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冀州,平原郡,枣阳城。
率领数万冀东豪强军驻扎在枣阳的祖逖,此时已经成了各方争相拉拢的对象。
先是“讨胡复汉”刘预,不仅与其弟祖约联姻,还重用祖氏子弟,对于祖逖更是允以节镇之权,不过,对于这些,祖逖统统都是不为所动,到了最后甚至直接驱逐刘预派来的使者,哪怕有些使者就是祖家的人,也仅仅是询问祖家私事,从来不谈及公事。
而后又是幽州都督王浚派来的使者。
不过,早在幽州范阳的时候,祖逖就一直不喜王浚的为人处世,如今王浚在幽州更是行事独断专横,祖逖更加不会对王浚的招揽有任何意向。
但是,今天的祖逖却是不仅接见了一位陌生的来使,还甚至亲自把使者请至内室。
因为这个使者,是并州刺史刘琨的侄子,冀州刺史刘演亲自派来的使者。
作为至交故友,祖逖对于刘琨当然是另眼相看的。
并且,这个使者带来的消息,也是让祖逖大为心动。
“将军,我家使君自派出兵井陉之后,不足旬日,大半个常山郡、中山郡都是望风而投,如此见来,晋室恩德未衰,不管是胡虏凶顽也好,还是青州僭越之贼也罢,都是敌不过这汹汹民意的。”
使者是刘琨的侄子,冀州刺史刘演的手下。
使者一见到祖逖,就开始涛涛不绝的叙说了自己来意。
“祖逖世受晋恩,当然不会屈身事贼!”祖逖说道,“只不过,如今山河沦丧于胡虏之手,宗室诸王却无力恢复,实在是令我五内焦焚!”
在如同自己子侄的使者面前,祖逖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使者闻言也是立刻说道。
“我家使君,不仅知道将军的忠直之心,还明白将军的恢复之志。”
“所以,我家使君令小子前来,正是想要表将军为冀州刺史。”
使者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件物品。
“将军,请看,这印绶信物,我都已经带来了!”
祖逖一看此景,倒是大为吃惊,实在没有想到刘琨的竟然能有如此速度。
“刘使君,这是何意?”
使者立刻说道,“使君的意思是,将军凭此号令冀州,先以如今手中有豪强诸军数万,又紧邻济水、河水之险,只要将军一击而中,攻取平原城,那东面的青州贼人,必定难以渡河西进。”
“而河之西侧的胡虏,也难以破河险东渡,如此一来,则平原郡尽为将军所有。”
祖逖听到使者的话后,却是并没有被这话给冲昏头脑。
“可是,如今的平原城中,有三千青州兵啊。”
“哦,我的意思是,别看平原城中仅仅只有三千青州兵,但是我却是熟悉他们,这三千青州兵,个个都堪称是精锐军卒,寻常的诸豪部曲,怕是很难对付他们。”
“就凭如今枣阳城内的这些诸豪部曲,可是有些吃力啊。”
听到祖逖这么说,使者显然是早有准备。
“将军,此等情形,早已经知晓。”
“所以,只要将军帅诸豪在枣阳举兵突袭平原,则我家使君就立刻派大军来援,由中山郡至此,快马行军,只需两三日即可抵达。”
“等了那时候,区区一个平原城,肯定能速取而下!”
“只要能取了平原城,则青州贼就被困于东,胡虏被阻于西。”
“从此之后,只需要将军与我家使君,从东、北合击,则盘踞襄国的石勒必败无疑。”
听到使者的这番话后,祖逖真的感觉如此可行。
虽然平原城驻守的青州兵的确是精锐,但是偌大一个平原城,区区三千兵马分散守卫,是远远不够的。
只要刘演从中山郡派来的援兵能尽快到达,速取平原城对于祖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情。
见到祖逖果然已经意动,使者立刻说道。
“等到将军恢复冀州,则我家越石公的并州可以得到强援,到了那时候,将军与越石公联手东征西讨,伐灭两个‘伪汉’,岂不是千古佳话!”
祖逖却是陷入了思考,使者所谓的两个“伪汉”的说法,其实在祖逖的心中,却是并不怎么认同的。
刘预虽然僭越称帝,有变成“袁术”的危险,但是刘预的的确确是汉高祖的苗裔,要说是继承汉号的话,也算不上什么“伪”。
至于并州的刘渊、刘聪父子,在祖逖看来,却是真正的“伪汉”,除掉胡人的凶残暴虐,几同兽类的缺点不提,就单单是屠各种的南匈奴,却敢冒认汉室宗庙列祖,在祖逖这些士人眼中,这才是的的确确的“伪汉”。
虽然,在祖逖的内心中,对于刘预的印象还是很好,但是如今这种家国大事,却不是心中的私人恩情能取代的。
很快,祖逖就答应了使者带来的建议。
到了下午,祖逖就在枣阳城中,召集了城内的各家冀东豪强,并且把刘演派来使者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们。
并且,祖逖很快表态,将要与刘演联手,在枣阳举兵进攻平原城。
一听到祖逖这么说,在座的所有冀东豪强都是暗暗心中,彼此之间都是快速的传递着眼神,所有人都从中看到了惊慌。
最后,这些冀东豪强,全都表面上赞同了祖逖的意见,而是以各种借口,比如粮草,比如士卒编练缺乏等原因,来推迟祖逖提出的出兵时间。
等到众人散去后,这些冀东豪强们,却是又悄悄聚拢到了城内一家豪强的居所中。
一场密谋很快展开了。
“祖将军,这是要彻底和青州为敌?!”一个豪强惊慌的说道。
虽然自从刘预称帝后,祖逖就率军移镇枣阳,但是其手下的冀州豪强们与青州的往来贸易等事情,却从来没有禁止过。
许多人,都以为祖逖这是借此机会,以枣阳为筹码向刘预或者晋室要更高的条件呢,就如这冀州豪强们暗中期盼的那样。
“如今祖将军,心意已绝,要是真的随其心愿,那攻取平原城,岂不是要我们族中子弟去送死吗!”另一名豪强说道。
“是啊,平原城中的青州兵,都一个个凶悍的狠,而且几乎九成的兵士都有铁甲,哪是我们这些人能抗衡的啊!”
对于青州的印象,这些冀东豪强都是印象深刻。
此前如同虎豹一般凶悍的胡虏,都被这些青州兵给赶到了河西侧,所有的冀州豪强,都觉得要对付这三千青州兵,要是不死个五六千人,或者是更多人,是不可能拿下来的。
“平原城的青州兵虽然多,但是祖将军不是说了嘛,刘演可以派援兵前来合击,日夜兼程之下,不出几天,这平原城定然可以攻破。”一名豪强表示支持祖逖的判断。
不过,这话音刚落,却立刻遭到了另外一名豪强的取笑。
“嘿嘿,刘演如今占据常山郡和中山郡,如此的远的地方,派来的肯定都是骑兵。”
“而能一次性出动如此多骑兵的并州,肯定派来的都是拓跋索虏。”
“嘿嘿,我听说,这些云中塞外的索虏,比那些居于辽西的段部还是野蛮凶顽,要是让这些索虏当援兵,只怕击退青州兵,要遭受更大的祸害呢。”
听到这话之后,在场的冀东群豪都是一个个心有戚戚。
之前“八王之乱”,辽西的乌桓和鲜卑人进入冀州,为成都王和王浚征战。
这些辽西的野蛮夷人,留给冀州士人的印象可谓是更差。
如今更野蛮的拓跋部索虏,如何能把让他们心忧呢?
“要我说,咱们还不如早早的响应伪汉,咳咳,响应大汉郗鉴派人带来的命令。”一个豪强苦口婆心的说道,“如今晋室皇帝被俘虏,国都陷落,宗庙被毁,很显然,这是天意要亡晋室啊。”
“如今,不仅倾覆晋室的匈奴人称帝了,就连占据蜀中的李雄都称帝了,刘预占据两三州之地,拥兵十万之众,又如何不能称帝呢?”
“况且,你我诸辈,都是身处四战之地,要想东抗西拒,几番拉锯战后,遭殃的还不是我们嘛!”
在场的冀东群豪,听后都是默默不语,因为这的确是说道他们的心中了。
“那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立刻,马上尊奉卢子的汉室天子,以枣阳为凭向汉国请降!”
这句话早已经在众人的心中了,不过,总是缺一个领头的人挑明这句话。
“如今,我辈要是再不出手,只怕祖将军的檄文都要传遍天下了。”
“对啊,如今刘预。。哦,青州的汉室天子,已经率军等待渡河,要是祖逖真的举兵截断了其渡口,岂不是要连累我们与青州为敌嘛?”
“可是,我们拥奉卢子的汉室天子,祖将军要是不肯依从,那该如何办?”
“嘿嘿,不肯依从,那就想办法令他依从我们。”
“如今,祖将军身边的部曲私兵总共有多少?”
很快,在这些冀东豪强的商议下,基本确定了举兵胁迫祖逖归顺青州的事情。
如今,只待一个时机了。
这个时机,也就是大汉皇帝刘预率军入冀州的时候。
幽州,范阳。
大晋幽州行台,尚书台尚书枣嵩的府邸内。
天色尚未放亮。
在幽幽的烛光下,尚书枣嵩正在召见一名精干的心腹部曲。
“你到了辽西之后,一定要亲自见到段疾陆眷后,再把这封信交给他!”枣嵩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漆口的书信。
那名心腹双手捧过书信,恭敬的回答道。
“家君放心,小人一定妥善送到段部,不见到段疾陆眷,这封信任何人都绝对看不到!”
枣嵩点了点头,有勉励了他两句。
随后,一名侍从由门外躬身进来,向着枣嵩说道。
“家君,已经到了城门开启的时辰了。”
枣嵩并未作声,而是拍了拍那名送信的心腹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今城内城外,都是有许多不怀好意之人,在盯着我们。所以这一趟,就不能大张旗鼓了,给你派两个随从,一定要把这封信妥善送到段疾陆眷手中。”
送信的心腹听到这些,赶忙又是一通赌咒发誓。
在枣嵩的注视下,这名心腹终于走出门外,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骑这快马,从东门而出,向着辽西而去。
在送信的心腹部曲走后,枣嵩回身望了望王浚府邸的方向,不禁发生一声冷笑。
“王浚,你竟然瞧不起我,难道我枣嵩,就不配为一方牧守吗?!”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枣嵩到底有多么大的本事!”
不久之前,枣嵩向王浚自荐,想要担任冀州刺史,却遭到了王浚的拒绝。
王浚宣称枣嵩只能做佐贰襄赞之事,至于牧守一方的重任,他是担当不起来的。
从此之外,枣嵩明白了,自己在王浚心中的分量,原来只不过是如此。
再加上最近王浚提拔了一大批太原王氏子弟,在幽州行台内担任要职,这更让枣嵩感到了危机。
原本的枣嵩,是想着王浚无子,哪怕以后在宗族中挑选嗣子,但最终的大权,也应该交给自己掌控。
可是,如今的枣嵩却是看到了许多困难,以至于以后能不能接手王浚的权柄,都已经是个未知数了。
所以枣嵩在暗中重新联络了段部鲜卑的段疾陆眷,他知道段部鲜卑虽然打退了拓跋和乌桓的进攻,但是在辽东一带,却遭到了慕容鲜卑的打击,不仅损失了丁口财产,还丢失了数城。
这样的一番损失,对于辽西鲜卑来说,绝对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损失。
枣嵩知道段疾陆眷一定想要在某个方面弥补回来,所以,他觉得利用这个机会,让段部鲜卑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只要枣嵩预谋的这一出戏实施成功,那么从此以后,枣嵩就不再是依附在王浚权力阴影下的角色,而是能一跃成为操控一方势力的强力人物。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王浚如何想,枣嵩在幽州的地位就将得到巨大的提升。
枣嵩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开始期盼。
“段疾陆眷,带着你的鲜卑兵,快点来吧!”
第286章 幽州之乱 上
幽州,令支。
原本的段部鲜卑是以昌黎一带为中心活动的,自从段部鲜卑开始依附幽州都督王浚之后,其大部就西迁到了令支一带居住。
如今的令支,已经成了段部鲜卑的中心。
自从上一任段部大人段务勿尘去世之后,其子段疾陆眷就继承了一切。
如今的段疾陆眷,也即是大晋鲜卑大单于、辽西公。
不过,最近的段疾陆眷,却是有些焦头烂额。
因为自从听从王浚命令,进攻冀州石勒失败之后,段部鲜卑就遭受了一连串的挫折。
虽然凭借着段疾陆眷的手段,击退了幽州乌桓和拓跋索头的进攻,但是段部鲜卑在东线,却是遭受到了慕容鲜卑的进攻。
在慕容鲜卑的进攻下,不仅是损兵折将,遭受了丁口部民的损失,更是丢失了辽东大片土地。
段疾陆眷刚刚派人去联络宇文鲜卑,还有辽东的木万锦,苏系连等鲜卑,试图联合一起进攻慕容鲜卑,夺回丢失的丁口和土地。
在枣嵩派来的使者,刚刚抵达的时候,段疾陆眷的使者,也刚刚出发。
在此前,枣嵩就曾派遣使者秘密联络过段疾陆眷,不过,那时候的段疾陆眷,却是一直想要从慕容鲜卑那里寻回胜利,没有太多理会枣嵩。
不过,这一次,当段疾陆眷看了枣嵩的来信后,却是大为意动。
在派遣奴仆带领枣嵩的使者,先行下去休息后,段疾陆眷立刻命人把段匹磾、段文鸯、段末波等人都召集了过来。
等到众人到齐,段疾陆眷立刻说道。
“枣嵩已经派人送来了密信,你们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段疾陆眷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信纸示意。
“什么东西?”段文鸯问道。
“嘿嘿,还能有什么,肯定是王浚想要借兵的信呗。”段末波不屑的说道,“肯定是要借兵,继续南下进攻石公,要我说,咱们原本就不应该听王浚的命令,白白折损自己部族的丁口。”
听到段末波依然称呼石勒为“石公”,其余的段部诸人,都是面露不爽。
“不,这不是王浚让枣嵩写的信。”
段疾陆眷却是毫不在意段末波的用词,而是继续说道。
“枣嵩送来的这封密信,是幽州辽西、燕国、北平三郡的全部舆图、户册等,还有各城邑的兵力部署。”
听到段疾陆眷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惊。
在这个时代,有了舆图,也就是地图,就可以提前规划行军路线,或者进行部署防御,能用极快的速度,迅速掌握一个地区的控制权。
而户册,则是记载着整个地区人口、田亩,还有其余的应该纳税的丁口等详细信息的重要资料,只要能掌握户册典籍,在稳定局势之后,就能立刻把一个地区的人口和财富收为己用。
至于最后的兵力部署,对于段部这些久经战场的众人来说,其重要的意义,更是了解。
“枣嵩这鸟人,此举是何意?”段末波诧异的说道,“难道,他要用这个为条件,来让我们进攻石勒吗?”
一听到枣嵩派人送来了幽州三郡的重要图册,段末波立刻猜想到,要是枣嵩肯下这么大的本钱,那一定是想要更大的回报。
段末波立刻想到的就是要以此为条件,让段部进攻石勒。
“要是能占据幽州三郡,那就算是进攻我的义父石勒,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啊。”段末波心里想到。
“辽西也就罢了,如今我们段部已经自行占据了近半。”段匹磾也同样惊讶的说道,“可是那燕国和北平郡,却是幽州的富庶之地啊,枣嵩到底想要干什么?”
面对众人的惊讶,段疾陆眷用颇为自得表情,缓缓的说道。
“枣嵩在信中,让我们以助剿青州刘预的名义,率大军入幽州,然后枣嵩就会开城门,让我们入城,最后再废掉王浚,改而拥立枣嵩领幽州!”
段疾陆眷的这一番话说完,段匹磾等人却立刻开始议论起来。
“王浚虽然越发狂悖,但也是有部众掾属的一方诸侯。”段文鸯说道,“他枣嵩是个什么东西,也能领幽州吗?”
“就是啊,这个枣嵩,不过是个尚书,既没有领过兵,也没有理过民,哪来这么高的心性,竟然敢自领幽州?”
段匹磾却没有跟随一起嘲笑枣嵩,而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枣嵩也是大族出身,虽然未必有什么威望,但是野心却是一直都有的。依我看,枣嵩有心算无心,王浚还真未必能躲过他的算计。”
“再算计有什么用!枣嵩没有兵马,能奈王浚分毫?”段末波说道。
“就是因为枣嵩没有兵马,所以这才求到我们呢这里啊。”段秀轻轻一笑,转头向段疾陆眷说道,“既然枣嵩想要用幽州三郡国借兵,大单于何不答应他,反正王浚在幽州早已经惹得人心嫌恶,用枣嵩取代王浚,也未必是什么难事。”
段秀刚说完,立刻就有人出言附和。
“对啊,要是能得到幽州这三个郡国,那辽东那些被慕容部占据的土地,就算是不要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啊。”
“用一片荒草,换幽州三个郡国,那可是再划算不过了。”
“不,不,这幽州三地可以要,但是被慕容夺去的土地,也必须要夺回来。”
“不错,要是这么轻易的放过慕容部,那我们段部鲜卑大单于的名号,从今以后,岂不是要被慕容部给压过去了?”
这时候,段匹磾传言制止了众人的嘈杂议论。
“大单于,你的意思是?”
段疾陆眷看了看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
“如果是普通的条件,也就罢了,但是这幽州三个郡国,的确是肥美之地,虽然不能比冀州司州,却比那辽水一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今,不知道为何,这每年的冬天是越来越冷了,今年被冻死的老弱、牲畜又与许多,要是能入居这幽州三郡,那我段部只要稍加生息,就可以实力大增,到了那时,区区一个慕容部,定然得俯首称臣。”
听到段疾陆眷这么说,在座的段部众人都是喜形于色。
要是真的占据幽州三郡,那可比在中州劫掠强的太多了,更何况那种劫掠还并不是年年都有的。
要是段部能掌控这三郡的土地,岂不是就能坐在家里接受那些豪强晋人的供奉了?
如此一来,连出兵打仗都不用,就可以又更多更好的美女、粮食和绢帛等财富!
“可是,王浚毕竟还有王赞、王昌等人,这些都是太原王氏的子弟,也都算是有点本事的,倒时候我们帅大军逼近范阳,难道不会遭到他们的堵截吗?”
在一众惊喜的诸人中,段匹磾却是冷静的说道。
“对啊,这幽州兵,不知道还有多少?要是万一偷袭不成,变成恶战的话,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段文鸯也是说道。
“幽州兵马本来就不多,加上最近战死、逃亡,如今的幽州兵马已经远不如往昔了。”段疾陆眷耐心的解释道。
“更何况,枣嵩已经把大半个幽州的部署知会于我,只要能进入范阳,剩下的事情,也就是覆手而已。”
段疾陆眷说完这话,一众段部诸头目都是窃喜连连。
不过,段末波却是想了想,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何必如此胆小!索性,要做就做大的,直接占据范阳,让大单于领幽州!”
段末波的这番话,又是让众人热切的议论起来。
就连段疾陆眷也是陷入思考中,显然正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如此一来,什么幽州三郡,整个幽州,还不得都是我们段部的。”
段末波继续高兴的说道。
“如此行事,就算能拿下范阳城,那幽州各郡县只怕也不能收服吧!”
立刻有人表达了自己的顾虑。
“哼,这有何难,要是谁人敢不服,咱们手中的兵马,难道是吃素的吗?”段末波拍了拍随身携带的长刀。
“如今大单于和王浚,都是晋臣,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会让手下的晋人流民,心生忧惧,要是再把他们吓跑了,那谁人来种地?”
此时的段部鲜卑,早已经不是纯粹的草原游牧状态,或者说段部鲜卑从一开始,就不是草原游牧部族。
段部鲜卑治下有许多的耕奴和田客,其中耕奴就是掳掠而来的奴隶,而田客等都是逃难至此的晋人流民。
如今的段部鲜卑能成为鲜卑诸部之首,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段部鲜卑手中有大片的田地,能养活更多的丁口,也就能养活更多的战士。
所以,如果得到幽州,段部鲜卑依旧还是希望以此种方法了控制幽州。
“如今天下大乱,哪里不都是一样。就算是他们想逃,也没有那么容易逃走!”
