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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之血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疯狗先生     五胡之血时代txt下载     五胡之血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5章 皇汉玄龙旗 上

    “赏赐土地的话,就算没有熟地,也可以授予荒地,但是这钱帛的赏赐,要是没有了的话,就真的什么也拿不出来了。”

    郗鉴如今暂时署理两郡的钱粮,对于这些情况是再熟悉不过了。

    刘预听了后,也是有些无奈。

    以如今羯胡在冀州的分布数量来说,如今的这点羯胡首级,还是太少了。

    自匈奴人刘渊在并州起兵反晋以来,原本聚集在并州上党郡一带的羯胡人,几乎全都涌向周边的州郡,这些人与周围的流民一起四处袭扰,特别是在石勒崛起之后,这些羯胡人更是在冀州一带大有反客为主的态势。

    “如今要想清理掉整个冀州的羯胡,就必须要维持《杀胡令》的赏赐,这既是鼓动冀州百姓反抗羯胡,也能让胡汉军中自相怀疑,让其中的汉人、杂胡等人与羯胡离心。”

    刘预坚定的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自从汉人豪强张豺等人临阵倒戈之后,不仅获得丰厚的赏赐,还得到允许继续统领自己的本部兵马,在张豺等人的联络下,原本效命胡汉的乌桓人刘鹰也率领手下献城投降。

    本就是各族人混合的冀州胡汉军队,经此一战之后,马上就要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把早就允诺的赏赐给削减掉,那样可就要失信于冀州士人了。

    “陛下,那粮草钱帛从何处来?”

    刘预说的这些,郗鉴当然也是知道,可是如何取得这些物资呢。

    “哼,如今胡虏在冀州虽然势力大损,但是逃走的石虎等部,可是还有不少的兵马,现在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时刻,此等大事,就是为了解救冀州的士人,那冀州的豪强们出钱出力,自然是天经地义了。”

    刘预知道这些冀州的豪强坞主,在之前投靠石勒,但是依然保持着相当的实力,如今石勒大败,就算是投靠刘预,也依然是把持着冀州绝大部分的财富。

    “这些冀州豪强都是凭坞堡据守,其中多少丁口,多少土地,也根本无从知晓,就算是陛下想要征收赋税,也不知道每家应该征收多少啊。”

    郗鉴明白了刘预的意思,无非就是向冀州豪强坞主征收“保护费”罢了。

    可是,要想征收税赋,就要有完备的官僚和户籍系统,否则根本不知道去找谁收税,也不知道每家要征收多少税赋。

    不过,刘预要真的想要在冀州征收赋税,还就得向这些豪强坞主征收,因为整个冀州户籍上的活人,跟本就没有多少了,不是逃离家园沦为流民,就是聚集到了各个坞堡之中了。

    “这冀州的情况,我们不清楚,但是却又清楚的人啊。”刘预神秘的一笑。

    “啊?陛下的意思是,要用冀州士人?”

    郗鉴稍微有些惊讶。

    要是用冀州士人征收税赋,虽然的确能很快掌握冀州豪强坞主的情况,但是这就十分容易造成另外一种坏的结果。

    那就是冀州士人利用征收赋税的权力,很可能整合冀州的豪强势力,容易出现势力做大的情况。

    刘预不可能一直留在冀州,一旦汉军主力撤离,那留守冀州的军队也是冀州兵,一旦出现割据自立的情况,恐怕要比羯胡石勒还要难处理了。

    “不错,就是用冀州人,不过用的不是冀州的士人,而是张豺这种人。”刘预说道。

    郗鉴一听,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虽然郗鉴知道自己的出身已经算不上什么高门,只能算是寒门,但是刚刚投诚的张豺等人,在郗鉴眼中却是连什么寒门都很勉强的。

    这些人都是冀州本地的土豪,无非是有些部曲私兵罢了,既没有祖上的声望,本身也没有什么名气,如何能服众?

    “张豺等人出身实在是寒微,又曾经依附胡虏,恐怕难以服众啊,这无法服众,又如何理清征收赋税呢?”

    郗鉴有些担心的说道。

    刘预却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摆了摆手,轻松的说道。

    “根本不用什么繁琐细致的征收,我问过张豺等人,这冀州大大小小的豪强坞主,几乎都给石勒进贡过,各家进贡的数目,张豺等人也都大概知道,就按照这个数目重新征收就可以,根本不用整理的太清楚。”

    “而且,就算是张豺等人出身寒微,但他们手中有兵,又有我们在背后撑腰,哪家豪强敢不服?”

    “凭什么胡虏在这的时候,要钱粮就给钱粮,要丁口就给丁口,到了我来就不行了,难道这些冀州豪强们以为只有胡虏敢杀人嘛?”

    对于刘预的这些话,郗鉴到是颇为认同。

    “不过,只怕逼迫太甚的话,再有反叛的情况发生啊。”郗鉴说道。

    “嘿嘿,郗公,如今的情况下,这些冀州豪强就算是想要反,恐怕也不敢反啊,难道他们觉得自己比胡虏还能打吗,如今胡虏都被我大败,他们如何敢反?”

    对于郗鉴的担心,刘预却是根本不以为然。

    历史上自从西晋灭亡以后,石勒占据冀州后,就很快利用军事高压维持了冀州的稳定,并且很快收服了各家豪强坞堡,除了一些零散的乞活军势力在冀州南部之外,冀州中部最富庶的数郡都成了其根本之地。

    刘预知道,只要自己收取的税赋还在他们能承受的范围内,哪怕是稍微高一点,这些豪强也不敢有什么反对。

    当然,要是有豪强坞主挑头反对的话,那刘预将会更加高兴,手中的军队正好可以一次性对这些豪强完成收割。

    刘预又何郗鉴商议了一番,正准备派人去召张豺过来,侍从的中军亲卫却正好进来禀报。

    “陛下,张豺前来求见!”

    “正好,让他进来吧。”

    张豺自己来求见,刘预猜测,多半应该是信都的事情有了回报了。

    果然,等到张豺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显示了结果。

    “陛下,末将恭贺陛下,信都城已经降啦!”

    刘预一听,心中也是高兴了起来。

    要是得到一座完整的信都城,那不仅可以少却许多的后期修建,还能立刻得到城内的物资补充。

    “哈哈,张将军果然了得,等到朕平定冀州论功之时,将军可居首功矣。”

    张豺一听心中窃喜,口中却连连称不敢。

    “全赖陛下威名,末将不过是派人传了封信罢了,那信都守将左伏肃本来对石勒侵吞部众大为不满,自从得知石勒大败之后,就更是心思惶恐,末将胞弟张豹一到,那左伏肃就立刻痛快的答应了。”

    这个左伏肃本来是太行山中杂胡盗贼首领,后来跟随石勒投靠了匈奴汉国,最开始的时候曾担任石勒的前军都督,算是保持相当的权力,不过等到石勒整合胡汉军队,左伏肃手下的势力就受到了不小的削弱,几乎连张豺这种新附的汉人将领都比不上了。

    “这个左伏肃,是乌桓人?”刘预问道。

    “呃,可能是乌桓人,也可能是鲜卑人吧,末将也不是很清楚啊。”

    张豺对于刘预的这个问题,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在茫茫数百里的太行群山中,散落居住了大批的乌桓人、鲜卑人匈奴人,最长的时间已经有近百了,这些各族人杂居一处,外人很难知晓他们到底算是乌桓人,或者是鲜卑人。

    “哈哈,不算是不是乌桓人,只要能弃暗投明,朕答应过的封赏啊,总是少不了的。”

    刘预对于左伏肃献城的允诺是县侯之爵,并且允许他率领部众迁居相对安定的青州。

    “张将军,我还有一件要事,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托付给你,才是最放心啊。”刘预微笑着看着张豺。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张豺说道。

    刘预随后把让张豺征收税赋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听到刘预所谓的‘要事’后,张豺立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征收税赋之事,实在是太重大了,末将一个粗陋武人,恐怕难以胜任啊。”

    张豺立刻推脱道。

    如今的冀州郡县根本没有什么官吏户籍,就算是有,也多半是些不堪用的了,所以这收税的事情,要真的实施起来,肯定会彻底得罪许多的冀州豪强。

    张豺觉得这种事情,虽然有丰厚的油水,但是要承担的风险,可不是他一个寒末降将能承受的啊。

    万一,要是张豺前脚收税赋,刘预后脚就把他给砍了安抚人心,那岂不是太倒霉了。

    刘预自然看出来了张豺的担心,他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想要张豺征收赋税,就算是得罪什么豪强坞主,刘预也绝对不会向张豺问罪。

    “如此一来,恐怕刀兵之事要少不了啊,如果遇到强横的豪强,末将该怎么办?”张豺问道。

    “朕到时候,会在冀州留守一支精兵,如果有敢反抗不从者,自然是绝不留情。”

    其实,自从西晋灭亡,直到北魏冯太后改革之前,战乱不停的中原大地上,最常用的征收税赋的方式,就已经完全不同于汉魏之时的官府统一征收了,其中最重要的环节都掌控在了州郡豪强世家的手中。

    这些豪强世家的子弟担任州郡的官吏,不管是羯胡人的官府,还是鲜卑人的官府,具体实施的政策,其实都是这些人说的算数。

    这种征收赋税的方法,其实效率最高,速度最快。

    但是,刘预暂时不打算采用这种方法,因为这必须重要势力强大的大豪强大士族,只要能给这些人官帽子,就能替刘预收上税赋,但是其本事就是对于皇权最大的威胁。

    特别是这些豪强隐瞒了大批的户口,更是让官府能征调的人力只会越来越枯竭。

    所以,刘预内心是希望张豺能尽可能的‘凶残’一些,征税越是凶残,这些豪强坞主对于控制下的部曲田客就压榨的越是凶狠。

    这样一来,刘预就可以利用后续的策略,让这些人身依附的部曲田客摆脱豪强坞主的掌控,重新入籍为编户。

    “陛下的意思是,只让末将征收豪强坞主的税赋,至于那些编户百姓的税赋则不归臣?”

    “不错,只要能把这些豪强的税赋征收上来,那朕就有了充足的资财,来赏赐杀胡的有功之人,不出一个月,整个冀州就再也难觅羯胡人的踪影!”

    刘预的话中透露出来的冷酷,让张豺有些不寒而栗。

    其实,张豺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刘预对于羯胡人如此痛恨,张豺觉得有些羯胡人还是可以利用的,一定要按照《杀胡令》把他们都给杀干净,张豺实在是不太明白,感觉既浪费了羯胡的人,又得耗费钱粮。

    不过,这些都不是张豺关心的,如今又了刘预的亲口允诺后,张豺立刻兴奋的退下了,他要马上去准备人手,准备开始替刘预当‘武装包税员’。

    =··=·=·==·=

    两天后,刘预亲率大军赶到了安平郡的信都城外。

    刘预手下的数万汉军列出了整齐的阵列,齐齐面向着北面的信都城,此时的汉军前锋,已经入城接管了信都城的防务。

    在中军亲卫的引领下,一名辫发戎服的武将被带到了刘预的马前。

    “罪人左伏肃,拜见大皇帝陛下!”

    左伏肃的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并不是他左伏肃胆子太小,而是因为一路走来的景象,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自引导的汉军前锋开始,一直到刘预的中军马前,这一路上的汉军士兵,都是人人高擎着枪矛,每个枪矛上都插着一个羯胡人的首级。

    再加上汉军军容鼎盛的威武气息,让原本还有几分自恃功劳的左伏肃立刻吓得冷汗直流。

    “左将军弃暗投明,岂能是罪人,快快起来!”

    刘预望着这个左伏肃,口中虽然如此说,但是心中却是有些不快。

    因为左伏肃献城之后,竟然没有杀掉城中的羯胡人,而是放任他们逃走了。

    旁边的张豺立刻上前帮忙把左伏肃扶了起来。

    “左将军,那羯胡党羽张宾,还在城中吗?”刘预问道。

    “回禀陛下,昨日张宾与城中羯胡人一起逃走啦。”左伏肃的小心的说道。

    “逃往哪里了?”刘预冷冷的问道。

    “似乎是襄国,也可能是中山吧。”左伏肃说道。

    “中山?中山不是刘演的地界嘛?”

第316章 皇汉玄龙旗 中

    襄国。

    一场突然的大雪之后,天气很快回暖了,地上的雪花也都很快的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泥泞的道路。

    数千羯胡兵在石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奔到了襄国城外。

    “终于回来了!”

    石虎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连日的赶路不仅是骑手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就连胯下的马匹也都是一个个的虚弱的不行了。

    “将军,城头看起来还是咱们的旗号!想来应该没有什么意外要应付了!”

    旁边的郭荣也是松了一口气。

    石虎率军撤退后,先是回到了自己领地赵国,刚刚回到赵国后,石虎就听到了石勒死于溃兵之中的传闻。

    虽然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但是身为石虎亲信的郭荣,还是立刻劝说石虎率领部众南下襄国,抢夺石勒留在襄国的部众和权力。

    经此一战,石勒的本部大受损失,威望也是大受影响,只要石虎能率领部众,声势浩大的进入襄国,那就可以顺利的把石勒遗留的班底据为己有。

    天性狂暴无情的石虎,立刻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尽起手下的兵马南下襄国,要抢在匈奴人呼延晏之前把襄国的羯胡部众收归己有。

    “快,去让城头开门!”

    石虎大声的吩咐道。

    一名羯胡骑手很快领命,跃马向前冲着城头大喊了起来。

    “快快开城门,讨虏将军石虎来了!”

    城头的羯胡守军望着城外浩浩荡荡而来数千骑兵,本来心中很是惊怕,如今听说是石虎的部众后,立刻放下了心来。

    在查看确定了是石虎本人后,守城的羯胡军士立刻亲卫去向城内回报了。

    此时,石勒没于乱军之中,生死不知的传闻也刚刚传到了襄国,此时在城内掌权的人是石勒的妻子刘氏,还有留守襄国的石勒另一个侄子石生。

    得到守城军士回报的时候,刘氏和石生两人正在就石勒下落不明的情况商量对策。

    “什么!石虎来了!?”

    刘氏听到石虎率军前来后,立刻就是一惊。

    “这个狗崽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抢夺了吗!”

    石生听后,立刻破口大骂。

    他年长石虎好几岁,却曾经因为武力平平,而屡屡受到石虎的轻视。

    “石虎带了多少人?”刘氏立刻追问道。

    “怕不得有五六千骑。”守城兵头回道。

    “这么多!”

    刘氏听后又是一惊,如今的襄国城中仅有千余羯胡士兵,剩余的就是一些晋人丁口,万一要是石虎强攻,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城池。

    “从母勿忧!襄国城池坚固,那石虎就算是攻城,也肯定无法攻克,只要咱们守好城池,等到有了叔父的确切消息,再做计较也不迟啊。”

    孝顺侄子石生立刻劝道。

    “好,就这么做!”刘氏也立刻做了决断。

    她马上命令守城兵头道。

    “你速速回去守好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开城门放石虎进来!”

    “遵命!”

    吩咐完了之后,刘氏又重新担心了起来。

    “如果郡公真的遭遇不测,这襄国只怕要失于外人之手了!”

    石生一听,立刻跪下说道。

    “从母不必担心,石兴、石弘都是郡公的儿子,要是郡公遭遇不测,那我等就拥其中一个公子为帅,继续尊奉石氏!”

    石生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对于叔父石勒还是很忠心的,也正因为如此,才得到了石勒留守襄**务的托付。

    不过,刘氏听后,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丝毫的舒展。

    “石兴、石弘终归是别人的儿子啊!”

    听到刘氏的这句话,石生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石兴、石弘皆是石勒妾程氏的孩子,并不是刘氏所出。

    “程氏总归是妾,而且是晋人,就算是她生的孩子,那也是从母养育长大的,况且程氏宗族都在冀中,如今多半失陷于青州贼手中,又没了宗族娘家外援,何必在意程氏一个奴婢一样的妾呢。”

    石生想了想后,终于小心的开口劝道。

    刘氏一听,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她的父亲兄弟都是上党郡的豪酋,肯定能帮着自己掌控住襄国的势力。

    随后,刘氏又与石生商量了一番,计划着如何应对石虎可能的攻城。

    过了没多久,两人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阵的吵闹声,并且声音是越来越大,还伴随着许多的马匹的嘶鸣声。

    刘氏和石生心中都是一阵阵惊疑。

    二人刚起身,刘氏的一个心腹奴仆就脸色苍白的撞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石虎率兵入城了,外面的护卫刚想阻拦,就被杀了个干净啊!”

    刘氏顿时感到一阵惊恐。。

    “我不是刚说的,不准放石虎入城嘛!到底是谁城门的?”

    “夫人,是石聪和石堪!”奴仆慌张的说道。

    “竖子,外人果然靠不住!”

    石生听闻,也是立刻破口大骂。

    奴仆所说的石聪、石堪都是石勒收的义子,本都是杂胡强盗出身,因为有些勇武而被石勒赏识。

    “夫人,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就在刘氏彻底慌了手脚的时候,内院的大门却轰然倒下了,立刻涌进来好多羯人武士。

    为首的一人,正是凶悍的石虎。

    见到石虎如此嚣张的模样,刘氏彻底吓得没有了方寸。

    而旁边的石生,却壮着胆子,大步迎了上去。

    “石虎,夫人不是命令你在城外驻扎吗!怎么敢违抗军令!”

    石虎闻言,立刻不屑的瞥了石生一眼。

    “我们羯人都是男子当家,哪有听从女人命令的道理?!”

    “狗屁!这是夫人的命令,就是军令,你敢违抗军令,就不怕郡公回来处罚你嘛?”

    石虎听后,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听说程遐、徐光都投降了青州贼,只怕郡公的也早就被他们害了性命!”

    “要是像你们一样,只会呆坐在襄国无所作为的话,肯定要沦为青州贼人的刀下鬼!”

    “襄国内外数万的羯部儿郎,与其跟着你们沦落,还不如听我的命令,寻一条光明大道。”

    听到石虎这么说,石生和刘氏都是一惊。

    “什么光明大道?”

    “如今匈奴的呼延晏正在往襄国来的路上,要是你们不奉我为帅,只怕等到匈奴人来了,咱们羯人又要沦为匈奴人的奴隶了!”

    石虎气哼哼的说道。

    他们这些羯胡人在并州的时候,是属于最没有地位的一种人,匈奴人受到晋人权贵的压迫,而他们这些羯胡人则受到晋人和匈奴人的双重压迫。

    如今好不容易,跟着石勒有了一条更好的道路,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归属到匈奴人的直接统治之下。

    “那你要怎么做?”刘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今襄国城已经听命于我,已经派人去召集城外的羯部人马,到时侯守住襄国一带,不能让呼延晏占据。”

    石生听到石虎这么说,就知道多半是真的,这样的话,绝大部分的羯胡人肯定会拥护石虎,因为所有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匈奴人直接统治,如何肯重回过去。

    “可是,如此一来,就要得罪并州的大单于了,如今青州贼已经入了冀州,岂不是要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石生立刻说道。

    “哈哈哈,这个我早就想到了,我已经命人去联络冀北的刘演,可以用其为新援,再加上幽州的兵马,俱都威胁北面,肯定能令青州贼人不敢轻举妄动!”石虎颇为得意的说道。

    “这么一来,岂不是要与大单于为敌了!”石生被石虎的话吓了一大跳。

    “什么为敌!如今青州贼人势焰大涨,已经不仅是我们的敌人,还是大单于的敌人,也还是晋室的敌人,我们替大单于挡着青州贼,大单于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肯为难我们!”

    石虎毫不在意的说道。

    “可是,如果大单于。。。。。。”

    石生心里还是不踏实,刚想着再多说两句,却忽然被石虎打断了话语。

    “够了,你这贼厮,与你废话了这么多,到底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石虎已经非常的不耐烦。

    “你要是再敢多言,立刻把你斩首示众!”

    石生见状,立刻吓得缩到了一边,不敢再多言语。

    刘氏见状,却是有心事为难。

    “将军,如今羯部众人奉你为帅,郡公虽然生死未卜,留下的两个儿子,却要多多善待啊。”

    石虎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本来按照他的心意,这两个程氏贱婢生养的小杂种,统统杀了,省的以后有麻烦。

    但是他在来襄国之前,大和尚佛图澄可是叮嘱过自己,一定要善待石勒的两个儿子,否则将会失去羯部众人的拥护。

    “这个是自然!”

    石虎瓮声瓮气的说道,一双眼睛却不住得在刘氏身上逡巡,似乎刘氏身上的衣服非常的好看。

    这时候,刘氏的又一句话,却打断了石虎年少悸动的心思。

    “将军,真的有办法,能让晋将刘演为奥援吗?”

    石虎收回目光,大声的说道。

    “那是自然!我与祖母能来襄国,也都是刘使君的帮助,这样算起来,我与刘演也是十分的有缘,只要对刘演陈说利弊,肯定能让其帮我们阻挡青州贼人!”

    “我派去的人,乃是王子春,可是大大的人才,一定能有理有据,说服刘演!”

    =·=·=·=·==·=·

    中山郡,卢奴城。

    大晋冀州刺史、北中郎将刘演,这个时候正端坐在大堂之上,接见石虎派了的使者王子春。

    在接了王子春奉上的石虎的信后,刘演一脸严肃的打开了信件,开始览阅了起来。

    “儿石虎顿首,义父无恙。。。。。。。。。。”

    第一句话,就立刻让刘演心中大喜。

    刘演和其叔父刘琨,两人都一直致力于拉拢石勒归附晋廷,只不过石勒却屡次拒绝。

    如今石勒遭逢大败,收拢了其余众的石虎,却如此谦卑的尊崇刘演为义父,肯定是想着投奔晋室啊。

    如今中原丧乱,石氏羯胡算是一股相当有实力的力量,一旦能投奔自己,则不仅削弱了并州的匈奴伪汉,还能有余力震慑青州伪汉。

    果然,刘演在读完信后,就明白了石虎的意图。

    石虎想要通过刘演,尊奉刘琨为主帅,然后替晋室讨伐青州叛贼,当然羯胡新败,此时需要晋室一众藩镇进攻青州贼人,牵扯其力量,以给襄国一带的羯胡喘息的机会。

    等到羯胡恢复了势力后,就可以全心全意替晋室,或者说是替刘演效命了。

    “哼,石虎年纪轻轻,却想出这种首鼠两端的办法,难道他以为我是傻子吗?”

    刘演虽然心中赞同,但是口中却故作声势的呵斥道。

    “他羯胡屡为匈奴帮凶,肆虐中州,屠戮洛京,都是羯胡人的身影最是猖狂,如今却要我帮其周旋青州贼人,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儿吗?”

    王子春见状,立刻替石虎辩解道。

    “使君,我家将军虽然年轻,但却是骁勇善战,与那青州贼人,也是屡败屡战,如今青州贼人在清河大胜,青州伪汉的视力已然大成!”

