颇得部众拥戴,要是为陛下所用,必不是反复之人。”
“所以,你的意思要朕派兵攻打拓跋六修?”刘预说道。
“不错,末将正是此意。如今拓跋六修陈兵北庚河一带,对于东南却是没有什么防备,甚至还盼着陛下的援兵呢。”
卫雄又继续说道。
“陛下发一支强兵,可由此路直捣新平城,拓跋六修部众的家眷皆在城中,只要控制了新平城,则拓跋六修身死之日不远矣。”
“如此一来,陛下既控制了新平城,又可趁拓跋部众纷乱之际,以拓跋六修之死,来笼络拓跋普根等人,待到拓跋普根为索虏单于,则拓跋鲜卑就成了陛下的鹰犬了。”
刘预听完卫雄的这一番计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仿佛在认真的思考一般。
其实,在他的内心中已经隐隐升起了浓浓的戒备之心。
卫雄这种并州豪强,如今的家族势力正好基本都是在新平城一带。
他对于拓跋六修的态度之所以如此大反转,除了拓跋六修的弑父非常凶残,难为汉人礼法接受之外,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害怕新平城一带成为拉锯交战的焦土。
“陛下?”
“陛下?”
卫雄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刘预的回复,终于忍不住轻轻的问道。
刘预这个时候,才是稍稍回神。
“卫将军之计,果然是高明,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
刘预心中想着,在如今的君臣父子的忠孝一体化价值观的社会中,要是自己支持一个‘弑父’的拓跋六修,恐怕会引来非常多的麻烦。
而卫雄的这个计策,将会很好的避开了这个伦理‘雷点’,对于刘预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那个还在新平城苦苦盼着青州汉国援兵的拓跋六修,将会是最最可怜的那个人。
不过,这样也好,用不了多久,拓跋猗卢他们很快就会父子重聚了。
卫雄这一连串的计策,可谓非常的毒辣。
不过,要想保证具体的实施成功,还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刘预知道时间紧迫,立刻就派人召集郗鉴等随行众人前来密议。
到了次日,刘预就在幽州宣布,因为代北拓跋鲜卑兵马大肆集结,绝对出兵加强代郡的防卫,防止拓跋鲜卑的兵马寇掠代郡。
其实,这个时候在幽州地界上,早就把拓跋鲜卑单于身死内乱的消息给传遍了。
宇文莫珪与拓跋猗卢自小就相熟,可谓多年的老朋友,在得知拓跋猗卢被儿子杀死后,不由的产生了极大的同情。
甚至于,宇文莫珪有的时候,还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宇文逊泥衍,将来会不会也出现这种‘弑父’的情况呢?
颇得兔死狐悲真味的宇文莫珪,不由得开始经常的郁闷起来,毕竟他自己的儿子数量可是比拓跋猗卢还要多的,而且这几个儿子之间的年龄差距更是小。
别看宇文逊泥衍是长子,但是跟他差不多同龄的儿子也都是各领兵马,保不齐哪一天得罪了某一个儿子,就出现杀父的情形。
一直随行左右的副相王昌,自然也是发觉了宇文莫珪的这一番变化,不由的询问缘由。
宇文莫珪立刻就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王昌得知后,却是非常得意的说道。
“郡公,实不相瞒,此事某早就是想过了。”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宇文莫珪心中不由的一惊,难道说,这个睿智聪明的副相,早已经发觉了我某一个儿子将来要‘弑父’?
“鲜卑族中敬慕少强,而以老弱为累赘,下至奴婢之辈,上到酋豪大人,无不都是以此为常事!”
“如此一来,子侄一旦年长力强,就以侵夺父祖为常事,轻则怠慢忤言,重则刀兵相见,如拓跋猗卢这等事情,也是屡屡不绝。”
听到王昌的这一番话后,不由的心中暗暗点头赞同,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他的祖父、伯父、父亲、阿干等人就是经历了一场场的残杀。
看到宇文莫珪频频点头之后,王昌的心中更是欣慰。
“郡公,你可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情况吗?”
“为什么?”宇文莫珪立刻疑惑的问道。
“因为鲜卑人不遵礼,自然就不知道‘忠孝仁义’!”
宇文莫珪听到这里,虽然没有听明白王昌此话的意义,但是听到耳朵里,却是觉得非常厉害的样子,心中也是不由的泛起钦佩之情。
“这‘忠孝仁义’有什么好处?”宇文莫珪立刻问道。
一听到这话,王昌心中那汹涌澎湃的‘师者’心跳,立刻就是喷薄了出来。
王昌很快就跟宇文莫珪讲了一大通‘忠孝仁义’的好处。
总之就是有了‘忠孝仁义’之后,宇文莫珪再也不用担心兄弟子侄的忤逆不听号令了,也不用担心手下的各部落之间内斗攻伐了,也不用担心有人暗害自己了。
一通好处听下来,宇文莫珪立即心动不已,开始询问如何得到这‘忠孝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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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侯秦水河畔,宇文部的单于城。
此时的宇文单于城中的髡头们,并不知道他们远在幽州的大单于,已经打算把他们都教化成忠孝仁义的好儿郎呢。
如今的他们,正忙着在满是烂泥和积雪的道路上围观幽州来的汉国迎亲使者。
草原上的初冬,虽然降下了雪,但是还远没有到不能通行的地步,所以这一次迎亲使就要尽快趁此机会,把宇文鲜卑的那位单于家的女郎给迎接到幽州去。
如今留在宇文鲜卑主持大局的人,正是宇文莫珪的长子宇文逊泥衍。
他在见到幽州汉国的使者后,在得知了他们说来的目的后,立刻就是非常高兴的开始准备了起来。
不过,当他得知这一次所谓的‘和亲’之事,还要分走宇文鲜卑的部分丁口为陪嫁之后,心中却是一阵肉疼。
等到前来迎亲使的护军将军赵昆,见到宇文鲜卑的‘公主’的时候,心中却也是一阵肉疼,替那些陪嫁的绢帛金银肉疼。
护军将军赵昆见到自己眼前的这个鲜卑女郎,身长大约七尺,比一般的男子都要高大。
这位宇文‘公主’肩宽臂长,一看就是骑马杀敌的好手,但是怎么看也不‘贤惠’啊。
“这么个女子能当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