段末波说道这里,突然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
“只要占据了幽州,晋廷拉拢我们还来不及呢,肯定会给大单于加官进爵,以期望能威慑南面的匈奴和青州。”
“此事关系重大,我看,还是由我亲自去查探一番虚实,以防止事情有诈!”段秀在一旁说道。
段疾陆眷想了一下,对段秀说道。
“好!那就派你去范阳,一定要好好探一探枣嵩的虚实。”
段秀立刻领命,不过段疾陆眷却是又说道。
“不过,一定要快。”
“因为,时不我待啊,要是幽州之事不可为,那我们还要向东进攻慕容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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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平原郡,平原城。
虽然冰雪没有消融,但是呼啸的寒风,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的凛冽了。
这就是一月的天气。
在猎猎的风中,各色的旗帜迎风招展。
刘预亲自率领的两万大汉中军,终于抵达了平原城。
这一路上的行军,可谓是真正的行军。
沿途的冀州城邑、坞堡无不乖乖的顺服,几乎没有遇到一点的抵抗。
所有的豪强,都对于背晋投汉这件事毫无任何压力。
“这些豪强,可都是大汉的好忠臣!”刘预策马而立,看着道路上满满都是帮着运送物资的豪强部曲,不禁感叹道。
“陛下亲率大汉中军,不仅兵威强盛,而且还秋毫无犯,这样的仁义之师,如何能不让他们尽心效命。”旁边的部将说道。
“哈哈,看来,这些豪强也不是如同之前,我们想的那样,一味的不知变通啊。”
刘预听到这话,不禁哈哈大笑。
这些冀东的豪强,真正心怀晋室的,早就追随祖逖移镇到枣阳了。
剩下的这些豪强坞主,只要能求活,别说是“背晋投汉”,就算是“背晋投胡”都是可以的。
为了防止这些豪强们,在之后“背汉投晋”或者“背汉投胡”,刘预率军早已经把沿途的豪强,都召集了其中的子弟随军,或者是送到了青州后方为人质。
至于现在,这种动用一些豪强部曲做一做搬运辎重的工作,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刚刚进入平原城后,刘预就得到了斥候传来的最新情报。
“陛下,马河之西的城邑、坞堡,都已经被胡虏迁徙了大半,剩下的那些不肯迁徙的,不是被杀,就是逃跑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整整一个郡,就要变成白地了!”
得到前方斥候的情报后,吴信立刻向刘预汇报道。
“如此看来,石勒这是要在我们进军的路上,做出坚壁清野的打算啊。”
刘预一听,就明白了石勒的意图。
不过,这种意图,就算是刘预明白了,也没有什么办法,进军路途上可能的补给和人口,没有了就是没有了,除非刘预把石勒大败之后,把人口重新迁移回来,否则暂时没有好的应对之策。
“陛下,依我之见,这些胡虏是想要引诱我军深入,而后在沿途用骑兵袭扰侧后的辎重,所谓的不战而胜,就是他们的打算啊。”
驻守在平原城的吴信,早就已经发现了河对面的胡虏异动。
再加上一些从对面逃过来的流民百姓,吴信已经基本猜出了胡虏的意图。
“既然这样,那我们非要从这里进军吗?”
跟随刘预而来的冉良,不解的问道。
“也并非仅有这一条路线,冀州平坦,当然还有其它的路线。”
第287章 幽州之乱 下
第287章
“不过,那样的话,需要绕道的路程,可就太远了,相应的后勤转运,可就是增加太多了。”
这一次刘预率军前来,基本上都是由青州转运的粮草,毕竟,要是在冀州当地筹措粮草的话,一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筹措征集,二是,冀州豪强的粮食,本就捉襟见肘,就算是花了时间去征集,也未必能有足够的数量。
此时的冉良,已经被刘预视为重点培养的少年亲军,这一次出征,特意带在了自己身边。
刘预这一次出征冀州,就是为了抢夺地盘,而不是如同之前那样,只要击败了胡虏就可以了。
所以,这一次出兵,最关键的就是稳扎稳打。
刘预在出征之前,已经在后方留下了充足的准备。
如果这一次不能速战速决的话,那就至少要牢牢占据清河之地,为以后的征讨留下一个重要的据点。
“那些平原诸郡县的豪强,都已经到了吗?”
在进入平原城内之前,刘预就已经派遣士兵,去召集附近的冀东豪强,前来平原城拜会“新皇帝”。
“启禀陛下,左右的冀州士人坞主,几乎尽数都在平原城中了。”负责此事的吴信说道。
“好,那就立刻把他们召来,我要正式见一见这些大汉的子民。”
其实这一次的召见,就是为了彰显出来新皇帝的威势,再一个就是对各家豪强坞堡进行封官加赏。
所有受到封赏的冀东豪强们,其实都明白,如今这个世道,不管是大晋朝廷也好,还是并州的胡汉也罢,抑或是如今青州的汉国,都没有一个良善之辈。
大晋朝廷统治冀州的时候,不是今天这个宗王与那个宗王打来打去,就是引来各自的胡虏六夷在冀州攻伐。
而并州的胡汉石勒,在赵魏一带,施行的顺者活,逆者亡的策略,一旦投靠石勒,不仅要把自己老小的身家性命双手奉上,还要出人、出钱、出粮,去替胡人打仗。
相对来说,如今这些青州来的汉国大军,却是更有一些新朝的气象。
只不过,当这些冀东豪强,在平原城内正是拜见大汉皇帝刘预的时候,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了。
因为,这位青州的汉国皇帝,实在是没有什么天子的排场,不仅没有成百上千的仪仗、车马和舆服,甚至于,许多冀州的豪强,都暗暗在心中吐槽,这位青州来的大汉皇帝,恐怕连当年成都王司马颖的仪仗都没有啊,更遑论天子的气派了。
不过,一身戎装甲胄的刘预,却是更多的有着武人的架势,比之于普通人心目中的帝王,更多了几分畏惧感。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些冀州豪强,都已经做好了被这位大汉皇帝很宰一刀的准备。
众人都想着,只要别伤筋动骨,出一些丁口部曲助战什么,还是可以接受的,就算刘预想要征集粮草,只要不是太多,也是可以接受。
没有办法,如今这位青州来的大汉皇帝,绝对是来到冀州的强龙,就连石勒这些之前嚣张的胡虏都在河西退避了,他们这些地头蛇又能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就在这些冀州豪强们,回到安置他们的驿馆。
所有人都做好了挨宰的准备的时候,驿馆中突然来了一名号称大汉皇帝身边官吏的人,只听到这一个郎官模样的人,宣布了一条大大出乎他们预料的命令。
只听到那名面白瘦削的郎官宣读完毕后,下面的一众冀东豪强,都是悄悄的议论了起来。
“公赎奴客为兵?”
“什么是公赎奴客?”
“就是啊,什么是公赎奴客为兵?”一名没有学过什么知识的坞主说道。
“公赎奴客,意思就是公家,也就是官府出钱,赎买咱们手中的奴婢和田客,至于赎买了做什么,那当然是当兵啦。”旁边另外一名豪强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种释放奴婢的东西,此前官府,不是,此前晋廷当政的时候,不早就是下令过吗?”
当听到大汉皇帝,要用“公赎奴客为兵”,来获取他们手中丁口资源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冀东豪强,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晋廷统治的时代,也曾经数次下令,号召豪强大族释放奴婢田客为良人,不过,许多的时候,这些命令很难得到落实。
至于原因,其实并不是这些豪强大族们,真的就对朝廷的命令无动于衷。
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豪强的奴婢部曲们许多时候,都是自己不愿意脱离奴籍,去当大晋朝廷的编户良民。
因为,当大晋朝廷的编户良民,真正过得日子,还未必有在豪强家为奴婢部曲过得好嗯。
且不说,一个编户良民,要应对层出不穷的赋税课役,还要面临可能的诘难,这就导致许多的编户良民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给豪强当田客来的强。
由于这些豪强们的小声议论,让宣读命令的郎官,不得不停了下来,随后他身边的一名大汉中军军卒,深吸一口气,大声的制止了众人的喧哗。
“公赎奴客之策,至于每家必有,其赎买人数,则共计分为十等,每家又一人,至于百人而不等。。。。。。。”
终于等到这个郎官,把所有的命令都宣布完毕后,所有听命的冀东豪强们,全都陷入了更加热烈的探讨中。
“什么?公家赎买的奴客,竟然还能有免课田十亩?”一名豪强立刻惊讶的说道。
这种“免课田”也就是官府征税的时候,不予以征收任何赋税的田产,在此前,这往往都是只有官爵者才有的特权,而如今的大汉国中,却要给这些畜产一样的奴客们分这种免课田。
“哪有那么容易啊,你没有听说吗,这公家赎买的奴客,必须要从军满三年,才能得到这十亩免课田。”另一位坞主说道。
“嘿嘿,这些赎买的奴婢田客,等到那时候,与我们何干?”
“要我说,还是这公家肯花费多少,来赎买咱们手中的奴婢田客。”
“不管是多是少,总归不是像那羯胡一样,白白抢我们丁口,就算是一个奴客给一个大钱,我也没有二话。”又一名豪强说道。
“就是啊,如今这大汉皇帝,肯花钱赎买咱们的奴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仁义之师啊这是。”
“诸位,听我一言啊,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吗?”一名豪强有些惋惜的说道。
“何事?”
“哪里最重要?”
“难道是那个用盐、布帛赎买的价格吗?”
一时之间,许多的豪强都是疑惑了起来。
“嘿嘿,刚才的诏令中说,凡是公赎奴客为兵者,在军中所立的任何军功,都可以给旧主折算为相应的统率之功。”
刚刚那名言语高深的豪强说道。
“什么意思?”
“奴婢为兵,还关旧主何事?”
“统率之功,能有多大?”
周围的一群豪强坞主们,又是更加疑惑了起来。
只见那个豪强,摇了摇头说道。
“你们啊,这新朝新气象,你们竟然如此迟钝。”
“如今的大汉国中,最是重军功,凡是军功者,无不是能有好的官遣和封赏,其中这封赏就是免课的军田。”
“这统率之功,有些时候,甚至不必斩首之功差。”
“要是这些公赎的奴仆为兵,只要立下了功劳,岂不是就能让我们白白得到统率之功的封赏?”
听到这一番解释,旁边的豪强坞主们都是恍然大悟。
开始的时候,这些人都打算把自己家中老弱者,充作赎买的对象。
可是,如今一听说,这些脱离奴籍,变成军兵的前奴仆后,还能分到免课的职田,这些豪强坞主的心思也就动了起来。
“要是把家中的奴仆,赎买为兵,只要建了功劳,那岂不是我们这些旧主都要获利丰厚了?”立刻就有心思灵活的人想到了这点。
“对啊,要是这样的话,用耄耋老弱为兵,岂不是白白失去了一次得授爵赏的机会?”
“要是公家来赎买的时候,挑几个最是精壮者无为兵,只要能有尺寸之功,那我们一门也能坐收其利!”
“可是,这些青州,,,青州来的汉国皇帝,所说的话能相信吗?要是有了功劳,却是不赏咱们,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上好的精壮劳力?”也有豪强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刘预的信服力,还是很好的,就比如其手下的那些青州商旅,每逢路经此地,他们做的买卖都是绝对的公平讲信用!我想这么重大的事情,志在恢复两汉的青州人,应该不会自食其言吧。”
“不错,这些青州军每逢某某某立功了,从来都是广发不高,上面都有清晰的名字、功劳,每个郡县的建邸处都有这些,这就上面是详尽,只要留心,再怎么样的功劳,都是摸不过去的。”
很显然,说这话的人还真对于青州兵的论功流程很是熟悉。
“既然这样,那我得回去好好,在奴仆中挑选一些身形矫健的,只要能立个小功劳,能替我领个十亩免课田,也是美的很啊。”随即就有豪强开始要为此做打算了。
很快,只用了不到十天,也就是刘预在平原城休整待到辎重的日子里,整个平原附近的豪强坞主们,为刘预组建了一支近万人的军队。
这支军队的士兵,统统都是原来坞堡豪强的奴仆和部曲,如今全都被刘预同食盐和布匹给赎买走了。
当然,刘预此番行军,不可能随身携带大量的食盐和布匹绢帛,这些赎买奴客的东西,统统都要在下个月兑现,或者说,要是哪家豪强等不及了,可以在刘预这里领着印信,亲自去往青州去领取。
“这些豪强的部曲奴客,都是不错的底子,只要稍加练习,就可以堪称可用之兵啊。”
一名侍从向刘预汇报到。
“不错,这些豪强的私兵部曲,也都是见过阵仗的,甚至于,不需要太多的操练,也能有不俗的恶战。”
刘预很显然对这些豪强部曲们很是欣赏。
不过,这一番做派,却是不可能得到回应的。
“哈哈,如今冀东的豪强诸帅已经尽我所有,只要兵锋一转,枣阳的那些抗命者,就要乖乖的抚手听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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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北平郡。
在穿过辽西郡与北平郡分界的山谷后,段疾陆眷率领的这一支三万多人的鲜卑兵,就正是离开了安置栖息的辽西地带,进入了此前王浚等人不准许他们放牧、屯垦的北平郡。
“大单于,你看,这些么多田亩,只要这一次得手之后,全都是我们段家的。”
段末波骑在马上,向旁边领先半个马头前行的鲜卑大单于段疾陆眷说道。
“嘿嘿,这北平郡,还算不得是幽州的富庶之地,一定要沉得住气,在没有得手之前,却还都不是我们的!”
段疾陆眷虽然口称谨慎,其实那不过是他派遣压力的教训人。
“如今的枣嵩,可是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了吗?”段匹磾追上了段疾陆眷的马,想着文字以问道。
“枣嵩已经替我们向王浚说了,不仅替我求来了率军入援攻击青州贼,还可以在范阳休整。”
段疾陆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继续说道。
“如今的枣嵩远没有仅次于王浚的地位,等到我们废逐了王浚,就可以先以枣嵩暂且领幽州。”
“然后我们借此机会,在幽州尽收人心,只要得到了世家豪强们的拥护,我们就可以再废掉枣嵩,取而代之!”
听到段疾陆眷说道这里,旁边的段末波立刻高兴的抚掌大笑。
“哈哈,大单于,等到了那时候,你成了幽州的主人,可不能亏待了我啊,我也不要什么好地方,只需要把这北平郡赏给我就好啦!”
段疾陆眷听后也是爽朗的笑着应允了。
不过,段氏众人刚刚高兴了不久,前方就有斥候急匆匆的向他们奔来,显然又有了新的重要军情。
第288章
幽州,北平郡,上田隘。
这个上田隘,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关口,因为距离北面的长城太过于遥远,所以在防御的重要性上,就不如北边的关口重要。
不过,这个上田隘,却是能控扼在由辽西进入燕国的南线道路。
“前方是何人?”
驻守上田隘的守将,正是北平郡督护张拱。
此时的张拱,正立于关口望楼上,伸长了脖子望着远处逼近的大股的骑兵。
“督护,小人前去查探了,那是辽西段部的人马!”一名斥候说道。
“不可能啊,我到现在都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段部要来的消息啊。”
张拱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一听到是段部鲜卑的人马,张拱也就不再惊慌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段部鲜卑的人马一直以来都是幽州的重要附庸军,由此来往幽州和辽西的次数,恐怕张拱自己都数不过来。
不过,素来行事谨慎的张拱,还是觉得小心对待。
他向那名小校命令道。
“你,带着我的令符,让这些段部的兵马,统统停在前面的丰河以东,不准前来扣关。”
前方的丰河,是一大片开阔地,可以安置大批的士兵和马匹驻扎。
那名得令的小校立刻双手接过令符,快步出城前往段部兵马的方向而去。
“这些段部蛮子,这一次再入中原,不知道又是要打谁。”
张拱手扶着城墙,望着远方黑压压的段部兵马,不禁有些感慨的想到。
“去打胡虏石勒吗,似乎应该是这样,毕竟大半个冀州都被石勒占据着,只不过,这些段部蛮子,也不比那些并州胡好多少,只怕打跑了石勒,冀州人也要遭一遍劫掠了。”
张拱清楚的记得,每一次段部通过关口之前,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寒酸样,而每一次出关,都是随军携带着大量的粮食、财货和牲畜,甚至于令张拱这种北平郡世居的豪强都羡慕。
“父亲,我看这一次,这些段部蛮子,应该不是去攻打并州胡。”在一旁侍立的张弢,向自己的父亲说道。
“哦?我儿为何如此说?”张拱语气和善的说道。
张拱这一支北平郡张氏,并不是那种经书传家的世家豪门,而是世代从军演武的将门。
虽然世代有功勋,但是自从大晋立国后,朝野风气就非常轻视他们这种兵家将门。
甚至于,就连司马皇族还因为司马懿领兵而被嘲笑为“将种”。
张拱知道自己能做到一郡督护已经是极限,故而对于自己的长子张弢给予厚望。
张弢也不负他的厚望,不仅骑射刀枪精熟,还熟读经史典籍,只要寻个机会,要是能走个荐举授官,那也就能把他们北平张氏往清贵士族上蹭一蹭了。
“父亲,我听说,此前王公命令诸军共击段部,就是因为段部与石勒媾和,乃至于王督护都不能约束他们。”
“如今才过了多久,段部怎么可能这么快翻脸呢,我可是听说,段部的强酋段末波可是与石勒结为父子,我猜,这一次段部引兵前来,并不是为了进攻石勒。”
张拱听到儿子的这一番分析,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儿,那你说,此番段部兵马前来,是要进攻谁呢?”
听到这个问题,张弢自信的笑了道。
“父亲,此事不难。如今能让王公不爽的人,放眼整个河北,也只有两个人。”
“嗯,你觉得是那两个人?”张拱问道。
“一个是占据常山、中山两地的刘演,其受刘并州之命,任冀州刺史,仅此一条就是犯了王公的忌讳,前年之时,刘并州不过是想迁移些流民,就遭到了王公派兵袭杀,如今刘演占据两郡领冀州,恐怕更是被王公恨之入骨。”
张拱又是点了点头,当年并州刺史刘琨派人搜寻北地流民,打算充实被胡虏杀掠一空的并州,却被幽州都督王浚视为侵犯于己,派遣手下率领乌桓和鲜卑人袭杀了刘琨的手下,掠走了流民。
这一件事,可以说是王浚与刘琨彻底交恶的开始。
等到不久之前,王浚与段部鲜卑交恶,势力大损之后,并州刺史刘琨立刻以侄子刘演领冀州刺史,率拓跋兵出井陉关,意图恢复冀州。
“不过,这一次,恐怕还有更大目标,要取代刘演了。”张弢却又出言,否定了自己的刚刚说过的话。
“因为,如今的青州刘预,更是远比刘演更要遭王公忌恨啦。”
“不错,刘预据地不过两州,拥兵不过数万,就敢僭越称帝,的确是比刘演更遭王公愤恨了。”张拱却是说道。
“呵呵,父亲,我看王公真正忌恨的原因,应该不仅如此。”张弢说道。
“哦?还有什么,说说看?”张拱好奇道。
“父亲,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如今的幽州地境內,到处都在传‘代汉者、当涂高’等谶言吗?”张弢说道。
“这句谶言,都传了上百年了吧,要是真的准,到了这么久,也应该不准了。”张拱却是有些不太在意。
“不,父亲,此事的关键,并不在谶言是否能应验,而在与谶言之后,究竟是何人主使,又是有何意图!”张弢说道。
“你的意思是?”张拱听后,微微一愣,对于那些流言,他当然也是早已经有所耳闻。
虽然,每个人口中传说的奇闻都不一样,但是最终却都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在说明,如今的幽州都督王浚是多么的与众不同,是多么的符合天命谶言。
总之,这背后的隐意,张拱每次都是想一想之后,就不敢再深究了。
一番交谈后,张拱很快就认同了儿子的说法。
如今这些段部兵马,多半是要入中原,去进攻那位在青州称帝的刘预的。
张拱不禁想到,那个青州的刘预,似乎是个屡次击败胡虏的猛将啊,只是不知道,这些更加善战的鲜卑夷,能否获胜呢?
过了不久之后。
原本出关去往段部军中,手持督护张拱令符的那名小校,此时却满脸慌张的回来了。
“督护,小人奉命去往段部,但是他们不肯奉命,一定要在今日入关。”小校说道。
“嗯?!”张拱听后就是一愣,因为如果要是入中原攻打石勒也好,还是刘预也罢,都不是一两日能抵达的,为何非要今日入关呢?
“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们,没有大都督的符令,任何兵马,都不准通行吗?”张拱有些惊讶的问道。
“启禀督护,小人都是说了的。不过,那鲜卑单于段疾陆眷,却是不肯听从,说是有非常紧要的军务,一定要小人来禀告督护。”小校说道。
“紧急军务,什么紧急军务?”张拱却是有些犯难了,如今的上田隘,虽然是一个仅仅只有百十人把守的关口,但却是由南侧入幽燕的一道关卡,要是真的贻误了军机,张拱也怕是有些不敢担待。
“父亲,不如再派人去告诉段疾陆眷,就说今日就派人去向徐无城的王将军请命,只要王将军应允,这事情也就无妨了。”
一旁的张弢说道。
“对对,不错。”张拱立刻松了一口气。
张弢口中的王将军,就是驻扎在北面徐无城的王昌,他拥有调度一切关卡的权力,可以说仅次于幽州都督王浚。
不过,张拱刚刚说完,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去知会段疾陆眷和王昌,就有士兵来报。
“督护,关外有人求见。”
“何人?”张拱问道。
“来人说是枣尚书。”兵卒说道。
“枣尚书?”张拱一听却是有些惊讶,这枣嵩在幽州位高权重,甚至于比徐无城的王昌将军还要强势,只不过,枣嵩怎么会出现在关外呢?