    “如今的情势下,如果不抓住青州贼人在冀州立足未稳的机会,联合诸州进剿之,绝对会成大患啊。”

    “等到青州伪汉在冀州获取了丁口钱粮,那刘预跨据四州之地,一旦兵锋北上,使君不过占据两郡之地,有何方法能拒之?”

    王子春的一番话,倒是立刻说到了刘演的心中了。

    “况且,石氏屠戮晋廷宗室臣僚者,乃是石勒,而不是如今的石虎。”

    “石勒如今多半已经殁于乱军之中,而我家将军当时都不曾做过主,都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反而,我家将军一直惦记着刘并州的找寻招抚之恩,如今尊奉使君为义父,其心之诚,足以可见啊!”

    刘演听后,心中也就不再多做计较了。

    因为自从听说青州汉军大败石勒之后,又占据了信都,身为晋廷冀州刺史的刘演,就一直忧心忡忡。

    一旦青州汉军北上,他手中的兵马可是孤木难支啊。

第317章 皇汉玄龙旗 下 不分章,2章一起发了.

    想到这里,刘演脸色一沉,站了起来,朗声的说道。

    “刘预不顾天理五行,背弃民心,僭越称帝,自当竭力讨伐,以警示宵小!”

    “但是石氏叔侄却也都是依附匈奴胡虏,与青州贼人相比,也不遑多让,如今遭逢大败,却想起来求我了,要是我出兵进攻刘预,的确给了石虎喘息之机。”

    刘演说道这里,冷笑一声。

    “不过,让我靡耗兵员钱粮的事情,却要白白便宜了石虎了。”

    王子春一听,对此早就有了应对,立刻说道。

    “使君此言差矣,这件事情,某在来之前,我家将军早就有了章程。”

    “哦,什么章程?”刘演不慌不忙的问道。

    “我家将军自知,要出兵进攻青州贼,肯定要靡耗钱粮,所以愿意以巨鹿郡十城奉上,以此为谢!”王子春说道。

    “巨鹿郡十城?!”刘演一听,立刻惊讶了起来。

    巨鹿郡虽然屡遭胡虏、鲜卑来回交战,但是其中的人口、土地还是不比刘演占据的中山郡差多少的。

    如果能得到巨鹿郡,则刘演的实力将要增强近乎一倍。

    “不错,只要使君率军入巨鹿郡,郡中城池都将开门迎纳,将军不费刀枪,就可以得一郡一地,岂不美哉!”

    王子春恭恭敬敬的说道。

    望着王子春的模样,刘演自然是知道这背后的算计。

    一旦南下占据巨鹿郡,势必就要与占据安平郡信都的刘预发生冲突,如此一来,刘演就要成为替羯胡石虎挡刀子的肉盾了。

    但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白白得到一个巨鹿郡的诱惑,还是让刘演不能拒绝的。

    “巨鹿郡十城,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户册版籍也都已经具备,只等将军前去接受了!”

    王子春又说道。

    “此事果真如此?!”

    刘演内心已然大动,立刻再次确认。

    “使君,此等军国大事,王某岂能戏言!使君如果不信,可以立刻点齐兵马,南下巨鹿去一看究竟!”

    听到王子春这么说,刘演心中已经信了**分了。

    “好,既然如此,我立刻就召兵马南下巨鹿郡!如果一切果真如你所言,那就允了石虎所请。”

    “不过,如果你但凡有一句虚言,我就立刻率军南下,连襄国也尽数克复!”

    刘演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气势,但是根本没有多大的可能。

    王子春也知道,刘演手中的兵力除了少量的部曲和两郡募兵之外,其余的都是拓跋鲜卑的兵马,如果让这些索头鲜卑四处抄掠,或者是平野作战,那都是一把好手,但是让这些索头鲜卑攻略坚城,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王子春此时却没有丝毫打算要反驳刘演的话,反而立刻露出一副小心应付的样子。

    “使君尽管放心,小人自当与使君同去,但有任何差池,就以这项上人头谢罪!”

    听到王子春这么说,刘演大笑一声,向侍立的随从吩咐道。

    “速取我的令章来,我要召代郡的拓跋六修前来,巨鹿郡我必取也!”

    自从拓跋鲜卑帮助并州刺史刘琨数次击败匈奴汉国之后,刘琨就上表晋廷,把幽州的代郡封给了拓跋猗卢为代郡公。

    如今统领代郡鲜卑部众的首领,正是拓跋猗卢的儿子拓跋六修。

    在得到刘演的出兵要求后,拓跋六修非常高兴的答应了。

    如今幽州枣嵩和段部鲜卑动乱,无暇顾及代郡的拓跋鲜卑,就算是出兵南下,自然也是不需要担心后院起火了。

    “之前总是听说中原富庶,如今刘演盛情相邀,咱们也一起去见识一下冀州的富庶繁华,就是不知道这巨鹿郡算不算最好的地界啊?”

    拓跋六修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举着手中刘演的信件对旁边的部将们说道。

    他知道,段部鲜卑这几年之所以能快速崛起,几乎能同时力敌其它鲜卑各部。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段部鲜卑多年来屡次入中原作战,其间抄掠的人口、牲畜、钱粮和财帛简直是数不胜数。

    拓跋六修曾经听索头部的长老描述过,段部鲜卑囤积的兵器、铠甲、绢帛、粮食等物资,足够拓跋索头们支用数年!

    “阿兄,要是南下巨鹿郡,岂不是有可能与青州伪汉遭遇?我可是听说,这些那个僭越称帝的贼首刘预,可是有几分勇武,已经数次击败胡汉了,这一次又大败了石勒,兵锋正盛,怕不是好惹的啊!”

    他的堂弟拓跋普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拓跋六修知道,自己这个堂弟一向是行事谨慎小心,要是不打消他的顾虑,那这一次出兵,恐怕就很难取得大的收获了。

    因为拓跋普根是前任索头鲜卑首领拓跋猗迤的儿子,虽然没有继任成为拓跋索头的首领,但却继承了拓跋猗迤的部众和土地。

    其实,拓跋普根的部众兵力,丝毫不比拓跋六修自己的兵力少。

    如今的代郡,也是两人一同镇守的。

    “三弟,这个尽管放心。”

    拓跋六修清了清嗓子说道。

    “刘演在信中已经说了,巨鹿郡是石虎献给他的,不需要咱们费什么刀枪,那青州伪汉刚经大战,已经无力再战,咱们只要拉着大队人马去转一圈,抄掠一番人口、财货,然后吓唬住信都的青州贼人就可以了,等到刘演把巨鹿郡收入囊中,咱们也就可以囊中鼓鼓的回代郡来了。”

    听到拓跋六修这么说,拓跋普根的心情也是大好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立刻点齐各部儿郎,南下巨鹿去!”

    拓跋普根对于中原的富庶之地,有着和拓跋六修一样的垂涎之意。

    “对了,阿兄,刘演可曾提过,要咱们出多少兵马吗?”

    拓跋普根追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刘琨、刘演叔侄控制的地盘都太过贫瘠了,不是田地荒芜,就是人口逃散,几乎就没有多少存粮,来供给拓跋部的援军。

    否则,在拓跋普根看来,并州的匈奴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拓跋部能有充足的粮草供应,连续作战一两年的时间,不给匈奴屠各人喘息的机会,只是闷着头,沿着并州一路向南杀去,灭掉匈奴屠各人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拓跋部的索头鲜卑们,可从来没有觉得并州的匈奴人是多么强的对手,只不过这些匈奴人内迁多年,有了许多学自中原人的花样手段,让久居草原的索头鲜卑人屡屡吃些暗亏。

    听到堂弟拓跋普根问这个问题,拓跋六修的表情很是轻松。

    “刘演在信中说,咱们可以出精兵一万,他手中的常山、中山两郡存粮虽然不多,但是等到了巨鹿郡,咱们可以自行搜集粮草。”拓跋六修说道。

    听到这番话,拓跋普根皱了皱眉头。

    “自己搜集粮草?”

    “对,就是自己搜集粮草,否则那刘演只怕也提供不了多余的粮草。”拓跋六修说道。

    “嘿嘿,要我说,既然刘演让咱们自行搜集粮草,那就索性多带些兵马,区区一万数量实在是太少了。”拓跋普根冷冷一笑。

    “三弟的意思是?”

    “阿兄,既然刘演让我们自行筹措粮草,那咱们就多带些人马,开春的时候,这草原上也都是荒凉的很,还不如多带些人南下冀州,好好的吃喝一番!”拓跋普根说道。

    “哈哈哈,好主意,那咱们就留下些兵马照看留守,其余的人马都南下冀州,等到吃饱了喝足了,再抢够了,咱们再回来!”拓跋六修得意的大笑起来。

    “而且咱们也多带些马匹,我听说春天的时候,中原的农田里都是越冬的麦苗,最是肥壮,可是放开了马匹去吃青苗,去年草原上白灾来的早,许多马匹都没有备足草料,正好可以多补补马膘!”

    拓跋普根继续说道。

    “嗯,不错,三弟果然是思虑周全,那怎么就这么办!”

    拓跋六修抚掌大赞,而后又对旁边侍坐的两个晋人模样的部将说道。

    “范将军,卫将军,你们二人本就是中州人士,也肯定熟悉这冀州事务,这一次也多带些本部兵马,虽我一起南下冀州,好好给我们讲一讲这冀州的风土人情!哈哈哈哈!”

    拓跋六修说完,又高兴的大笑起来。

    听到拓跋六修这么说,那范、卫二人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二人齐齐的应声答道。

    “既然公子有令,我等必定尽心相从!”

    迫不及待想要去冀州‘发财致富’的拓跋六修和拓跋普根二人,根本没有让中山郡的刘演久等,很快就率领数万部众,连人带马浩浩荡荡赶到了中山郡。

    见到拓跋部大军前来后,刘演也是不做等待,三个人立刻领军南下巨鹿郡了。

    三人率领数万大军,刚刚进入巨鹿郡北部的鼓聚、下曲阳一带的时候,还真的就如王子春所言,遇到的所有城邑、坞堡都纷纷开门投降。

    但是随着越向南走,三个人渐渐发现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按照石虎的允诺,巨鹿郡的城邑,都应该又他的部众留守,以待刘演前来接收,但是自巨鹿郡的下曲阳往南,遇到的数座城邑根本没有什么胡人留守。

    这些城邑,要么是换成了世家大族把持,要么就是刚刚被逃走的胡虏焚掠一空了。

    望着眼前又一座空空如也的城邑,刘演不禁面寒如水,向着旁边的王子春责问道。

    “王子春!此等情形,可是与你之前允诺的差的很远啊!”

    王子春此时也是心里惊惧不已。

    他知道,刘演的手中根本没有多少存粮积蓄,能应对长久的战事,恐怕根本没有打算与青州贼人真的刀兵相见,只是想南下捡拾巨鹿郡的便宜。

    可是,王子春万万没有想到,石虎留在巨鹿郡的守军却如此的不堪,这才几天的时间,竟然就一个个的弃城逃跑了。

    “使君,此事也怨不得小人,如今看来,肯定是那青州贼人趁着大胜之势,想要吞并巨鹿郡啊,要是这么说的话,青州贼人贪婪无度,更应该早日讨灭。”

    王子春说着,用手一指身后的众多兵马,继续说道。

    “如今使君手中有如此多的骁勇精兵,正好可以在巨鹿郡挫一挫那青州贼军的锐气,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一来,也可以彰显使君的威名,那冀州诸郡县肯定将会望风景从啊!”

    王子春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了刘演的军师了,而不是石虎的说客了。

    听到王子春这么说,刘演也就没有再多责难他。

    这倒不是刘演容易被蒙蔽,而是因为在刘演的眼中,王子春这个出身低贱的寒微之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怒。

    如今拓跋鲜卑数万大军已经到来,就算是遭遇到青州贼人,也根本无惧。

    顶多就是原本兵不血刃拿下的巨鹿郡,经过一场交战拿下来罢了。

    对于这些拓跋鲜卑人的战力,刘演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刘演的耐心还是有的,但是拓跋六修的耐心却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刘世兄,要是再这么下去,没有城邑的粮草补给,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四出搜寻粮草了?”

    拓跋六修迫不及待的说道。

    刘琨和拓跋猗卢已经约为兄弟,刘演和拓跋六修身为其二人子侄,自然也一直兄弟相称了。

    自从进入巨鹿郡后,拓跋六修就见到沿途的密布的青麦农田,还有村寨和坞堡密布,其中肯定有众多的人口,必然也有许多的钱帛粮食等资财。

    这等一望无际的平原富庶之地,是拓跋六修在代郡不曾见过的景象。

    他那可躁动的心,已经很难压制了,恨不得立刻就去率军四处抄掠一番。

    “贤弟稍安勿躁,如今我们大军初至,应该先宣扬朝廷王师之仪度和德政,让巨鹿郡的士民知晓我们的心意,要是急急忙忙的草率行事,恐怕会引起许多坞主豪族的敌意啊。”

    刘演当然知道拓跋六修的心思,这些索头鲜卑,要是真的细细计较起来,简直是比并州的匈奴人还要野蛮的存在,要不是自己能稍稍压制一二,只怕刚刚进入巨鹿郡不久,这些索头鲜卑就已经化身为强盗贼寇了。

    听到刘演这么说,拓跋六修立刻就有些不悦。

    “让我们拓跋部自行搜掠粮草,这可是世兄说过的,难道世兄要让我手下的儿郎们饿肚子吗?”

    “况且我拓跋部乃是前来为大晋朝廷效命的,这些巨鹿郡的士人百姓身为大晋子民,为我们这些大晋朝廷邀来的兵马提供些粮草补给,又有什么不可!?”

    拓跋六修此言一出,旁边的几个拓跋鲜卑部将立刻出言跟着鼓噪了起来,都嚷嚷着要出去搜掠粮草。

    “要是按我所想,谁要是不肯奉上粮草,那就是胡汉的党羽,要么就是青州伪汉的党羽,统统都该杀!”

    拓跋六修又是大声的嚷道。

    听到拓跋六修这么说,刘演眉头微皱,立刻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个拓跋六修,一向都是猖狂跋扈,特别是屡次出兵襄助并州刺史刘琨以后,他更觉得自己的重要性无人可比,在刘演的面前是越发的嚣张起来。

    对于这个索头蛮夷,刘演忍不住就要斥责他一番。

    就在此时,一队前军侦骑却是急匆匆的出现在了前方,一阵乱糟糟的马蹄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刘演也暂时把不满隐了起来。

    只见那侦骑头目奔到刘演跟前,飞身跃下,向刘演回禀道。

    “禀使君,前方来了一青州伪汉的人马,举着旗号,说是要来拜见使君!”

    “青州伪汉的人马?”

    刘演立刻就是一阵诧异。

    “这些青州贼军的手脚还真是快,竟然已经伸到这里来了。”

    根据之前王子春的说法,这些青州汉军大战之后,应该无力继续西进和北上,一方面是因为冀州残破,数万大军难以供应太久,另一方面匈奴汉国的呼延晏正率军围攻阳平郡,一旦阳平郡有失,就将威胁青州汉国的核心之地。

    “那就带他们过来吧!”

    刘演最终决定,还是与他们见一见,先探一探这些青州汉军的虚实。

    很快,在刘演手下士兵的引领下,三个穿着皮甲,外罩毛裘的骑兵就来到了跟前。

    刘演先是打量了一番这几个青州汉军骑手,三个人穿戴的戎服甲胄俱都很是精良,一看就是上等品料。

    三人所骑乘的战马却只是一般的马匹,与那身精良的戎服甲胄似乎不太相称。

    不过,最吸引刘演注意力的东西,还是三人之中,为首一人高举的一面旗帜。

    那面旗帜烈焰赤底,中间是一条黑色的玄龙首尾相绕,盘着正中的一个大大的‘汉’字。

    刘演想着,这应该就是那些青州伪汉的章服旗帜中的旗帜了。

    只见那手持‘汉’旗的骑手,在刘演部将引领下,向着刘演大声的行礼。

    “某是大汉冀州巨鹿郡太守崔琼,特来拜见刘使君!”

    听到来人所报的名号,刘演身边的几名部将,立刻勃然大怒。

    “大胆!鼠辈敢尔!”

    “狂悖逆贼,怎敢如此!”

    “伪孽贼子,在使君面前,竟然敢如此猖狂!”

    听到众部将的呵斥怒责,刘演却是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显然并没有十分的在意。

    反而是语气很是平和的问道。

    “我听君自称崔氏,莫非是清河崔氏吗?”

    那个自称是汉军使者的崔琼,听到刘演这么问,立刻点了点头。

    “不错,正如使君所说,某正是清河崔氏,乃是后汉崔尚书玄孙。”

    崔琼说道这里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自豪的神色。

    他所说的后汉崔尚书,就是指的东汉末年的尚书崔琰,在当时堪称是与颍川荀彧等人齐名的名士。

    只需要轻轻一提自己是清河崔氏,崔琰的玄孙,同为冀州豪门大族的刘演,自然也就明白了。

    果然,刘演听到崔琼的这番介绍后,也是面露欣赏的表情,至于刚刚那些还大骂崔琼的部将们,此时却都一个个面对惭愧,仿佛瞬间在崔琼的面前矮了一头。

    不过,拓跋六修和拓跋普根却丝毫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作态。

    “清河崔氏的崔悦,如今正在我叔父刘并州幕府中效力,可谓是忠君任事的典范。”

    刘演微微颔首之后,语气庄重的说道。

    “可惜啊,你们同为清河崔氏,崔悦孝义持身慨然为国,你崔琼却为何屈身事贼,难道就是贪图这个郡守之职吗?如此行事,将要置清河崔氏的累世盛名于何地?岂不是让你玄祖崔尚书蒙羞嘛?!”

    面对刘演气势汹汹的逼问,崔琼却丝毫不慌。

    “使君此言差矣,吾玄祖事汉以忠,舍生而取义,如今大汉复起,天子出于海北,顺时应命也,我身为汉臣之后,事于汉室天子,岂不是应该的吗?”

    听到崔琼如此说,刘演冷哼一声。

    “哼,刘预不过青州贼子,东莱寒贱之人,竟然也敢称天子?”

    崔琼听后,也是脸色一正。

    “崔琼斗胆,敢问使君,当年汉高帝手持三尺剑,斩白蛇起事竟至于汉室大兴,又比如今的寒门微末强了多少呢?况且,使君先祖也是出于汉室宗亲,如此说来,岂不是要自污先祖了吗?”

    刘演脸色微愠,知道这个崔琼肯定是个口舌伶俐之人,这种高门大族的士人,杀又杀不得,骂又骂不过,还是少做纠缠微妙。

    见到崔琼还要张口说话,刘演连忙出言阻止了他。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懒得与你做口舌之争!”

    “直接说一说,你此番前来,是有何目的就行了。”

    被刘演一挥手打断了话头,崔琼的心中很是不爽,不过,他这一次前来,是奉了刘预的命令,前来初做试探交涉的,并不是来逞口舌之利的,只得先忍耐了下来。

    “崔琼此次前来,乃是奉令告知刘使君,如今胡虏大败而逃,巨鹿、博陵、河间、安平数郡已经望风而降,只不过巨鹿郡偏僻,还有数城没有尊奉汉帜。”

    “特来告知使君,巨鹿郡北面数城,天子愿意赠予使君,以期共讨贼胡。至于其余众城邑,皆已经悬扬了皇汉玄龙旗,受到大汉的统辖,还望使君所部勿要逾越骚扰,以免双方刀兵相见!”

    “皇汉玄龙旗?”刘演有些疑惑道。

    “不错,刘使君,这就是皇汉玄龙旗!”崔琼说着,一举手中的赤底旗帜,“不仅是城池邑落,就是坞堡壁垒,凡是悬扬此旗帜者,也都是受大汉天子的保护!”

    “皇汉玄龙旗。”

    刘演望着那面旗帜上飘扬的玄龙纹,差一点鼻子都给气歪了。

    “大胆!就凭一面旗帜,难道就想阻拦我数万大军吗!?”刘演立刻怒喝一声。

    “不错,世兄,管他什么黄汉、黑汉,咱们数万大军在手,还怕他们这番讹诈不成!?”

    拓跋六修也是叫嚷了起来,他抽出长剑一指眼前的汉使崔琼。

    “回去告诉那个刘预,我们带来了数万铁骑,这巨鹿郡就是我们的了!”

第318章 博陵崔氏

    冀州,信都。

    当从巨鹿郡返回的崔琼,告诉刘预,说是晋冀州刺史刘演拒绝了自己各自相安的要求之后,感到有些不太理解。

    特别是当崔琼告诉他,与刘演同来的索头鲜卑的嚣张态度后,刘预更是感到大为不解了。

    “那个索头鲜卑真的这么说?”

    刘预又再次确认了一遍。

    崔琼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陛下,那个索头鲜卑的酋帅的确就是这么说的,其言语嚣张,仿佛已经把巨鹿郡视同囊中之物了。”

    “这个刘演,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不知道我大汉的兵威吗?”

    旁边的郗鉴也是感到大为不解。

    按照正常的道理来说,刘预的青州汉军屡次大胜胡虏,如今又刚刚在清河击溃了胡汉大将石勒所部,就连凶顽数载的羯胡石勒都已经没于乱军之中,此等的威名之下,本身势力连石勒都不如的晋将刘演,对于刘预的汉军,就算不是望风而逃,也应该暂避锋芒啊。

    哪知道,刘演却毫不犹豫的招引拓跋鲜卑南下抢夺冀州的地盘,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刘预的汉军放在眼中啊。

    同样疑惑的刘预,不得不转动脑袋,狠狠的猜测了一番刘演为什么这么做。

    “刘演事晋室以忠,可能在他看来,我们与那并州的匈奴并无二致吧。”

    最后,刘预根据历史上的模糊记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历史上西晋灭亡之后,整个北方中原,只剩下了刘琨等寥寥数支势力单薄的晋军残部,其中身为刘琨侄子的刘演,可以算是其中最为坚韧的一支。

    刘演用兵颇有章法,在兖州、冀州一带屡屡杀伤羯胡石勒所部,但是最终却孤军难敌众虏,败军失地投奔了坚守冀州厌次城的晋将邵续,并且最终与厌次晋军一起,牺牲在了羯胡最后的攻势中。

    作为遗留在北方的一支残部,他们面对的敌人可谓是空前的强大。

    除了中原南部零星的几块晋军势力之外,整个中原都已经落入了胡虏之手。

    面对如此危难的形势,刘演曾经有机会活命,既可以主动向胡虏的投降,又或者是力战不支以后顺势归降。

    反正在当时的北方数量众多的世家大族或是寒门黔首,大都是如此而为的。

    但是刘演却没有丝毫的迟疑,从开始的初露锋芒,很快变成了屡败屡战,直至最后的城破人亡,都没有想过投降。

    就是因为这一点曾经的记忆,所以刘预才派崔琼向晋将刘演传达了善意,想着双方暂且两相安好,毕竟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并州的匈奴汉国及其走狗群獠。

    “不管刘演为何有胆子如此行事,这巨鹿郡恐怕真的要再起战事了。”

    刘预有些可惜的说道。

    他刚刚派遣张豺等人在巨鹿郡、安平郡收取了税赋,并且给予缴纳税赋的坞堡寨落悬挂皇汉玄龙旗的权力,也就是说,只要缴纳了税赋,这些坞堡村寨都将受到大汉军队的保护。

    凡是有悬挂皇汉玄龙旗的城池、坞堡或是村寨受到了袭击,那大汉军队就有义务保护这些缴纳了税赋的大汉子民。

    刘预原本的考虑是,自己刚刚大败了石勒所部,在冀州可谓是风头正盛,派遣军队收取些税赋钱粮最是正常不过的,再拿出这种纳税者受保护的噱头,又可以替自己刷一波声望。

    毕竟,声望这东西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靠比较的,之前的大晋朝廷征税纳粮,却让冀州百姓落到了胡虏手中吃苦受罪,随后的胡汉乱军,那就更是没法比了,直接是下手明抢的。

    如今的刘预的汉军,虽然同样是收税要钱粮,但却给了一面皇汉玄龙旗,号称自此之后受到大汉强军的保护了。

    本来,刘预觉得自己是下山的猛虎,周围众人怎敢来摸大老虎的屁股,这一套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曾想,这个晋将刘演,却仿佛没有看到自己过往的辉煌战绩一样,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杀来了。

    “这么说来,我又得率军去会一会刘演和那些索头鲜卑了。”刘预有些不耐的说道。

    这时候,旁边的巨鹿郡太守崔琼,却是开口说话了。

    “陛下,以微臣之见,此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听到崔琼的话,刘预立刻问道。

    “子玉,可有何良策,不用兴兵?”

    如今刘预手下的汉军刚刚搜刮了一批粮草辎重,但是大都用来赏赐杀胡的军卒士民了,并且从其中征选了一批新的士兵,这些人也都是要训练消耗钱粮的。

    要是崔琼能有办法,不用大动军队,就能让刘演率军撤退的话,刘预自然是求之不得。

    “陛下,臣此番前往刘演的军中,我观其军中多数都是从代郡来的索头鲜卑,这些索虏虽然骑射骁勇,但是多为轻骑,如今巨鹿郡中散居的百姓丁口几乎全无,皆聚众修筑坞堡据守,就凭那些索头鲜卑的军力,恐怕很难攻破这些坞堡。”

    崔琼颇有信心的说道。

    听到崔琼这么说,刘预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

    拓跋鲜卑此前都是活动在塞外的草原之上,之前的南下作战,也都是何并州匈奴人于野外作战,其本身的攻城拔寨的能力,可以说几乎是最弱的。

    “可是,朕刚刚在巨鹿郡征收了税赋,并且赐予了他们汉旗,说过要保护他们的,要是任凭索头鲜卑攻打坞堡城池,却坐视不管,只能任其自行撤兵,这恐怕无法向冀州的士民交代吧,如此一来,朕岂不是要失信于冀州百姓了嘛?”

    如今这件事情,倒是成了刘预最头疼的事情,要是自己刚刚许下的允诺,却不能履行,那简直就是自毁名声啊。

    一旦失信于冀州士民,那自己以后许多政令,恐怕就要尽数落空了。

    要是这样的,就没有办法从豪强坞主的手中争夺重要的人口了。

    “陛下放心,以我计策施行,恐怕刘演和索头鲜卑还没有攻取一座城池,就不得不退兵了。”

    崔琼说道。

    “哦,速速说来。”刘预说道。

    “陛下,我听说章武郡的幽州孙纬,已经率军改易旗帜归顺大汉。”

    “不错,我已经派了一部兵马前去支援助守了。”刘预说道。

    “陛下,如今章武郡孙纬已经归附,可以令其大举兵马,作势要袭取刘演的中山郡。”崔琼说道。

    听到崔琼这么说,刘预立刻就是摆了摆手,有些失望的说道。

    “子玉所言,我已经明白了,肯定是要仿照那围魏救赵之计。”

    自己的话被刘预打断,崔琼却没有丝毫的不悦,而是非常有耐心的听着刘预说话。

    刘预继续说道,“不过,这围魏救赵计策是好的,可是章武郡孙纬等人兵力太少,刘演也肯定知道,就算举兵也难以吓阻他,而且,章武郡隔着中山郡也有些远了,也很难吓到刘演吧。”

    刘预说完,心中就有些失望。

    他心中想到,这个崔琼,虽然出身清河崔氏,经史典籍的知识很是不少,又精通堪舆军事,但终归有些纸上谈兵了。

    听完了刘预的话,崔琼却是不慌不忙的继续继续说道。

    “陛下,刚刚微臣所说,只是旁支以壮声势的罢了,这真要的事情上,臣还没有说完呢。”

    刘预闻听,脸皮一红,看来自己刚才是有些着急了,竟然打断了崔琼的话。

    “如此倒是朕急躁了,还请子玉继续说来。”刘预和颜悦色的说道。

    “令章武郡的孙纬举兵造势,只是其一,这最重要的环节,不是在章武郡,而是在博陵郡!”崔琼说道。

    “博陵郡?”刘预轻轻思索着。

    “不错,就是博陵郡。”

    “子玉,博陵郡虽然紧邻中山郡,倒是可以直捣刘演的心腹之地,不过到底要如何行事?”刘预表情凝重了起来。

    这博陵郡紧挨着中山郡,但是刘预的兵锋暂时不能抵达,其郡中的势力,自己也不清楚,就算是派兵北上途径博陵郡,恐怕都是很不现实的。

    “博陵郡中高门翘楚乃是我清河同祖的博陵崔氏,不知陛下可曾知否?”崔琼说道。

    “博陵崔氏?”

    听到崔琼这么说,刘预和旁边的郗鉴对视一眼,两人已经明白了,这个崔琼到底是作何想法了。

    “博陵崔氏,累世经传世家,朕自然是知道的。”

    刘预立刻说道。

    如今的大汉巨鹿郡太守崔琼出自清河崔氏,其祖先乃是源自姜姓,因以封地崔邑而称崔氏,春秋时为齐国公卿之一,齐景公时因政治斗争,崔明逃往鲁国避难,继任鲁国世卿,仕宦罔替,至秦代,崔明之子崔良的十五世孙崔意如任秦大夫,其长子崔伯基在西汉时定居于清河郡东武城县,后世遂为“清河崔氏”。

    而崔琼所说的“博陵崔氏”,乃是崔明之子崔良的十五世孙崔意如的次子崔仲牟,这个崔仲牟在西汉时定居于涿郡安平县县,逐渐发展壮大,因安平县后属博陵郡,所以到了魏晋之时,就被世人称为“博陵崔氏”。

    “陛下,如今博陵崔氏的崔懿、崔廓都有大才,但是自晋室诸王内乱以来,屡屡遭遇仕途不顺,有遭逢天下大乱,空有一腔才学,却无处施展,我与他二人同祖血脉,又在昔日同学共游历,只要我前去为陛下说项,定然可以收这二人为陛下所用。”

    崔琼信心十足的说到。

    “崔懿,崔廓?”

    听到这两个名字,刘预却是没有丝毫的印象,这两个人很明显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什么大名。

    当然,以西晋末年的乱世来说,普通的人才,能把自己的性命保住,就已经算是分成厉害了,要是再能留下赫赫威名,那可以算是当世的翘楚了。

    “既然子玉如此说,朕当然是相信的,只是不知道,博陵崔氏族中部曲丁口几何?足能堪用否?”刘预问道。

    这种事情不得不问啊,要是博陵崔氏虽然是豪门大族,但要是经史子集传家的饱学大儒,族中没有知晓兵事的人,就算是有丁口部曲,也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要是那样的话,刘预还得自己再想办法。

    “陛下放心,崔懿、崔廓二人都是经史饱学之士,但也都是精熟与兵学军事,此前都曾出仕晋廷赵王、成都王幕府之中,并不是那种没有经历的清谈之人。”

    听到崔琼这么说,刘预就有些明白了。

    “博陵崔氏”的这两位人才,看来应该是有些才能的,最起码指挥自己族中的部曲私兵,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博陵崔氏的这两位的‘站队’问题,就是一个很大的技能点不足了。

    先是篡位的赵王司马伦,又是痛击皇帝的成都王司马颖,怪不得这两位越做官越落魄,以至于竟然一起家里蹲待业了。

    “好,既然子玉如此说,朕就觉得此机可行!”

    刘预立刻说道。

    “不过,博陵一行,子玉打算派何人前去啊?”

    崔琼一拱手,说道。

    “事关重大,自然是我亲自前去。”

    “好,既然如此,就有劳子玉了,等到了博陵郡,子玉告诉他们,如今大汉顺应天命而复起,正是求贤若渴之事,要是此事成功,封侯拜爵都通通不在话下!”

    刘预知道,要是博陵崔氏能率众归附自己,那不仅是立刻威胁到了刘演的根基中山郡,更是为自己招揽一来一股势力庞大的助力。

    博陵崔氏在博陵郡中的发家史,甚至于比清河崔氏还要早,虽然如今声望不如清河崔氏,但博陵郡这些年却少有乱兵,博陵崔氏的实力反而大胜清河崔氏。

    更何况,博陵崔氏这种高门大族,可不仅仅是一家一姓,其姻亲门生更是众多。

    只要博陵崔氏能归附自己,刘预相信,那以后在幽州冀州的招揽大族豪强的事情,就要更加好办了。

    毕竟,清河崔氏这种投靠,那是青州汉军兵锋已至,不得不归顺,而远在博陵郡的博陵崔氏举族归顺,那意义可就不同了。

    那就是刘预的魅力所在了,正是自修仁德,以至于远者归附,这可是大大的“王道”啊。

第319章

    冀州,博陵郡,安平县。

    一条水面宽阔的河流穿过青青的麦田,向着东北方向流淌着,这条河叫做滹沱河,灌溉着沿途六百多里的冀州沃野。

    在滹沱河安平县段内,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水渠,叫做白马渠,由南向北接入了滹沱河,把南面的漳水与滹沱河连接到了一起。

    博陵郡崔氏的坞堡庄园,就坐落在滹沱河与白马渠的交汇处。

    两条丰沛的河流把博陵崔氏的田地滋养的肥美异常,养活了数千崔氏的宗族、部曲和田客。

    这座坞堡外面的夯土还是呈现着崭新的模样,很明显是又刚刚重新加固了一次。

    不仅有高墙,还有深深的沟渠环绕,要不是没有城门楼和高高的望台,从远处看起来与普通的县城一般无二,只不过是规模小了许多罢了。

    其实,这仅仅是博陵崔氏众多坞堡中的一座,如今的博陵崔氏早就已经是族中人口庞大的大宗族,早就以各房分支别居,除了年节祭祀之外,这些博陵崔氏的各房都是很少聚在一起了。

    不过,今日在这座坞堡庄园里,博陵崔氏各房的宗长和有威望的族老,却都齐齐聚集在了此地。

    在汉军骑兵的护卫下,巨鹿郡太守崔琼骑乘快马赶到了博陵安平县。

    在见到崔廓、崔懿兄弟后,崔琼立刻把自己所来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崔廓、崔懿兄弟很明显有意动了,但是如今的博陵崔氏已经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也不是那种族人分散别居的存在,虽然已经分了各房,但是还不是北朝时代那种分宗式样。

    此等大事,崔廓、崔遇兄弟二人觉得,必须得召集博陵崔氏各房宗长共同议定,才可以实行。

    “什么,子玉所来,竟然是要我们博陵崔氏,举兵进攻中山郡的刘演吗?”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刚听完崔廓转述的话,立刻就是面色不悦的质问起来。

    “世伯,这只是围魏救赵之计罢了,只要举兵造势,顿兵于巨鹿郡的刘演,就不得不回兵北返中山郡,只要他回到中山郡,也就可以了,并不是要真的与其刀兵相见!”

    崔琼立刻解释道。

    “中山刘氏,与我博陵崔氏也算是世交之好,如今刘越石刘演叔侄,又是讨胡克乱的功臣,要是我们博陵崔氏背刺其中山郡,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我们吗?”那名老者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

    “况且,如今天下大势未定,我觉得,我们博陵崔氏乃是诗书经义传家的高门,将来不管是何人坐定大局,都要离不开我们崔氏这种经世济民的士人,根本没有必要现在去冒险,招惹什么刘演啊。”

    听到崔氏老者的这番话,不少的崔氏宗老都是纷纷点头赞同。

    “不错,青州刘预建制称帝,实在突然的狠啊,虽然有颍川荀氏一帮人为其造势摇喊,但是我观其不过是一群强贼罢了,正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恐难逃覆灭的结局啊。”

    另外一名同样白头老者说道。

    “就是啊,如今局势未名,我博陵崔氏,自当独善其身,岂能轻涉这种险事。”

    “对啊,青州刘预,既然已经率军入冀州,却不肯亲自率军驱逐刘演,反而让我们博陵崔氏替他行那‘围魏救赵’的计策,实在是太小瞧我们,难道我们博陵崔氏,是那种拿命行险博取功名的寒门小族嘛!?”

    很快,一众博陵崔氏的宗老都是纷纷反对归附刘预,当然也不是明确的反对,只不过是不肯举兵响应罢了。

    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巨鹿太守崔琼立刻不顾众人的惊异的眼光,哈哈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崔廓见状,立刻顺势问了起来。

    “子玉贤弟,不知道所笑何事?”

    崔琼这才收了笑声,说道。

    “我是笑众位世伯叔兄,对于此等遗泽百世的大功,竟然弃之如敝履,实在是好笑啊。”

    对于崔琼的话,许多崔氏众人都是面色不悦。

    “崔子玉,那你倒是说说,这算是哪门子的遗泽百世的大功?!”

    听到这句质问,崔琼脸色一收。

    “如今刘季兴跨据四州之地,拥众数百万,有甲兵十万,此等雄豪之资,在众位眼中,竟然视而不见?”

    “并州胡虏肆虐中原,覆灭洛京,所依仗者也不过是数万户屠各胡人,其兵力也不过勉强十万之数,如今石勒败亡,王弥也已经丧胆,并州胡汉的气焰已经渐消,等到刘季兴经营数载,其势还将更加强大,到了那个时候,并州胡虏还有何依凭与其争锋?”

    听到崔琼这么说,众人也都是默然。

    他们也都知道,青州汉军的实力一直甚是强悍,更是屡次击败胡虏,但是毕竟距离他们还有些距离。

    “就算是崔子玉你所言属实,但是,那也是将来的大势罢了,这些争雄逐鹿之事,实在是难以预料啊,这么早的下定论,还是为时过早啊。”

    对于这句质疑,崔琼又是紧急着说道。

    “哈哈哈,世兄,此言差矣,如今的天下,本来可以是另外一番太平景象,但先是晋武帝遗留祸端,然后又是司马家诸王内乱,以至于祸乱天下至此。”

    “此乃**,更是天意!晋室失德乱国,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否则怎么会如此呢?”

    “将来汉室必兴,难道众位准备,再等到汉室还于旧都,盟誓封赏的时候,再开始投效建功立业吗?”

    崔琼说的虽然有道理,也的确说服了许多人的内心,但是依然还是有保守的老者提出了自己的反对。

    “就算是将来有大功,甚至于裂土封侯,也不过是将来之事,但是如今要是交恶与刘演,恐怕这博陵的安平日子,也就要到头了啊。”

    “如此乱世,世伯怎能还指望什么安平日子?大丈夫自当立不世之功,岂能困守与先祖的盛名遗泽之上?”崔琼立刻反驳道。

    “况且,刘季兴虽然出身武人,却崇文重道,他曾经与我说过,要令我们崔氏,成为新一代的士人文宗!”

    “士人文宗?”

    众人听到这个都是一阵阵的惊讶,这个名号,可不是简单的名士,而是有着另外的含义。

    “什么样的士人文宗?”

    立刻就有人问道。

    “难道是孔氏那种?”

    一名崔氏宗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不错!”崔琼非常肯定的说道。

    “刘季兴曾言,孔子之道匡世已经数百载,如今天下大势早已经异于昔日,需要再有继往圣开新宗的大贤之士!”

    “新朝,必当有新的文宗圣贤于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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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晋阳。

    一场薄薄的春雨过后,整个晋阳的街道上,刮起了阵阵的冷风,丝毫没有春暖的气息,反而是一股肃杀之气涌来起来。

    围攻晋阳城的匈奴汉军,刚刚退兵没有几天,城中死伤了男人的门户中,都是一片的愁云惨淡。

    根本没有什么春日美好的景象。

    大晋并州刺史刘琨,刚刚跑晋阳城外返回,一行人快马加鞭的急色匆匆的返回了城内的府邸。

    此时的刘琨,才不过四十岁出头,但是他的两鬓已经出现了发白的头发,足以可见其辛劳憔悴。

    一进了府内,刘琨立刻召来中山郡来的信使。

    “小人,见过郎主!”

    那名信使是中山刘氏的部曲,见到刘琨后立刻恭敬的跪拜。

    刘琨却是没有耐心的摆了摆手,说道。

    “起来说话吧,我问你,刘演召了代郡的拓跋鲜卑兵马,南下进攻巨鹿郡,可是有此事?”

    那信使见到刘琨脸色阴沉,赶紧小心的回答。

    “回禀郎主,的确是如此!不过,大公子早已经派人送了信来,可是匈奴胡虏围攻城池,道路不畅,这才来晚了。”

    刘琨根本没有再听信使的言语,立刻生气的一拍面前的桌案。

    “啪!”

    “刘演此举真是愚蠢!”

    那名信使见状,吓了一跳,立刻跪下。

    “大公子也是想为国收复失地,,,,”

    刘预却不想听信使的辩解,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命你立刻回返,携带着我的书信,命令刘演立刻退兵返回中山郡,不得与青州刘预再起战事!”

    那名信使闻言一惊。

    只见刘琨已经取过笔墨,飞速的写完了一封亲笔信。

    “我听闻青州兵刚刚大战,正在信都停留,只要你快点送到此信,刘演肯定还没有与青州军遭遇交战,如此一来就是再好不过了。”

    那信使赶紧接过书信,告退一声,飞也似的去骑马了。

    这时候,刘琨旁边的一名部将,却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使君,如今刘预已经僭越称帝,可是大大的乱臣贼子,刘演兴兵讨贼,岂不是再好不过了嘛?为何要令其速速退兵呢?”

    刘琨这时候站起身来,轻轻抚了自己的胡须,说道。

    “刘预虽然是乱臣贼子,但是其毕竟是与那胡虏不同,特别是胡汉呼延晏所部数万兵马,如今正在河北返回,恐怕用不了多久,胡虏的又一次攻势,就要来了。”

    “如今索头鲜卑的拓跋猗卢,正在率军西击河西杂胡和铁弗匈奴,能用来驰援晋阳的兵马,就只是代郡的拓跋六修和拓跋普根所部了。”

    “那青州刘预数年以来,屡次大胜胡虏,岂能是能轻易击败的,只怕拓跋部的兵马一入冀州,再想全身而退,就要难了。”

    “到了那个时候,匈奴贼虏再重兵逼来,谁人还能来救晋阳!?”

    听到刘琨这么说,那名部将也是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拓跋鲜卑已经向西用兵了,要是这样的话,还真的不是招惹青州贼人的时候。”

    刘琨听到这话后,想了想,却是又是轻轻叹息一口气说道。

    “唉!如今胡虏肆虐,洛京倾覆,我不仅不能克复中州,就是这小小的晋阳城,竟然也得求那些索虏来助防!”

    “使君不必如此自责,如今晋室诸镇之中,使君已经是做的最好的了,想那幽州王彭祖,不仅没有使君这般的忠义,甚至于连幽州都失于僚属之手。。。”

    不过,那部将说着说着,就忽然停住了嘴巴,似乎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果然,刘琨听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彭祖,可不仅是败于僚属之手,恐怕更多的还是败于段部鲜卑之手吧。”

    “王浚依赖段部鲜卑,方能成事扬名,可是我刘琨,又何尝不是要依赖拓跋鲜卑呢?”

    那名部将闻言,赶紧请罪。

    “末将愚蠢,才有此失言,还请使君责罚!”

    刘琨却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

    “令狐将军,勿要挂在心上。”

    “只是我那老友祖逖,竟然能效命与青州刘预手下,实在是想知道,将来会不会与他与沙场相见啊。”

    =··==·=·=·=·=·

    并州,平阳。

    匈奴汉国皇帝刘聪的皇宫内,原来高大雄健的刘聪,这个时候在皇宫中大发雷霆。

    “赵固,这个该死的晋奴!竟然敢背叛朕!当初要是没有朕收留他,给予他封号爵位,如今还不过是太行群山中的一名盗匪!”

    面对怒气冲冲的皇帝、大单于,一众胡汉的军将官吏们都是一阵阵的害怕。

    “陛下,赵固退军回洛阳后,就勾结了荥阳的李矩等晋将反叛了,他肯定在等荥阳李矩,或者是颍川的荀藩等人前去接应他,只要陛下派出一支强军昼夜兼程,肯定能攻取洛阳!”

    胡汉的始安王刘曜说道。

    刘聪抚着自己的络腮胡子,非常生气的来回踱步。

    最近的坏消息,是一个接一个的袭来,先是石勒大败折损兵马,再然后就是呼延晏率军攻掠阳平郡遭遇抵抗,不得不退兵,而后又是石虎占据襄国,拒不来平阳朝拜自己。

    就在今天,胡汉大将赵固率军占据洛阳,反叛归降晋室的消息又传来了。

    这些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钟爱女色的刘聪,去后宫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洛阳一失,恐怕天下震动啊,陛下还是早早派兵,尽快夺回洛阳才行啊!”

    大单于刘聪非常信赖的皇子刘粲立刻说道。

    “如今呼延晏所率兵马正在汲郡,距离洛阳最近,可以令其先行进攻洛阳。”

    “然后,再以平阳发兵南下,由北面进攻洛阳,两路进攻之下,洛阳的贼子赵固,肯定不能支撑!”

    听到刘粲的话后,皇帝刘聪却是摇了摇头。

    “洛阳坚城,可不仅仅是一座城,其外面的坞堡壁垒,也足足有十余座,不倾国之力,恐怕难以攻取啊。”

    刘聪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始安王刘曜。

    胡汉国中依旧是保持着部族传统,始安王刘曜手中的掌握的兵马几乎占据了胡汉兵力的三分之一。

    “那陛下的意思是要先放弃进攻关中吗?”

    刘曜见状立刻明白了刘聪的意思。

    “不错!关中司马氏不过是猪狗蠢才,且留他们一些时日!”

第320章

    其实,在去年,也就是永嘉五年,胡汉大军刚刚攻陷洛阳之后不久,叛晋投降的赵染等人就引领匈奴刘曜所部,击杀了南阳王司马模,进而占据了长安城。

    不过,匈奴人仅仅占据了一个长安城,周边全都是忠于晋室的势力,在晋雍州刺史贾疋(雅)的号令下,率领关中数万忠于晋室的军队围攻长安,势单力薄的匈奴人不得不放弃长安,重新撤退到了西河地区。

    “如今关中得失,不在长安城,而在与破解关中晋室残党的军力!”