难不成,这些段部的兵马,是奉枣嵩的命令来的。
等到自称枣嵩的人,被带进来后,张拱一见就立刻恭恭敬敬的迎上施礼。
因为,张拱面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尚书枣嵩。
只见枣嵩一身华丽的披裘,露出里面的骑马胡服,因为一路的颠簸,已经有了几分疲惫的神色。
在枣嵩的身后,足足有几十名精壮的部曲护卫,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张拱和一众关隘的军士。
“末将,北平郡张拱,拜见枣尚书!”张拱恭敬的说道。
“嗯,不必多礼。”枣嵩的眼皮抬了抬,扫视了一圈关隘的情况。
整个上田隘的军士们,见到他们的督护张拱这样做派,都知道眼前这个穿华丽皮裘人一定是个大人物,是那种连他们的督护都要小心应对的大人物。
“你这个隘口,只有这么点人吗?”枣嵩看了一圈之后,向张拱问道。
“回尚书的话,这关隘原本有一旅兵马,不过后来抽调了许多到了他处,如今只要这百十号人了。”张拱说道这里,看到了枣嵩的表情,又赶紧补充到。
“不过,尚书放心,虽然兵丁少了,但是末将一直时刻警醒,这关隘重地,一刻都不敢松懈的。”
枣嵩听到这话后,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只听他说道。
“这些段部的兵马,都是奉王公之命,有紧要的军务,命令你的兵,立刻开门放行。”
张拱听到后,微微一愣,随即小心的说道。
“尚书,末将斗胆,要开关隘放行,需要查验大都督符令的。”
枣嵩的脸色一冷,瞪向张拱。
“嗯!?难道,本尚书的话,就不能当不得用了吗?”
张拱一听,立刻脸色微变,赶忙否认。
“不敢,末将不敢。”
枣嵩轻蔑的一撇嘴,说道。
“知道不敢就好,还不立刻下令开门!”
不曾想,旁边的张拱却是依旧不为所动,而是用恳求的语气向枣嵩说道。
“尚书,这关隘通行,须得有大都督的符令,或者有镇将的符令,尚书您虽然官显尊贵,但是末将身在军中,自然是要以军令为准啊。”
张拱说道这里,语气变的更加的恳切起来。
“要是尚书手中没有大都督的符令,又没有镇将的符令,末将是万万不敢下令开关放行的啊,这可是犯军法,是死罪啊!”
枣嵩听到这里,却是被气的有些好笑。
“你一个小小的郡中督护,竟然敢不听我号令!难道你以为没有符令,这个小小的关隘,就过不去了吗?”
“就凭你们这百十个丘-八,外面的段部大军一个突袭,就能攻取此关!”
听到枣嵩这么说,张拱的心中,却是有了极度的惊恐和不安。
从枣嵩的话中,张拱听出来了极强的阴谋味道。
这些浩浩荡荡突然而至的段部兵马,到底是要干什么?
难道,真的是要去协从讨伐青州刘预吗?
如果不是的话,枣嵩又要引这些段部兵马做甚吗?
此时的张拱是越想越怕,这里面的巨大阴谋已经令其不敢再想了,他只能不住的苦苦哀求。
突然,枣嵩身后的几个部曲护卫一跃而起,把依旧在枣嵩身边恳求的张拱给擒住了。
与此同时,隘口上的兵卒们,也都是紧张的抄起武器。
就这样,类似于均势的双方就这么对峙了起来。
“张督护,下令开关隘放行吧,不然的话,我就以违抗军令,斩你的首级!”枣嵩说道。
“尚书,没有符令,末将不能放行啊!”
这个时候的张拱,已经看到自己的儿子张弢正与那些手下一起,手持刀枪对峙着。
“冥顽不灵,难道你以为,我怕你这些奴兵吗!?”枣嵩气呼呼的说道。
张拱见到枣嵩这幅气急败坏的表情,一颗心更是沉到了深渊之中。
“尚书,末将世代将门,已经五世,从来没有出过违抗军令的,今天我要是放行了这些段部鲜卑,万一......,万一在幽燕酿成大祸,我有何面目见父老与先祖啊。”
“呵呵,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枣嵩轻蔑一笑,就要下令手下部曲护卫拼杀夺关。
“尚书且慢!”张拱却大声出言喊道。
“尚书,这些关隘的士兵,都是我的旧部和子弟,我实在不忍他们死伤。”
第289章
“尚书且慢!”张拱却大声出言喊道。
“尚书,这些关隘的士兵,都是我的旧部和子弟,我实在不忍他们死伤。”
‘那就乖乖下令开关!’
枣嵩说道,其实他也不想武力夺关,手下部曲虽强,但也有不小的风险。
“尚书,你斩了我吧,然后,放他们逃命去吧。”
“父亲!”
听到张拱的话后,位于人群中的张弢不禁大声的喊了出来。
“原来如此。”枣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怕起厮杀,害了你儿的性命,这才如此说的。”
张拱听后,默不作声,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坚定。
见他如此,枣嵩也不禁有了些欣赏,“既然不想让你儿子遭遇不测,那就乖乖的下令,把隘口打开放行。”
这个时候,大批的隘口关卡的士兵,都已经围拢了上来,只不过这些士兵大多瘦瘦弱弱,虽有人数上的优势,但是面对枣嵩的一众健卒,却是一个个颇为胆怯。
“我北平张氏,虽然不是士族高门,但是却不能违背忠义,要是我屈从下令,以后乱起幽燕,那可就辱及门楣!”
“可是,我又不忍心这些部曲子侄,死于鲜卑人刀下。”
“所以,末将恳请尚书,容我以命换这些人一条活路。”
张拱的这一番话说完,旁边的人,不管是他的部曲,还是枣嵩的部曲,几乎无人不动容。
枣嵩听后,也是微微一愣,不过,随即又是一阵恼怒涌上了心头。
“好!既然你想要你的令名,那我就成全你!”
张拱听后,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儿子张弢,自己的几个心腹已经把他护在了身后,就算是枣嵩变卦,也能护的他逃个活路。
随后,张拱收回目光,看向枣嵩,刚想要说一句话。
“某,谢。。。。。。。”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张拱的头颅掉落到了地上。
亲自斩杀张拱的枣嵩,此时脸上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一张脸显得很是狰狞。
“还不乖乖开关门!”
“你们的命,是张督护用命换来的,要是你们还不开门,等到段部大军攻关,你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在枣嵩的威吓下,那些关隘的士兵们,立刻七手八脚的把沉重的关门给打开了。
随即,早就在不远处观望的段部骑兵,就如同奔腾的潮水一般,沿着大道涌进了上田隘口之内。
等到数以万计的段部骑兵,浩浩荡荡的通过隘口后,鲜卑大单于段疾陆眷向枣嵩问道。
“枣公,如今已过此关,只要再有一日路程,就可以踏入范阳,等到枣公得领幽州,可不要允诺过的幽州两郡啊。”
枣嵩听到这话后,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不过很快就掩饰了下去,而是一副长者姿态。
“大单于放心,等到我执掌幽州后,早先允诺过的两郡,绝对不会少一尺一寸的。”
段疾陆眷立刻面露喜色,“既然如此,那我们段部兵马,一定为枣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枣嵩听后,马上得意的大笑。
忽然,枣嵩心中感到一阵心悸,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上田隘。
隘口上的守兵早放弃了防备,全都聚集在一起,等着段部人马通过后离开。
“大单于,这些隘口的兵卒,都是些奸猾之辈,不可信任,你赶快派人,把他们都给擒杀,换成自己人自己人把守此处!”
听到枣嵩这么说,旁边的段文鸯却是面上一惊,他出言说道。
“枣公,我听说,你不是答应过那个守将,用他的命,来换这些兵卒部曲的命嘛?”
段氏众将进入关隘后,就询问了枣嵩如何夺取关隘的经过。
这些人全都被这隘关守将,舍命存忠取义的行为而感动。
不过,枣嵩听后,却是不为所动。
“这些人都是些奸猾之辈,不能用之以方,万不可妇人之仁,留他们以为后患。”
段文鸯、段匹磾等人还要多言,却被大单于段疾陆眷伸手打断了他们的意图。
“好,此事当然以枣公的命是从!”
见到段疾陆眷痛快的答应后,枣嵩也就放心的向前跟去。
枣嵩一走,段疾陆眷身旁的众人,就立刻围拢上来,纷纷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大单于,咱们不是要直接自领幽州嘛?那为何,刚才你还又询问枣嵩给予幽州二郡的事情?”段秀有些疑惑的问道。
“哼,这个枣嵩不守信义,最是猜疑,如今我们已经如燕国之内,一旦到了范阳后,就可谓是深陷险地了,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我们还要依仗枣嵩的人脉和部曲,所以我故意那么问,就是为了让枣嵩安心。”段疾陆眷得意的说道。
“什么?什么意思?”
“对啊,大单于,为什么你问这个,枣嵩就能安心?”
几名段部的将领,听到段疾陆眷的叙述后,反而是更加的疑惑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的段匹磾突然开口说道。
“求田问舍!”
段疾陆眷看了一眼他,非常满意的说道。
“不过,就是求田问舍。我用此事,来让枣嵩觉得我们只是贪图那两郡的土体而已,否则,他再起来疑心,万一与我们反目,那我段部身处此险地,可是有极大的危险!”
经过段疾陆眷的讲解,这些段部的豪酋们,这才明白了段疾陆眷的意图。
这时候,段文鸯又继续问道。
“枣嵩这厮,可是阴损的很啊,这关隘的守将,用命换来的部曲,却要被枣嵩给食言杀之!大单于,我们真的要如此嘛?”
“是啊,大单于,这些人都是些义士,如此行事,恐不是吉事啊。”
“这些隘口夺下就罢了,用不着杀他们吧。”
一时之间,这些段部的众将领,都想要放过这些上田隘的兵卒们。
毕竟,这些段部鲜卑,虽然号称鲜卑,但是其中受到的中原文化的熏陶却是最多的,也是比较推崇义士的,再加上段部人都觉杀俘不祥,不太愿意杀掉这些关隘的守军。
段疾陆眷听到众人的话后,却是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些人都是枣嵩骗杀的,与我们何干?”
“再者说了,这隘口的守将,就算是义士,那也是他们晋人的义士,要是不能为我们所用,这种义士,还是死了的好。”
段疾陆眷说道这里,冷冷一笑。
“要是幽州全都是这种人,我辈还如何能成大事!?”
经过段疾陆眷的一番说动,这些段部众人很快就抽调好了人手,开始向那些放弃抵抗的隘口士兵们,展开了屠杀。
等到段部鲜卑的士兵们身披甲胄,手拿着刀枪,向着隘口的士兵展开杀戮的时候,位于后面的张弢,却是被眼前的变故给从悲伤中惊醒了过来。
“快跑啊,鲜卑人杀人了!”
“断子绝孙的枣嵩,坑骗了我们啊!”
“兄弟们,快逃啊,鲜卑人杀来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这些隘口士兵,就有一大片被砍翻在地。
张弢的身边几个心腹,都是立刻拉着他就往后跑。
“少郎,快走啊,鲜卑奴来杀咱们啦!”
“快往北逃,咱们快回家中。”
听到这些人惊慌失措的举动,张弢却是飞速的思考了起来。
“不,我们不回家中,应该立刻去徐无城,找到王昌王将军,把这里的事情,尽快告诉他。”
“幽州的枣嵩联合段部鲜卑,已经造反了!”
“一定要把枣嵩和段部统统杀掉,才能偿还的了我父亲的血债!”
“只要徐无的王昌,能封诸北平郡,一定可以让这些段部奴统统变成瓮中的老鳖。”
随后,在这几名心腹部曲的拼死护卫下,张弢沿着一条小道,逃离了这些段部兵马的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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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平原城。
大汉皇帝刘预,此时正在接见前来拜会新皇帝的枣阳豪强。
也就是那些跟随祖逖另寻他处的冀东豪强。
“陛下,如今祖逖已经被我等堵在了枣阳的府中,只要陛下传令,就算是把祖逖搬来,小人也立刻命人去准备。”
一名豪强中的头面人物说道。
“祖逖乃是我钦佩之人,怎么能如此怠慢!”刘预立刻说道。
只用了不到一个月,也即是在平原城准备粮草的时间里,刘预就用抽丁为兵、公赎奴兵的办法,瞬间有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虽然,这支大军的士兵能耐其实都一样,但是在源源不尽的钱粮的供应下,这支大军很快又了巨大的进步。
反正,如今的平原郡中,除了刘预亲自带领来的两万禁卫中军后,剩余的就是这些人组成的郡兵。
眼见着平原城的大汉皇帝手中的兵马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丝毫想要渡过马河,北伐西征的打算。
枣阳城内,这些粘上毛就比猴子还精的冀东豪强们,全都是明白。
如今平原城内的大汉皇帝,肯定是想要图谋他们这些豪强啊。
原本就已经答应了郗鉴派遣的劝降,如今就连剩余的那几个部族,也都是答应了。
只不过,枣阳城中的祖逖,对于这些豪强们来说,却是难以处理的很。
最后,只能暂且如此,让平原城内的大汉皇帝亲自头疼去吧。
刘预知道这些豪强的想法,不过,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那么,这件事,就有劳讨虏将军亲自去一趟枣阳了。”
刘预说着,看向了身边的讨虏将军祖约。
“谨遵陛下之命。”祖约立刻领命。
“等你到了枣阳,替我告诉祖将军,如今天下汹汹,不为独己,不为社稷,只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驱逐胡虏,还请祖将军,万万不要因为一家一姓之恩,就罔顾天下百姓之苦啊。”
刘预想着,如今的祖逖身处枣阳,心中肯定很是矛盾。
自己这一番论调,可以说,正是戳中了祖逖的软肋。
如今还能有充足的兵力,去讨伐胡虏的势力,可以说出了刘预之外,就只剩下王浚了。
至于并州刺史刘琨,大多数时候,都是自给自足都难以维持,更何况主动进攻胡虏了。。
与王浚想比,似乎如今的刘预,才是更加值得追随的感觉。
所以,等到祖约走后,刘预对于此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不过他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山阴侯,你可知道,如今的大晋已经另立秦王司马业为太子了。”
刘预在祖约刚走后,就向旁边的一个谨慎模样的少年人说道。
“臣端不过是个大汉的子民,那大晋皇帝也好,还是什么皇太子也好,全都是我不能关心的。”
原来,这个山阴侯,就是之前的大晋太子司马端。
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利用司马端煽风点火,所以刘预此次出征,就直接把他带上了。
在没有了什么皇位社稷等事情的干扰下,司马端这位前皇太子,倒是真正的喜好上了读书。
刘预被司马端的这个回答惹得很是开心。
“山阴侯,我给你的书可都看完了?”
司马端听后,立刻恭敬的回答道。
“回禀陛下,臣手中的那本书,已经看完了。”
在刚刚登基之后,刘预就编写了一本关于大晋诸族源迁徙的书。
其目的,就是为了巩固自己威望,为自己“讨胡复汉”增加真正的筹码。
“陛下,这本《汉及诸胡六夷考》简直就是学究天人,才能做出的神作,原来这些诸胡六夷都是如此凶残,要是没有大将军力挽狂澜,说不定整个中原,都要混落胡尘啊。”
刘预听后,虽然受用,但是这个司马端毕竟有过“前科”,哪怕一丝的信任,也不会给他了。
“如果讨虏将军,劝祖将军不成,山阴侯,可否愿意为朕前往啊?”
刘预所作的《汉及诸胡六夷考》,无非就是利用后世现代流传的那一套民族论,秉承着“达则自古以来,穷则共同并存”的思想,把秦汉帝国中心论,更改成了“汉人”中心论,宣称只有为汉人谋者才能为天子,如此一来,沦丧敌手的司马家就彻底被成了非法的“窃国大盗”。
以此来抢夺中原大地上的至高话语权。
不过,这本书很明显缺乏有效力世家背书。
所以,刘预打算,等到处理完了祖逖这件事后,就派人去兖州邀请一位重量级人物来助阵造势。
第290章
大汉洪武二年,春,二月。
一场春雨刚刚下过,久旱的地面才有了丝丝的润意。
临近马河的枣阳城外,此时已经是旌旗招展,往来奔走的人群络绎不绝。
因为枣阳城内的祖逖,在其弟祖约的苦劝之下,终于决定要弃暗投明了。
得知此事的大汉皇帝刘预,很是高兴,立刻派人给祖逖准备好了印绶、冠服等仪仗,连夜送到了枣阳。
而且,刘预决定在今日亲临枣阳,迎接新任的大汉安西将军祖逖返回平原城。
当刘预抵达的时候,枣阳城中的豪强都已经在城外整齐的排列等待迎接新主了。
在亲军的护卫下,刘预骑马走在前面,但是他却并没有在人群中见到祖逖的身影。
“祖将军何在?”
刘预立刻环顾四周问道。
按理说,祖逖才是这些人中的主角。
听到高高在上的刘预询问,这些枣阳的冀东豪强们,却没有一个人答话。
因为从事实上来说,他们都是背叛了祖逖,在祖逖眼中是妥妥的叛徒,所以他们从开始就极力避免遇到祖逖。
如今的情形,他们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祖约却是匆匆忙忙的来了。
“陛下,陛下,家兄来了。”
“只不过,我兄长说自己是待罪之人,不敢受陛下的厚待,所以让臣把这印绶和冠服,都奉还陛下,只求以白身告罪家中。”
祖约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一直是极度紧张的。
任凭他怎么相劝,他的兄长都不肯以新朝大将的身份出现在枣阳城外。
刘预听完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远远的看到枣阳城中走出来一个人。
一身褐衣,就如同普通的百姓一样。
“祖将军如此雄才,怎能以白身蹉跎于家中。”
刘预对着祖约说道。
随后,刘预策马向前,在经过祖约身边的时候,在马背上一个俯身,把祖约手中高举的印绶给一把抓了过来。
赵昆等亲卫军将,也立刻催马跟随,两侧的冀东豪强全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知道,刘预这样一幅模样,到底是要做什么。
刘预的马前方,就是远远走来的祖逖。
当刘预的坐骑快要靠近祖逖的时候,祖逖也早已经被刘预的行动给惊讶道了。
“吁!”
刘预一个猛地勒马,坐骑偏着头回转了半圈,停了下来。
“士稚公,别来无恙!”刘预一个健步下马,一把扶住了要拜见他的祖逖。
“大将....陛下,祖某不过是待罪之人,如何能担得起......”
刘预这种如同粗鲁军将的举动,却让祖逖感到很是亲切,不禁在心中生出了几分感动。
“士稚公的难处,我是知道的,哪里有什么罪过?!”
“陛下复汉讨胡,祖某不识时务引兵离散,就算陛下宽恕罪过,我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刘预听到这里,却是毫不在意,他摆了摆手,打断了祖逖的话。
“如今胡虏肆虐,人人自危,更不乏投胡作奸者,唯有将军身居两难之地,却依旧能秉守自心,思琢报答晋室旧恩,往哲是与的忠良就是如将军这般的人!”
祖逖闻言,又想说什么。
却又被刘预给打断了。
“如今司马家把诸夏祸乱至此,却一个个远遁边远诸州,只顾的蝇营狗苟之事,没有一个人,能匡扶这天下。”
“朕如今复汉室宗庙,践祚帝位,也不是为了贪图权位,仅仅是为了在中原丧乱之际,能举诸夏正朔之帜,让那些不甘为胡虏驱使的士民有一份希望!”
刘预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可谓是声情并茂,甚至于说完后,连自己都要感动了。
祖逖听完,也是一阵唏嘘。
“为诸夏千万黎民,我都不惜此身,虽高处不胜寒,又岂敢擅辞!”
“我知士稚公,素有高远之志,堪平胡虏,恢复洛京,恰应此也,岂能因为顾忌那些尸位素餐之辈的评谈,而蹉跎余生!”
“祖士稚不出,奈天下苍生何!”
刘预的这话一出,被他抓住衣袖的祖逖,就已经开始感动的稀里哗啦。
这是什么?
这就是殊遇啊!
不仅当事人祖逖被感动的稀里哗啦,旁边靠近的那些冀东豪强们,在听到刘预的这一番话后,也都是唏嘘的稀里哗啦的。
不过,这些冀东豪强唏嘘的,倒不是刘预殊遇待祖逖的事情,而是全都一个个在想着,祖逖虽然之前略有大名,不久前又率军击退胡虏,但是刘预如此一番堪称国士礼遇的态度,却是让这些冀东豪强都看不明白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知道祖逖的厉害,但是却根本没有看到有厉害到这种程度啊。
难道说,刘预有当年萧何那般的慧眼,能一眼看出来祖逖的非常之处?
要真是那样的话,刘预在冀东豪强心中的地位,不禁又要上升一层了。
毕竟,“祖士稚不出,乃天下苍生何?”,可不是轻易能说得出来的。
“陛下,如此厚遇,祖逖实在是,实在是无以为报!”
祖逖红着两个眼睛,声音微微颤抖的说着。
其实,祖逖自己也在纳闷,刘预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认定自己了呢?不仅在济北郡的时候,自己是骤升高位,哪怕是如今,在自己率众离散之后,却依然对自己青眼有加。
这一切,到底是为何?
难道,我祖逖身上真的有紫气缠身,注定要如此嘛?
刘预马上和祖逖上演一番,君臣相得,共盟大事。
把手中的印绶强行塞到了祖逖手中后,刘预又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亲自给祖逖披了上去。
“昔日,君王拜将,都要封土筑台,亲授与将,如今讨胡事急,不得已从权。”
祖逖手握着印绶,连连口称不敢。
刘预却是向着身后的赵昆大声的吩咐道。
“再牵一匹马过来!”
很快,赵昆亲自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刘预接过缰绳,对祖逖说道。
“既然不能封土筑台拜将,那我就与将军并辔而行,示之于诸军!”
祖逖见状,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的那些谦退之言,在刘预炯炯而又直率的眼神下,全都说不出来了。
“陛下殊遇至此,祖逖多言无用,唯有粉身碎骨以报!”
不过,等到刘预与祖逖并辔而行,巡视诸军的时候,祖逖却稍稍落后了一个马头。
等到枣阳的一切事宜处理完毕,刘预率大军返回平原城,准备接下里直面胡虏的战事。
在返回的路上,一直随侍左右的冉良却是一直面有疑惑,似乎是什么很不明白的话,一直想要向刘预询问。
等到旁边没有人的时候,冉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今日给祖逖如此厚重的待遇,却是为何?”
冉良虽年纪小,但是从小一直成长与军中,对于军中的权力和地位的巨大差距,是一直都有极为深刻的体会的。
这一次,刘预带着祖逖并辔而行,示之于全军,其实是在顷刻间,把祖逖由一个兵马稀少的降将,变成了威望极高的心腹将领。
冉良再怎么想,都觉祖逖那些名望和功劳,在如今看来,都是不值得刘预如此的。
“祖逖乃非常之人,当然不能以常人待之。”
刘预看了看冉良,并没有详细的说。
“为何祖逖就是非常之人?”冉良却是依旧追问道。
“冉良,你要相信,有的人不仅能冲锋陷阵,还能思谋大局,就算是遇到逆境之时,也能在不可为之时,变不可为成可为!”
刘预含糊不清的用一句冉良难以理解的话,就把他给打发了。
因为,刘预的真实想法,其实是不足以说的出口的。
刘预这么礼遇祖逖,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历史名人的舔狗,而是因为祖逖在领军冀州的短短时间内,所展示出来的能力,就已经让刘预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手下那帮军将与祖逖这种名将的差距。
不仅是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更多的是对于治下将佐,对于全军的把控,还有对于数量庞杂的士兵的掌控。
这些能力,都是远超董平、李丰、曹嶷这些人的。
再加上,在越来越重用郗鉴之后,刘预对于治下的政事有了更好的处置效果。
与郗鉴想比,公孙盛、华琇等人虽然都各有所长,但是刘预总觉的,他们总是比郗鉴差一点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天分上的那点东西。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如今战争形势发生了变化,刘预急需要祖逖率领一部兵马前去抵挡。
要是不以殊遇待之,只怕来回的扯皮,也要耽误很多的时间。
至于结果,肯定远不如这样来的有效果。
刘预这两日,刚刚得到情报,盘踞洛阳的匈奴汉国将领赵固,奉匈奴汉皇帝刘聪的命令,由洛阳出兵东进,出现在了阳平郡一带。
阳平郡距离济北郡的卢子城,可以说是非常近了。
虽然有河水和济水的阻隔,但是如此近的距离上,只要刘预安排的守军一个疏忽,让这些匈奴汉军进入济北郡,那可就是直接被釜底抽薪了。
就算是青州汉军守住了城池,那几番来往交战,济北郡的春耕也要泡汤了。
守卫晋阳的并州刺史刘琨,就是因为匈奴汉国春秋两季的频繁攻势,而陷入了补给艰难的境地。
而且,济北郡如今是青州汉国的临都,一旦遭受兵锋,那对于刘预的打击,就算是击败了石勒,也是无法弥补的。
正是因为这样,刘预才想要以祖逖为安西将军,帅新编的部分军队,向西南防守聊城、阳平一带。
只要能把匈奴汉国的军队阻隔在聊城、阳平以西,就既能保护济北郡的卢子城,又能保护刘预的侧翼,防止石勒的骑兵由南侧大迂回包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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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范阳。
大都督王浚的新府邸,已经建成了。
气势恢宏的府邸,已经远远超出了王浚博陵郡公的规制,要是在御史台的监察官吏在的话,这种逾制,妥妥要遭受一顿狠狠的弹劾了。
不过,在如今的幽州行台,他王浚就是最高最大的那个人,就算是行台的监察之权,也全都在王浚的掌控之中。
如此情形之下,王浚在幽州虽然不是帝王,但却是并不比帝王差多少。
“明公,段疾陆眷率领的段部兵马,已经到了东面的石横城,在那过夜之后,明日就能抵达范阳。”
王浚的司马游统说道。
“哼,段疾陆眷小儿,此前敢违逆于我,这一次竟然能主动请求出兵,替我讨伐刘预,你们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天意令其如此?”
王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府邸中高耸的台阁,仿佛那是直通天界的阶梯一般。
“不错,段疾陆眷不过是蛮夷,哪知道什么忠孝仁信,如此所为,肯定是天意襄助明公,才令其为明公的驱使!”
游统谄媚的说道。
最近的王浚,已经越发的痴迷的天师道。
“明公,段疾陆眷乃是蛮夷,其贪婪酷烈,不是那种轻易能屈从的人,段部这一次引兵前来,昼夜兼程,这么快就抵达了石横坞,实在是反常啊。”幽州督护王赞却是在一旁说道。
“哼,督护所言,难道是怀疑,明公没有收到神明的眷顾吗?”游统却是一番诋毁之言。
“我说的乃是段疾陆眷行事反常,何曾说过明公没有受神明眷顾!?”王赞立刻反驳道。
如今王浚痴迷天师道,他们这些将领、掾属也都是一个个开始崇信天师道。
“段疾陆眷,不过是鹰犬一般的奴仆,能有什么可防的?”王浚却是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其父段务勿尘,都不过是我的一员犬马,段疾陆眷又能有何本事敢造次!”
听到王浚这么说,幽州督护王赞哪怕心中还有许多的意见,也是不敢再提了,要是再唱反调的话,那就不是怀疑段疾陆眷的忠诚了,而是怀疑王浚的天命权威了。
不过,幽州督护王赞不说,却是有别的人说。
王浚刚刚想慢慢开始游玩自己的新府邸,却听到一声急匆匆的叫喊。
“明公,不好了!段疾陆眷这狗贼,是要谋反啊!”
第291章 中原大战-1
王浚刚刚想慢慢开始游玩自己的新府邸,却听到一声急匆匆的叫喊。
“明公,不好了!段疾陆眷这狗贼,是要谋反啊!”
话音刚传到王浚等人的耳朵中,一员行色匆匆的武将就奔了过来。
“孙督护,怎可在明公面前,如此无礼!?”
游统立刻呵斥道。
原来,这个武将是王浚手下的另一名督护,叫做孙纬,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一直忠恳任事,算是王浚信得过的武将之一。
孙纬却是不理会游统的斥责,直接向王浚说道。
“明公,不好了,段疾陆眷已经兵至石横坞,胡贼无信,此番前来,必定有诈,,,,”
督护孙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王浚打断了。
“荒谬,段疾陆眷不过是行军速度了一些,怎么就成了有诈了!”
王浚的脸上满是不悦,孙纬见状也是有些害怕,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明公,段疾陆眷入石横坞之前,就派手下的骑兵,以搜寻乌桓散匪为理由,把燕国之间来往的要道给封锁了,如今北平、燕国一带的讯息已经不通,如此所为,绝对是有诈无疑啊。”
督护孙纬说到这里,跪倒在地,恳求道。
“明公,末将恳请出兵,阻拦段部,若其异动,则攻杀之!”
督护孙纬的话音刚落,旁边的王赞也是又立刻跟着说道。
“明公,孙督护素来忠恳,从不是虚浮行事,如今情势看来,段部行事诡异,不可不防啊!”
听到王赞又是这番做派,大都督王浚不禁皱起了眉头,甚至把整个眉头全都攒到了一起。
“此言差矣,孙督护忠恳任事,难道其他人就行事孟浪吗?”游统插言道,“段部素来就是明公的爪牙,如今行事,此前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为何这一次,到了你们口中,就成了诡诈可疑了?”
王赞见状,立刻血气上涌,不过,刚要开口,却被王浚的一声暴喝给止住了。
“好了!”
“段务勿尘乃是我婿,段疾陆眷即是我之甥孙,如今做派,也不过是忠孝所行罢了。”
“如今段疾陆眷前来效命,石勒不日又将率众归附,共讨青州伪汉,扫平奸邪指日可待,谁要是再敢诋毁段疾陆眷,我定斩不饶!”
王浚说完,很是生气的拂衣而去。
司马游统立刻紧紧的跟随了上去,只留下督护孙纬和王赞呆立当场。
过了好半天,孙纬才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
“范阳危矣,枣嵩与游统沆瀣一气,引段部兵马而来,如今涿县兵少将寡,要是段疾陆眷入城,谁人能挡!”
王赞听后,立刻焦急的问道。
“孙兄,如今涿县城的守城事是谁负责?”
孙纬苦着脸说道,“如今守城之兵,尽数是游统所辖。”
“完了,完了!”王赞听后,只觉得腿脚一软,差一点瘫坐地上,“要是段疾陆眷明日入城,只要发难,必胜无疑啊。”
“只怕到了那时,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督护孙纬听后,也是满脸绝望。
“王兄,如今之计,为之奈何!?”
此时的督护孙纬,知道再劝王浚出兵,已经是绝无可能了,要是再劝下去,恐怕自己的人头就要先落地了。
“范阳郡中兵将寡少,肯定防不住段部发难,你我只能尽快脱逃此地,否则,明日一早,段部骑兵就能抵达城外,要是真的发难袭取城池,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啊!”
“可是,万一,万一要是段疾陆眷真的忠心,没有发难造次,我们擅自离城,岂不是要被明公时候怪罪!”
“我们当然不能说是要逃,我们到了傍晚就说南面的章武有军情,要立刻前去,如此就可坐观其变,方能保的周全!”
“啊?王兄,你的意思是,要去南面的章武?难道不是去北面找王昌将军吗?”
王赞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王昌为人谨慎近迂,虽握有兵马,恐怕也难有作为。”
“可是章武并没有多少兵马啊,我们要是去了章武,又该如何抵御枣、游二人和段部的攻击?!”督护孙纬说道。
“章武距离青州最近,我们到了章武之后,要是幽州果然有变,我们就立刻派人联络青州刘预,引以为强援!”
“刘预!?”督护孙纬显然被吓了一跳,“刘预僭越称帝,背弃晋室,乃是天下之大敌。”
“天下?哼,如今的天下,到底还剩下几分还属于晋室?”王赞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可是,你我为毕竟为晋臣,与其投奔刘预,何不投奔并州刺史刘琨,其侄刘演也在冀州占据常山中山,要是往投,岂不是两全之策。”督护孙纬显然对于晋室终是不敢轻易背叛。
“我曾经奉明公之命,率军袭杀刘琨族弟刘希,刘越石虽有令名,却不善容人,我要是往投,就算是不死,也必不能受其所用!”王赞叹了一口气说道。
在听到王赞的这一番话后,督护孙纬也是一阵心有所感,如今的世道,可没有多少机会做什么富家翁,一旦失去了权柄,就极有可能沦为各路虎狼的口中食。
所以,督护孙纬也知道,不管是投奔谁,也是要尽量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力的。
“那要是投青州刘预,就能有所施为吗?”
不过,孙纬对于投奔青州“伪汉”的前途,也并不是很有信心。
“范阳人祖逖,此前刚至行台,就被刘预举荐为节将,如今祖逖率军拥晋帜,犹自屯驻枣阳,刘预却依旧招揽如故。”王赞说道这里,不禁抬眼看了看南方。
“我曾与祖逖相熟,我观其也不过是中上之才,却能得刘预如此青睐!”
“我辈久历边州,不管是行军作战也好,还是理治军需也罢,哪一样不比祖逖强出一二分。”
“一个祖逖,就能得刘预如此厚遇,要是我们以章武一郡之地相投,节将公侯,必能为之!”
督护孙纬听到这里,也立刻下定了决定。
“好,我这就去整备儿郎,咱们傍晚就连夜南入章武,反正,段疾陆眷若是有反心,不过一两日就能得知。”
“不错,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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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襄国。
胡汉的汲郡公石勒,此时正在府邸大厅内,焦急的来回踱步,仿佛是在等待这什么。
过了没有一会儿,一名胡人侍从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将军,王子春回来了!”
石勒一听,立刻眼睛一闪精光。
“快带进来!”
很快,一名晋人士子模样的掾属,被带了进来。
这人就是王子春,乃是石勒在君子营中发掘的人才,尤其擅长口舌之能,君子营的同僚们,都夸赞王子春有古代苏、张之能。
右长史张宾,此时也已经被石勒刚刚请了过来。
一见到王子春后,石勒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王左司,情况如何!?”
王子春却是连忙先行了一礼,然后非常得意的起身回答道。
“将军,放下心吧,并州刺史刘琨那里,我终究没有辜负将军的期望。”
石勒闻言大喜,抚掌大笑道。
“哈哈哈,好,如此一来,也不枉费我在心中一番卑辞之言。”
王子春连忙继续说道,“将军,并州刺史刘琨得知,将军愿意归顺他的时候,立刻就是喜形于色,特别是在听说将军您,愿意东伐青州伪汉,以为对其的报答之后,更是欣喜的不能自已,还赏赐了许多绢帛,以为将军征讨青州伪汉的军资!”
右长史张宾听到这里,却是淡淡的笑着,摸了摸胡须,说道。
“刘越石终归是风流名士,对这些权谋机变,非其所长啊。”
石勒很是满意,对着右长史张宾说道。
“哈哈,还是右侯足智多谋,只是一封用词卑下的书信,就能换的刘琨、刘演不进攻我们,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尽全力一战,不再有北方之忧了。”
“没有了常山、中山的威胁,我们就能以赵国、安平之兵为北路,与魏郡之兵南北呼应。”
“如此一来,两路合击,就可以令青州军疲于招架,只要刘预敢率军西入清河,大败亏输必定逃脱不掉。”
张宾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不过稍加思索后,却又是说道。
“不过,将军,刚刚得到的风闻,说是伪汉刘预,已经招降了祖逖,并以他为安西将军,率军南下聊城,如此一来,却又多了一份侧翼的威胁啊。”
在石勒和张宾原本的计划中,他们是兵分两路,在冀州的大平原上,利用骑兵众多的优势,对于率军深入的“伪汉”军队进行无休止的袭扰和攻击运输线,意图在全面交战之前,就拖垮这些“伪汉”的军队。
不过,如今的祖逖,却总归是个变数,聊城一带的位置,反而又在石勒军的侧后了,要是祖逖军强一些,有极大的可能威胁南线的胡虏军队。
“哈哈,我之前从未闻听祖逖是谁,此前石虎数败,不过是石虎年轻莽撞罢了。”
其实,对于石勒来说,他一直纳闷,为什么刘预这么重视祖逖。
在石勒看来,祖逖并没有什么大的名号,也没有背后的强大势力,如此厚遇,是在是有些费解。
“这一次,我亲自率军为南路,要是这个祖逖,胆敢来犯的话,定然让其知道本将军的厉害。”
石勒信心十足的说道。
在经营赵魏两地的这半年里,石勒从开始就拼命的组建了一支精锐,统统都是配上最好的刀枪、铠甲、弓箭和马匹。
这一次,石勒就想要率领这支精兵,一雪此前的失败耻辱。
在石勒的心中,既不怕如今的这个祖逖,也不怕那个青州贼首刘预,其真正害怕的人,反而是那些普普通通的青州兵。
因为,那些青州兵一个个看起来平平无常,但是在战斗中却始终坚韧不溃。
所以,石勒此番率领的南路军中,就把自己精心编练的数千铁马军全部带上了。
就是为了踏碎那些“甲坚兵利”的青州兵。
当然,如果是遇到祖逖等人,石勒更是毫不介意,要给这些徒有虚名者,一个狠狠的教训尝尝。
“不过,此番开战,恐怕就要荒废农事了,不知道今年秋天,又要饿死多少人啊。”
张宾却是突然说道。
“右侯放心,等到此番击败刘预,这河北之局势,从此就尽入你我的掌控了,等到了那时候,我一定在冀州好好的休养生息一番。”
“毕竟,某也不是那种好战喜杀之人,只要能击退刘预伪汉之军,定然还冀州一个太平,还右侯的乡里一个太平!”
“将军,既有壮志,却仍不失仁心,张宾替冀州父老,谢将军的恩德。”右长史张宾非常感动的说道。
“哈哈,右侯客气,这本来就是我辈应该做的分内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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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平阳。
匈奴皇帝刘聪的皇宫内。
今日的匈奴皇宫内,终于有了难得的宁静。
没有歌舞宴饮,没有妃嫔宫人的娇笑,更没有了匈奴胡将门喝酒吵闹的声音。
因为,今天的大殿之中,匈奴皇帝刘聪,正把平阳城内屠各宗亲和将领大臣们都聚集到了一起。
“攻长安!攻长安!区区一个已经破烂的关中,有什么好攻的!”
如今的匈奴汉国车骑大将军呼延晏非常不满的说道。
因为,就在刚才,匈奴皇帝刘聪命人把始安王刘曜请求补给辎重,继续进攻长安的奏疏念了一遍。
这已经是刘曜第三次进攻长安无果了,如今却是又要辎重粮草,立刻让车骑大将军呼延晏非常的不满。
“陛下,如今的大敌人,不是那长安的司马小儿,而是盘踞青州兖州的“伪汉”刘预啊!”
呼延晏的这一观点,立刻受到了大多数匈奴将领和臣僚的赞同。
“陛下,刘灵、石勒之辈攻略河北,已经数年无功,如今伪汉刘预兵锋正盛,石勒也很难阻挡,如今的情势之下,非陛下亲征,恐怕冀州未必能保住啊。”
呼延晏紧接着说道。
“冀州之事,石勒已经来了奏表,说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只要赵固军能进攻阳平、聊城一带,牵制伪汉一部,就能击退刘预所率兵马。”刘聪懒洋洋的说道。
第292章 中原大战-2
“陛下,臣觉得,正是因为如此,才更需要陛下亲征冀州!”
车骑大将军呼延晏说道。
“此言何意?”
匈奴皇帝刘聪立刻就有些纳闷了。
坐镇平阳的匈奴皇帝刘聪,手中掌握着五部匈奴的大部分军力,在攻占了洛阳之后,匈奴人的主攻方向,就是关中的长安地区。
因为关中有晋国刚刚拥立的新皇太子司马业,这是匈奴汉国的眼中的头号敌人。
“我朝宿敌乃是司马家,如今司马业自称晋国皇太子于长安,不讨平这些余孽,如何能巩固社稷?”刘聪说道。
“陛下,如今长安屡次攻击都不能克之,说明天意如此,肯定是时机未到啊。”呼延晏立刻继续说道,“关中晋廷衰颓,夺取长安肯定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如今的伪汉刘预,却又是另一个生死之敌,必须马上由西转东,消灭伪汉!”
刘聪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呼延晏这些功臣老将如今是越来越顽固。
“朕不是说了吗?”
“石勒已经派人上表,说已经有了对付刘预的万全之策!”
呼延晏听后,却是冷笑一声。
“陛下,臣的计划中,要对付的人,可不仅仅只是伪汉刘预。”
“这石勒也是要重点对付的人。”
刘聪听了这话后,倒是立刻恢复了几分精明的神态。
“什么意思,难道石勒还敢背叛不成?”