    匈奴皇帝刘聪捋着胡须,耐心的向刘曜解释道。

    如今的洛阳被赵固占据投晋,必须马上集结大军重新攻取,否则接二连三的失败之下,刚刚立国不久的匈奴汉国,很有可能爆发出来难以平复的内部危机。

    这样一来,就必须要把原本进攻关中晋军的军力,抽调到洛阳来。

    此时的刘曜,已经占据了弘农、西河一带,可以说是掌握了关中的门户之地,对于长安和沃野千里的关中,刘曜早就已经是志在必得。

    如今刘聪想要他暂时中止攻取关中的势头,刘曜的内心是非常不情愿的。

    “陛下,此前长安已经夺取了,只不过是关中晋军残党人多势众罢了,如今雍州西面和北面的卢水胡、铁弗部等有已经相约好了共同出兵,这一次就算是不能重新夺取长安,但是也可以杀伤晋军余孽,还能踏毁关中的农田青苗,令其不能应时耕种,那么关中晋人余孽今年肯定一无所得,损毁其积蓄资财,也将非常利于以后攻略关中啊!”

    刘曜非常的恳切的说道。

    听到刘曜的话后,匈奴皇帝刘聪的脸上却是表情凝重,显然是在思考着重要的取舍得失。

    刘曜见状,立刻又继续进言道。

    “陛下,如果这时候,撤走进攻关中的兵力,就凭北面的卢水胡和铁弗部很难撼动关中的晋军,那样的话,肯定就给了关中晋军余孽喘息的机会啊,关中水土丰美,只需要一年劳作,就能有足用两年的收成,足以让疥癣之疾变成心腹大患!”

    “况且,赵固不过是以山贼匪寇,就算是手中有些杂兵,只要断其外援,也必不能久守洛阳,如果要是陛下亲身前往征讨,恐怕更是易如反掌!”

    刘曜最后又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堂哥一记狠狠的马屁,以希望能让自己如愿。

    不过,身为后匈奴帝国的皇帝,刘聪却绝不是简单的一记马屁,就能让他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刘聪知道,刘曜的心思在于攻取关中,也即是给他自己扩张势力,但是如今的洛阳重要性,可是比长安和关中加起来,都重要的多了。

    不过,刘聪这个皇帝,却没有那么大的威势,能用蛮力让刘曜屈服,自然也不能用这个理由来劝说刘曜。

    刘聪眼睛一眨,立刻就有了主意。

    “永明,你可曾听说过,当年魏武帝定袁氏余孽的故事?”

    刘曜闻言,就是稍稍一愣。

    在并州匈奴人中,刘渊、刘聪父子可以算是最有学问的匈奴人,不仅见多识广,而且熟读精通汉人的典籍史书。

    相比之下,刘曜的学问就要差了许多。

    “陛下,臣愚鲁,不知道说的这件魏武旧事,指的是什么啊?”

    匈奴皇帝刘聪,轻轻一笑,说道。

    “如今关中的晋室余孽,比如阎鼎、梁综、索綝、贾疋等人,其实都是各怀心思,谁都想着总摄那晋室行台的大权,如今我皇汉大军久攻威吓之下,他们这些人不得不相互容忍,齐心协力一起抵挡我大汉天威!”

    “但是,如果这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兵力,一旦撤走,这些人为了争夺权势,肯定会相互构陷攻伐,到了那个时候,甚至用不着耗费我们一兵一卒,就能令其自损大半势力!”

    听到刘聪这么说,刘曜的脸色也是凝重起来,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很显然,刘聪的话让刘曜大大的动心了。

    这个时候,旁边的匈奴人智囊,御史大夫陈元达却是非常高兴大声赞叹。

    “陛下之言,实在是一项好计谋啊!当年魏武帝自行撤兵,以令辽东公孙氏擒杀袁氏,如今始安王退兵关中,不仅可以聚兵一处,速取洛阳,还能令关中晋室余孽自相猜忌攻伐,实在是一箭双雕之计啊!”

    听到御史大夫陈元达的赞美之词,匈奴皇帝刘聪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来了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个陈元达,是他死鬼老爹刘渊的故交好友,对于自己这个皇帝一向是摆出一副诤臣的模样,像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夸赞,这绝对是第一次。

    不过,陈元达随后的话,却很快令匈奴皇帝刘聪的心中又恢复了对他的厌烦。

    “陛下天纵英才,一旦稍加施为,必当比肩高祖、光武,臣恳请陛下以后,一定要减少后宫饮宴狎玩,亲贤能良将,远阉人奸邪,,,,,,,,,”

    等到御史大夫陈元达终于说完的又一篇长论之后,匈奴皇帝刘聪的心中,早已经是恨得牙痒痒了。

    不过,好在这时候,始安王刘曜已经做好了考虑,决定听从皇帝刘聪的安排,率军东进一起进攻洛阳。

    刘聪见状,原本的那点不快也就很快消失了。

    作为一个全民皆兵的部族,哪怕是建号立国之后,匈奴汉国还是保持着随时待命出征的准备。

    虽然此时已经是入春,马上就要进行重要的春耕,但是此时并州的匈奴人早就不用亲自耕种了,数年一来掳掠来的晋人奴婢田客,都是并州匈奴人最好的农夫,根本不用顾忌什么出征耽误农事。

    只用了短短数天,整个并州一带的匈奴人,就在各自部族豪酋的率领下,集结到了平阳城,随时准备听从匈奴皇帝的号令,向着洛阳再出征。

    对于这一次攻打占据洛阳反叛的赵固,匈奴皇帝刘聪是非常重视的,甚至于舍得离开平阳都城,离开美女成群的后宫,亲自率军出征洛阳。

    在平阳皇宫的大殿内,匈奴皇帝刘聪召集群臣,宣布了自己将要御驾亲征洛阳的事情,并且把平阳都城的政事决断权,交给了皇太弟刘乂。

    不过,刚刚获得如此恩荣重任的皇太弟刘乂,却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皇太弟刘乂这几日从一些宫女阉人那里听到了一些悄悄话。

    如今的匈奴皇宫中都在传言,刘乂的母亲单氏与皇帝刘聪二人已经勾搭成奸。

    这对于刚刚十几岁,又自小尊崇学习经史礼仪的皇太弟刘乂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虽然刘乂是匈奴人,但却时时以儒士自居,哪知道这种极端无礼荒谬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自己头上。

    皇太弟刘乂摸索着手中印玺,这是刘聪交给自己留守后方的权力象征,眼睛却是紧紧盯着自己的兄长皇帝刘聪,他实在是不知道,以后将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兄长和母亲了。

    不过,此时的匈奴皇帝刘聪,却是不知道被自己当成儿子养的弟弟,已经悄悄记恨上了自己。

    刘聪望着殿内叩拜的众多臣子将领,却是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叩拜的群臣中,有一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的笑容,与即将出征的肃穆景象十分的不同。

    等到众臣告退,刘聪坐在大殿上,依旧皱着眉头,向旁边侍从的宦官问道。

    “宣奴,朕刚刚看到,一些晋人降臣,都在偷偷的发笑,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旁边的宦官宣怀,担任匈奴汉国的中常侍,手中有不少人手专门刺探平阳城中的晋国降人各种动向。

    果然,中常侍宣怀的话解开了匈奴皇帝刘聪的疑惑。

    “陛下,那些晋国降人,在听闻石勒大败,赵固叛投晋国之后,都是在平阳城中频频走动告知彼此,都是些忘恩负义的狗贼!”

    刘聪听到这话,脸上已经面如寒霜,丝丝的杀气也已经显露了出来。

    中常侍宣怀见状,立刻又继续说道。

    “陛下,不仅如此啊,老奴刚刚还得知,有些晋国降人还曾悄悄的去密访司马炽啊,至于他们说了什么,老奴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听司马炽家中的奴婢说,司马炽与他们交谈之时,都曾经痛哭流涕,实在是可疑啊!”

    “砰!”

    匈奴皇帝刘聪听罢,立刻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

    “这个司马炽,竟然还敢与那些晋人降虏勾结!这是要造反啊!”

    刘聪说道这里,一把取过旁边的佩剑。

    “嚓!”

    持剑在手,向着旁边侍从的卫兵命令道。

    “来人,带着我的命令,去司马炽这个竖子给我带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永嘉六年,三月。

    晋天子司马炽在平阳宅邸内被灌入鸩酒而亡。

    =·=·=·==·=·==·

    冀州,安平郡,信都。

    在信都城内,原先的安平郡王旧宅邸内,刘预正在一处隐秘的房间内,接见一名并州来的使者。

    “哈哈,想不到崔君也是如此的仪表不凡,果然不愧是清河崔氏的风流人物啊!”

    刘预看着眼前的崔悦,非常高兴的夸赞道。

    这个崔悦,字道儒,也是清河崔氏的子弟,不过他并没有跟随清河崔氏的崔遇、崔琼等人出仕刘预的汉国,而是在晋廷并州刺史刘琨幕府中担任从事中郎。

    因为,并州刺史刘琨正是崔悦的姑父。

    “崔悦不过是宗族中的德行浅薄之人,除了一心忠君奉道之外,并无其他的才能!”

    崔悦对于刘预的夸赞却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刘预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几日之前,越石公写信让刘演撤离巨鹿郡,我已经是知晓了,如今胡虏肆虐,朕与越石公皆是志在讨平胡虏,要是因为一个巨鹿郡就刀兵相见,实在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其实,刘演率军匆匆撤离巨鹿郡,并不是因为刘琨的书信送达,而是因为博陵郡崔氏率领军中大小豪族数十家举兵响应刘预的汉军,直接威胁到了中山郡,刘演这才不得不率军匆忙撤退的的。

    “此事崔某并不知晓,崔某此来,只是奉司空之命,来送信的。”崔悦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说道。

    果然,崔悦从怀中取出来一封信,递到了旁边护军将军赵昆的手中。

    赵昆检查了一遍之后,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后,这才转交到了刘预手中。

    刘预打开信就看了起来。

    这封信写的倒是很长,从言语用词上,也足以看出来并州刺史刘琨的重视之心。

    不过,这其中的内容嘛,却是让刘预有些哭笑不得。

    并州刺史刘琨在信中先是对刘预屡次击败胡虏,又刚刚击杀羯胡石勒表示了钦佩之情,而后又说了一番天下大势已经呈现了一派大好形势,当然是对于晋室的大好形势,比如关中的匈奴人不战自退,洛阳的匈奴部将弃暗投明。

    总之从大局看来,匈奴胡虏如今只是占据了一两州之地,并且是逐渐式微,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周围忠于晋室的势力群殴而死。

    最后,刘琨又对刘预僭越称帝的行为表示了谴责和痛惜,并且一再表示,只要刘预能自弃帝号重归晋臣序列,并州刺史刘琨就愿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保,为刘预在大晋天子面前争取到恩赦。

    看完了这封信,刘预对于这位“闻鸡起舞”的刘琨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怪不得历史上,当石勒在匈奴汉国混的风头正盛的时候,刘琨屡次真诚的拉拢石勒叛胡投晋。

    就冲着信中的话语,刘预就知道刘琨对于自己拉拢也是非常真心的。

    只不过,这种对于晋室的忠心,实在是有些令人感到难以明白啊。

    不过,眼前送信的崔悦,对于这封信的内容很明显丝毫不知情,所以刘预也没有当场做什么回应。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对于并州刺史刘琨的‘忠晋’之情刘预也是早有准备。

    他看完信后,就把信仔细的收了起来。

    “崔君既然已经来了,那我也有一份书信,附带一份薄礼,替我带给越石公!”

第321章

    并州,晋阳。

    大晋并州刺史刘琨,正坐在府邸明堂之中,旁边的两个侍女一个在温煮新酿的梅酒,另外一个则是在拨弄熏炉里的香料。

    刘琨出身高门大户,自小的衣食用度就一直追求精细奢靡,虽然如今投身到了讨胡大业中,但是只要一有闲暇时刻,这种温酒熏香的基本调调,那是从来都不能少的。

    这时候,刘琨的妻甥,司空从事中郎卢谌脸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姨丈,崔悦回来了。”

    卢谌轻声的说道。

    刘琨派遣从事中郎崔悦,前往冀州意图劝降青州贼刘预的事情,在并州还是保密的。

    “哦,快让他进来!”刘琨听罢,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很快,一身普通士人装扮的崔悦就来到了刘琨面前。

    刘琨一番慰切后,立刻询问起来此行的结果。

    “那刘预素来仰慕司空的盛名,不过却并没有对我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让我替他带了一些礼物和一封书信,要交给司空手中。”

    对于崔悦说的结果,基本都在刘琨的预料之中。

    对于那些所谓的礼物,刘琨一听不过是些少许珠玉绢帛,并没有任何稀奇。

    倒是刘预那封信,却让刘琨有些好奇。

    那个胆大包天的青州贼首,到底会给自己说些什么呢?

    不过,接过崔悦双手奉上的信后,刘琨却没有立刻着急的打开阅看,反而是先向崔悦询问了一番此行的见闻。

    “道儒此回返冀州,一路所见,可是有什么不同?”刘琨问道。

    他们这些人都是河北人士,却已经是数年不曾回过家乡了。

    “民生凋敝,商旅罕有,但是终归是繁茂富庶之地,田地里的庄稼还是能经常见到,不似并州这里,到处都是荒芜的野地。”

    崔悦非常认真的说道。

    “不过,冀州一带的兵祸,可能最近以后要消减许多了。”

    刘琨闻言,双眼一亮,问道。

    “可是羯胡余部石虎,犹然占据赵、魏一带,难道刘预不打算西进讨伐了吗?”

    自从刘琨命令拓跋鲜卑撤退,努力向刘预示好之后,他就知道,赵魏一带的石虎势力,肯定将会受到刘预的追剿。

    “刘预率军入冀州后,大肆宣扬所谓《杀胡令》,只要斩一羯胡首级,就能立刻从苍头黔首变成拥有田亩的官士,此令一出,赵魏一带的杂胡乌桓等群丑,本就害怕青州伪汉的军力强盛,如今又这《杀胡令》厚利引诱,全都纷纷斩杀军中的羯胡人,投降刘预了。”

    对于这个《杀胡令》,刘琨还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在刘琨看来,这个杀胡令实在是有些荒唐,要是真的把中原的羯胡都杀光了,那刘预占据的整个冀州全部的土地,恐怕全部封赏了都不够。

    “但是并州的屠各胡人,怕不下十万数计,那刘预但凭一个所谓的《杀胡令》,就能讨平胡虏嘛?而且,他怎么知道,那些被斩首的人都是胡人呢?”

    刘琨摇了摇头。

    “司空,这杀胡令中,要杀的所谓‘胡人’,并不是普通的胡人,而是石氏这种羯胡!”崔悦向刘琨解释道。

    “羯胡?”

    刘琨稍稍一愣。

    这些所谓的“羯胡”是什么模样,并州刺史刘琨自然是知道的。

    刘琨不禁想起来见过的那些羯胡人,他们都是想黄棕杂色的头发,也有黑色的,但是大多都是卷曲,并且眼睛也是迥异于中原晋人和普通的匈奴人,而且男子多数都是有卷曲的大胡子。

    “要是只是杀羯胡,那的确倒是好分辨!”刘琨说道。

    “不过,为何刘预要单单针对羯胡呢?”

    崔悦想了想,然后向刘琨解释道。

    “司空,在我想来,杀胡令开始的时候,应该不过是离间胡虏中的羯胡和普通杂胡、晋人,只不过刘预如今兵力强盛,胡虏中的乌桓等杂胡,这才借着羯胡的人头,来给自己找个出路罢了。”

    刘琨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

    “依道儒所见,这杀胡令的效果如何?”

    崔悦听后,非常严肃的说道。

    “效果非常好!如今刘预率军坐镇信都,以冀州大族子弟为官吏,又以降将张豺等人为爪牙,赵郡、巨鹿一带的胡虏都已经闻风丧胆,许多羯胡害怕被乌桓、晋人斩杀,都弃城逃奔襄国了,不过半个月间,赵郡、巨鹿郡的羯胡都已经被斩杀、逃窜一空了。”

    “而且,那些斩羯胡投降的乌桓人,又被刘预另编为数支兵马,恐怕将来进攻襄国的羯胡人,就根本用不着抽调冀州的百姓了。”

    听到崔悦这么说后,旁边的卢谌却是露出一丝惊讶。

    “以乌桓人攻打羯胡?这倒是驱虎吞狼的好计策!”

    并州刺史刘琨听后,轻轻一笑。

    “乌桓杂胡算是什么‘虎’,不过是些丧家犬罢了,真正的虎,乃是刘预手中的兵啊。”

    说到这里,刘琨忽然又向崔悦问道。

    “道儒,我知道你素有识人之术,你觉得那刘预是何种人物?”

    崔悦听后,低着头,认真的想了想后,抬起头来说道。

    “司空,我观那刘预举止,既不曾计较我的朝见礼节,也没有自矜自伐,可以称得上是坦荡不拘小节的豪杰。”

    “那刘预手下的兵卒呢?我听人说,青州兵强,并不是强在将帅,而是强在那些军卒身上。”刘琨问道。

    “那些伪汉军卒甲士,人人家中都动辄有百亩田地,又都各有田客,虽然是名曰‘军卒’,但其实与郡县中的小豪强并无二致,以如此厚资养出来的军卒,自然是强的很啊。”崔悦说道。

    听到这话,刘琨却是沉默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刘琨根本就没有什么学习借鉴的可能了。

    如今的并州可不仅仅是缺少士兵,还缺少土地,因为不知道匈奴胡虏什么时候攻来,种地的农民活动范围都是非常靠近要塞坞堡,根本不敢离的太远。

    如此一来,刘琨手下的士兵连耕种田地养活自己都很是艰难,更何况学习青州汉军,用那么多的田地供养一名士兵了。

    崔悦与卢谌二人,又与刘琨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告退离开了。

    这时候,刘琨才打开了放在案几上的信看了起来。

    不过,刘琨越是看信,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精彩了起来。

    等到把手中的信看完之后,刘琨的脸色已经是非常的难看了。

    他把手中的信纸紧紧的攥到了手中,用力之下,双手的关节都是‘嘎嘣’作响。

    “中山郡王?”

    “哼,简直就是可笑。”

    刘琨口中一边低声的说道,一边拿起手中的信纸,就要投到那个木炭酒炉中。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离开的卢谌、崔悦二人,却又返回来了。

    二人脸色惊惧,齐齐看着刘琨。

    “司空,刚刚传来的消息,天子在平阳城中驾崩了!”

    “驾崩了!?”

    刘琨闻言大惊,手中的动作却是也停了下来。

    原本应该化作灰烬的信纸,又被刘琨收到了怀中。

    =·=·=·==·=·=

    冀州,信都。

    一场春雨过后,为即将开始的春耕润透了大地。

    “有了这场雨,今年的春耕也即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啊。”

    刘预望着信都城外一望无际的农田,心中涌起了一股名为希望的东西。

    “陛下所言极是,今年的冀州,肯定能有一个安定的日子了。”

    清河崔氏的崔遇立刻附和着说道。

    “崔公如今兼任大司农之职,等朕离开后,这冀州的农事,可就要拜托给崔公了!”

    刘预鼓励的说道。

    “陛下既然不嫌弃微臣薄才,臣肯定竭尽全力,把今年冀州的农事督管的妥当!”

    崔遇非常有信心的说道。

    如今清河崔氏一门十几人,都被刘预征辟为官,九卿、二千石这些职务就有好几个,可谓是成了刘预的大汉在河北的第一家族了。

    特别是崔遇兼任大司农之后,所管理的主要职责,就是冀州的农事了。

    冀州与其它的地方不同,并不是简单的看天吃饭,冀州的河流水渠纵横,只要平时能修好水利,哪怕是遇到了天灾,也能有很强的抵抗力。

    现在羯胡石氏被赶出了冀州大部,北面的刘演所部又不敢前来侵扰,章武郡的孙纬等人又刚刚投靠了汉军。

    如今崔遇掌控的冀州中部一带,有了一个很是安全的环境,如此一来,对于今年的农事收成,崔遇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只要冀州有了粮食,则百姓可安居,各类百工出产,也就可以恢复了。”

    刘预说道。

    “陛下放心,只要给臣一年的时间,就能令冀州百姓不缺衣食,再来个两年,就能积蓄数年之资财。”

    此时的崔遇信心满满,心中原本那点对于刘预的大汉怀疑,也都是消失不见了。

    如今的崔遇,只是想着做好自己的大司农,然后就有机会位列三公,继而成为刘预将要筹建的“开科举士”的关键人物。

    要是能成为‘开科举士’的开创人物,那不仅是崔遇,就连清河崔氏都将成为如孔氏一样的真正名教宗门。

    不过,对于所谓的‘开科举士’的具体方法,刘预总是保持着神秘的状态,就连崔遇都是丝毫不得其法。

    再加上,还有潜在的竞争对手,比如博陵崔氏、颍川荀氏、太原王氏和华氏等,崔遇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急躁了,否则反而可能落得不好的境地。

    “如今司马炽,已经被匈奴人所杀,关中的秦王司马业肯定将要登基为帝了,这些晋室余党,有了新皇帝之后,说不定就要联合起来,搞什么大的动作。”

    刘预对崔遇说道。

    “如今章武郡的孙纬手中有数千兵马,可以为北面的屏障,巨鹿郡的崔琼、张豺也有近万兵马,可以防御西面,崔公可一定要把清河周边数郡经营好了,等到将来有了大战,要是没有冀州的粮草供应,但凭青州一地,恐怕是很难支撑啊。”

    “陛下放心,臣肯定替陛下牧民一方,等到晋室余党有异动,不仅可以为陛下提供兵员,还能提供充足的粮草!”

    有了崔遇的这番表态后,刘预也是有了些放心。

    刚刚得知被俘虏的晋室皇帝司马炽被匈奴人毒杀后,刘预先是感到一阵怜悯,随后又意识到了将来的危险。

    如今的晋室皇室成员,几乎被之前的王弥、石勒、刘曜等人屠杀一空。

    要是按照皇位继承的血缘和实际情况来算,只剩下了三个最有资格司马皇室成员。

    分别是关中长安城的皇太子司马业,秦州的南阳王司马保,还有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

    但是,在晋帝司马炽被杀后,关中的晋室皇太子司马业登基继任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就先传来了长安城内辅政的阎鼎和梁综等人内讧的消息。

    摄政的晋臣阎鼎因为忌惮关中本地派梁综侵夺自己的权力,非常果断的设计斩杀了梁综。

    随后,始平太守索綝和梁综的弟弟联合攻打长安城,阎鼎力战不敌,在逃跑的时候被乱兵所杀。

    经过这一个回合的内讧,整个关中的晋军势力大受损失。

    原本有机会趁着匈奴刘曜离开,攻取关中门户弘农郡的时机也就此错过了。

    等到刘预回到了信都城内,见到了刚刚从兖州赶来的信使。

    “陛下,胡虏三路大军已经齐聚洛阳,根据探报,足足有近十万之数,荥阳的晋将李矩、郭默等人派往洛阳的援兵都被阻拦,颍川郡的荀崧则是被王弥牵制,洛阳城的赵固肯定守不住洛阳了。”

    在从信使处得知了最新的情报后,郗鉴立刻为刘预分析了局势。

    “要是关中的晋军不内乱,这洛阳之战,恐怕还能多消耗一些胡虏的兵力。”

    刘预有些惋惜的说道。

    “可是,如今胡虏没有了关中的后顾之忧,只凭借中原的几部晋军残部,要想帮赵固守住洛阳,只怕是不可能了,甚至于,恐怕胡虏都死不了多少人啊。”

    郗鉴继续说道。

    “如此一来,要是胡虏攻克洛阳之后,顺势东进,只怕就要危胁咱们的豫州了!”

第322章 降服王弥?

    现在,刘预的势力已经向北占据了大半个冀州,要是从表面上看来,刘预的汉国势力大增,已经在控制的地域上碾压了匈奴汉国。

    但是,这却有另一个问题没有得到完美的解决。

    如果冀州、幽州是一个整体的话,一个完整的河北之地,就是一个土地人口和地利完美结合的地方,但是如今的幽州依旧掌握在枣嵩和段部鲜卑手中,是潜在的敌人。

    这就意味着刘预的防守阵线,有要向北延伸了,才能保证刚刚到手的冀州能有安全的环境。

    现在匈奴汉国大军南下进攻洛阳,近在咫尺的兖州极有可能遭到后续的波及,而刚刚拉长了防线的刘预,手中没有太多可靠的兵力了,对于匈奴人可能的进攻,只能采取被动的守势。

    “如今羯胡虽然屡败于王师,但是对于匈奴人这些胡虏来说,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外镇助力,就算是石勒败了,匈奴胡虏的嚣张气焰却是丝毫没有受到损失。”

    击溃石勒,对于冀州来说,是非常的重要的,但是对于匈奴汉国来说,却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是啊,没有了羯人,匈奴人却又招纳了卢水胡、铁弗匈奴,还有河南地的羌胡也刚刚有许多部族投靠了匈奴人,这些胡虏久居边塞,其本身的军力恐怕根本不在羯胡之下啊。”

    刘预最近与并州的刘琨暗中联络之后,虽然对于互相的拉拢,二人都是缄口不言,但是私下的铁器、马匹、粮食和药材的交易却是越发多了起来,顺带着并州方面关于匈奴人的情报,也都是源源不断的传到了刘预这里。

    “自后汉以来,天下久经征战,户口锐减,这些胡虏在关中雍凉之地,与汉人都是各自半数杂居,只要匈奴人的威名犹在,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胡虏投效匈奴人!”

    “天下太平,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啊!”

    刘预不禁发出了一声喟叹。

    在讨灭了石勒以后,刘预曾经有过一瞬间的成就感,感觉距离天下太平已经不远了,但是随后一系列的事情,却让刘预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想的太简单了。

    这个时候的羯胡石勒,可不是后世那个占据北方,敢夸口比肩光武帝的石赵天王,而只是匈奴帝国帐下诸多外军头目之一,也就是势力更大一些罢了。

    “陛下,如今正是胡虏气焰正盛之时,天下群豪莫有能与之争锋者,陛下能亲率王师屡破胡虏,夺取冀州,已经算是拥有了霸业之基,只要先理民政、练军卒,不出三年,就至少能有十万精良甲士,到了那个时候,必定可以讨平胡虏,还都与洛阳!”

    郗鉴从刘预话中,听出来了刘预心中的焦虑。

    但是如今的形势下,却不是大举发兵向西攻打匈奴人的时候。

    且不说匈奴人手中的兵马人数多于刘预手下的汉军,就连如今的装备,恐怕匈奴人也并不比刘预的汉军差,毕竟洛阳长安的武库可都是被匈奴人洗劫过,其中遗留的武备可是足够武装十万人的。

    并且,如今刘预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匈奴胡虏,周边的效忠于晋室的势力现在都各自忙于应付内部的纷争,一旦有了合适的时机,这些晋室势力也极有可能成为背后捅刀子的威胁。

    自从洛阳的晋室覆灭之后,如果仅仅以占据的地域面积大小来对比实力的话,效忠晋室的势力占据的地盘是最多的,凉州、秦州、雍州、幽州、江州、扬州等尽数在晋室宗臣手中,其余的并州、豫州、荆州、梁州等地也有半数效忠于晋室。

    听完郗鉴的话后,刘预心中的那点焦虑也是消减了不少。

    “如今胡虏刘聪亲率大军围攻洛阳,那司州、豫州一带的晋室余党,肯定人人自危,陛下可以借此机会,在兖州、豫州招纳流民,屯垦土地积蓄粮草,只要荥阳、颍川一带的晋军存在,那兖州西侧就有了屏障,如此一来,兖、冀两州的出产就可以足够诸军一年所用!”

    如今的兖州、豫州东部一带,虽然有李丰等人率领的部分汉军驻扎,另外还有陈午、郝亭、田禋等乞活军屯垦驻扎,但是除此之外的地方,还是处于坞堡豪强的控制之中。

    在这个天天兵荒马乱的世道中,农民要想好好种地,首先就得想办法活下去,毕竟死人是没法种地的,这样一来,就耕种的田地就必须紧邻坞堡城邑,否则一旦乱兵来了,连一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那郗公的意思,是要借此机会,把兖豫一带的豪强尽数收为我用吗?”

    刘预说道。

    “陛下,臣正是此意,兖、豫一带有丁口百万,却全都陷于饥荒恐惧之中,只要陛下能想办法,令兖、豫有一年安平,就可以让百姓流民免于饿毙,要是能有两年耕作,就可以有供养数万大军,到时候仅仅凭借冀州、兖州、豫州三地,踏平胡虏也不在话下!”

    郗鉴自己就是兖州高平人士,对于兖州的潜力当然是非常了解。

    “不过,流窜在豫州一带的王弥所部,却是依旧非常猖獗,就在上个月,王弥还曾经率军围攻阳夏、武平一带,上万百姓被杀,等到冉隆、陈午等人的援军赶到的时候,他们却又跑得没有了踪影。”

    刘预很是头疼的说道。

    王弥这个刘预的老乡,依旧是保持着祸乱天下的流寇本色,在一马平川的豫州、兖州一带屡次寇掠,一直都没有想要占据经营一处根基之地的打算。

    “要是出兵征剿王弥的话,至少需要五万兵马,而且还要有不少于同等数目的后勤民夫,至于需要消耗的兵器、箭支和粮草等更是数目巨大,如今的府库中,恐怕也根本没有了吧。”

    刘预想着,不是自己不想剿灭王弥啊,实在是需要的准备太多了,要想在千里平原上追剿王弥,没有足够的兵力把守要地,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陛下,如今石勒、刘灵败亡,赵固叛胡投晋,匈奴人在中原的外兵军头只剩下一个王弥了。”

    郗鉴继续说道。

    “王弥手下拥军近十万之数,虽然流窜不事经营,但是河淮之间也是占据数郡之地,也堪称是一方豪杰,要是陛下能收降王弥,岂不是既有了十万丁口,又可保兖、豫二州平安!”

    郗鉴的此番话语,大大出乎刘预的意料。

    “收降王弥?!”刘预惊讶道。

    “不错,只要收服了王弥,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郗鉴非常自信的说道。

    刘预却是想都没有想,就摇了摇头,否定了郗鉴的这个提议。

    “不可能,不可能,王弥不可能归降的。”

    “陛下为何这么肯定?”郗鉴不慌不忙的问道。

    刘预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与王弥虽为乡邻,但却并无交情,在刘伯根举兵之时,我与他也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更何况,其后数次交战,王弥皆是落败,不仅颜面尽失,其从弟王桑还擒杀,又怎么肯轻易的归降于我呢?”

    刘预说完,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

    “王弥性情不同与常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刘预心想,自己这么认为,绝对是有道理的,王弥这个人要是按照后世流行的观点,是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是真真正正的‘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别看现在王弥占据数郡,拥兵近十万之数,但丝毫没有经营根基之地的打算,依旧是屡屡率军为祸四方。

    要是说王弥没有大志吧,他却曾经以灭晋为目标。

    但是要说王弥志向高远吧,但其平日所为却与流寇无异,甚至于在酷虐残暴方面,远胜一般的流寇。

    毕竟,率先以人肉为粮食的胡汉军队之一就有王弥所部。

    听了刘预的又一番对于王弥的吐槽后,郗鉴却是没有丝毫放弃这个想法的打算。

    “陛下,难道王弥手下的部众,都和他想的一样吗?”

    刘预立刻摇了摇头。

    “那肯定不是,正常人都不可能与王弥想的一样。”

    ps:诸位老哥,不好意思,今天只有这些了,感冒抗不住了,脑子一片浆糊,再写全是水了。

第323章 智取王弥 上

    “可是,陛下觉得王弥是那种祸乱的人物,但是王弥手下的部众,也都是如此嘛?”

    郗鉴说道。

    听了郗鉴的这句话,刘预倒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件事情,要是针对王弥一个人的话,那肯定是没有什么希望,但是王弥手下的数万部众除了开始的那些追随者,大部分都是在各地收拢的流民。

    这些人之所以成为流民,并不是他们自愿的,而仅仅是因为自己原本的生活被破坏了,不得不如此罢了。

    “那郗公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要招纳王弥,而是要借此瓦解他手下的部众吗?”

    刘预立刻猜到了郗鉴的意图。

    “不错,臣正是此意。如今刘灵、石勒已经败亡,赵固又占据洛阳投降晋廷,王弥手下的数万部众虽然占据着河淮数郡,但是却一直如同流寇一般,于内没有富足的供给,于外远离平阳的匈奴支援,其多数部众必定人心思安。”

    “只要陛下能派遣亲使前往晓喻王弥及其部众,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就算王弥拒不接受,如此反复几次,其部众之中肯定会有人心动,到时候不管是王弥部众内乱也好,还是分崩离析也罢,总归能让王弥大受其害。”

    听了郗鉴的话,刘预认真的琢磨了起来。

    要是说石勒率领的胡汉军队是一支混杂着胡人汉人的‘多国部队’,那么王弥率领的这一支胡汉军队就是一支纯粹由汉人流民组成的军队。

    在历史上,王弥被石勒在酒宴上刺杀之后,这些汉人流民部众也被石勒所兼并,让石勒军势倍增,然后才有了北上占据经营襄国的实力。

    王弥手下的这些汉人流民,历经数年征战,个个都是晋室的仇人,如果能为刘预所用,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以后叛变投晋。

    “此计实在高明!”

    刘预细想了一下,拍手称赞道。

    “只要王弥的部众知道,朕有意收服王弥部众,并且打算妥善安置他们,那其中愿意投效者必定不会少,就算是王弥努力弹压,恐怕也会很是吃力。”

    郗鉴听到后,也就接过话,继续说道。

    “正是如此,只要能在王弥军中造势,则不管王弥意向如何,其部众肯定都知道还有一条退路,就在陛下这里。”

    郗鉴说道这里,得意的轻轻一笑,然后说道。

    “如此一来,要是王弥不肯就范,只需要一个聂政或者专诸,就可以成此机谋!”

    刘预听到这里,非常高兴。

    “哈哈,聂政专诸恐怕不好找,但是找个普通的刺客,恐怕就能够用了。”

    自从曹嶷、徐邈、高梁等人脱离王弥之后,王弥的嫡系部众就已经远不如从前,许多的流民部众都充斥其军中。

    刘预相信,从这些人中应该可以能找到愿意配合刺杀王弥的人。

    “只不过,王弥凶残酷虐,寻常人出使其军中,恐怕是要凶多吉少,如果陛下派遣的使者,被王弥当众斩杀的话,许多胆小之辈恐怕就要被震慑住了。”郗鉴说道。

    听到郗鉴的这个疑虑,刘预反而是根本没有认为这是个大问题。

    或者说,对于刘预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郗公放心,这件事情好办,有一个人去王弥军中,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

    西元312年,三月。

    豫州,汝阴郡。

    芍陂(bei)北侧的松河,正在连绵不绝的阴雨下向着东方流淌。

    胡汉征东大将军、都督缘海诸军事、东莱郡公,王弥此时正立马河岸,望着对面岸上的晋军旗帜,紧锁的眉头更加的聚集了。

    “将军,末将已经探明了,对面这些贼军,都是刚刚从江东调来的,为首的军将乃是司马睿委任的扬威将军纪瞻!”

    一名部将向王弥说道。

    “纪瞻?想不到这江东土豪,竟然也肯为司马睿效命了。”王弥对于江东纪氏的名号还是早有耳闻。

    “我问你,纪瞻本人已经到了何处了?”

    那名部将立刻回答,“对面这些都是江东的斥候,纪瞻本人应该还在寿春城中。”

    王弥听后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望着对岸的晋军旗帜。

    寿春城,乃是淮南第一大险要之地,不仅城池坚固,还控扼江淮之间的水道,要是寿春城丢失,则江北淮南一带,就将不复为司马睿所有。

    过了好长时间,王弥都是一动不动,任凭潮湿的雨水浸透了披风。

    终于,在旁边的胞弟王璋失去了耐心。

    “兄长,咱们还要在这里看多久?就算是看到天黑,那些江东貉子也不会自己退兵啊,要我说,索性直接渡河杀向寿春城,只要拿下寿春,整个江北淮南就都将是我们的了。”

    听到王璋的话后,王弥却是冷笑了一声。

    “你想的太简单了,要是寿春城是那么容易攻破的,我早就引兵杀去了。”

    “我刚才看对岸的江东游骑往来,差不多有十几种服帜,恐怕整个江南的豪族都出兵集结寿春了。”

    听到王弥的这话,王璋一脸的不可思议,立刻伸长了脖子望去。

    “还真是如此啊!这可真是奇怪了,为何这些江东貉子的游骑,要在侦查的时候带着旗号呢?”王璋大为不解。

    “哼,这肯定纪瞻那个狡猾之徒想出来的办法,他不想折损手中的江东子弟兵,特意派这些兵马来示威,希望我能知难而退!”王弥说道。

    “知难而退?哈哈哈,兄长,咱们什么时候怕过什么‘难’,更不知道什么是知难而退!”王璋闻言立刻大笑起来。

    王璋笑了一阵后,又继续说道。

    “更何况,这也有可能是那纪瞻想出来的障眼法,说不定此时的寿春城,就是一座空城,正等着咱们去呢。”

    寿春城距离此处不过五十里路,如果王弥率军急速行军,一天之内就可以到达。

    “江南本就是缺乏战马,我刚才一直在观察,对岸的这些游骑皆是些马上的好手,那些马匹又颇为雄健,要不是集结了江南的兵力,恐怕是凑不齐这么多精锐游骑的。”

    王弥说道,“而且,就算是江南的兵马未到,那也不会距离寿春很远。”

    “兄长,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就怕了他们了吗?”王璋颇为不服的说道。

    “如今阴雨连绵,已经下了一个多月了,军中的粮草也已经不多,要是咱们就这么进攻寿春城,一旦进攻不利,想要再离开,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王弥本人虽然残忍,但是他行军风格一向是谋而后定,如果不是有必要,轻易不会涉及险地。

    “兄长,那该如何是好?”王璋有些发愁的说道。

    “淮南这里一场雨竟然能下一个多月,军中士卒都是北人,早已经是水土不服,军中时疫似乎越发多了起来,要是再不能攻破一座大城,补充休整一番,恐怕军心不稳啊。”

    听到王璋的话后,王弥的心中一阵阵的纠结。

    在率军进入淮南的时候,王弥本来是打算急行军突袭寿春城,然后就可以招揽当地的水军,向东截断江南的晋军援兵,然后满满吃掉的淮南。

    不过,刚刚行军之后,淮南这里就下起来了雨水,而且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道路泥泞之下,一场计划中的急行军突袭,变成了在淮南泥沼中的艰难行进了。

    到了现在,刚刚摸到寿春地界的边角,江东的晋军援兵就已经赶到了。

    “随我回营,召集众人,一起商量一下!”

    王弥说罢打马回身,返回了军营。

    所谓的军营,此时也已经乱七八糟的一团乱,经久不停的梅雨,早已经让军营中遍布泥巴,四周的污水也是沤出了酸臭味道。

    很快,王弥手下的部将幕僚等二十多人,就聚集到了王弥的大帐之中。

    在得知寿春城可能已经有了司马睿派遣江南的兵马支援后,许多的部将都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将军,如今寿春城中肯定已经有了江南的援兵,这样的话,寿春实在是难以攻破啊。”

    “对啊,将军,这要是天气好的话,手下的儿郎们还能凭着血勇冲杀一番,说不定就能把寿春城拿下来,但是现在阴雨不绝,许多的士卒都是染上了时疫,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啦。”

    很快,许多的部将都是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反正大多数人都是认为寿春城已经不可能攻破了。

    “你们这些竖子,净说些晦气话,不过是来了一些江东貉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要我说,咱们就立刻率军奇袭寿春,斩了那江东貉子纪瞻的头颅,然后用寿春城的粮草招揽兵马,乘坐舟船东进,先攻取丹阳,然后就是建业!”

    一向蛮横的王璋,立刻非常不满的斥责了起来。

    不过,王璋的一派美好蓝图,却立刻招致了众将的反对,绝大多数人都觉王璋的想法基本就是做白日梦。

    听到竟然有人敢对自己出言讥讽,王璋立刻怒气冲冲的就要发作。

    不过,旁边的王弥却是伸手制止了他,然后说道。

    “军中士卒疲乏,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这才召集大家,想要寻一个好的法子。其实,我也觉得寿春城是难以攻取,只是如果我军现在距离寿春不过是五十里路,一旦露出惧怕退缩的迹象,寿春的江东兵马说不定就要立刻尾随追杀,实在是凶险啊。”

    王弥的话,倒是立刻得到了许多部将的认同。

    如今王弥军中士卒感染了时疫的人很多,就算是撤军的话,行军的速度也肯定快不起来,一旦被身后的江东兵马追杀,极有可能陷入一场大败。

    “都怪这该死的梅雨,否则,咱们十天前,就能攻破寿春城了!”

    一名部将非常惋惜的说道。

    “将军,不如这样,我们先派人去寿春,就说是要投降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以此来麻痹他们,然后再说要北上,替琅琊王扫平河洛中州,这样的话,寿春城中的江东兵马肯定不会前来追击,等到咱们的大军远离了寿春之后,再重新另做打算!”

    听到这名部将的‘拖延计’,不少的部将也是纷纷觉得可以一试,就算是没有效果,再从新做打算也不迟。

    王弥听后,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徐将军所言,也是一条计策,暂且先记下来。”

    这时候,王弥看到众人中有一人,表情肃然坚定,显然也是不赞同这个主意。

    此人正是在洛阳被王弥俘虏的晋将刘暾。

    刘暾也是东莱郡人,与王弥早年相识,并且,王弥跟随刘伯根起兵进攻临淄的时候,被他们击败的晋军将领就是这个刘暾。

    自从王弥与匈奴人攻陷洛阳后,来不及逃跑的刘暾,就被俘虏,然后投靠了王弥,如今担任长史一职务。

    “长史,以你之意,感觉此计如何?”王弥向刘暾问道。

    “将军攻陷京师,屠戮晋室王公,掳掠妃主,就算是以发代首,凭借将军的罪名,就算是拔光了头发,都不一定能偿还这些罪状!”

    刘暾脸色认真,大声的说道。

    不过,听到刘暾的这一番历数自己罪过的话后,王弥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是面露自得之色,显然对于这些功绩非常的自豪。

    只听刘暾继续说道。

    “就凭将军的这些罪名,就算是投降琅琊王司马睿,将军难道真的就不怕晋室宗室王公的报复吗?”

    “之前攻掠了豫州数城之后,就不应该南下淮南,而是应联合荆州的苟晞所部,要么占据荆州,要么占居伊洛。”

    “如今军中已经开始流传时疫,这淮南的阴雨时节没有一两个月,是绝对不会停止的,再待下去,恐怕全军十之七八,就要死在这时疫当中了!”

    这时候,那个想出拖延计策的部将,很是不服气说道。

    “刘长史,就算想退兵,那又要如何阻挡身后的追兵呢?”

    听到这话,刘暾颇为不屑的说道。

    “哪里来的追兵?!”

第324章 智取王弥 中

    “哪里来的追兵?!”

    “哪来的追兵?当然是寿春城里的江东贼人。”

    那名的部将理所当然的说道。

    刘暾听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对于这些江东来的贼人来说,将军的威名,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敢轻易招惹的。现在他们派出大批游骑,在对岸亮明旗帜,就是为了让壮其声势,如果他们得知将军率军撤退的消息,这些江东豪强肯定是高兴都来不及,因为他们不用与我军交战,就保全了各自的实力,又哪里会想到什么追击我军?!”

    听了刘暾的话后,包括王弥在内的众人都是频频点头,刘暾本就是晋室臣子,对于江东一带的豪强等人更是早就有解除,可谓是权威的‘知吴’人士。

    只听到刘暾继续说道。

    “要是将军还是担心,害怕遭到江东兵马的尾随追击的话,可以先令病弱士卒带着辎重从西北方向的道路先行返回,然后将军再亲自率领大军向着寿春城的方向进发,那些江东兵马见状,肯定聚集在寿春城中据守,等到携带辎重的病弱士卒走的远了,将军然后再率领大军徐徐而退,寿春城内的江东兵马必定不敢追击!”

    听到刘暾的这一番话后,王弥的心中立刻升起一股赞赏。

    王弥振衣抚须,大声的说道。

    “长史之言,实在是大善!”

    然后,王弥起身,向着帐内的众将大声的说道。

    “诸将听令!各军立刻整装辎重,挑选出来病弱士卒,准备先行撤退的事宜!”

    此时的王弥明白,自己手中的士兵都是北人,根本不习惯淮南的阴雨天气,要是再耽搁下去,只怕真的要全都染病死伤殆尽了。

    所以,王弥决定撤军发挥豫州南部,然后在好好思索谋划一下将来的打算。

    次日,王弥安排自己的弟弟王璋为主帅,带领这各军的病弱士卒,携带着辎重,向西北方向撤退往豫州。

    然后,王弥又派遣一名部将带领二千兵马,往东渡过松河,作为前军去做出马上就要大举进攻寿春城的模样。

    王弥自己则率领主力远远的坠在后面,准备等到王璋率领撤退的兵马走的远了之后,再缓缓东进。

    令王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准备率领大军主力东渡松河的时候,刚刚被自己派出去的那两千兵马,却如丧家犬一般败退了回来。

    王弥心中大惊,以为是寿春城的江东兵马进攻来了,立刻下令全军准备迎战。

    “这是怎么回事!?”