呼延晏立刻回答。
“陛下,如今冀州的丁口犹有数百万之巨,可谓是天下之翘楚,不管是谁占据了冀州河北之地,立刻都能有了争雄天下的资本。”
“如果石勒果真打败了伪汉刘预,等到他尽占冀州,必然要成尾大不掉之势。”
“关中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可冀州如果此时不取,不管是刘预也好,还是石勒也罢,只要拿到了冀州,都早晚会成为我们的劲敌!”
听到呼延晏如此这般的说法,匈奴皇帝刘聪立刻觉得有几分道理。
“陛下,不可如此啊!”
忽然有人出言反对。
刘聪一看,见到表示反对的人是御史大夫陈元达。
对于这个五部匈奴中的第一饱学之士,刘聪父子都是对他非常倚重的。
“陈翁为何觉得不可?”
刘聪立刻问道。
此时的陈元达,虽然因为直言敢谏,越来越受到刘聪的不喜,但是在军国大事上,刘聪对于陈元达,还是非常的信任的。
“陛下,我皇汉虽然兵威鼎盛,但所依靠的出了五部国人之外,就是倚重这些王弥、石勒、单征这些人。”
“现在晋室犹自占据众多州郡,必须还得依靠石勒等人攻城略地,打击晋室残部。”
“如果,真如车骑大将军所言,陛下出兵冀州,借机吞并石勒的地盘兵丁,恐怕从此之后,王弥、赵固等人都要与陛下离心离德了。”
“要是王弥、石勒等人因此背叛,不管是投靠伪汉,还是晋室,那样一来,陷入危险的就要是我们了。”
“就算是冀州,恐怕也很难保住。”
“如今氐、羌大多在关中聚居,有十余万落之多,这些都是可以为陛下所用的兵丁,远比攻略冀州好的多啊。”
听到陈元达如此说,车骑大将军呼延晏立刻争辩。
“可是关中难取,依我看,恐怕没有个三五年,是很难攻取的。”
“有这三五年的时间,尽取冀州,岂不是更好!”
陈元达摇了摇头,反驳道。
“关中沃野千里,虽然兵灾荒乱,不复昔日富庶,但是河渠之利尚在,只要能取关中,就能守数代之基业。”
“表里山河,正应此也。”
“就算是多花费些时间,也完全是值得的。”
“而冀州则不同,虽然同样有沃野,有人口,但是北有王浚、刘琨,南有刘预,可谓是群敌环伺。”
“不仅如此,冀州境内坞堡林立,豪强众多,远比不得关中的氐羌与我族亲近。”
“就怕占据了冀州后,疲于应付内外之敌,而给了关中的晋室余孽喘息之机。”
“到了最后,恐怕就要东西不得兼顾了。”
车骑大将军呼延晏却是不以为然。
“御史大夫,未免太胆小了。”
“我看,你是经史子集读的太多了,反而把胆子给磨没了。”
“只要能取得冀州,咱们手中有的是国人劲卒,害怕那些人不成?”
“等到平定了冀州,再转过头来,以冀州的民力兵力进攻关中,以晋人攻灭晋人,岂不美哉!”
车骑大将军的这一番话,立刻得到了不少匈奴将领们的响应附和。
“而且,关中都已经破烂成什么鬼样子了,就算是给那些司马家的废物几年的喘息时间,也难以有什么本事好转。”
“最近一年,三番五次的进攻关中,耗费的钱粮那可是如河水入海一般,全都不见了踪影,除了得到几个残破不堪的城池之外,可还有别的吗?”
旁边的一众匈奴将领,也全都点头赞同。
“车骑大将军说的对啊,关中都已经被打成白地了,要是打不下长安城,根本就抢不到什么东西!”
“不错,呼延将军说的不错。如今的关中,氐羌这些蛮子,怕不是比晋人都要多了,根本都没有什么能抢的啊。”
“这么说的话,还是冀州好啊,我听说,石勒这个羯奴仅仅占据了赵魏两郡,就已经是搜刮的钱帛如山、美女如林了。”
“对啊,还是冀州好,可不能让伪汉的刘预把冀州给抢了去,陛下,咱们一定要出兵啊,不拿下冀州,可就要白白便宜石勒那个羯奴了。”
“不错,陛下,就算因为这样,让王弥石勒等人有了不满,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依仗也不过是些流民,哪有咱们五部的匈奴勇士能战,只要有了冀州钱粮女子,肯定能为陛下守住冀州。”
陈元达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语,立刻就是一阵气闷。
在攻陷洛阳之后,以刘曜、呼延晏等人为首的这些匈奴军头,就越来越飞扬跋扈,对于陈元达这种谋臣已经越来越不重视。
“冀州岂能是那么好经营的?非有将帅之才,不能为也!”陈元达立刻说道。
“哼,陈元达,你未必太瞧不起自己人了,我们匈奴人难道就没有将帅之才吗?区区一个冀州而已。”
“可是,如车骑大将军刚才所言,不管是谁,占据了冀州,都必生不臣之心,陛下,要是真如此言,冀州更是不宜此时攻取啊。”陈元达向匈奴皇帝拱手说道。
匈奴皇帝刘聪闻言,立刻用充满狐疑的眼神,看向了车骑大将军呼延晏。
“这又如何?我说的是石勒这种羯奴外人,我们这些人都是五部的匈奴子弟,都是大单于最忠心的鹰犬,哪有鹰犬背叛自己的主人的。”
呼延晏立刻气呼呼的说道。
听到车骑大将军呼延晏的争辩后,刘聪立即解除了心中那点戒备。
“不错,我匈奴子弟,都是齐心协力谋大事,不是司马家那种内斗残杀,肯定不会有御史大夫担心的那种事情的。”
匈奴皇帝刘聪说道。
这时候,刘聪最宠信的中常侍王沈轻声蹑脚的跪倒了他的身边,凑到刘聪的耳旁低声的说道。
“陛下,皇太弟已经离开了皇太后居所,去读书去了。”
中常侍王沈的这句话,就如同毛茸茸的狐尾一样,挠的刘聪的心痒难耐。
刚刚渐起的那几分攻略天下的雄心壮志,立刻被抛到脑后了。
一想到碍手碍脚的皇太弟刘乂去读书去了,刘聪就恨不得立刻飞到皇太后单氏的宫中。
如此丰腴美艳的单氏,老不死的先帝活着的时候,只能远观也就罢了,现在的刘聪已经是大皇帝大单于,却要顾忌着皇太弟刘乂而偷偷摸摸。
一想到单氏的娇嫩、柔滑、水润和轻喘,再加上禁忌的快感,还有背着皇太弟刘乂的刺激,立刻就让刘聪难以忍耐了。
“好了!”
刘聪一声暴喝,打断了下面陈元达和呼延晏还没有结束的争辩。
陈元达和呼延晏等人,看到刘聪的脸色潮红,似乎是一副暴躁的感觉,立刻恭恭敬敬的俯首。
“如今关中既然不能速速攻取,那就先攻冀州,等到拿下了冀州,不管是继续东进,还是西取关中,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车骑大将军,这征冀州之事,就由你速速安排吧。”
陈元达听到后,非常不甘心,刚想要开口继续争辩,却只看到了刘聪急呼呼离去的背影。
那急匆匆的步伐,就仿佛是要去奔赴战场厮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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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清河郡。
春风依然料峭,吹得刘预的脸上冰凉。
在渡过马河,进入清河郡之后,一路上遇到的景象,就果然如之前斥候回报的一般。
“陛下,前面的好几里,都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了,羯胡石虎所部,早已经把本地的百姓都迁走了。”
负责前军的吴信回报道。
“不可能都迁走了吧,我不信石虎有这么大的本事!”
刘预说道。
“是的,陛下,也有不少百姓,在躲避胡虏强迫迁徙的时候,逃了出去,不过大多躲藏在水泊泥沼之间,见到我们的大军,也大都不肯出来。”
刘预听后也是有些无奈。
此时的冀州,也即是后世的河北之地,虽然在地貌上的没有太大的差距,但是在地面的河流土地上还有不小的差距。
在后世河北,残留的河流湖泊沼泽已经非常的稀少了。
但是在魏晋时代的冀州,不仅有大陆泽这样的巨大内湖,还有遍布的泥沼水泊,在没有山岭的冀州,这些都是流民百姓躲避兵灾的良好藏身地。
“可曾派人去宣抚了吗?”刘预问道。
吴信有些无奈的说道,“早就派人去宣抚了,末将还想着找一些向导兵卒,但是大部分的百姓,躲藏之后,都不愿意轻易出来。”
“为何?”
“因为,如今我军初到,他们都觉得,与胡虏之间胜败未知,害怕出来之后,再遭遇败军,反而遭殃。”
刘预听后,并不生气,而是感到有些可怜。
“唉,这些冀州的百姓,都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要是我们这一次,不能在他们面前击败胡虏,恐怕在许多人心中,都将会觉得,胡虏就是这里的一方之主了。”
听到刘预的话后,吴信却是恨恨的说道。
“陛下,我看未必是什么胡虏,如今羯奴石勒的手中,竟然有大半都是我汉人的流民和豪强。”
“这一次,石虎强逼清河百姓迁移,其手下的兵卒,就大多是魏郡的豪强兵,这些败类,在这其中烧杀抢夺,根本不必那些胡虏良善多少!”
“这些数典忘祖的狗东西,要被我逮到,一定全都剁了喂狗!”
“不错,这些败类,恐怕比胡虏本身还要可怕!”刘预点了点头说道。
“等到这次交战结束,一定要把我们治下的豪强,都给好好的整肃一遍,如果是作恶多端者,一定要严惩不贷。”
刘预如今已经基本确定了,此时的石勒,已经由原本的胡虏流寇军,渐渐变成了糅合大量汉人豪强的混杂军了。
在这些军队中,文人又张宾、王子春为代表的的君子营,算是石勒的智谋智囊团,武的话,有程遐、张豺等豪强军队。
对于这些豪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家国大义,更不可能由什么民族之情。
他们眼中仅仅有的,就是自己的荣华富贵。
所以,这一次攻略冀州,不管战果如何,哪怕是仅仅占据冀东数地,刘预也要彻底放缓扩张的脚步,先要把治下的百姓和豪强灌输自己弄出来的那一套胡汉之论。
那样的话,任凭有再强大的胡虏势力,也将难以消灭这些存在人心中的认知。
“陛下,前方的遇见的了不少的胡虏游骑!”
忽然,赵昆的一声急报,打断了刘预的思绪。
“有多少?”刘预立刻问道。
“怕不得有三四千吧!”
“这么多?难道是胡虏的大军来了吗?”吴信说道。
“不可能,胡虏大军来的话,不可能这么少的人马。”
刘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四周荒凉的原野和农田。
“这一定是来袭扰我们的,胡虏肯定想让我们在这一片荒野上饿瘦饿死。”
第293章 中原大战-3
正如刘预所猜测的一般,前军发现的这些胡虏骑兵,在看到汉军出现后,都是一直远远的保持着距离,并不上前厮杀。
甚至于,当汉军的骑兵上前追击后,这些胡虏骑兵面对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汉军骑兵,都是避而不战,甚至连胡虏骑兵最擅长的骑射游斗也没有发生。
“陛下,这些胡虏油滑的很,根本就抓不到什么活口。”
率军追击了大半天的赵昆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军兵威严整,别说是这些杂胡游骑,就算是并州的屠各子来了,也未必能撼动我军。”
刘预对于这个结果早就想到了。
“这些胡虏骑兵,且不去管他们,就让他们在跟着好了。”
如今的汉军中,依然缺乏大量的骑兵,特别是在分出不少骑兵防守徐州和兖州后,刘预这一次行军率领的骑兵,总共不超过三千之数,其中近半数还是骑马的步兵,算不得什么正经的骑兵。
而且,刘预的这些骑兵都是打算作为冲阵骑兵所用,与这些游骑缠斗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陛下,要是让他们一直跟着,那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要被他们窥探去了。”赵昆有些不甘心。
“那有何妨!这些胡虏已经被震慑的不敢靠近,就算是跟我们一辈子,也伤不到我们一根毫毛。”
其实,刘预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来驱赶这些胡虏游骑,不过,如今的汉军补给线还不是很长,就算是这些胡骑在附近,那也是没有太大的威胁。
“传令诸军,再加快步伐,今天日落之前,必须抵达清阳城,只要到了清阳,就可以安心的休整一天了。”
胡虏虽然仗着手中的兵力试图在清河郡坚壁清野,但是,很明显,他们对于自己的统治力过于自信了。
虽然许多的坞堡豪强都被迫迁徙,但是不少意志坚定,或者是知道青州汉军很快就能抵达的豪强和城池,都是选择了固守待援。
就比如清河郡的清阳、东武两城,其中的豪强军民就袭杀了驻扎的胡虏,坚守城池等待外援。
在知道哪些胡虏根本没有胆子上前阻挠厮杀之后,刘预手下的汉军将士们,都是放心大胆的加快了步伐,丝毫不理会那些周围胡虏。
在发现这些汉军,丝毫不理会自己可能威胁之后,这些游而不击的胡虏骑兵,终于是壮起胆子,开始试探性的用骑射骚扰起来。
不过,在威力更大的步军弓弩还击下,这些胡虏骑兵除了扔下了数十个死伤之后,基本是毫无所得。
“哼,还真是死性不改,真以为骑射无敌了吗?”
刘预看到结果后,不仅冷冷一笑。
所谓的骑射无敌论,也即是能欺负一下弱小罢了,遇到真正的强悍对手,还得需要身穿重甲的骑兵冲阵。
如果,遇到步军严密难破的话,往往还需要下马步战,因为马匹的战斗意志,可比人的意志差远了。
“呵呵,陛下,这些胡虏,都是些杂胡,根本没啥厉害的地方。”
刚刚率骑兵冲杀收尾的骑将吴信说道。
“我看到还抓到了几个活口?速去审问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用的情报。”刘预吩咐道。
“遵命,陛下。”
等到吴信去而复返,也没有带回来什么太有用的消息。
“陛下,这些胡虏,都是蠢的很,既不知道什么舆图,也不知道什么军机要事,他们只知道跟随部落酋帅作战,说是要尽量拖住我军的行军速度,尽量让咱们晚一些抵达清阳城。”
刘预听到后,又是问道。
“就这些吗,那几个胡虏,该不会故意隐瞒了些什么吧。”
吴信却是自信的一笑。
“陛下放心,我都是把他们分开审问的,几通水刑下去,全都说了出来,几个人都是说的一样,应该不是作假。”
“如此看来,这些胡虏都是些杂兵,石勒的大军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逼近了。”
这些胡虏游骑,并没有太高的战斗力,也就是能做一做欺压良善的事情,要是对上兵甲精良的汉军,各奔没有多少胜算。
即使是这样,石勒还要派他们来,那肯定就是意图拖住刘预的步伐。
“既然石勒害怕我们进入清阳城,那我更要尽快占据清阳城。”
刘预觉得,石勒率领的大军肯定是无法快速到达,所以才派这些杂胡骑兵来阻止,如此一来,更要尽快进入清阳城了。
与此同时,两三里外的原野上。
一名羯胡将领,正在马背上伸长了脖子,张望着青州汉军的方向。
“这些伪汉步军,想不到竟如此扎手!”
只是两轮逼近步军的骑射,就让这位羯胡酋帅折损了好几个骑兵。
“真不知道汲郡公派我来干什么!?”
这名羯胡将领,一边心疼自己的损失,一边悄悄的抱怨道。
这时候,另外一名羯胡却是开口说道。
“好了,不要再埋怨了,只要机谋得逞,石将军,肯定少不了尔等的好处。”
“如今石将军所率的大军,已经快要抵达了,只要这些伪汉军士进入清阳城,那我军一定就能把他们困死在清阳城中。”
他又看了看远处快速行军的青州汉军,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
“只要这些青州兵进了清阳城,石将军的计谋就算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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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范阳郡。
天色刚刚擦一点白,还远没有大亮。
浓重的雾气也没有消散。
大都督王浚驻扎的涿县城,此时还有到开启城门的时间。
不过,一支静悄悄行进的骑兵队伍,却已经来到涿县城外。
“大单于,前面的城门,还没有打开,要不要去喊他们开门?”段鸯问道。
段疾陆眷的脸上,已经被雾气给打湿了,微风一吹,很是冰冷。
不过,这倒是让他的头脑更加清晰了一些。
“你看准确了吗?没有什么异常吗?”段疾陆眷说道。
“看的准确了,没有什么异样,就是些普通的兵卒把守,应该不会有诈。”
在听了段鸯的话后,段疾陆眷又是沉吟了一会儿。
按照段疾陆眷与枣嵩的约定,段部大军今日一早就在此门入城,把守此门的守军,全都是枣嵩的心腹。
知道段疾陆眷按照约定的暗号叫门,守军就会把城门打开,然后上万段部鲜卑就能涌入涿县。
在枣嵩等人安排的人手指引下,直取大都督王浚所在,只要擒获王浚,就能找出大量僭越图谋反晋的证据,然后由枣嵩取而代之。
“此事还是越稳妥越好啊。”段疾陆眷想了一会,终于说道。
“段秀,我们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宅院,我听那户人家中有不少的牛羊声音,你去那户人家中,借他们的牛羊一用。”
段秀一听,立刻领命而去。
等到段秀回来的时候,已经赶着上百只羊,还有不少的牛马一起来的。
很显然,段秀去“借”的这户人家,不是简单的人物,说不定是品秩比段疾陆眷还要高的人。
随后,段疾陆眷就派人前去叫门,在对上了暗号之后,守军果然把城门打开了。
不过,谨慎的段疾陆眷却没下令段部骑兵先入城,而是命人把那些“借”来的牛羊先给赶了进去。
“大单于,这是为何?”段秀不明白的问道。
“哼,枣嵩此时狡诈的很,谁知道会不会是借此加害于我们,如今把这些牛羊驱赶在前,堵塞了城内的里巷,就算是有伏兵,也无法暴起进攻。”段疾陆眷得意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大单于果然是高明啊。”段秀忍不住的说道。
果然,结局如同众人预料的那样,涿县城内并没有什么伏兵,在闹哄哄的牛羊叫唤声音中,段部的兵卒立刻占领的城门防御。
“哈哈,儿郎们,随我入城!”段疾陆眷在确认安全后,立刻打马上前,进入了涿县城。
因为早就有准备,段部骑兵入城不久,就遇到了枣嵩安排的向导。
很快,两支军队就在涿县城中四处出击,把所有的要害子之地,统统给占据了。
一时间,整个涿县城中,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混乱。
就连深居府邸的王浚,都在房间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刚刚起身试图命人去查看,就忽然听到了一阵急迫的喊声。
“明公,明公,不好了,段部贼人反了!”
“何人?!”王浚只听到声音,并没有见到人,立刻急匆匆的赤脚跑到了门外。
“明公,段疾陆眷这个狗贼入城了,果然是反了啊。”
原来是王浚的一名心腹崔毗,另一个身份,就是王浚妻子的哥哥。
“不可能,段疾陆眷还驻扎在石横坞,怎么可能这么快来到涿县城!”王浚嘶吼道。
“明公,段部连夜兼程赶来,根本就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啊。”崔毗脸色难看的说道。
“如今还没有到开城门的时机,段部的奴仆,怎么可能入得了城呢?”
王浚想着,如今的涿县防御,基本都是掌握在枣嵩等亲近之人,至于孙纬、王赞这些人,也都是信的过的,只要不给开城门,难道段疾陆眷还能飞过来不成?
“这是因为,枣嵩也反了啊,我在路上,看到不少的枣家部曲,都在给段部兵马引路呢。”
崔毗说道这里,焦急的说道。
“明公,恐怕用不了多久,乱军就要来了,还是速速想办法自救吧!”
王浚的心,此时已经状如死灰了,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把半才好。
“那,那该如何是好?”王浚问道。
“如今王昌拥兵万余人,尚在北平郡,要是投奔王昌,可以等待时机恢复幽州。。。。。”
崔毗刚刚说道这里,门外却突然传出来了大量的叫喊声。
一名小吏,此时正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明公,乱军打来啊,快想办法跑啊!”
突然,一声沉重的轰鸣声。
原来是王浚府邸的大门,被这一般蛮横的乱兵给推到了。
“明公,快跑啊,怎么能坐以待毙呢?!”
“是啊,明公,如今府内也没有多少兵卒,根本无法坚守啊。”
崔毗说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喊杀声,在他们面前的院子中,立刻涌进来大批段部士兵。
这时候的王浚,还依然像个呆木头那样。
“抓王浚啊!”
“赏十万钱,活捉王浚!”
犹如呆头鹅一般的王浚,连反应都没有反应,就被一拥而上的段部士兵,给按到了地上,捆绑了一来。
这时候,被擒拿的疼痛反而激醒了王浚一般,他开始怒气冲冲骂着段部鲜卑。
“段疾陆眷反复小人,竟然敢背叛乃公!”