    王弥大声喝问着一名败退回来的溃兵。

    那名溃兵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的说道。

    “将军,我们行进到前面不远处一条河边,上面全是江东贼人的运粮船,那些正在卸粮食的江东贼人,见到我们突然出现,全都是扔下粮食逃跑了。。。”

    王弥听到这里,就已经大概明白然后要发生的事情了,他恶狠狠的说道。

    “然后,你们就一哄而上去抢粮食了,是不是?”

    那名溃逃回来的小军官立刻垂着头,丧气的说道。

    “是的,将军,兄弟们刚散开不久,就有江东兵马杀了过来,我们一时来不及,就全都溃散了。”

    听到这些话后,王弥心中反而是不那么怒气冲冲了。

    “将军,如今这些寿春城内的江东贼人,主动追了过来,咱们就可以凭借这松河据守,如果他们敢前来攻击,将军就可以趁其半渡而击之,说不定寿春城也能一战而下。”

    长史刘暾立刻在旁边劝道。

    刘暾的这番话,正好符合王弥心中所想,他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长史所言甚合我意!”

    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兵逃了回来,王弥的军阵也已经布置完毕。

    等到那名领军的部将也狼狈的逃回来之后,王弥立刻下令,把这名倒霉的部将斩首示众,以惩其败军之罪。

    这名部将的头颅刚刚被挂到枪杆上示众,松河对岸就出现了大队追兵的身影和旗号。

    “将军,江东贼人的旗号!”一名部将手指着对面,大声的说道。

    “扬威将军纪!看来,这就是那江东纪瞻的旗号了!”王弥望着对岸那面旗帜,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如果这个江东名士纪瞻贪功冒进,那自己就可以顺势击败他们。

    不过,随着对面的江东兵马越来越多,情势却没有如同王弥想要的那样发展。

    就这样,两军隔着松河,对峙观望了许久,双方谁也没有要主动进攻的架势。

    “将军,快看,江东贼人的兵马,似乎是要退却了!”

    过了大半天之后,长史刘暾指着河对岸说道。

    王弥也已经看到了江东兵马退兵的景象,那面大大的‘纪’字将旗也是缓缓的向着东面退去。

    “将军,贼兵胆怯退兵,不如立刻发兵追击,只要能追上,定然可以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见到对岸的江东兵马撤退后,一名部将的胆气立刻高涨了起来,大声叫嚷着要出兵追击。

    其他的几名部将,也都是纷纷叫嚷着要出兵追击。

    “将军,这些江东贼人刚刚杀了我们好几百个士卒,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逃走啊。”

    “对啊,将军,这些江东贼人,都是些貉子蛮奴,只要追上去,肯定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随后,众人都觉得这些江东兵马非常容易对付。

    自从晋武帝派大军灭孙吴之后,北方的士人百姓,在魏晋数十年的教化中,都觉得江东的吴越之地的人都是些貉奴野人。

    王弥的这些部将,如今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轻视这些江东兵马。

    不过,早就仔细观察了对岸的江东晋军之后,王弥却是知道,这些江东晋军不容轻视。

    对于纷纷嚷嚷的一众部将,王弥怒斥道。

    “休要再聒噪!”

    “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吗,这些江东贼人虽然是退兵,但是却丝毫不论,旗帜队列交替而回,时刻准备着列阵迎击。”

    “而且,那个纪瞻的将旗,也一直保持在中军位置,没有丝毫动摇,要是我们追击的话,肯定无法速胜,要是拖得太久,寿春城中的江东兵马来援的话,我军就要危险了。”

    听到王弥的呵斥后,众人都是面有羞愧,低头不语。

    对于这些部将的粗鄙表现,王弥心中越发的不满了起来。

    “寿春终是不可得了!”

    最后,王弥一声轻叹。

    数天后。

    豫州,梁国,项县。

    王弥率领的数万大军,终于从淮南北返,抵达了项县。

    项县虽然不大,但是其城中房屋都是相对完好,正好让王弥用来当做临时的驻扎之地。

    此时,已经是温暖的春天,豫州这里又不像淮南多雨,本应该是农夫忙着耕种的时节,但是项县城外的大片农田中,却根本没有农夫耕作的身影。

    跟随在王弥身边的刘暾,默默注视着这沿途的景象,心中却是一阵阵的不忍。

    “如今数万人据守在项县,虽然城中又不少抢掠来的粮食,但是总归是有吃喝用尽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是想再去抢掠,都是不知道去那里抢了。”

    刘暾心中想着,司州一带的除了一些忠于晋室的硬骨头坞堡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抢掠的了,至于豫州、兖州一带,那里的青州伪汉军,则是早就有了准备,只怕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这时候,刘暾已经看到了项城的城门楼,走在前面的王弥马上就要进城门了。

    刘暾想着,这一次回来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劝王弥另寻一个好的出路,否则,再这么如同流寇一样游窜下去,最终的结局肯定是凄惨无比。

    进入了城中之后,早已经闻讯等待的王璋,却没有前来迎接。

    “王璋人呢?”王弥向着一名王璋派了奴仆问道。

    “将军,府中来了重要的客人,三郎主正在府中接待呢!”

    “客人,什么客人?”王弥一阵疑惑,自己率领的流民乱兵四处出击,所到之处皆是杀人放火,哪会有什么客人前来。

    “小人没有见,只是听人说起来,似乎是青州来的客人。”那名奴仆说道。

    “青州,青州来的什么人?”王弥更是疑惑了。

    这时候,旁边的刘暾也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的心中立刻就是一动,不禁猜测了起来。

    “难道,是青州伪汉派人来了?来干什么呢,该不会是派人前来招降王弥吧。”

    刘暾越想,心中越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如今刘灵、石勒覆灭,刘预已经占据冀州,匈奴人则马上就要尽占并州司州,东西两个‘汉国’对峙的局势马上就要形成了,如今王弥拥兵数万,又是在豫州腹心之地,其重要性可谓是世人皆知,要是能投向刘预,则青州汉国就能再压匈奴胡汉一头了。”

    要是能跟着王弥投向青州汉国,那刘暾心中可是非常的愿意的,那样的话,自己说不定就能有机会返回东莱家乡了。

    自己的宗族子弟可都是在东莱郡家中,到如今已经是数年没有音讯了,也不知道家中的情况如何。

    与刘暾满心欢喜的心情不同,王弥得知是青州来人之后,也是猜到是刘预派来的使者,但是他的心情却是有些恼羞成怒。

    “刘预竖子,竟然敢派人来招降于我,简直就是在辱我!”

    王弥心中怒气冲冲想着,然后快马加鞭回到了项城中的府邸中。

    一进入府邸中,王弥就直奔正堂,沿途的奴仆见到王弥怒气冲冲的铁青脸色,全都是害怕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口。

    王弥刚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弟弟王璋大声谈笑的声音。

    “王璋,刘预派来的贼子在哪里!!”

    王弥说着,就大声的闯了进去。

    一进门,王弥就看到王璋坐在上位,一名穿着华丽的男子则是陪坐下手。

    见到王弥进来后,王璋立刻起身,那名男子也是赶紧起身然后向着王弥恭敬的行礼。

    “侄儿王立,拜见叔父大人!”

    王弥一听,先是一愣,然后才说道。

    “王立?还真的是你?”

    那名男子也是抬起头来,正好让王弥看了清楚脸庞。

    这个王立是王弥长兄的儿子,在王弥、王璋等人率领部众流窜中原的时候,王立则是守在了东莱郡的家中,最近几年都是没有了任何音讯,甚至于生死,王弥都是不知道的。

    不过,见到自己的侄子,王弥还是首先想到他此来的目的。

    王弥收敛了些许的欣喜之色,肃然的说道。

    “立儿,你此来,所为何事?”

    王立还没有张口回答,旁边的王璋却是说道。

    “兄长,王立此来,是要给你送一份大礼的,我一再逼问,他就是不说,非要等到你回来,才肯说的。”

    王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立。

    “叔父,侄儿此来,的确是给叔父送一份大礼啊。”

    “什么大礼?”王弥眯着眼睛,冷静的问道。

    “叔父,侄儿带来了天子,呃,刘预的亲笔书信,希望叔父能为苍生黎民计,为宗族儿孙计,弃暗投明,重归汉臣序列!只要叔父能改旗易帜,刘预愿意以叔父为东莱郡公,豫州牧,都督讨胡诸军事!另有钱粮布匹等各百万之资,以为叔父开府建衙的资财!”

    王弥听后,却是仰头大笑。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小子是有什么长进了,原来不过是给那刘预当了走狗了!”

    “呸,什么东莱郡公,豫州牧,老子我现在就是大汉天子册封的郡公、大将军,还用的着刘预这个惤县市井街头的泼皮赌徒来册封我吗!”

    王弥的脸色说变就变,立刻就把旁边的侄子王立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旁边的胞弟王璋,却是上前拉住了越说越恼怒的王弥。

    “兄长,莫要动怒,王立毕竟是自家的小儿辈,不必如此!”

    “再者说,如今咱们缺少粮草辎重,不如,就先表面是答应了刘预,等到把那些他允诺的粮草辎重骗到手,然后再与他翻脸,也是不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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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二人的谈话,在一旁的王立听得明明白白,但是一张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甚至于更是笑了起来。

    “二位叔父,如今刘预已经是皇帝,小侄此番前来之时,就说过只要叔父同意归其麾下,封爵食邑都完全不是问题,至于这些钱财之物,更是不在话下,就是叔父麾下的众人也都是如此,都有田亩财货的封赏。”

    王立说道这里,忽然看向了王璋。

    “四叔,小侄来这里之前,刘预也曾说过,要是叔父归降,你总归也是少不了一个列侯爵位的!”

    听到王立的话后,王璋微微有些吃惊,又是有些喜悦。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嘛?”

    王弥闻言,脸色一冷,瞪了王璋一眼,不过王璋却是浑然不觉。

    “叔父,小侄所说当然是真的!”王立说道。

    王弥却是已经没有了耐心,他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休要再多言!归降之事,不许再提。要不是看在你是兄长唯一血脉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斩首示众了!”

    见到王弥如此暴怒,谁也不敢多言了。

    “哈哈,好了,兄长息怒,归降之事,不提就不提!”王璋连忙劝说道。

    “小侄还有带了些东西,用来孝敬两位叔父,只不过如今尚在路上,等到了之后,还望叔父不要嫌弃介意,都是些自家带的东西,不涉及什么公事!”王立语气谦卑的说道。

    王璋闻听,立刻乐呵呵的说道。

    “对,只要不是公事,自家侄儿,有什么嫌弃介意的!”

    王弥听罢,心中虽是不喜,但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后的几天,王立就以等待后面车马的名义,在项城之中留了下来。

    如今的项城之中,已经没有了多少本地住户,都是些跟随王弥迁来的流民等人。

    作为王弥的侄子,王立在项县城内可以说是畅行无阻,只要不是太紧要的地方,基本都是来去自如。

    再加上,王弥的军中还有不少当年东莱郡人,本来就与王立相熟,在王立有意的结交之下,项县城内的王弥部将们很快就对这个‘青州汉国’来的使者熟络了起来。

    特别是王立出手阔绰,各种的钱财、绢帛、珍玩等物品都是借着樗蒲博戏等由头,送给了一众军将。

    这些人自然都是喜不自胜,纷纷觉得王立这个青州汉国的‘侄将军’是个大大的好人。

    特别是,当他们听王立说,青州汉国的皇帝,非常的看重他们这些人,不仅对于领兵的将军王弥有高官厚禄,就算是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的军将旅帅,也都是各有封赏,什么封爵、官职、土地、豪宅、美女等都是应有尽有。

    相对来说,王立樗蒲博戏输的这点钱财,都不过时九牛一毛。

    对于王弥的这些军将们来说,跟着王弥的最好结果,不过是能领着宗族亲眷得到一处安身之地,至于做官封爵什么的从来都是没有想过的。

    特别是他们已经跟随王弥辗转中原作战数年之久,从来没有一刻安稳的日子,如今的青州汉国的皇帝如此厚重的待遇等着他们,所有的都是已经非常的心动了。

    “唉,可惜啊,我叔父为人忠谨,又与那并州大单于刘元海是老友,对于青州大汉皇帝的招纳,却是一口回绝了。”

    在众人都是心动以后,王立借机说道。

    听到王立的话后,原本各自心中大动的众军将,都是不敢再言语了。

    王弥治军越来越是严苛,要是谁人说些心怀不满的话,传到王弥的耳朵里,最轻的处罚也少不了一顿军棍!

    不过,众人虽然不再言语,但是心中却已然生起了越来愈多的不满。

    除了王弥这种以祸乱天下为能事的‘反人类’,哪个从军作乱的军将,最终所求的都不过是一个安身立民前程。

    如今的青州汉国如日中天,从声势上看来,根本不比并州的匈奴胡汉差多少,甚至于连王弥、石勒这些胡汉外军都连吃败仗,跟着青州汉国反而似乎是更有前途一些。

    对于王立在项县城中的上蹿下跳,王弥很快就知道了。

    他把王立给痛骂了一通之后,连夜派人把王立给撵出了项县城中,并且对于最近两天与王立厮混的最熟的几个军将,一人赏了一顿军棍。

    不过,被灰头土脸撵走的王立过了没有几天,却是又一次来了。

    王立这一次来项县,带来了浩浩荡荡的一列车队,足足有数十辆车,上面满满的都是食盐、咸货等紧缺的必需品。

    “叔父,这些都是刘预让小侄带给您的!刘预还说,他与叔父同为郡中乡邻,叔父又是坐拥数万汉人军民,些许物品先行送来,以表其诚恳之心。”

    在王弥的面前,王立几乎从来不称呼刘预为‘天子’或者‘皇帝’一类的话,这就让王弥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哈哈哈,太好了,如今咱们这里可是正好缺这些东西,这些盐货,如今是想买都没有地方买啊,就算是抢,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抢去!”王璋见到运来的物资后,立刻就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王弥大军屯驻与项城,这里远离海边,附近的井盐之地早就已经被破坏的不堪使用,如今的食盐这种必需品,简直就是成了比钱帛还要管用的‘硬货’。

    这一次,王弥只是手下了运来的几十车物资,至于王立本人,则又是很快被礼送出境了。

    不过,王立数十车物资入城的景象,却早已经是留在了王弥部众的印象里。

    随后,王立又是屡次三番的运来了各种的钱帛、盐货等物品,所谓的名号自然都是青州皇帝用来‘收买’王弥所用。

    王弥早就是听从弟弟王璋的建议,本着‘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的原则,对于王立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来者不拒,但是对于王立每一次带来的收降之意,却都是一概拒绝。

    王弥的部众见状,开始的时候都是对于王弥的做派很是赞赏,这青州汉国的皇帝似乎是个没有心肺的傻子一般,这一批一批的钱财物品都是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无回’,却还是不吃教训。

    但是,随着王立来的次数越多,许多王弥的部将却开始觉得,这青州汉国的皇帝简直是太厚道了,为了拉拢王弥不仅一批批的钱帛不当回事,就连一遍的被拒绝,竟然也没有丝毫的恼怒。

    想比之下,那个并州的匈奴皇帝,却是一遍又一遍的派遣使者,来催促王弥率军北上参与围攻洛阳的赵固。

    “这青州的汉国皇帝,实在是有长者之风啊!”

    “要是能投效其麾下,就算是尺寸之功,也定然能获得丰厚的封赐,哪能像那并州的胡儿皇帝一样,老子拼死经历数十战,到如今连个鸡毛都不是!”

    “哎,多说无益,在并州屠各人眼中,咱们都是王将军的部曲私兵罢了,就算是有什么功劳,也都是算到了王将军的头上,哪轮得到咱们身上!”

    许多的王弥的部将,纷纷都是在私下里悄悄议论了起来,各种的不满也是悄悄的发酵起来,对于青州汉国的向往,似乎也正在慢慢的悄然升起。

    甚至于,有些胆子大,又自觉有些功劳的部将,开始壮着胆子向王弥进言,希望王弥接受青州汉国的收降,叛胡投汉也不失为汉家儿郎所为。

    王弥闻听后,却是立刻勃然大怒,当场就要把这几个军将给斩首示众,要不是弟弟王璋拼死劝阻,说这几个人都是东莱郡老部将,要是再杀了,这军中就没有多少信得过的老部下了。

    最后,余怒未消的王弥,还是亲自动手,重重鞭打了这几个人一顿,才算是作罢。

    如此一来,王弥对于王立就是厌恶了起来,纷纷下令部将,任何人不许再与其来往,否则一概是军法从事。

    但是,王立早就是借着之前的机会,与王弥军中的许多部将有了私下联络的方式。

    既然王弥不再允许王立前往项城,但是其部将驻守的周边城邑,王立却是依然能来去自如。

    很快,各种东面的汉国运来的各种紧缺之物,都是源源不断的运来。

    特别是武平、阳夏、谯县一带的王弥所部军将,更是早就把王立奉为上宾。

    这一带都是靠近汉军屯驻的睢阳、雍丘一线,这几个军将甚至于开始悄悄的向王立试探,想着要凭借所部兵马投奔汉军。

    刚开始的时候,王立还依照刘预的嘱咐,做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愿意他们这些王弥的部众背主弃恩。

    但是,没有过来多久,驻守这几地的军将就亲自来到梁国睢阳城,找到了王立。

    这几个王弥的部将显然就是相约同来的。

    一见到王立之后,这几个人就是迫不及待的说道。

    “王兄,如今刚刚得到了军令,王将军要我们率领兵马,携带辎重前往项城汇合!”阳夏守将程通说道。

    “是啊,这一次军令催促的特别急,看样子,似乎是要走大动作啊!要是这一番动作,只怕是没有一年半载,是不能再安稳下来了。”

    “何止一年半载啊,要是去攻打占据洛阳的赵固,那打完赵固之后,说不定还要接着进军关中,去攻打长安,更是不知道三年,还是两年才能结束了。”

    “而且,等到最后,咱们这些还不知道要再沦落到哪里呢,这豫州只怕也是回不来了!”

    武平、谯县等地的守将,也是焦急的说到。

    王立听了这几个人言语,心中立刻就是又了盘算。

    “那几位将军此番前来,莫非是为了。。。”

    这几个人听到王立的话后,立刻就是着急的说道。

    “王君,我们此番冒死前来,自然就是想着弃暗投明啊!”

    “是啊,也根本不用什么封侯赏爵,只要卢子城的皇帝,能给咱们一个口饭吃,也就是可以了!”

    “对啊,要是此番再出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命活着了,这给胡虏卖命的日子,我实在是过够了!只求能死的时候,能安葬在青州乡里,而不是成为外面的游魂野鬼。”

    “只要睢阳、雍丘一带汉军前往接应支援,我们回去之后,立刻就能改旗易帜,从此以后,为皇汉天子效死!”

    这几个王弥部将的话,都是说的很是真诚,甚至于对于投降之后的官职待遇都没有任何的计较。

    王立知道,这些人都是青州、兖州人士,早已经是厌烦了在匈奴汉国做二等人,一旦能有机会重归乡土,那肯定都是迫不及待的。

    更何况,在王立之前的屡次交往中,这些人都是对于青州汉国的印象是非常的阔绰大方的,要是他们弃胡投汉,一应的封赏肯定是差不了的。

    “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立人微言轻,却是不敢给诸位做保证的,还要上卿之位才能做定夺!”

    听到王立这么说,几个人都是一阵焦急。

    最近以来的王立,一直都是非常活跃,又是有着豫州别驾、兼领谯国内史的官职,他们还以为王立说话非常管用的呢,哪知道却是还要再找什么‘上卿’来定夺,那样的话,仅仅是路上的时间就不知道要耽误多少。

    要是在这段时间,他们的所为被王弥发现的话,没有雍丘、睢阳一带的汉军支援,他们这几个人只怕要成为丧家之犬了。

    “呵呵,众位不要着急,这‘上卿’就在这睢阳城中!”王立笑眯眯的说道。

    果然,过了也就是片刻,一名仪表不凡的中年人,就在几名汉军士卒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诸位弃暗投明,封妻荫子已不远矣!”

    那中年人一进来,就是朗声向着几个王弥部将说道。

    说完之后,他又对着身边的一名汉军将领,笑着说道。

    “取王弥之计,马上就要成了!”

    几个王弥的部将,都是一阵愕然,不知道这个突然来到的汉国官员,到底是谁。

    王立这时候起身上前,手臂一伸,向着这几个人介绍道。

    “诸位将军,这位就是我大汉侍中郗公!”

第326章【智取王弥】

    豫州,项县。

    “什么,阳夏的程通反了!?”

    在得到游骑通报这一令人震惊的消息后,王弥脸色大变。

    那名游骑兵头一脸惊慌的继续说道。

    “将军,不仅是阳夏县的程通反了,就连武平、谯县等军也都是反了,他们都是打起晋军的旗号,说是要尊奉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

    王弥闻言,心中怒火难遏。

    “这几个贼子,哪来的狗胆!”

    王弥军中一直都是以流窜抢掠为生,对于地方郡县的控制并不是很严密,在阳夏、武平、谯县三地的兵马,也不过是为了能方便搜刮各地的粮草物资罢了,每个地方分配的兵马人数并不是太多。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这些军将有二心反叛王弥。

    王弥实在想不通,程通等人那来的胆子,竟然敢背叛自己,难道就凭借他们手中的那几千人马,就能阻挡自己吗?

    “将军,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啊!”一旁的行军长史刘暾忽然出言说道。

    “长史,此话何意?”

    “程通等人,虽然颇有勇武,但都不是鲁莽之辈,此番叛变,肯定也是另有晋军援兵!”刘暾说道。

    “晋军援兵?”王弥立刻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不错,依我之见,这些叛将指望的援兵,应该就是淮南寿春一带的江东兵!”刘暾信誓旦旦的说道。

    王弥听后,也是点了点头,说道。

    “这三个鼠辈,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叛变,肯定觉得淮南寿春的江东兵,能令我不敢轻举妄动。”

    王弥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这几个叛变的部将,肯定是觉得有淮南寿春的晋军牵制,王弥不敢北上进攻他们,然后他们就可以从容的招揽兵马进行防御了。

    “将军所言极是!这几个贼人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长史刘暾说道这里,立刻就是献计道。

    “将军,我想那几个贼人现在肯定是刚刚派人给淮南寿春的晋军报信,只要将军亲率一支轻兵急进,趁其不备必然就能令这几个贼子死无葬身之地!”

    刘暾的这番话,甚是符合王弥的心意。

    “不错!就依长史所言,我要亲率兵马去把这几个奸贼的脑袋砍下来!”王弥拍案而起。

    “兄长,那我立刻去集结兵马!”旁边的王璋立刻说道。

    王弥刚要点头,却听到刘暾忽然出言阻止。

    “且慢!将军,讨伐这几个叛贼,需要的行动迅速,最好是率领精兵急进,只要将军突然现身于叛军阵前,凭借将军的虎威就能令贼人不战自溃!何须劳师动众,并且如此一来,说不定就要耽误了时机!”刘暾非常认真的劝谏道。

    王弥一听,也是觉得刘暾说的有道理。

    “既然如此,四弟,那你就留守项城,我带着各部精兵先去把程通这几个贼子的性命取了,然后再汇合北上洛阳!”

    王弥想了想之后说道。

    “兄长,此行毕竟有数百里,难道真的不需要多带些兵马吗?万一程通那几个贼子早有准备,一时半刻不能解决他们的话,那匈奴皇帝要求的围攻洛阳之事,恐怕就要耽误时间了。”

    王璋却是在一旁有些顾虑。

    “屠各子,鼠目寸光,早不听我言,不肯迁都洛阳,才有了今日这般变故!”

    王弥的心中又是升起一股怨气,愤愤的说道。

    去年攻破晋室洛阳都城的时候,王弥就曾经劝说匈奴人把都城从平阳迁移到洛阳,借此制造匈奴帝国正式定都洛阳,营造出来正统王朝的气势,不过,匈奴刘聪、刘曜等一众君臣,都觉得匈奴人聚集的平阳相对更加安全,不肯迁都洛阳。

    “如今却是急不可耐的想要攻取洛阳,实在是可笑,且让他们等一等好了!”王弥最后说道。

    “兄长,那刘聪派来的使者可是说了,这一次攻灭赵固,夺回洛阳之后,可就让兄长来驻守洛阳了,要是万一去的太晚了,刘聪反悔食言,岂不是太可惜了。”王璋非常不舍的说道。

    “哈哈,匈奴人如今最想要的地方是沃野三千里的关中,这洛阳本来就不想分兵驻守,如今刘灵、石勒、赵固皆已经不能用,石虎又占据襄国首鼠两端,要不是不把洛阳交给我来驻守,那些屠各子还能交给谁呢?”

    王弥非常自信的说道。

    “好了,不必担心,只管去挑选各部的精兵待命,等我走了,给我守好这项城即可!要是淮南寿春的江东兵来袭,只管据守城池,不要出城交战,等我回来即可!”

    最后,王弥非常雷厉风行的安排好了一切,到了次日,就亲率精兵两万向着北方杀去。

    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王弥率领的这支兵马就行进到了陈县。

    陈县,原本是晋廷豫州治所,最近两年历经石勒、王弥、赵固等胡汉兵马攻陷劫掠,早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

    整个城中已经看不到了多少人影,残破的城墙露着好几个硕大的口子,各种野兔乌鸦在城中四处可见。

    “将军,这城中已经没有了几户人家,能住宿的屋舍,倒是有不少。”

    一名负责前往探查的部将向王弥回报。

    “没有人家更好,省的走露了我们的行踪!今晚就在此安歇吧。”王弥说道。

    “将军,陈县城墙破漏之处太多了,为保周全,不如让某选些兵马,以为警戒之用。”行军长史刘暾说道。

    “好,长史且去办吧。”王弥微微有些疲劳的说道。

    最近一年的时间,刘暾屡次出谋划策,帮了王弥不少的大忙,如今这种行军警戒之事,王弥也是放心的交给他去办了,本来也是行军长史的职责之一。

    到了晚上,王弥的部众在城内草草安顿了之后,除了一些警戒哨探之外,全都给自入睡休息了。

    一向精力充沛王弥,为了保证第二天的精力,也是打算早早入睡的。

    王弥刚刚脱下外面的铁甲,准备和衣而眠,却突然听到外面发出阵阵的喧哗之声。

    闻听声音的王弥心中一惊,立刻手持长剑,向着门外的亲兵喊道。

    “外面何事喧哗!”

    “将军,是城北方向有火光!”亲兵也是有些惊讶道。

    王弥连甲衣都来不及传,立刻冲出门外。

    果然,陈县城北的地方一片通红的火光,而且隐约有阵阵的喊杀声传来。

    “敌袭?!”王弥心中一惊。

    要是这样的话,难道是叛军程通等人前来偷袭?或者是颍川郡的荀崧等晋军前来偷袭?

    王弥刚刚纷纷亲兵跑了出去召集各部军将,门外传来了长史刘暾的声音。

    “将军,将军,有敌袭!”

    刘暾一身甲胄,领着一个卫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王弥闻言,立刻问道。

    “是何人,可曾看清!?”

    听到王弥的问话后,刘暾语气中满是担心的说道。

    “将军,恐怕是军中有。。。。”

    刘暾似乎是在有意压低声音,害怕让人听到,王弥的心中更是疑惑了。

    “难道是军中有了叛徒的同党!?”王弥心中暗暗想到。

    “长史,且近前来说!”王弥立刻催促道。

    刘暾随后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凑近到了王弥耳边。

    “将军,是军中有叛贼的同党啊!”

    王弥心中没有慌乱,反而是及其冷静的问道。

    “何人乃是同党?”王弥心中急速思索着,把这一次带来的几个部将在心中挨个过了一遍,发现每个人都有嫌疑。

    “将军,叛贼的同党,乃是王璋将军啊!”

    长史刘暾的话,却如同一击重锤,直击王弥的心脏。

    “什么!不可能!”王弥心中虽然不信,但是却立刻惊慌了起来。

    这个时候,王弥看到眼前的长史刘暾脸上映出一股异样的神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与长史刘暾同来的那名亲兵,已经绕到了王弥身后。

    突然,王弥听到眼前的长史刘暾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冉将军,更待何时?!”

    刘暾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已经是紧张的扭曲起来。

    王弥一听到这句诡异的话,心中立刻警觉了一来,他本能一拧腰身,想着向旁边躲闪开来。

    万万没有想到,他刚一挪动,就感觉到背后腰间一阵剧痛,浑身的力气也突然间卸掉了。

    “啊!!”王弥吃了剧痛,口中嘶吼了一声,势如牛吼,把周围的几个亲兵也都是吓了一大跳。

    “将军!”

    “刺客!”

    几个亲兵见到王弥被偷袭倒地,纷纷拔了刀剑向着刘暾两人扑了过来。

    不过,刘暾与冉隆却是早有准备,仗着甲胄完备,很快把这几个亲兵给杀掉了。

    随后,门外的也是涌进来了几个手持刀剑弓弩的军士。

    “冉将军,城中都已经乱了起来了,四处都着火了!”

    这名军士一边说着,一边向里面看了看,然后问道。

    “王弥呢?得手了吗?”

    冉隆听后,咧嘴一笑。

    “且等我最后一刀!”

    说着就向犹在地上挣扎爬行的王弥走去。

    王弥腰间的剧痛,已经令他视觉都是模糊了起来,他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知道这是要害自己性命的贼人。

    他摸到地上的一把长剑,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翻身向后刺去。

    可惜,这一击却是绵软无力,被来人轻松的格挡开来。

    王弥手中的长剑立刻脱手,‘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他不甘心的咬着牙问道。

    “且慢!你们是何。。。”

    王弥口中的最后几个字,却是根本没有来的及说出来,就被一阵寒光给斩断在了喉咙里。

    “噗!”

    一声轻响,王弥的首级就跌到了地上。

    冉隆上前俯身捡起来,丝毫也顾不得鲜血直流,直接揣到了自己的外袍罩衣之中。

    他一拉刘暾的衣袖,急匆匆的说道。

    “刘使君,咱们趁乱快走!”

    =·=·=·=·=·

    司州,洛阳。

    洛阳城外,匈奴汉国的军营中。

    匈奴皇帝刘聪,正在对着手下的众将大发雷霆。

    “区区一个赵固,就令朕在此折算了五千兵马,这要是攻取洛阳,还要死多少儿郎!”

    刘聪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恨,对着距离最近的一名胡汉军将就是一顿鞭子。

    那名胡汉军将身上有铠甲保护,没有多少痛疼,就那么直挺挺的忍受着。

    刘聪出了一口恶气后,却是看向了旁边一脸肃杀之气的车骑大将军呼延晏。

    “呼延将军,你觉得有何计策,可以速胜!”

    车骑大将军呼延晏闻言,立刻回道。

    “陛下,如今洛阳城中仅仅只有赵固数万兵马,全都是些乌合之众,也就是仗着洛阳坚城顽抗罢了,如今我们大军初到,城中的贼人也还是有些力气,故而能对我军多有杀伤。”

    呼延晏说道这里,语气更加阴冷的说道。

    “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消耗这些城中贼军的力气和箭支,等到他们疲乏不堪的时候,再以我们匈奴儿郎发起猛攻,必定可以一击而下!”

    听到呼延晏的话后,刘聪的脸色一变。

    这并不是什么才有的办法,在匈奴皇帝刘聪抵达之前,车骑大将军呼延晏采用的就是这个办法。

    呼延晏派遣匈奴骑兵,在四周抓获了大批晋人百姓,打算用来攻城消耗城内赵固兵马。

    但是,等到匈奴皇帝刘聪抵达后,立刻嫌弃这个办法耽误时间,改为命令胡人本部兵马猛攻洛阳。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匈奴皇帝刘聪不甘心的问道,虽然他想着速胜,但是如果速胜的成本太高的话,区区几十万匈奴部民为根基的匈奴汉国是绝对承受不起的。

    车骑大将军呼延晏摇了摇头,说道。

    “陛下,要想少死咱们本部的匈奴儿郎,就得用这个办法,反正洛阳城中的赵固已经是瓮中之鳖,荥阳、颍川的晋军根本靠近不了洛阳,也就不怕城中贼军有别的本事!”

    匈奴皇帝刘聪听后,有些遗憾的说道。

    “可惜啊,现在王弥的兵马还没有到来!”

    “王弥的兵马不仅骁勇善战,还全部都是晋人,就算是死了朕也不心疼啊。”

    ps,谢谢诸位老哥的打赏、投票和评论,很感动,谢谢大家。

第327章

    正在匈奴皇帝刘聪盼着王弥所部抵达洛阳,用以消耗城内赵固部众的时候,一名脸色惊慌的匈奴将领跑到了刘聪的面前。

    “陛下,不好了!王弥被人杀了!”

    刘聪听到这个消息,一张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一把揪住这名部将的衣服,厉声的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名部将被刘聪的惊怒所震慑,哆哆嗦嗦的说道。

    “陛,陛下,王弥被人杀了!”

    “王弥骁勇奸诈,谁人能这么轻易的害了他的性命?!”刘聪顿时大声吼道。

    刘聪之所以如此动怒,倒不是他对王弥有多么深厚的交情,虽然王弥与他父亲刘渊旧时有交,但对刘聪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的作用,要是死鬼老父刘渊对他有什么影响力的话,也不至给刘渊追赠一顶绿帽子。

    对于匈奴汉国来说,是以匈奴本部兵马为主力,用来攻夺洛阳和长安两处最重要的地方,以铁弗匈奴、白部鲜卑、娄烦羌、卢水胡等蛮族牵扯晋军关中并州的势力,以刘灵、石勒、王弥、赵固等流民杂胡牵扯中原的兵力。

    谁也不曾想到,当初匈奴汉国在中原的四大军头,如今却是一个也不剩了。

    这对于匈奴汉国的皇帝刘聪来说,需要直接面对的军事压力陡然剧增。

    “陛下,末将听闻,是王弥的几个部将在豫州据城反叛,王弥率轻兵想要奔袭,却在途径陈县的时候,遇到贼人夜袭,其长史刘暾趁乱袭杀了王弥,斩其首而去,现在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蠢材,真是个蠢材啊,想不到一世威名的‘飞豹’王弥,竟然就这么蠢死了。”

    刘聪狠狠拍了一下马鞍,非常痛惜的说道。

    “陛下,王弥之死必定是另有隐情,但是如今最应该做的事情,是马上派人去册封其胞弟王璋,让王璋稳定其余下的部众,不要让他们溃散了,这样的话,就算是王弥死了,那数万晋人兵卒还是能为陛下所用!”

    旁边的车骑大将军呼延晏眼睛一转,立刻向刘聪进言道。

    “不错,不错,就算是没有了王弥,只要那些晋人兵卒还能为我所用也是一样。”刘聪也是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王璋现在何处?”刘聪又问道。

    那名匈奴部将闻言,却是脸色一阵为难。

    “陛下,王弥被杀后,其麾下部众许多都不服王璋约束,已经在豫州项城大乱了起来,具体的消息也是无从所知,至于王璋如今在哪里,末将也不知道啊。”

    匈奴皇帝刘聪听后,一阵哑然,而后才以手扶额,叹息的说道。

    “王弥之死,看来是早就有了预谋了,先杀王弥,再乱其军,从此之后,能以一己之力祸患中原腹地的‘飞豹’再也不会有了!”

    “速去派人查探,一定要给朕搞明白,王弥之死到底是青州贼所为,还是晋虏所为!”

    刘聪最后厉声的命令道。

    等到那名部将领命离去,刘聪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车骑大将军呼延晏,说道。

    “看来,王弥的军卒是等不到了,但是这洛阳城,不能再用咱们匈奴的五部儿郎的性命来填啦。”

    “呼延将军,就以你之前的计策,派骑兵搜掠附近方圆四十里以内的晋奴,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要覆土填壕,就算是死,也要让他们死在这壕沟里!”

    刘聪一边说着,一边脸色狠戾的盯着远处的洛阳城墙,在洛阳的城墙上一面面的晋军旗帜肆意的飘扬着,仿佛正在像刘聪挑衅一般。

    “末将遵命,陛下请放心,这方圆数十里的一只晋虏的鸡犬都不会给漏掉!”车骑大将军呼延晏立刻领命。

    这时候,随军前来的御史大夫陈元达,却是立刻挺身而出,大声的劝谏道。

    “陛下!不可如此啊!”

    匈奴皇帝刘聪对于陈元达这个匈奴人中的‘智者’既尊重又忌惮,见到陈元达反对,立刻皱着眉头说道。

    “陈卿,此言何意!难道是想让朕坐视赵固这个贼子窃据洛阳吗?”

    “陛下,臣绝无此意,赵固背弃皇汉重恩,自然是应该以天威诛之,但是这洛阳周边的百姓都是无辜的啊,其实这些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哪有叛贼为讨灭,却先屠戮良民的道理!”

    御史大夫陈元达的身体素来病弱,说了这两句话后,就已经是气喘吁吁,但却是坚持着继续说道。

    “陛下志在天下,不管是匈奴人也好,还是晋人也罢,都应该一视同仁,皆为皇汉子民,要是为了攻取洛阳,再行如此酷烈之事,从此以后,如何统御万民?”

    陈元达的这番话一出,旁边随军而来的一些晋人降臣,纷纷都是点头赞同。

    这些晋人降臣都觉得,既然刘渊父子打出来了复兴汉室的旗号,那就应该做天下人的皇帝,不管是匈奴人也好,还是中原晋人也好,都应该是大汉的子民,自然也不应该歧视他们。

    不过,陈元达的这番话,这些晋人降臣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因为陈元达自己就是匈奴人,不管他怎么说,都不会让匈奴皇帝刘聪另有心思。

    刘聪听到陈元达的这番话后,却是不以为然。

    “陈卿,如今天下未平,需要的乃是能征战善战的勇士,而不是什么耕种的良民,要是耕田的晋人农夫死了,那还有其他的晋人农夫,但是如果我们匈奴的儿郎死了一个,那可就是少了一个!”

    听到刘聪不屑一顾的态度后,御史大夫陈元达继续奋力的争辩道。

    “陛下,只要教习战技,就算是耕种的农夫,也是可以成为善战的士卒的啊!”陈元达非常恳切的说道。

    哪知道,陈元达的这句话说出来后,匈奴皇帝刘聪却是勃然大怒。

    “陈元达!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要是晋人都成了善战的士卒,哪里还有我们匈奴人的安身之地!?”

    刘聪说道这里,愤愤的一挥手臂。

    “好了,休要再言!否则,不管是何人,都军法从事!”

    陈元达见状,也是只得俯首请罪,不敢再多言语。

    匈奴皇帝刘聪不再看陈元达,而是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洛阳城。

    “就算是洛阳的晋人都死光了,朕也不怕,没有了晋人,还有氐部、铁弗人、白部人、娄烦羌、卢水胡,这些人都可以替朕镇守洛阳!”

    =·=·=·=·=

    兖州,卢子城。

    这座大汉的临时行都,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军民的涌入而变得越发的拥挤了起来。

    刘预的临时行宫,也是完全没有什么皇室气派,也就是比一般的卿相府邸相仿,当然要是和洛阳帝都的那些王宫贵胄的府邸相比,却是远远不够的。

    曾经在洛阳历任晋廷司隶校尉、光禄大夫的刘暾,此时正在悄悄打量着这座‘伪汉’临时行宫。

    作为袭杀王弥的重要功臣,刘暾自然是和王弥的首级一起,送到了刘预的行宫之中。

    进入这座寒酸的行宫之后,刘暾并没有等待很久。

    很快,几名侍者进来提醒他。

    “使君,陛下来了,恭迎!”

    刘暾赶紧整理衣冠,准备大礼朝见。

    但是,很快一阵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进来,刘暾甚至于连大礼都没有参拜。

    “哈哈,除王弥之功,长升公乃是居首也!”

    刘暾还没有来的及下拜,就见到一名彪悍的武人进来了,身后跟随的一人,正是王弥的侄子王立。

    见到刘暾一脸的疑惑和不安,王立笑着出言说道。

    “刘公,此乃天子也!”

    听到这话,果然与刘暾猜测的一致,他赶紧要跪拜。

    “罪人刘暾,拜见天子。。。。。”

    不过,刘暾的一番礼数刚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刚刚跪下的身子也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给硬拉了起来。

    “长升公,乃是大功臣,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刘预满脸的笑意。

    “陛下,暾乃是罪人,不敢当陛下如此殊遇!诛杀王弥的首功,也应该是王立或者冉隆,实在不应该是我啊。”

    这倒不是刘暾故意谦让,在袭杀王弥中,从头到尾实施勾连算计的人,乃是王弥的亲侄子王立;最后动手斩首王弥的人,乃是骁将冉隆。

    “长升公,就不要谦让了!”刘预却是摆了摆手说道。

    “王弥行事凶残,历祸中州,兖州、豫州一带皆受其袭扰,如今王弥被诛,这两州就可以得安稳生息了。”

    “长升公,既然是首功,这当初应允的功赏,自然就是不能食言的!”

    刘预说完一招手,后面的一个侍从赶紧双手奉上了一个匣子。

    “这里面乃是大汉侍中、司隶校尉、城阳郡公的印绶,长升公请受之!”

    刘暾在晋廷的时候,曾经是五次历任司隶校尉,也算是一时的名人,但是随着晋室大局的败坏,很快就沦为了阶下囚。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第六度任司隶校尉的这一天。

    “陛下如此厚遇,臣虽死,也不能报也!”刘暾立刻就是感激涕零状。

    见到他如此,刘预也就是放心了。

    不久之前,由晋入汉的华荟、荀藩等重臣都相继病死,这样一来,刘预当初接受的晋室行台中有威望的晋臣就几乎没有了。

    其他诸如华琇、公孙盛、郗鉴等人,虽然在刘预的大汉朝廷里很是有威望,但是他们各自名声威望其实都不是太够,不是因为之前的资历浅薄,就是因为出身寒微,不能完全承担将要肩负的重任。

    如此一来,刚刚作为诛杀王弥的功臣的刘暾,却是成了最为符合的人选。

    果然,刘预说出自己的想法后。

    刘暾很快就察觉了刘预的用意。

    “司隶校尉?陛下,如今司州俱都在胡虏,或是晋军手中,现在任用臣为司隶校尉,难道是要进军司州吗?”刘暾说道。

    “不错,如今洛阳的赵固,已经是陷入了胡虏重围之中,其周边的数郡晋军,都是力有不及,却正是我们进军司州之时。”

    刘预说道。

    “这样的话,陛下打算以多少兵马攻取司州?”

    “哈哈哈,此番经略司州,却暂时不能用兵,而是要智取。”刘预笑着说道。

    “不用兵?”刘暾有些惊讶,本来他还以为刘预打算派遣精锐的青州汉军向西攻取司州,哪知道却是没有兵马,这简直就是让刘暾感到了绝望。

    “陛下,要是没有兵马,司州境内大小坞堡数以百计,胡虏晋军更是犬牙交错,如何能平定啊?”

    刘预听后,却是不以为意。

    “长升公,如今司州境内的十余督将、豪帅、坞主等都已经派人前来投表请降,可谓是民心思汉啊!”

    听了刘预的这番话,刘暾心中并不觉得是什么“智取”的理由。

    毕竟所谓的‘人心思汉’,在刘暾看来,基本就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情。

    如今洛阳的赵固被匈奴胡虏围困,关中、河南的晋军却都是对此一筹莫展,这对于周边观望自保的坞堡豪强们来说,简直就是逼迫他们背弃晋室这个‘破落户’啊。

    这样一来,这些司州坞堡的豪强们,要么是投靠并州而来的匈奴胡汉,要么就是得投靠东面的青州汉国,反正晋室的势力对于司州来说,反而是最为弱小的了。

    “既然是‘人心思汉’,陛下难道不应该立刻发兵,以解救司州黎民吗?”刘暾直接说道。

    听到刘暾的话,刘预心想,此人直爽的名号,看来是名不虚传啊。

    “实不相瞒啊,长升公,如今朕的大汉府库之中,已经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积蓄发兵西进!”

    刘预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是,这些司州的忠臣义士,却也不忍心让他们的期望落空。”

    “所以,此事就应该以一位权威并重的能臣,前往司州,整合诸郡豪强,合力抗胡虏。”

    “等到明年府库丰盈,将士整备之后,再发兵司州,荡平境内的胡虏群丑!”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这些司州豪杰们报效之时!”

第328章 张楚从军记【1】

    其实,刘预的这一番说辞是半真半假,府库虽然积蓄不多,但是用来支撑一次征战,还是勉强够用的,并不是真的空空如也。

    但对于处于混乱之中的司州来说,仅仅一次出兵是远远不够的,司州的民户逃亡率达到了九成之多,所有的权力几乎全都在匈奴胡汉和坞堡豪强的手中,要想镇服这些人,并不是简单占领几座重要的城池就能够完成的,可以说是一项持久战。

    自从石勒败亡之后,处在东西两个汉国夹缝之间的司州一众豪强们,就敏锐的发觉了天下大势的变化。

    如今的晋室方镇虽然控制着不少的州郡,但是中原的核心地带,已经尽数落入两个汉国手中,重返洛京的希望似乎已经渺茫的不可触碰了。

    这一次,联络了十余家司州豪强的坞主郭默,原本是晋廷河内郡太守裴整帐下的督将,在河内太守裴整被匈奴人俘虏之后,郭默就率领手下的军卒聚集在河内郡武德县境内落草为寇,专门劫掠往来逃难的行人。

    不过,这个专门“发国难财”的郭默,虽然心黑,但却是不愿意为匈奴胡虏卖命。

    在得知河北的羯胡石勒被‘东汉’刘预击败之后,郭默就已经有了放弃效忠晋室的念头。

    在赵固占据洛阳城叛胡投晋之后,关中和司州的晋军都没有能力援救洛阳,以至于洛阳城的再次陷落成了必然。

    在这种情况下,郭默果断的派遣胞弟郭芝为使者,前来献表投降刘预。

    虽然刘预没有办法直接出兵控制司州,但是既然有郭默这种豪帅愿意归附,并且已经拉拢了十几个坞堡一起献表归附,自然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也不能拒绝!