等到王浚被押送到了大厅的时候,赫然发现,段部的首领段疾陆眷和枣嵩,正一起坐在正中,旁边还分列着许多原本行台的官员们。
王浚一进来,就破口大骂。
“枣嵩,你悖逆妄上,竟然敢与夷虏勾结,暗算于我!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你只顾自己邀名,慌乱狂悖,还想要僭越称帝,我这是为天子讨不臣,什么叫暗算你!”枣嵩立刻大声的说道。
“哈哈哈,枣尚书,说的好,我们都是大晋天子的忠臣,与王浚这个乱臣贼子可不一样!”段疾陆眷听后立刻抚掌大笑。
“你们这些猪狗一般的败类,我一定。。。。唔。。。”
王浚还想要再骂,却突然被一名段部士兵,用一块臭布给堵上了嘴巴。
这时候,枣嵩的几名心腹部曲,从门外进入,每个人手中还捧着巨大的盘子,上面都是帝王规制的冠服、印宝和仪剑。
一见到这些东西,这些被乱军胁迫来的行台官员们,全都是异口同声的痛骂王浚。
“王浚,果然是狼子野心,幸亏枣尚书发现的早,如今大义灭亲,实在是我等晋室忠良的楷模啊。”
“是啊,是啊,王浚如此作为,虽百死不能恕其罪啊。”
枣嵩就在这些行台官员赞扬中,高兴的不知所以了。
不过,一则不好的消息,却很快打破了枣嵩的完美计划。
“督护孙纬、王赞,都没有抓到?”
第294章
“枣公,这两个贼人,昨日因为要督查军务,跑到章武去了。”
刚刚得到消息的游统说道。
“无妨,这两个人手中都没有多少兵马,就算是到了章武,又能掀起来什么风浪?”
段疾陆眷此时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如何迅速稳定如今的局势。
任谁都没有想到,王浚竟然蠢笨至此,几乎是一座空城的涿县,就任凭外军进入了。
不过,虽然捉到了王浚,但是其后的安抚之后的事情,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枣兄,如今还是快点想办法,传令幽州诸郡县吧。”
在确认孙纬和王赞,并没有多少兵马后,枣嵩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嗯,如今王浚图谋不轨,事发就擒,的确应该马上晓喻诸郡县,免得被宵小奸邪乘机生事!”
枣嵩一脸凝重的说道。
王浚其实在幽州并不太得人心,如今更是做了阶下囚。
枣嵩觉得,除了孙纬、王赞、王昌这几个少数心腹,其余的郡县官吏豪强都是很容易被拉拢的。
不过,在这之前,枣嵩必须立刻把自己的名位给确定下来,否则的话,就有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他的一双眼睛,频频的给旁边的游统示意。
早就已经商量好的游统,立刻领会其意。
“枣公,如今王浚大逆被擒,行台军国事,却不可一日无长,下吏游统,恳请枣公领行台,加为幽州牧!”
随后,游统就立刻下拜,他身后的一众党羽门客也是立刻紧随其后。
其余被裹挟来的幽州行台官员,没有一个人是傻子,也没有人愿意为王浚做什么‘无谓的挣扎’,稍一愣神后,全都是紧随其后,恳请枣嵩领摄行台,加幽州牧等。
“唉,如今国都蒙尘,天子陷于贼手,诸公如此信重于我,实在是不敢因辛劳而推辞啊!”
枣嵩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行台官员匍匐下拜,心中已经得意的不行了,甚至于连“道上的规矩”,辞请之道都给抛诸脑后,急不可耐的一口应承了下来。
旁边的段疾陆眷把这一切都是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禁对枣嵩更加轻视了几分。
随后,枣嵩又向众人询问如何传令于诸郡县,以达到安抚众人的目的。
这时候,列于众官之首的尚书裴宪,却是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
“明公!”
不愧是面对胡虏的时候“转进如风”的裴宪,这种优秀的闪光点,又一次迸发了出来。
裴宪口称“明公”的时候,是那么的通顺,就如同早已经喊了无数遍了一样。
枣嵩听到裴宪的这一声“明公”后,屁股底下的席子似乎张了针芒一般,令他兴奋的扭来扭去。
“明公,下官不才,对这种文令还是能胜任的,如由某来书写,定然教那些郡县安安从令。”
对于裴宪的文笔,枣嵩当然是非常有信心了。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有劳裴公了!”
那用了多久,裴宪就大气挥毫,一篇洋洋洒洒的骈文就写成了。
枣嵩取过去一看,心中顿时肃然起敬。
其文神采飞扬,气势磅礴,把王浚的悖逆,枣嵩的忠良给写的生动传神,要是下面的诸郡县官吏不归顺新任的幽州牧,那简直就是人神不容的逆党了。
“好,好,好!”
枣嵩看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中那一丝丝“被尬吹”的不适。
“枣兄,你是坐上了幽州牧,那你承诺的北平和辽西之地,也就现在一并发文兑现吧!”
旁边的段疾陆眷,早就已经不耐烦的说道。
对于段疾陆眷这一番颇为无礼的话,枣嵩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恼怒。
不过,如今的形势下,还要倚重段部的兵马维持局面,所以他不得不表面上依旧如常。
“段将军,稍安勿躁,如今幽州新定,还要多多安抚余众,本公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兑现的,将军尽管放心好了。”
枣嵩说完,看到段疾陆眷的表情依旧不太满意,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不知足的蛮夷!
“不过,将军手下的兵马,今日有功,我过会儿,就命人打开城中的府库,先用绢帛钱粮,好好赏一赏将士们!”
在听到枣嵩如此说后,段疾陆眷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他懒洋洋的拱手致意,然后就自顾自的起身,在一众行台官员的面前径自离开了。
望着段疾陆眷的背影,枣嵩眼中满是嫌恶。
“该死的蛮夷!”
“明公,还有一事未决啊。”游统凑上来,小声的问道。
“何事?”
“王浚啊,虽已经被擒获,但是肯定有不少旧部余党,说不定马上就要试图营救他呢。”
枣嵩一听,就是有些犯难了。
王浚虽然最近行事乖戾,得罪了大批的官吏将领,但是依旧还有不少心怀旧主的家伙。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枣嵩问道。
“嘿嘿,王浚不管怎么说,也是明公的岳翁,小人实在不好擅言啊。”游统说道。
“莫管这些,什么岳翁,为讨国贼,哪管这些儿女情长。”枣嵩摆了摆手,不高兴的说道。
“那下官斗胆,且为明公分说一二。”
“讲!”枣嵩说道。。
“如今明公有段部之助力,才能安定幽州,但是我看,段疾陆眷却不是善于之辈,只怕日后更加跋扈嚣张。”
枣嵩听到这里,也是默默点头。
其实,枣嵩和段疾陆眷二人,哪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现在王浚被如此轻易的擒获,在这二人的心中都是有了后悔之意。
段疾陆眷后悔的是,既然王浚如此轻松就能被擒获,行台百官也都是一群软骨头,那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抛开枣嵩,独自行事。
别说什么北平、辽西二郡,恐怕整个幽州都得姓段了。
而枣嵩也是同样的想法,就算没有段部兵马,只凭宗族部曲,似乎也能举事成功,如今引入段部,反而多了一个贪婪的同伴,要来分享自己的权力。
游统继续说道。
“明公,不可让王浚在幽州久留啊,时间一长,必生事端啊。”
“那怎么办?”枣嵩随即说道,“要不然,干脆一刀。。。。。。”
枣嵩的眼神立刻闪过一丝狠辣。
这反而把游统给吓了一大跳。
“不不不,王浚不可擅杀,或者说,不能让他死在明公的手上,否则其他人必定胆寒,乃至离心离德啊。”
枣嵩听后,脸皮微微一红。
“那你说怎么办?”
“并州刺史刘琨,与王浚几如仇敌,不如把王浚押送到并州晋阳,交由刘琨处置,不管是生是死,可都是与明公无关了。”
“刘琨?”枣嵩倒是有些为难了。
因为,之前王浚袭杀刘琨的宗族部曲,其中就有枣嵩的许多功劳,枣嵩实在是害怕刘琨利用王浚,再来反攻自己。
“我与刘琨也是素来不和,如此行事,只怕再生事端啊。”
“明公放心,如今并州危机险恶,就算是刘琨想为难将军,也已经没有余力,说不定,还会因为明公送王浚于他,感激明公呢。”
枣嵩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然后他又补充到。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仅把王浚给押去并州,连同搜寻出来的那些逾制的冠服、印宝、仪仗都物品,统统全给刘琨送去,让他们看看这些证据。”
“明公果然深思熟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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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清河郡,清阳城。
刘预率领的三万多汉军,在进入清阳城后,虽然获得了一番休整。
但是,刘预很快发现,这个清阳城似乎是胡虏故意留给自己的一处陷阱。
“陛下,城中的百姓,实在是太多,还都是饿的嗷嗷叫的饿死鬼,要是再待下去,恐怕要把我军给吃垮了。”
赵昆抱怨道。
“清算的人数,有结果了吗?”刘预问道。
“大概得有四万多人吧。”赵昆说道。
刘预皱了皱眉头,这个清阳城其实非常的狭小,如今却是涌进了七八万人。
也就是现在天气寒冷,要是再过一段时间,等到气温转暖之后,这么多人聚集在狭小的城中,一场普通的疾病,就有可能变成夺命的瘟疫。
“这么多人,他们大概有多少存粮。”刘预问道。
“根本没有多少粮食,除了一些豪强之家还有些粮食,那些躲藏入城的百姓,都是能分到一些米糠麸皮糊口就不错了。”赵昆说道。
“看来,胡虏这是故意要用清阳城,引诱我们前来啊。”
刘预说道。
如今的清阳城矮小破败,根本难以长久坚守,而且城中基本没有存粮辎重,偏偏又聚集了大批的百姓。
刘预率军进入后,面对这些挣扎在死亡线的百姓,根本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因为刘预之前发布的讨胡檄文,可是把自己摆在了汉人百姓的救世神的位置上。
“要是不走的话,这清阳城,又没法坚守。”
“但是,要是撤走的话,就必须带着这数万百姓,否则抛却百姓,从此之后,汉军在冀州百姓中的声望,只怕要一落千丈了。”
刘预一边想着,一边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携带数万百姓撤走,要是遇上了胡虏大军追击,不仅保不住这些百姓,还有极大的可能,会引发连锁的溃败,冲击自己军队从而落败。”
当年的刘备南撤,之所以狼狈的毫无招架之力,其中大批随行的百姓,就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之一。
当然,彼时刘备虽败,但是大部兵马能逃出生天,其中一个因素,也是因为这些百姓阻拦迟滞了追击的曹军。
想了大半天之后,刘预也没有想出来一个,非常保险的万全之策。
就在此时,随行的郗鉴正好来了。
在得知刘预的苦恼后,郗鉴却是不以为然。
“陛下,难道你想要撤军回去吗?”
“陛下,难道你想要撤军回去吗?”
刘预点了点头。
“对啊,如今清河郡已经几乎是白地,除了清阳、东武等寥寥几处,都没有了百姓丁口,如今又有如此多的流民百姓在此,再继续行军,恐怕很难成功啊。”
“不如先回转平原,然后北上攻取渤海、乐陵一带。”
郗鉴却是摇了摇头。
“如今冀州之战,不在争夺城池土地,而在于击败胡虏。”
“如今胡虏以清阳城为诱,就是为了伺机与我军厮杀,如果陛下撤退回攻冀北,而放任石勒占据冀中,那恐怕知道内情的人,会觉得陛下顾虑清阳的这数万百姓,而暂避之。”
“但是,大部分的人却是不肯信的,他们一定会觉得,陛下所谓的复汉讨胡,都不过空话罢了,避胡不击恐怕是跑不了的。”
刘预听后,却是差一点气笑了。
“避胡不击?”
“如今这天下,怎么也轮不到我,来顶这个罪名吧。”
“石勒、王弥、刘灵之辈,哪一个不是被我屡次击败。”
“难道,就因为此次暂避,就能如此?”
郗鉴却是点了点头,说道。
“陛下,如今四境纷扰,但豫州、徐州一带,总算是安定一些,能让陛下率军入冀州讨胡,要是日后徐州、豫州再有大敌群起,只是应付这些,就足以让我方疲于奔命了。”
“到了那时候,别说是攻夺冀中了,恐怕为了保徐州、兖州,冀东一带,也要难以坚守了。”
“赵魏之地,乃是冀州精华所在,石勒只要经营一年,就能有两三年的可用之资,然后就能不停袭扰河济以西。”
“如今徐州、豫州所对之敌都各有所图,无暇顾及我方,所以,陛下应该利用此时机,在冀州奋力一搏,坚决不能给胡虏经营生息的机会啊。”
刘预听后,大受震动。
他本来的打算,就是想进军河北,多占一些地盘,或者多迁徙些人口,如果胡虏上来拼命那也是不惧怕,如果胡虏袭扰的话,那就浅尝辄止。
可是,现在被郗鉴一说,如今的冀州局势,竟然是难得的机会,可以不用顾忌东、南两面防守,有机会全力一击的机会。
ps:《晋书》记载时人称赞裴宪:鲠亮宏达,通机识命。。。。。然后这货临阵脱逃,一口气从黄河跑到了淮河。。最后还出仕后赵并且善终。。晋书记载西晋名人之间的花式吹捧太多了,然后一看事迹,全是些渣渣“飞毛腿”、“水太凉”的货色,堪称黑色幽默经典之作。
第295章 郗鉴之谋
“如今清河已经空虚,若是与石勒在此对战,必会遭受胡虏骑兵袭扰后路辎重。”
刘预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话,正好入了石勒的下怀,等到我军后援不济之时,就必须要撤军了,胡虏就可以尾随其后不停的袭扰,不仅这些新附的百姓要死伤十之**,要是我军稍有不慎,遭逢大败也未可知。”
郗鉴紧接着说道。
“冀州虽大,但却仅能容一主。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陛下亲率精兵兴师至此,何不亲励三军之血勇,彻底夺取冀州呢?”
刘预听后,心中顿生汹涌澎湃的豪气。
不过,心中的豪气顿生是一回事,而现实的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如今我军后续的粮草辎重,还必须得由后方转运,如果胡虏一直避而不战,只是一味的袭扰辎重粮道,那岂不是太被动了吗?”
如今的清河郡,除了一堆饥寒交迫的百姓士人,就是剩下原本肥沃的大片土地了。
但是,清河郡的土地再肥沃,也不可能立刻长出来粮食,也就没法完成本地的补给。
而沿途的运输路线,又都是一马平川的冀州平原,最是利于胡虏骑兵的机动袭扰。
很快,刘预面临的问题,不在于阵战,而是在于后勤补给线的袭扰和防御。
“哈哈,陛下,我军为何一定要在清河固守呢?”郗鉴说道。
“嗯?此话何意?”
“如今清河几乎已经是白地,除了清阳、东武等地的数万户余留的百姓之外,哪还有什么可利用的?”
“郗伯的意思是?”
刘预疑惑的问道。
如今的清河郡情况,的确是如此,要是不固守清河郡,那就得撤退回平原郡,那里距离刘预的大后方,仅仅隔着河水、济水,就算是用后方的粮草供养,也更加的安全有保障。
“陛下,刚刚臣已经说过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我军羁绊于此,石勒闻讯,必定引大军前来牵制我军。”
刘预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他也早已经猜到了。
“臣以为,当此之时,既不能引这些冀州百姓后撤平原,也不能困守与此。”
在郗鉴说完这些话后,刘预的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郗鉴将要说的主意。
“郗公,你的意思,难道是要主动出击,由清河继续向前吗?”
郗鉴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陛下说的正是我的设想。”
“可以,清河一郡已经如此,要是再继续深入,这后军护送粮草辎重的困难可就更大了,又怎么可能是更好的办法呢?”
“非也,陛下想过没有,同样是在冀州,为何石勒的军中,却是没有想过后路辎重的问题呢?”郗鉴说道。
刘预摸了摸下巴,说道。
“肯定是因为石勒军中,都是有许多的冀州豪强加入,这些投靠石勒之后,石勒在冀中一带行军,其实就是在自家地盘上行军,再加上我军又没有多余的骑兵袭扰,这后路自然就高枕无忧了。”
说道这里,刘预又想到了一点。
“这样一来,石勒军队的运输线其实就非常的短,也就少了许多被袭扰截断的危险。”
郗鉴听后,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就是因为石勒纠合羯胡、流贼的力量,逼迫冀州豪强投降,不仅少了许多的后顾之忧,还有了充足的粮草和人力。”
刘预听后,已经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郗公的意思是,朕也可以凭借手中的军队,令这些冀州豪强背叛石勒,转投我军,是不是?”
郗鉴微微一笑,说道。
“不错,陛下果然英谋非凡人也。”
“这些冀州豪强,上侮先祖之誉名,下背世间之伦常,屈身事胡,何也?”
“无非就是畏惧石勒的凶残,这才俯身为其鹰犬。”
刘预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郗鉴肯定有了应对的办法。
“既然如此,郗公有何妙计?”
“如今石勒占据汲郡、阳平郡、赵郡、魏郡、巨鹿和安平六郡,其中巨鹿和安平两郡,都居于大陆泽之北,赵魏之地互为呼应,一南一北来牵制清河。”
“故而,臣建言陛下,引三军将士及清河士人北上逆击安平,取安平郡的信都!”
“信都?”刘预轻轻重复道。
“不错,就是信都,信都乃是冀州重镇,虽然已经不复两汉的荣盛,如今已经不如邺城和襄国,但其位居冀州中枢,只要攻取了信都,则巨鹿安平两郡的豪强,肯定望风而降,有陛下的神威,谁人安肯再事胡儿?”
对于这句话,刘预倒是并没有太相信,毕竟这些豪强的心思,可不是简单的胡汉之分,就能够左右的。
不过,只要攻取了信都,那就说明,刘预的军事威慑力,是比石勒高的,至少,对于巨鹿、安平两地的豪强来说,是如此的。
“攻取信都,然后安平、巨鹿两郡的豪强百姓,必定能为陛下的大军提供粮草辎重等物,如此一来,就算石勒尾随而至,也必将无所作为。”
对于郗鉴的这个计划,刘预越听越觉得,如果成功的话,虽然不能立刻把石勒赶出冀州,但是只要凭借巨鹿、安平两郡的出产站稳脚跟,把石勒赶出冀州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毕竟,这些冀州豪强投靠石勒,也无非是因为“闻胡丧胆”罢了,如果刘预在冀州的地面上击败胡虏,那么所有的局面,就将变成“闻汉丧胆”了。
“好!郗公此谋,实在是妙啊。”刘预大赞了一声。
“不过,安平、巨鹿两郡紧靠北面的刘演、王浚,这二人可都是已经视我为寇仇,若是与石勒互为南北,那岂不是要陷入南北夹击之中了。”
郗鉴的这个机谋,什么都好,就是这个问题,让刘预有些犯难了。
“陛下有如此担心,那占据常山郡的刘演,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王浚的呢?”郗鉴轻抚胡须,微笑着说道。
“此二人虽同为晋臣,但却已经是仇敌,相互提防都来不及,又哪有余力来犯呢?”
刘预赞同的点了点头。
“唯一的变数,倒是在王浚,此公行事,不可以常理推之,好在段部已经与其交恶,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有余力来谋我。”
第296章 杀胡令
随后,刘预和郗鉴,马上商议了全军北上攻取信都的细则。
“石勒的主力以胡虏精骑为主,不过其中的汉人流贼豪强也是不少,这些人夷夏混战,相互之间都是互不信任,全都是凭着石勒的手腕给拼凑到了一起。”
如果刘预率军北上,那就不仅要率领三万汉军,还要携带着数万口的冀州百姓,否则把他们留在后方,等到石勒的大军前来,要么是投降胡虏,要么就是化为刀下亡魂。
所以,刘预得想办法,用来迟滞身后的石勒追兵。
否则一旦被胡虏彻底缠上,不能速取信都,从一场突袭战,变成互为攻防的拉锯战,那刘预的后勤补给漏洞,只会比之前更加的可怕。
“所以,不如先想办法令石勒的手下诸军,陷入相互猜疑之中,就算是不能互相猜忌攻伐,也要令其互生嫌隙!”郗鉴说道。
“互生嫌隙?”刘预不禁自己开始琢磨了起来。
与并州的匈奴汉国不同,此时的石勒军队,虽然还以羯胡、乌桓等杂胡为主力,但是其中的汉人豪强、流贼势力也是越来越大。
如果说并州的匈奴汉国,是一个相对纯粹的匈奴部族国家,汉人只是匈奴汉国的被统治子民。
那么石勒的势力,就是一个啥都有的大杂烩,虽然有很强的包容性,能快速的膨胀,但是其中的凝聚力不强,全都是靠石勒的个人手段维持。
一旦在诸胡与汉人之间爆发了严重的信任危机,就算是石勒也绝对很难摆平。
当然,如何能制造出这种程度的离间策略,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郗鉴和刘预一起想了几个策略,都因为各种原因,被他们各自给否定掉了。
“陛下,此事,且容臣再想一想吧。”郗鉴也是有些为难了。
“嗯,毕竟是攻其人心的计策,草率不得。”
不过,与这种效果不可捉摸的攻心计不同,郗鉴随后献策就是彻底的阳谋了。
“陛下,如今兖州豫州一带,虽偶有叛乱,但已然都是小患,陛下可派人快马传令,让李丰派精兵渡河北上,策应祖逖威胁阳平一带,如此一来,胡虏的腹心之地受到威胁,其行事也就不会太过嚣张了,能为大军北上,牵制胡虏几分。”
“嗯,好,就依郗公所言。”刘预痛快的说道。
李丰率军驻扎兖州一带,路程并不算近,如果要其配合袭扰胡虏的后方,还是尽早下命令的好。
毕竟,就算是快马加鞭的加急信使,也得一两天的功夫,才能把命令下达到李丰那里。
作为侍从亲兵的冉良,一直在门外待命,在得到刘预的召唤后,立刻进入听命。
“冉良,你去选两名探马的好手,把这封急令给兖州的李丰送去!”