    所以,给郭默这些愿意归附的豪强坞主封官任职,再提供一些支援,就足以在司州获得几个据点实在是在划算不过的了。

    当郭默的胞弟郭芝带着大汉皇帝刘预授予的印绶返回司州武德县坞堡的时候,郭默迫不及待的询问献书归降的结果。

    “阿芝,结果如何?”

    郭默一见到弟弟回来,立刻就是问道。

    “兄长,成了!”郭芝一脸的喜悦之色,丝毫看不出来日夜兼程赶路的辛苦。

    “哈哈哈,好!”郭默笑罢,又追问道。

    “怎么个成法?”

    郭芝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还有一个不及巴掌大的铜印。

    “兄长,大汉天子任你为河内太守,这是敕书和印绶。”

    郭默把几样东西接到手之后,掂量了一下分量,露出来并不满意的神情。

    “就这些吗?没有别的了?”郭默有些失望的问道。

    郭芝露出些许不解,“兄长,为何不喜,这些难道不是咱们早就期盼的了吗?”

    在去往东边的汉国之前,郭默的打算就是获得河内郡太守的官职,然后借着大汉日益盛隆的武德,来统御郡中的一众豪强。

    “唉,你是有所不知啊!”郭默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洛阳的赵固甚是骁勇,匈奴胡主刘聪亲率数万大军围攻不下,折损了近万兵马之后,已经恼羞成怒,把洛阳附近的民众都给抓到阵前为死士啊,不到十天的功夫,河南郡几乎没有活口了!”

    听到郭默这说,郭芝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这些匈奴屠各子,之前还装作什么圣君贤王,做出抚育黎民的姿态,如今却是把禽兽嘴脸暴露无遗!”

    “所以啊,我们这里与洛阳不过是隔河相望,要是这些胡虏杀起了性来,攻破洛阳之后,肯定是要继续出击的,到时候我们这里肯定是首当其冲!”郭默说道。

    他们所在武德县,属于司州河内郡,河内郡与洛阳所在的河南郡仅仅隔着一条黄河,武德县又靠近河水,如果乘坐舟筏从洛阳到达武德县也不过是一天的时间。

    所以,一旦洛阳城破之后,匈奴人如果继续四散出击,河内郡肯定是逃不掉的。

    郭默紧皱着眉头,继续说道。

    “要是胡虏不惜人命,昼夜不停的攻打洛阳,那赵固必定很快力尽不支,我原来猜测,赵固凭借洛阳坚城怎么也能守上一年,如今看来却是危险了。”

    “我明白了,兄长的意思是,想着东面的汉国直接出兵入司州?”郭芝说道。

    “不错,最好是直接发兵进据荥阳郡,这样一来,‘东汉’和‘胡汉’必定将要在河水南岸对峙,匈奴人就无暇顾及咱们河内郡了。”郭默一脸期盼的说道。

    “兄长,这恐怕是不行了,我这一次去卢子城见大汉皇帝之时,就已经被告知,如今汉国府库空乏,难以出动大军西攻胡虏,咱们这些司州坞堡还需要各自据守。”郭芝说到这里,沉吟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

    “嗯,汉国的发兵入司州的话,最快也得到今年秋后。”

    郭默听后,有些失望的说道。

    “我自然知道这些缘由,不过事情变化的太快,如今凭借一个河内郡太守的名头,只怕来不及整合各家坞堡的势力了。”

    郭默原本的打算,借助青州汉国的名号,统御了周围的豪强坞堡之后,集结整合各家力量,修缮破损的武德县城,然后凭借坚城据守,以阻挡将来的匈奴胡虏。

    但是,匈奴人在洛阳城外驱民填壕沟的暴行,很快吓住了河内郡的许多豪强坞主,这些人又开始想要回到之前逆来顺受的状态了。

    “更何况,河内郡太守的官职,也不仅仅是‘东汉’皇帝能给我,这并州的大都督刘琨也已经派人来允诺了这个官职。”

    听到这话后,郭芝却是摇了摇头。

    “刘琨虽有盛名,但是凭借区区半个并州,恐怕终难逆转大势,这晋室失德丧土,如今赵固凭洛阳反正,一众晋室卿将却无一人能救之,这中原已经非晋室所能有!”

    “兄长,咱们如今已经得了汉国皇帝的印绶,可切莫再应允了晋室的官职啊!”

    郭默听后,也是无奈的点点头,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知道,可是如今仅有一个河内郡太守的官职,总是心中不安啊。”

    郭芝听到这里,忽然是想起来一件事,立刻说道。

    “对了,兄长,此番在卢子,我临走之时,得知‘东汉’天子已经任刘暾为司隶校尉,似乎是置府荥阳!”

    郭默听到后,立刻是瞪大了眼睛,旋即就惊喜的说道。

    “刘暾?置府荥阳?”

    “难道是那个五任司隶校尉的刘暾?”

    “是的,兄长,正是那个刘暾!”郭芝说道。

    “好,好啊!刘暾在司州威望极高,要是置府荥阳郡的话,肯定能招揽周围许多豪强坞主投奔‘东汉’,如此一来,就算是匈奴胡虏攻破了洛阳,也肯定是要奔着荥阳郡而去了!”

    郭默说到这里,高兴的拍掌大笑。

    “哈哈,如此一来,匈奴胡虏的兵力就被荥阳郡给牵扯住了,我们河内郡就可以从容的很啦!”

    郭默笑了两声,却又是想到什么,又有些惋惜的说道。

    “可惜啊,这位刘使君虽然威望极高,处事公直,能招揽抚纳,但是却不善用兵,不知道荥阳郡能不能挡住匈奴人的攻势?”

    听到这话,郭芝却是一阵轻笑。

    “兄长,勿要担心,我听说汉家天子已经迁祖逖为征西大将军,正在阳平、顿丘一带征募流民为兵,我猜应该就是为了此事!”

    “既然如此,何不早言!害的我好一阵担心!”郭默一听却是有些不快。

    “要是这样话,虽然名动天下的青州兵没有前来,但是能以刘暾任司隶校尉招抚,再以祖逖为将编率流民为军,也算是能为司州挡一挡匈奴的攻势了。”

    郭默说的这里,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只不过,这个祖逖与胡虏石勒、呼延晏交战,有胜有败,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匈奴胡主刘聪亲率的大军。”

    “兄长,祖逖虽然军略平平,但匈奴人攻破洛阳之后,肯定也是疲乏得很,未必能有太强的攻势,多半也能抵挡的住!”郭芝赶紧劝道。

    “唉,我总觉得这祖逖资质平平,虽然有高门世家的资历,却能骤升四方将军的高位,实在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啊!”郭默最后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这多半是如今‘东汉’朝中,自刘预以下,并无什么名将,我觉得兄长将略之才,十倍于那祖逖,等到‘汉家’皇帝西征匈奴胡虏之时,定然能拔擢兄长,也位列四方开府!”郭芝非常自信的说道。

    郭默也是一脸的自信,点了点头。

    “嗯,我看,这祖逖能位列征西大将军,多半是那刘预‘千金市骨’的用意!”

    “千金市马骨,英才必自来!”

    =·=·=·=·=·=·=

    司州,顿丘郡,繁阳县。

    这繁阳县,原本是处于是司州、冀州、兖州三州汇聚之地,不仅是土地肥美,更是南北往来的商贾云集,特别是县城之中,用人潮如织来形容往日的繁华那是再合适不过的。

    但是,那种繁华富庶的景象,早已经不存在了。

    自从晋廷的成都王司马颖死后,公师藩、汲桑、石勒等余党就数次攻破屠掠了繁阳。

    再后来,又是聚集在顿丘的流民暴乱,把顿丘郡又祸害了一遍,而后的苟晞、石勒、刘灵等晋军、胡虏更是把各顿丘郡彻底给打烂了。

    如今的繁阳县中,那些大一点的城邑几乎少有人烟,反而是靠近北面黄池、白沟的沼泽一带,有着不少的流民百姓聚集,因为这里有泥沼阻挡,胡虏的骑兵害怕陷入泥沼,极少来这里,而且一旦有风吹草动,这些流民也都能躲藏到泥沼内里的沙洲上。

    不过,自从上个月开始,原本聚集在此时的不少流民,开始向着南边搬迁而去。

    因为,自从羯胡石勒在清河大败而亡的消息传来之后,紧接着又是呼延晏的匈奴兵马退却,紧随而来的青州汉军,开始招抚流民百姓,用粮食、食盐、布匹等财物赏赐编户耕种的流民。

    开始的时候,繁阳县内的流民,对于这些高举赤色汉字玄龙旗的所谓汉军也很是害怕,而且他们对于重新编户登记为良民,也都是不信任。

    毕竟,这些人之前多半都是大晋的良民,但是登记造册之后,这些编户不仅要承担徭役,还有可能被按册征兵,而且官府的租税甚至是抽血吸髓。

    张楚作为这些繁阳县白黄泽流民的一员,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对这些青州来汉军兵卒官吏很不信任。

    张楚原本是司州汲郡人,家中也是略有田产的耕织人家,虽距离顿丘不过是数百里,但张楚此前从来没有来过顿丘郡,甚至于听过顿丘郡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是,今年前,遭受了数次胡虏和官军的战乱之后,张楚就与宗族乡邻逃离了‘四战之地’的汲郡,沿着河水往东来到了顿丘郡。

    但是,等到上万的汲郡流民逃到顿丘郡的时候,还能活着的人已经不及千余了,这一路上不是被胡虏杀戮,就是被沿途的盗匪偷袭,要不是就是被遇到的豪强坞主给抢掠了,还有更多人则是在充满风雪寒冷的逃亡路上冻死的。

    如今的张楚和两个兄弟一起过活,家中的父母老幼都已经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就如同大多数的老弱一样。

    如今的张楚和两个兄弟一起过活,家中的父母老幼都已经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就如同大多数的老弱一样。

    春天的风光很是令文人墨客陶醉,草长莺飞的画卷简直不要太美。

    但是,对于张楚兄弟三人这种天天饿肚子的人来说,春天却是最难熬的,一句“青黄不接”就是最好的总结。

    刚刚去外面搜刮了一包芦苇芽头,准备用来充饥的张楚,刚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弟弟张齐冲着自己说道。

    “兄长,这寨子中又少了好些人啊!”

    张楚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说道。

    “少了再多,也不许你离开!”

    “休要做那从军当兵的蠢梦!”

    ps:郭默字玄雄(?~330年),河内郡怀县人。晋朝将领。没有祖逖那么厉害,但也算是抗胡义士,不过行事却颇为狡猾。

第329章

    张楚原本一家二十多口人,只剩下如今的兄弟三人,作为一家之主的张楚,至今都忘不了老父病死之前的嘱托,定然要照顾两个兄弟万般周全。

    弟弟张齐想要去应募汉军士卒的事情,张楚是绝对不肯答应的。

    这上阵卖命的营生,那还能有个什么好结果?

    就弟弟张齐那瘦弱的体格,真要是上了战场,别说是杀敌立功了,恐怕第一个被砍倒的就是他。

    “兄长,胡虏都已经跑了,去编户耕作,你害怕官府秋后盘剥,白忙活一年,不允许也就罢了。”张齐气闷的抱怨道。

    “可是,这应募士卒,能立马到手五十亩不纳粮服役的良田,还有那许多的布帛钱物,你却还总是不答应,难道就要一直躲在这芦苇泽内吃野菜嘛!”

    张齐说完,非常生气的把旁边一个破木桶给踢翻在地。

    听到弟弟的抱怨,张楚的心中也是非常纠结。

    自从胡虏退却以后,除了那些青州汉国委任的官吏经常来这些流民聚集的地方鼓动流民去靠近城邑的良田编户耕种之外,还有不少的汉军兵将天天来这些流民聚集的地方招募军卒。

    张楚看到那些汉军士卒个个都是穿的衣甲鲜亮,手里都拿着各式的刀枪弓弩,就如同传闻中那样威武。

    而且,这些汉军兵卒每次在附近招募士卒的时候,都会提前架起好几口的大铁锅,里面煮着大骨和肥肉,那香喷喷的味道能飘出去好几里远。

    而且那负责招募的汉军头目还说,只要应募了汉军士卒,不仅能天天吃上这肉汤和饭饼,还能人人分得五十亩免役的良田,就在这顿丘郡内的临水肥田。

    可是,在张楚看来,这胡虏虽然现在是走了,但是在过去的几年里,胡虏不也是来来回回从来没有停歇过。

    这一次胡虏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要再回来呢?

    在那些良田上辛苦劳作一年,等到了秋天,胡虏肯定多半又要来劫掠了,白白忙活一年不说,就怕到时候逃都来不及,就把命填上了。

    张楚把自己的这一番顾虑又说了一遍后,弟弟张齐却是非常不解的问道。

    “兄长,编户分田之后,那些官吏可都是说,要三百户结寨筑坞堡自守,有了坞堡害怕胡虏不成?”

    “呵呵,这有坞堡,就必定有坞主,一旦入了坞堡,有了坞主的管束,岂不是就成了坞主的牛马了!”张楚说道。

    听到张楚这么说,弟弟张齐也是一阵默然。

    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是胡虏、贼寇和乱军,虽然藏身坞堡的话,多半都可以保全性命。

    但是,这些坞堡的豪帅坞主,也多半都是凶恶的很,对于附身坞堡的流民,从来都是苛刻的很,说是当牛做马也是不过分的。

    “如今,咱们在这大泽旁边,虽然没有什么好的收成,但是不怕什么胡虏游骑,又没有坞主豪帅欺压,何苦去给人家当牛做马?”张楚说道。

    见到弟弟张齐被自己说的犹豫了起来,张楚又低声的继续说道。

    “更何况,咱们兄弟三人再猎几个过路的‘肥猪’,等攒够了钱财,咱们就找个安稳的地方占田置宅过安生快活的日子。”

    说这番话的时候,张楚原本老实巴交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忠厚善良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狠辣。

    “如今钱财贱如土,都换不来几斗粮,这还要攒到什么时候?”张齐听到这里低声抱怨了一句。

    张氏兄弟聚集的这个大泽,靠近南北的水路,经常有冀州的商旅流民途径此地,张楚兄弟几人已经屡次劫掠落单的行人,稍稍积攒了一点钱物。

    等到了晚上,张楚的另一个弟弟张安回来之后,兄弟三个人就如同往常一样,草草吃了一些野菜杂粮饭之后,就在大泽旁边的茅草屋内裹着芦絮被子睡了过去。

    不过,随后的日子,却没有如张楚兄弟预料的那样发展。

    先是由冀州南逃的流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让他们兄弟三人的几次蹲守都是一无所获。

    再然后,就是突然有一天清晨。

    这些靠近大泽流民,就遭到了郡县官吏和士兵的强制迁移。

    张楚兄弟三人望着草寨外面聚集的大量汉军士兵,心中虽然是满满的不情愿,但是却不得不听从郡县官吏的号令,收拾自己所剩不多的破烂家产,开始搬迁。

    等到他们被汉军士兵们监视着走到了繁阳县城外后,被县中的官吏挨个记录了名字,编入了本县的黄册。

    他们这些最后的流民,就等着繁阳县分给他们土地了。

    果然,如同张楚之前曾经想的那样,他们这些流民虽然分到了土地,但是都各自归属刚刚设立的坞堡的坞主管辖。

    他们这些分到土地的流民,在分到土地之后,除了劳作之外,任何的外出远离,都需要得到坞主的许可,否则的话,一旦被郡县的官吏或者巡逻的游骑遇到,都会被处罚,不仅是自己,就连坞主都会受到处罚。

    听到那名县吏高声的训话后,弟弟张齐啧了下舌头,叫苦着道。

    “这还真是要当牛做马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应募从军呢!”

    张楚这时候却是根本没有心思想着分到哪个坞主督护的治下,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藏匿在大泽密处的那些积攒的钱财。

    “等到寻了空隙,一定要把那些财货给起出来,不然的话,等到夏季雨水涨了,恐怕就要被冲刷散落了。”

    就在张楚等数百流民聚集在城外,准备等候繁阳县吏发落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来。

    张楚与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十几个骑在骏马上的汉军骑兵,正擎着一面赤红的旗帜,疾驰而来。

    原本在这些流民面前趾高气昂的县吏,立刻非常恭敬的迎了上去。

    “奉征西大将军祖公令,这些流民都被征为我部军卒了,你,把他们的名册带过来!”

    那名领头的汉军将领根本不理会县吏的逢迎,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那名县吏闻言,立刻就是一愣,忍不住的小心问道。

    “可是,这些流民都是郡中府君要求编户为民的啊?”

    汉军将领掏出一张帛书,一扬手展开在那县吏面前。

    “如今胡虏又要寇掠,北境不安,征西大将军有节度顿丘郡之权!”

    县吏慌忙之间,也没有看清帛书上的内容,但是这些军中骑兵的气势逼人,也就不敢再多言语,赶紧乖乖的把刚刚统计的流民名册给呈递了上去。

    那汉军将领拿过名册一看,匆匆对了一下数目,就把名册踹到了怀里。

    这时候,有临近的流民听到了县吏和这名汉军将领的对话,立刻就有人壮着胆子嚷了起来。

    “军爷,我们都只会耕田,哪里会上阵杀人啊,求军爷饶了我们吧!”

    “是啊,军爷,我家中世代良籍,不会这什么杀敌的本事啊!”

    自曹魏开始,屯田世兵制下,世兵军户如同国家的奴隶,不仅没有财产自主权,连妻儿所有权都是归于朝廷所有。

    一系列的世兵制度,极大贬低了普通士兵的社会地位。

    到了西晋开国之后,在民间已经把世兵看同贱籍,普通的耕织农户在这些世兵军户面前都是以良籍自居。

    面对这些哀求告饶的声音,那名汉军将领却是根本不为所动,他目光冷厉的扫了众人一圈,许多的流民都被这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吓的闭上了嘴巴。

    “哼!你们这些刁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黄池大泽一带盗匪出没频繁,往来客商士民屡遭劫掠,就是你们中的一些胆大妄为之人所为!”

    听到那汉军将领的呵斥,所有的流民都不敢再多言语,唯恐把这些烂账寻到自己头上。

    那名汉军将领见自己震慑住了众人,又继续大声的说道。

    “朝廷宽仁,饶恕了你们的恶罪,应募从军以后职田屋舍尽有!”

    “如今胡虏寇边,正可以报效天子和朝廷,既能上报君恩,又能下立功勋,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道这里,那名军将手腕一抖,猛地振动手中的马鞭。

    “啪!”

    一声清脆的马鞭响声,又吓得这些流民缩了缩脖子。

    “谁要是再敢多言!就斩首示众!”

    望着那名汉军将领凶神恶煞的样子,张楚只得泄气一般缩到了人群中,暗恨自己命数不好,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早些时日编户为民,就算是被坞主管束,也总归好过随这些汉军士兵上阵玩命强啊。

    不过,张楚这时候扭头看向旁边,却是看到弟弟张齐的脸上反而满是喜色,另一个弟弟张安脸上则是与自己一样满满的丧气。

    与这数百流民一起,等到又一大群汉军将士来到这里之后,给众人编行伍,然后分遣到了不同的营旅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有不少的流民都因各种理由,比如喧哗、离队、闻令不从等罪名,受到了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皮鞭责罚。

    这时候,聚集在此处的汉军士兵已经足足有了近千人,这些刚刚从流民被强征为士兵的军卒,哪怕是心中满是怨言,也统统是忍着不敢发作。

    张楚最后无奈的摇头叹气。

    “唉,一切都是命数啊!”

    =·=·=·=·=·

    兖州,卢子城。

    望着眼前一堆堆的告急文书和求援书信,刘预就是感到阵阵的头疼。

    占据洛阳背叛胡汉投降晋室的赵固,在坚守了几个月后,眼看着东西两路晋军都是援救无能,再加上匈奴胡虏驱晋人百姓为前驱,极大的消耗打击了洛阳守军的士气,终于对于防守洛阳失去了信心。

    趁着匈奴胡虏猛攻金明门一侧的时候,赵固率军出城向南突围逃跑,数万士兵拥挤着踏上洛水浮桥,争先恐后的逃离了孤城洛阳。

    原本天下人都以为赵固能凭借洛阳坚城,至少抵抗匈奴人一年半载,能借此消耗匈奴人大量的兵力和物资。

    哪知道,不过是区区数月,洛阳城就又一次落入了匈奴人手中。

    而且经此之战,匈奴汉国的军威之盛,又一次煊赫了起来。

    此时,刘预正在与郗鉴、华琇、公孙盛、祖约、荀邃等官员商议应对之策。

    “赵固所部逃到颍川者,不及十之二三,余者都被胡虏追杀或者逃散了,匈奴胡虏耗费不过数千兵卒,就逼得赵固弃城而逃,大半个司州境内的坞主豪强都已经是闻胡丧胆,只有荥阳、汲郡、河内三地数十坞堡坚守而已。”华琇微微有些担心的说道。

    整个司州境内的坞堡虽然大小和实力不等,但是颇有规模的就得有百余多。

    自从洛阳再陷匈奴之手后,还能继续旗帜鲜明抗拒胡虏的坞堡就只剩下数十座了。

    “胡虏前锋一部,已经渡河北上,直逼河内郡而去,河内太守郭默刚刚受陛下任命,肯定遭受胡虏重击,要是不发兵援救的话,万一郭默所部败亡,或者是投降胡虏,那对于陛下和皇汉威名都是大损啊!”郗鉴也紧接着说道。

    “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已经急令征西大将军祖逖,在阳平、顿丘、魏郡三地征募流民兵卒,驰援河内郭默!”

    刘预摸了一下案几上祖逖回执的文书,短短几天,祖逖已经征集了两万兵卒。

    “陛下,祖逖所部毕竟精兵匮乏,虽有数万新兵,要是遇上匈奴强兵,恐怕也是难挡其兵锋啊。”

    在司空荀藩病逝后,被以‘金革之事不避’夺情任散骑常侍的荀邃也开口说道。

    “最稳妥之计,不仅应该发兵阻胡虏锋镝,还应该以奇兵扰其侧后!”

    听到散骑常侍荀邃的话后,刘预立刻问道。

    “荀卿,奇兵何来?”

    荀邃立刻说道。

    “奇兵,自然是从胡虏背后而出。陛下可急书至晋阳、颍川,约刘琨、荀崧等晋军一起共击胡虏侧后!”

    “刘琨,荀崧?”刘预闻言就是一愣。

    “此二人,却是尊奉晋室为主,又不曾受朕封敕,如何令其约同进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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