刘预说着,把刚刚书写的命令交给了冉良。
“末将遵命!”冉良犹然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
望着冉良离开的背影,刘预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冉良,虽然年纪依然小,但是却整天想着上阵厮杀,盼着杀胡虏给宗族报仇。
刘预虽然想培养冉良为学问型军人,但是却根本难以施行。
小小年纪的冉良倒是标准的陷阵型武将的材料,闻战则喜,先登夺旗就他的将来了。
虽然有一身彪悍的骑射武艺,但是毕竟年纪太小,连找一副合身的盔甲都很难,当然也没有机会上阵厮杀了。
所以,刘预就一直把冉良留在身边,充当侍从亲兵了。
刘预不禁想到,如此说来,冉良的一身彪悍勇猛,不仅是继承了其父冉隆的本事,也是在将来遗传给了其子冉闵了。
如今的天下局势,被自己这么一搅动,将来肯定就很难出现冉闵了,其迷踪的政治能力和彪悍的武力,也将没有了展示的机会了。
突然,想到这里的刘预脑海中,蹦出一个想法。
“郗公,朕有一计,可为我参详一二!”
“陛下,臣惶恐,不敢当此。”郗鉴程序化的说道。
“既然石勒军中,是杂胡与汉人同存,那我们也直接以阳谋离间他们!”刘预说道。
“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郗鉴也是充满了兴趣。
“此前讨胡檄文,虽然有彰汉家雄威,但其中意境弘大,难免沦为空泛之谈,就算是有人弃暗投明,也是不知道如何自处。”
刘预慢慢的说道。
“所以,朕有个大胆的想法!”
“我要在冀州颁布一则法令。”刘预说道。
“陛下,是何法令?”郗鉴更加好奇了。
“曰:《杀胡令》!”刘预忍不住的冷笑道。
“杀胡令?”
“没错,就是杀胡令。”刘预解释道,“石勒所依仗的羯胡,与匈奴胡在样貌上大相径庭,羯胡是色目浓髯,而匈奴胡则无异于汉人。”
“所以,这些石勒倚为臂膀的羯胡,其实非常好辨认。”
“自即日起,凡是斩羯胡一首来投者,不论是夷汉,还是贵贱,都可以得厚赏。”
“凡是遵《杀胡令》斩胡虏首级者,不仅绢帛、钱货可选,还可以获赏业田、房宅,就算是官职,也是可以得到。”
“当然,具体的封赏,还要再做计量。”
刘预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思索着。
“但是,不管怎样,这个封赏一定要既真且厚,让夷汉闻者动心,羯胡闻者丧胆!”
魏晋时代,“胡人”还基本特质匈奴系的蛮族,而鲜卑、乌桓等却大都统称为“六夷”。
所以,在刘预的这个时代,“胡”、“夷”还是有差别的。
郗鉴听后,却是被刘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大跳。
“杀胡令!”
“如此凶暴之法,恐有失汉之气度。”郗鉴有些为难的说道,“而且,如今复汉大业草创,本就被敌仇诟病曰,法礼无章,如果用这杀胡令,势必有滥授官位之嫌疑啊。”
杀胡令,其效果要想好,首先,斩胡的酬劳就得叫的响,那喊出来的筹码肯定要比汉军士兵的军功高的多,如此有可能官位滥授的坏处。
不过,郗鉴也知道,要是刘预这个《杀胡令》真的宣扬开来,那其允诺的酬劳一旦得到兑付,则石勒军中的羯胡势必就要人人自危了!
石勒军中的汉人和大部分的乌桓人,可是与羯胡人长相完全不一样。
汉人或者乌桓人中,一旦有人想要投靠青州汉军,斩一两个羯胡头颅就能换一番好前程。
那恐怕羯胡人从此之后,对于汉人将会彻底变成十分的戒备和不信任。
刘预思考了一番。
越想越觉得,《杀胡令》只要能保证兑付,那对于石勒来说,就是绝对的毒计了!
毕竟,色目卷须的羯胡人,根本造不了假,就算是汉人中有多须卷曲者,也难有一双色目。
要是哪个倒霉蛋,这两样都占了的话,那就真的有些尴尬了。
没事,下辈子注意点,别再张这一副羯胡的模样。
“郗公,乱世当用重典!如今胡虏诸夷不比往昔,此时汉之气度,在杀伐,而不在安抚!”
刘预语气,就已经显示了他的决心。
“杀胡令,我必用之!”
郗鉴稍一思索,也就没有再反对。
毕竟,如今刘预的大汉,四邻皆是敌人。
就算是“仁德”修的再好,别说是远夷不会归附,就连这些邻居都依旧想着把“大汉”给绞杀。
反而是,只要把“武德”修为的霸道些,连石勒这种羯胡都会有一大群“君子”追捧。
刘预与郗鉴一起商议,很快就把《杀胡令》的功赏给确定了下来。
恰在此时,侍卫在门外的冉良进来通报。
“陛下,急报!有密使求见,从章武郡来的!”
“章武郡?那不是王浚的辖地吗?”刘预有些疑惑道。
第297章 功名显爵收人心 上
很快,在几名亲军卫兵的引领下,一个身着戎服的男子被带了进来。
刘预见此人满面的憔悴之色,脸上也被寒风刮的通红,很明显的风尘仆仆之态。
不过,这个人的样貌,却是让刘预又些面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只见来人进来之后,立刻就是拜倒在地。
“太原王赞,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来人正是逃奔章武的王赞。
王赞和孙纬出奔到章武后,很快就获悉了枣嵩和段疾陆眷擒废王浚的事情,随后孙纬率众留守章武,王赞南下寻找刘预求援。
对于这个王赞,刘预只知道他是王浚手下领兵的几个督护之一,如此看来,还是太原王氏的一员了。
“王赞?朕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刘预说道。
听到刘预这么说,王赞赶紧回应道。
“小人惶恐,陛下竟然对小人还有印象。”
“哦,这么说,我之前的确是见过你了?”
“是的,陛下,小人之前曾为送亲宾客,到过临淄,只恨当时有眼无珠,不能早侍于陛下左右。”
刘预一听,立刻就记得起来了,当时王浚嫁女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中人数众多,王赞虽然为宾客之一,但是并没有给刘预留下什么特别深的印象。
“嘿嘿,如今博陵公虎踞幽州,数次拒绝了我的尊崇之意,幽州既为晋忠,便是我大汉的敌人,博陵公派你来,难不成是要来下战书的吗?”刘预毫不客气的说道。
本来还是很和善的刘预,这时候的语气中已经满满的敌意,立刻就让王赞心中一颤。
在外面等待的时候,王赞看到外面既没有什么繁复庞杂的皇帝仪仗,也没有看到浩浩荡荡的天子内监宫女等人,与王赞之前见识的大晋皇帝的排场可是差的远了。
当时的王赞心中,对刘预和“大汉”有了轻视之心,觉得不过是一个草台班子,根本没有什么邦国气度。
但是,在进入内里后,王赞沿途所见到的皆是健壮的甲士,一看就知道全是可战精兵,不是那种寻常的世兵,立刻就让王赞的那些轻视之意全都不见了。
自己差一点忘了,如今的乱世中,甲坚兵利可比虚妄的排场有用的多。
“陛下!”
在见到刘预变脸后,王赞突然哀号一声,几乎是哭出来的。
这一声差一点吓了刘预一跳。
只听王赞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陛下,奸贼枣嵩和段部鲜卑联手,袭取了涿县,王公落入贼人之手,生死不知啊!”
刘预闻言,大吃一惊。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郗鉴,从郗鉴的严肃的脸上,也是看到了明显的讶然。
“枣嵩联合段部鲜卑造反?”
“是啊,陛下,枣嵩早就包藏祸心,一直窥伺权柄,幽州上下多是其党羽亲随,如今又联合了段部,突然发难,几乎一夕之间,博陵公就沦落贼首了。”
刘预听后,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这件事可是远远超出了刘预的猜想,从此之后,幽州的局势将会如何发展,又将是一个重大的变数。
“不要急,把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的说与我听!”刘预说道。
“遵命,陛下!”
随后,王赞就把段部与枣嵩联合,奇袭夺取涿县的事情给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不过其中的许多细节和经过,王赞都不是亲历人,都是自己的猜想和传来的消息。
刘预听后,却已然了解大概了。
“如此说来,还不肯转投枣嵩的王公旧部,只剩下章武郡的孙督护和你了?”
“如今确切的来说,的确是如此。”王赞继续说道,“不过,在北平郡还有王昌亲率的一部兵马,王昌忠直,一般情况下,不会屈服枣嵩的。”
“如此说来,王督护手中既然还有章武郡,那就应该还有自保之力,现在这般急切前来,究竟是为何?”郗鉴毫不客气的说道。
在郗鉴看来,王赞这些人此来,肯定是投靠刘预的,他这么说,不过是唱个黑脸,替刘预多几分助力。
果然,听到郗鉴毫不客气的质问,王赞立刻急切的说道。
“当然是为了弃暗投明!如今陛下传檄天下,讨胡复汉,说实话,某早就想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了。”
王赞说道这里,拍了一下大腿,满是恨意的说道。
“可惜啊,之前枣嵩万般阻挠,某越来越不见信于博陵公,某一番向汉之心,根本无法被博陵公采纳!”
刘预见状,立刻大喜。
“原来如此!”
“朕看王督护气度不凡,不似那种不知天命归数的晋室愚忠,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啊!”
王赞听到刘预如此夸赞,立刻表现出了自己一片赤诚心意。
“自从听说陛下在青州践祚复汉之后,末将在范阳得闻此讯,几乎是欣喜的不能自禁啊!只恨臣无能,在幽州居于下僚,不能振臂一呼,召忠义之士为陛下效死,这几个月来,每每想到此事,末将就惭愧不已,愧恨之泪数湿衾被啊!”
王赞说完,又是垂首一声长叹。
刘预听后,不禁有些哑口无言。
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王赞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肉麻”的表忠之言。
他看了郗鉴一眼,正好看到郗鉴脸上微微的笑意。
不过,这个王赞能预料先机,又能果断的出逃占据章武,的确不是一般的高门子弟可比的。
“唉,要不是今日得见卿面,我竟然不知道,在幽州还有如此心怀汉室故国的忠勇之士!”刘预也是一副非常感动的模样。
兴复汉室,可以说是如今刘预主打的思想武器。
如今汉室已经过去了近百年,因为最近十几年的动乱,普通百姓对于当年汉室衰颓**的模样早就忘掉了,反而是两汉的丰功伟绩一直流传了下来。
“陛下,何止是臣啊,如今章武郡中,还有数千同样的忠勇义士,都盼着陛下的汉旗北复幽燕啊!”王赞说道。
“数千兵?具体是有多少?”刘预问道。
“差不多有三千吧。”王赞说道。
“这么少?”刘预有些惊讶,章武在冀州虽算不得大郡,但其人口百姓却是不少,再加上较少受到胡虏和流民的袭扰,其实真实的实力,应该不必冀州的上等郡国差的。
“章武之军,都是幽州子弟,其余的郡兵,皆是郡中豪强所有。”王赞解释道,“如今枣嵩联合段部控制幽州,章武郡豪强皆是墙头草,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都归附枣嵩。”
刘预听到这些,就已经明白了,原来,这才是王赞急匆匆来寻求援兵的原因。
在枣嵩轻松控制幽州的大权后,不仅是章武郡的豪强很快会投靠枣嵩,从而让王赞和孙纬被孤立。
就连王赞和孙纬手中的兵马,除了忠心的部曲外,肯定还有不少幽州的子弟世兵,这些人又是一些不稳定的因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路回幽州了。
如此一来,王赞和孙纬就必须寻求到强大的外援,以此来稳定军心,然后震慑郡中的豪强,令他们不敢轻易反叛。
刘预正在思索如何安排王赞,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的时候,王赞却是已经有些焦急了。
他还以为自己如实说出手中的兵力后,刘预起了轻视之心。
“枣嵩为人刻薄贪狡,除了一帮同样的奸邪小人之外,幽州的忠直士人,莫不耻于奉其为主。”王赞又说道。
“高阳、博陵、河间三郡皆是枣嵩党羽,但都是些酒囊饭袋,末将愿为前驱,替陛下尽取这三地!”
“只不过,在此之后,枣嵩手中的州兵,还有段部鲜卑兵,肯定要背刺末将身后,要是无陛下的援兵,末将肯定难以为继,得而复失也。”
刘预听到这里,眼中的惊喜之色,已经难以抑制了,他望向了郗鉴。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这个王赞,在幽州是属于知兵领兵的核心人物,既然他这么说,那多半也就**不离十了。
刘预和郗鉴商定的策略,本来就是北上占据信都,而王赞所说的博陵、高阳、河间三郡都是紧靠着信都所在的安平国。
如此形势下,只要声势策略运用的好,在攻取信都之后,不仅可以打掉石勒在冀州部分势力,还可以顺手得到更加雄厚的冀州北四郡。
“君之所言,实在是令朕感动啊!如此的谋国之策,朕又岂能辜负?!”
刘预立刻也是演技开始上线。
“所以,朕决定亲自率军北上,先取信都,打通冀州的通途,而后北上讨伐奸贼枣嵩之辈!”
“陛下如此,实在是幽燕士人之幸,大汉之幸啊!”
王赞心中大呼庆幸,只要刘预汉军能北上攻占信都,就意味着可以北上冀州四郡了,要是继续北上,只要占据漳水、清水流域,就可以利用河道向章武转运兵员、武器和粮草,如此一来,就算是段部鲜卑南下,凭借这些辎重,也可以固守到援兵来救。
“不可啊,陛下!”
哪知道王赞刚高兴了一下,就听到旁边那个谋臣出言反对。
“陛下,如今我军刚取清河,宜速继续西进,攻取石勒的老巢魏郡一带,岂能轻易更改策略,转而北上信都呢?”
郗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
“我。。。。”
王赞一听心中焦急,如今的章武的三千兵马,要是没有外援,只要枣嵩或者段部南下,肯定就一哄而散了,因为谁也不是傻子,要是没有外援,这三千兵马是绝对守不住章武的。
他刚要开口,却突然被刘预给抢先了。
“郗公,此言差矣!”
刘预大声的说道。
“如今章武有义士三千,又有督护这等国士贤良,岂能坐视他们,被枣嵩和段部奸贼逼害!”
“石勒终归是蛮夷丑类,这一次就先攻取信都,断其一支臂膀好了,至于他的贱命,等到下次再取,也是不迟!”
王赞听后,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刘预用十分坚决的态度,把此事定夺了下来之后,却略有遗憾的对王赞说道。
“正如卿所见,此事确有突然,大军转进北上,恐怕需要些时日,却还是需要卿与孙纬固守待援一段时日了。”
以刘预和郗鉴的计划,在攻取信都之后,刘预储备的粮草就差不多要消耗非常多了,要是继续北上恐怕难以为继。
不过,这件事,刘预可不打算告诉王赞。
对于刘预所说的这个时间问题,王赞倒是早有预料,毕竟,这数百里的路途,本就不可能朝发夕至,要是自己和孙纬连固守待援的那点本事都没有,也就没有什么脸面继续活着了。
王赞计划中,反正只要汉军占据了信都,那对冀北就是大大的威胁。
而且,最重要的是.
王赞只要紧跟着打出汉军的旗号,从冀北豪强手中征收些丁口、补给那可就简单多了。
“末将虽不才,但一定与孙督护为陛下死守章武,”
刘预对此十分高兴。
“王卿如此忠勇,岂能屈居一个小小的督护之职!”
王赞赶紧下拜,他知道马上就是刘预的封官许愿了。
“末将愚钝,督护之职已然。。。。。”
刚说了一句,就被刘预挥手打断了。
“哎!大丈夫行事,需当仁不让,岂能自轻!”
“郗公,你觉得该以何职,可配此等忠义之贤良?”
郗鉴想了想,说道。
“陛下,不如以郡守,加将军号。”
刘预听了,却不太满意,随后说道。
“国士,岂能以寻常待之!王卿,朕以你为冀州刺史,平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冀北三郡枣嵩的奸党,可自行讨之!”
“至于孙纬,我知其是涿郡大族,就以其为幽州刺史,护东夷校尉,等到你二人助我平定冀州,就立刻讨伐幽州之贼人!”
“陛下,末将,末将实在是,,,实在是惶恐啊!”
王赞万万没有想到,刘预竟然直接甩给了自己和孙纬一个州刺史和四方将军的职务,这对于出身太原王氏旁支小宗的王赞来说,简直是不敢想象啊。
原本人生中遥不可及的上品官职,就这么轻易的到手了?!
第298章 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军
次日。
新鲜出炉的大汉冀州刺史、平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王赞,在几名骑兵的护卫下,返回了章武郡。
“王赞回到章武后,以现在的力量,就算是枣嵩发兵进攻,应该也能守住一个月吧。”
刘预略微有些担心。
毕竟,他开给王赞的基本都是空头支票,在攻取信都后,除了能以势逼人之外,很难再有大的余力继续北上。
“陛下放心,以我的猜测,枣嵩在控制幽州后,必定要首先安抚幽州众人,毕竟其根基不稳,在此之前全是依附王浚,如今凭借段部兵力抢夺其权,名不正言不顺,若不能招抚众人,根本没有胆量轻易离开幽州,去章武讨伐王赞。”旁边的郗鉴劝解道。
“话虽如此,不过若是枣嵩或者段部鲜卑,真的引兵南攻章武,那到时候,我允诺给王赞二人的援军必不能至,不仅要失信于此二人,还要失却冀北四郡。”
此时的刘预,已经在心中把冀州四郡看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攻取信都,然后王赞可以借此狐假虎威号令冀北豪强,驱逐枣嵩的势力才可以。
如果,一旦幽州大军真的南下进攻章武,那刘预吹出来的泡沫就要破碎了。
“陛下,我有一策,可以一试。”郗鉴说道。
刘预闻言一喜。
“郗公有何计策?”
此时的刘预,更加庆幸,此次出军让郗鉴随行绝对是最英明的决定。
“陛下,枣嵩毕竟是窃据幽州,内有王浚余众和段部鲜卑,皆是貌合神离,如此一来,毕竟希图外有强援可以固其权柄。”
“而如今的幽州,可以为外援的地方,也就只有并州刺史刘琨了。”
“枣嵩定然会想尽办法,讨好攀附并州刺史刘琨,一旦其有了刘琨为奥援,说不定真的能抚定幽州,有机会南攻章武了。”
刘预听到这里后,点点头,说道。
“如此说来,郗公的意思是要想办法令此二人难以为盟了?”
郗鉴点了点头,“不错,真是如此。”
“刘琨与王浚素来交恶,如今王浚沦为囚徒,刘琨必定喜之,愿意声援枣嵩,如此一来,我们就想办法令枣嵩不敢亲附刘琨,哪怕刘琨再允诺示好,也要让枣嵩觉得刘琨不仅不是奥援,反而是威胁!”
刘预顿时十分好奇。
“郗公,要如何做,才能这样?”
“陛下,可派人在幽州散布传言,就说幽州上下士人百姓,人人都仰慕崇敬并州刺史刘琨,要不是因为刘琨的缘故,必定不肯容忍枣嵩为幽州之主,并且,还可以在幽州传言,就说刘琨侄子刘沿驻扎常山,兵威鼎盛,随时可以镇抚幽州。”
刘预听后会心一笑。
“哈哈哈,枣嵩此时惯会阴谋诡计,恐怕看谁都是像贼,如此一来,只怕又要开始担心刘演引兵北上图谋幽州了。”
“不错,臣正是如此猜想的,只要能令枣嵩疑心大起,则其不仅要内抚余众,还要小心提防刘琨,章武王赞的区区三千人马,恐怕根本就是无暇顾及了。”
“哈哈,郗公此计高明,如此一来,王赞的章武郡必定无忧矣。”
说道这里,刘预手抚城墙,望了望城外远处游弋的零星胡虏斥候,自信满满的说道。
“只要克定信都,则不仅能定冀中,还能收冀北,两全其美啊!”
郗鉴也是自信的说道。
“取信都,虽然必有恶战,但陛下亲率虎贲,一定可以竟获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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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广平。
胡汉的汲郡公石勒,正率领数万大军行进在东进的路上。
与之前来去如风的纯粹骑兵不同。
此时石勒手下的军队,已经有了大量的步兵。
不是那种快要倒毙的流民步兵,而是赵魏之地征召的豪强部曲。
这些豪强部曲,虽然算不得什么精兵,但是毕竟一年到头能吃的上饭,与那些快要饿死的流民想比,妥妥的强兵。
更何况,石勒在占据赵魏之地后,痛下决心,不再单纯的依赖胡虏的骑兵,而是打造兵器甲胄武装这些冀州步兵,并且挑选其中的精锐,归于自己直属。
“将军,这些步兵行军实在是太慢了,等到我们到了清河,只怕那伪汉刘预,早就已经跑了吧。”
一名羯胡模样的部将说道。
“蠢货!”
石勒先是不满的骂了一声。
这个部将名叫石琨,是石勒并州武乡的同部宗族,投奔石勒后,被任命为部将,算是石勒为数不多的宗族之一。
“伪汉的精兵,皆是披甲的步兵,如果轻骑逼近,除了远远的抛射弓箭,根本就没有办法进攻!不用这些步军冲击敌阵,难道要用我们自己的人命去填吗?!”
石琨听后,却是继续问道。
“将军,我们不是有铁马甲骑吗,用这些难道不能重开伪汉的步军吗?”
说罢,石琨用手一指远处。
那里有一支特殊的队伍。
这队伍里尽数都是骑兵,全是模样迥异于汉人的羯胡人组成。
他们不仅自己骑乘着一匹马,身后还跟随着另外一匹马,甚至于有的骑兵身后跟着两匹马,用来驮着武器和盔甲。
这就是石勒苦心经营出来的铁马甲骑,也就是人马具装的重骑兵。
“这些皆是镇军之宝,哪能轻易动用!”
石勒有些心疼又自豪的说道。
这支“铁马甲骑”在赵魏之地,往往只需要露出冲锋的架势,对面任何敢于野战的晋人豪强兵马全都会望风而逃。
只不过,苦于良马、具装甲胄的不足,这支重骑兵的规模,很难得到更大的提升。
石勒想着,只要这一次能把伪汉刘预逼退出冀州,就可以占据剩余的冀州中部。
有了冀州的这些精华之地,那他手下的重甲骑兵的规模,就可以再多一倍。
到了那个时候,他石勒的手中,既有豪强贡献的步军,又有自己依为心腹的铁马甲骑。
横行冀州,进而扫平河北当然更不是问题。
“这些甲骑,皆要携带沉重的兵器盔甲,如何能和轻骑兵一样,狂飙突进?要真是那样的话,等到遇到伪汉大军的时候,别说冲阵,恐怕想跑都要难了。”
石勒没有好气的说道。
对于这个族弟石琨,他是越来越不喜了。
虽然自己的侄子石虎,总是给自己惹祸,但并不似石琨这么蠢笨。
一想到石虎,石勒又忽然一阵气闷。
这个石虎在军中屡次酷刑责罚军士,惹得众怒难平,除了那些羯胡本部人马外,其余的豪强兵帅,都不愿意到石虎的手下的听命。
所以,自从石虎侵夺刘灵遗部回来之后,石勒的军中反而因为石虎的到来,而在晋人和胡人之间有了隐隐的矛盾。
“报,将军,清河的急报!!!!”
忽然,一名急匆匆的信使,在卫兵的引领下,找到了石勒。
“什么急报?”
石勒一边接过信报,一边问道。
“将军,清河的伪汉大军,已经开拔,并且在临走的时候,把清阳城尽数点燃了。”
信使说道。
石勒打开信件,果然,一直监视伪汉刘预的石虎,在信中说道,伪汉刘预烧掉了清阳城,率领数万百姓弃城而去。
看到这里的时候,石勒嘴角轻轻笑着,要是这样的话,那石勒率军尾随攻击的机会可就来了。
毕竟,刘预的汉军可以结阵对抗,那些跟随的百姓士人可没有什么办法结阵反击骑兵的攻击,只要这数万百姓崩溃逃散,肯定要冲击汉军的阵列。
到了那时候,石勒就可以集中手中的精锐,对着汉军弱点猛攻,只要汉军稍露颓势,则一张大胜利,就手到擒来了。
不过,要是汉军疏散得当,能避免自相混乱的话,那石勒就率军袭杀那些逃亡的百姓。
反正,石勒是不肯能容忍这些不为自己所用的人口,逃跑到伪汉的地面上的。
但是,随着石勒越看手中的信,心中却是越来越没有底了。
“伪汉引兵往北去了?!”石勒诧异的问道。
“不错,将军,小人亲眼所见,伪汉数万人,不,可能得有十万人,全都是排着长长的队列,向着北面而去了。”
石勒心中一惊,这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啊。
北面的信都,虽然同样有羯胡等兵马驻扎,但是毕竟不如石勒直属的这些兵马强悍。
“要是北面的信都有失,那其周围的郡县豪强,怕不是都要背叛将军了。”
一直在旁边的张宾,突然开口说道。
“要是信都有失,则冀中以后恐不复为将军所有了!”
“右侯,有何应对之法?”石勒问道。
“如果,真的如我猜测,刘预肯定要图谋信都。”
“信都乃是冀中大城,居于信都,即可号令周边豪强,那不仅是人口,恐怕就连粮食,刘预也能得到许多了,这样的话,将军要想再夺回来,可就太麻烦了。”
“不过,信都却是远离河济,只要刘预敢率军北上,将军就可断其归路,引诸军合围其于信都城下,一战而定之,并非难事。”
石勒听到张宾这么说,心中大喜。
不过,石勒对于这件事,越是琢磨,心中就越是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刘预毕竟不同于常人,之前数次交手,虽然其行事冒险,但都是有备而来,我已经两次以为是必胜的局势,却总是遭逢败绩。”
“这一次,刘预如果真的是图谋信都,其冒险之举,更在前几次之上。如果说,刘预这么做,是无所依仗的,我是很难相信的。”
如今的石勒,虽然心中一直牢牢记着,要在刘预身上找回丢掉的一切。
但是,其两次莫名其妙的遇挫,却让石勒对于刘预的一切没有预料的行为,都产生了丝丝恐惧。
“将军,万不可如此啊。”张宾见状,立刻劝道。
“刘预海角贼余,却冒天下之大不韪,僭越称帝,哪有什么半分谋局天下的气度,无非就是山贼一般的儿戏。肯定是前几次的获胜,已经令刘预骄矜难耐了。”
“这一次,刘预率数万累赘之民,敢北上图谋信都,绝对是自寻死路。”
“此乃天赐良机,将军,万不可瞻前顾后,错失良机啊!”
张宾焦急的说道。
要是因为石勒的过分谨慎,或者说是犹豫,而让刘预占据信都,那再想夺回来,可就难多了。
“右侯之意,该如何应之?”
“将军,可亲率军队,尾随其后,代其远离河济,则迫近攻击,令刘预所部,既不能前进北上,又不能安然撤退!”
石勒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如此一来,就算是有漏网之鱼,也难以逃出我们的骑兵追击!”
不过,石勒忽然想到。
“可是,祖逖已经率军抵近阳平,我攻刘预后军,祖逖岂不是也能攻我军后方?”
张宾沉思了一下。
“祖逖手中步军占多数,只需要一部兵马左右牵制,让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即可!”
“那,那要是青州兵马直接渡河北上增援呢?”石勒忽然想到。
“应该不会,依我猜想,刘预手中这些兵马,已经是其极限兵力。要是再抽调兵力的话,兖州、豫州、徐州就皆难固守了。”
“哈哈哈,‘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军’,北取信都,何止百里!伪汉刘预狂悖无端,胜负早已经由天意定矣!”
“只要前方堵截的石虎大军,不要急于硬战,牵扯迟滞伪汉刘预大军即可,等到将军率军追上之后,再令与石虎合兵攻之,则大胜可期!”
石勒点了点头,立刻招来了几个斥候信使,让他们速去给石虎传令,在石勒大军没有到达的时候,尽量多迟滞延缓汉军的进攻速度。
“将军,可留下一部精兵断后,用来防备祖逖或者青州援军的追击。”张宾又说道。
“不错,就已右侯所言!”石勒说道。
随后,石勒又召集了其余的胡汉部将,公布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这一次伪汉皇帝刘预绝对犯了个大错误。
第299章 守土勿分贵贱老幼
“信都乃是冀中大城,居于信都,即可号令周边豪强,那不仅是人口,恐怕就连粮食,刘预也能得到许多了,这样的话,将军要想再夺回来,可就太麻烦了。”
石勒手下的部将们,立刻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所有人都觉得,如果这一次能在冀州击败刘预的青州兵,那刘预刚刚建立的“伪汉”政权,多半就要陷入四面围攻的境地了。
到了那个时候,青州的大片富庶之地,可就要彻底失去自保的力量了。
就在众将领们开始畅想大败刘预,然后纵马入青州的美好景象的时候,一名石勒的亲兵悄悄的走到了石勒面前耳语了一番。
石勒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一双野狼般的碧眼却透出来一股冷厉。
这时候,一声高喊压过了众人的议论声。
“北路信都附近,只有石虎的万余兵马,要是让刘预率军抢占了先机,恐怕真的要丢失信都啊,末将愿为前锋,去迟滞青州兵行军。”
汉人豪强张豺向石勒大声的说道。
“张将军有心了。”石勒对于张豺的积极献策很是欣慰,“不过,青州兵毕竟难缠,刘预也是狡猾奸诈,如果轻军前往,虽能很快追上敌军,但是恐怕难竟全功!”
这时候,满满一营帐的胡汉将领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石勒,准备着聆听石勒的命令。
“所以,我决定,立刻全军日夜兼程,急进清河郡,最好是在刘预的青州兵渡清河的时候,与石虎一起南北夹击青州军!”
“半渡而击?”张宾有些吃惊。
“不错,也可以如此说。”
“将军,难道不打算让青州兵继续深入,而后再围歼吗?”
张宾有些惊讶,刚才二人商议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这样的计划了呢?
“右侯,我刚刚想了一下,信都北有刘演、王浚,其地的士人都常常是心怀他志,如果刘预率众数万直逼信都,只怕其中不肯安分的宵小会响应刘预。”
石勒大声的说道。
“故而,我觉得,还是一定要在刘预的青州兵逼近信都之前,击败其为好!”
“不错,将军说的太对了,信都那里的豪强,都是些阳奉阴违的家伙,还有尝过咱们手中刀枪的滋味,就统统投降了,对于咱们的手段,只怕不如魏郡这里的大户尝的彻底啊!”
一名碧眼卷胡的羯人将领放肆的大声说道。
“哈哈哈,不错,信都的豪强,只怕都是些软骨头,见到谁的兵马到了,就要投降谁,这一次,可不能让刘预的青州兵到了信都一带的地面上,不然肯定要出不少乱子。”
一众羯胡将领,都是纷纷出言附和。
这些羯人将领,都觉得安平、巨鹿一带没有尝过他们的厉害,只怕会轻易投降“伪汉”,所以都一致同意石勒“御敌于国门之外”的策略。
在这些羯人将领争相夸耀自己在赵魏一带的丰功伟绩的时候,旁边的那些晋人豪强们,全都是默不作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练起了养气的功夫。
“嗯,不过,我也正是如此想的!”
石勒说道。
“你们都速速回去整军,除了粮草兵器铠甲,其余的累赘一律不准携带,一定要在青州兵渡清河之前,赶到清河郡!”
众将领都是轰然应诺,而后一个个的将领们都鱼贯而出,去整饬自己的队伍去了。
大帐中,又只剩下了石勒和右长史张宾。
“将军,日夜兼程行军,可是有风险的啊!”
张宾的心中,有些忐忑的说道。
他两人前脚刚刚嘲笑刘预“百里而趋利,必蹶上将军”,这后脚石勒就要全军日夜兼程追击了。
这可是令张宾觉得太古怪了。
“而且,清河一带能渡河的津口太多了,根本没有什么必争之地啊。”
张宾自己就是冀州人,对于冀州的山河形势最熟悉不过。
不同于河水、济水,这清河虽然也是大河,但是沿途流经的地域中,并不缺乏渡河的地方。
也就不可能像河水那样,占据一两个渡口,就可以消耗敌军。
或者是,在必经之地的渡口,伏击或者追击敌军。
“右侯,你是有所不知啊!”
石勒忽然一声轻叹。
“将军,此话何意?”右长史张宾何等敏锐,立刻猜到,必然是刚刚进来传消息的卫兵,带来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令石勒不得不改变既定的策略。
“刚刚得到密报,大单于已经命车骑大将军呼延晏率军三万出上党郡,往冀州而来了!”石勒一脸的郁闷。
“啊?所来为何?”张宾连忙追问道。
“哼,号称是要助我退敌,不过依我看来,只怕是来坐收渔利的!”石勒说道。
张宾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若真是如此,那将军的决定确实是最好的了。”
“只不过,大单于如此行事,却是违背了当初光文皇帝(刘渊)的盟誓了。”
已经死掉的匈奴皇帝刘渊,在招揽王弥、刘灵、石勒这些外来军头的时候,是约定匈奴本部兵马取关中和河洛,外军兵马攻略关东其它诸地。
就如同当年汉高祖与众诸侯共取天下一般,算是匈奴汉国以小邦灭大国的策略之一。
在开始的时候,王弥、石勒等人的确是把冀州、司州、豫州、兖州一带的晋国精华之地给折腾的遍地烽烟,从而彻底断绝了洛阳最后的希望。
“什么盟誓,都是狗屁,自从洛阳被破后,大单于就天天只知道日夜笙歌燕舞,我听说只是连皇后都一口气立了三个。”
石勒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一次,派呼延晏前来,肯定要抢夺地盘!”
“如今伪汉的祖逖已经兵至阳平,意图就是追击我军,如今呼延晏引兵,那我就偏不走此路线了。”
“我们直接北上,与石虎合兵截击青州兵。”
“就让祖逖和呼延晏在阳平那里厮杀去吧。”
石勒对于呼延晏率军自上党郡入冀州后的路线,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多半是与赵固合兵沿着河水东进,那就肯定要与祖逖遭遇了。
“不错,如果这样的话,的确要速速引军北上,不然等到大单于的信使来到军中,让将军静待呼延晏军,恐怕就不好交代了。”张宾说道。
“嗯,只要能在清河击败刘预,也不用原本想的那样大败,只要能逼其东撤就好。”石勒摸了摸大胡子说道。
“不然,一旦和青州兵在信都久战,只怕赵魏之地,就要被呼延晏给吞并了。”
对于呼延晏这个匈奴汉国的皇亲国戚,石勒可是非常了解的。
如果是匈奴汉国光文皇帝刘渊在世的话,肯定不会容许内外军头相互吞并,但是如今的匈奴皇帝刘聪却根本没有这些顾虑,或者说是远见。
如今派遣呼延晏由上党出兵就是最好的明证。
想到这里,石勒不禁恨恨的想,怪不得当初攻破洛阳的时候,王弥怒骂这些匈奴人是眼界短浅的屠各子。
就算是为了遏制新立的“伪汉”,那也该任命他石勒为主将讨伐,而不应该如此行事。
“如今河冰逐渐融化,既不能从冰面渡河,如果跋涉的话,河水冰冷刺骨,也足以无法成行。”
石勒说道。
“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在清河击败青州兵,否则的话,一旦久战,恐后方生变。”
=·=·=·=·=·=
冀州,清河郡。
黄扑扑的大地上,数万个人影,正在向着北方移动着。
这数万人就是刘预率领的汉军,还有在清河一带收拢的百姓流民。
因为刘预知道,如果没有了大军的保护,这些百姓根本守不住清阳这种破破烂烂的小城。
另外,要是让他们自行迁徙往青州的话,那沿途尾随的胡虏骑兵,也能杀掉他们中大部分的人。
所以,刘预就必须要带着这些人一起行军北上了。
“陛下,刚刚斩获的几个胡虏!”
侍卫骑军的将领吴信,拎着几个人头,开心的策马来到了刘预面前。
“不错,想不到这些冀州儿郎,竟然都是如此悍勇!”
刘预高兴的说道。
在他们北上的过程中,原本那些在周围游弋的胡虏骑兵,从一开始就经常偷袭骚扰,意图用杀伤引起溃逃。
不过,这些冀州百姓流民的表现,却大大出乎刘预的意料之外。
这些冀州百姓,面对突然偷袭的胡虏骑兵,都能利用手中简陋的武器进行自卫,而不是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奔逃。
这就让刘预顿时有了大胆的想法。
这接近十万人的行军,那所占的面积,远超出了能目视的范围。
而胡虏骑兵偷袭的那些地方,就是在大军的外围。
所以刘预下令从这些冀州流民中挑选了一批精壮者,令他们在外围,摆出一副掉队的样子,用来引诱胡虏游骑的进攻。
正如刘预所期待的那样,这些冀州流民组成的民兵,自从有了汉军的备用武器后,数次接敌都是累有战果。
刘预望着那几个卷毛浓须的胡虏人头,心中不禁一阵庆幸。
“幸亏延续至今的秦汉尚武风气,这些冀州的流民百姓,都已经食不果腹经年累月了,一旦有了兵器之后,竟然能屡屡杀伤胡虏游骑,这种情形,实在是太令人唏嘘了。”
刘预转头问道旁边侍从的郎官。
“一战斩杀胡虏首级四颗,该如何赏?”
那郎官明显早有准备,立刻大声的回道。
“禀陛下,以新的《杀胡令》叙功,胡虏的斩首,算是上功,封赏应是最高的上赏。”
“斩胡虏首级,一颗首级,武职升三秩,文官拜为中郎,若是白身可转功三级,良田百亩。”
刘预窃名的这个《杀胡令》,可不是之后冉闵那么简单粗暴的屠杀令,而是把他变成了一种军功法令。
相比于刘预之前实施的军功爵令,这个《杀胡令》对于封赏更加的优渥。
一来是为了激励冀州的百姓反抗羯胡,另外一个,就是用这种厚赏,让那些胡虏和晋人豪强们自行怀疑。
不过,这个《杀胡令》还刚刚开始,刘预期盼的那个离间作用,还根本没有展现出来。
但是激励的作用,却是成果非常好。
反正,最近两天大概已经有十几个冀州百姓,因为此令,而完成了身份的跃迁。
官职、房屋、良田和钱帛,这一切的一切都能用“色目卷毛”的胡虏人头获得。
刘预觉得,要不是这些冀州流民实在是被饥寒摧残的太狠了,只怕这些人都要嗷嗷叫着自己去找胡虏拼命了。
“陛下,这里面两个胡虏首级,是两个田客斩获的。”
吴信凑到刘预面前,小心的说道。
“田客?”刘预闻言一愣。
所谓的田客,基本就是豪强的农奴性质,对于自己的财产和人身支配权,都是少的可怜。
按照往常的规矩,这些田客的功劳,都应该算到主家头上。
不过,如今的刘预却并不这么看。
“什么田客!”
刘预大声的说道。
“只要能斩获了胡虏的首级,那就是壮士!”
“这天底下,岂有让壮士做田客的道理!”
他又转向刚才的郎官。
“若是田客斩首,应该如何记功?”
郎官立刻恭谨的回道。
“陛下,新令中并未提及此种情况。”
刘预听罢,对他说道。
“从现在开始有了。”
“记下来,若是田客斩获胡虏首级,由公府赎为良籍,等同白身,予以记功。”
刘预用手一指地上的几个胡虏首级。
“就以这两个首级开始,全军皆行此令!”
“自今日起,凡是能斩胡杀敌者,皆是大汉功臣,勿分贵贱、长幼!”
“如今天下半数沦为胡虏之手,天下万千汉人,岂能再因为贵贱之别,就令猛士沦为奴仆!”
自从东汉末年以来,豪强彻底掌控国家后,原本军功之下,众生平等的规则就不存在了。
各种的人身依附、从属依附,令许多本应该有机会以军功谋身的下层人民,彻底失去了晋升社会地位的希望。
就连名将陶侃这种中产之家的“寒门”子弟,在有重多军功的加持下,也难以摆脱门阀的轻视和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