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言之过早
苏寒月道:“陈将军,我这花儿真的是不能给你!再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你可别胡编乱造,破坏我的名节!我苏寒月可是一个讲信誉的人,是那种说过了不做的人么?快放开吧!再不放我要叫非礼啦!”
陈锐精手下不停,道:“说不放就不放!你叫啊!”
正打着,突然“咚咚咚”一阵鼓点的声音穿透耳膜,苏寒月一震,手下停滞半刻,凝神静听,却被陈锐精抢上来,抱在怀中,一口亲在脸颊上!
苏寒月面似火烧,恼道:“切!大白天的,你发什么春!给我老实点!亏你还是个将军,没听见这战鼓响么?此地怎么会有战鼓的声音?”
陈锐精微微蹙眉:“走,过去瞧瞧!”拉了苏寒月的手便向前奔去,苏寒月甩开他的手轻轻越过花丛,向鼓声响起的地方跃去。
鼓声传来的地方是花园中的一块空地,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苏寒月和陈锐精站在人群外看去,鼓声正是从空地上的一处高台上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今日乃大虞乞花会,帝国尊贵的公主宝月,为庆祝这个盛大的节日,特在此设下擂台,邀请帝国刺绣高手同台比试,且看谁的绣活能够与假乱真,堪比情花焰火!下面,有请宝月公主!”
一身紫色华贵衣饰的美貌女子,神情倨傲地缓缓走到台中,前面摆放着数盆开放的正好的焰火。
女子慢慢地开口道:“听说帝京城刺绣高手层出不穷,繁荣了帝京市场,本宫也喜刺绣之道,借此良机邀请京城各大绣坊的高手齐聚一堂,为算是乞花节添份色彩,否则,乞花会年年如此,也甚无趣。”
停顿了一下,又道:“只要谁能拿到刺绣第一名,只要将所绣之物交给喜欢的人,不管你是平民百姓也好,高官贵戚也好,便会得到我大虞帝国太子殿下赐婚的殊荣……”
哇!话才说完,就引起台下的一阵尖叫。太子赐婚!虽然比起皇帝赐婚来说,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也是不凡的荣耀了。
若能赢得这次机会。将是一个家族莫大的荣耀,尤其对那些平民官宦家族来说,若能嫁得豪门,可是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苏寒月却暗自恼怒,好个不懂轻重的宝月公主,竟然在这种场合擂出战鼓的声音,真是……真是不知轻重。但谁让她是皇帝最宠爱的长公主,皇后的亲生女呢!
苏寒月冷冷地说:“恭喜陈将军啊,马上就可得到太子赐婚了!瞧咱们的公主,连战鼓都会敲了,是不是准备以后去为你助威啊!”
苏寒月听说,这宝月公主陈锐精众多仰慕者中最胆大的一个,曾经多次明示,她眼中只有陈锐精,奈何她那蛮横跋扈的脾气是陈锐精惹都想招惹的,所以陈锐精是见了公主就躲。
陈锐精的面色有些不快:“胡说什么呢!”
苏寒月笑笑:“宝月公主亲自参加,谁敢夺其锋芒?这驸马你是作定了!那我就先恭喜你啦!”
陈锐精凑近她笑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苏寒月失笑道:“什么都好吃,就是醋不好吃!我没有怪癖,不爱这口!”
台上,已经摆放好绣架,一旁的太监高声唱着各个绣坊的名字,喊道到绣坊就有一名绣娘应声而上,坐在安排好的绣架前。
苏寒月找到了台下的苏笛韵和邬梓萱他们,凑了过去。台上已经在叫乐水绣坊的名字了。苏寒月道:“我们不要去了吧,反正是做陪衬,何必浪费精神!“
苏笛韵道:“公主事先下过帖子的,如果不去,怕是会得罪公主!梓萱你去吧,尽力而为!”邬梓萱应了一声,施施然上了台。
待邬梓萱上台后,其他绣坊的绣娘都已就坐,邬梓萱旁边靠前两步的地方还空着一个位子。刚坐定,宝月公主就走过来,面色不善地看着面前这个和她一样穿着紫衣的人道:“你是谁?”
邬梓萱忙拜倒:“民女如意绣房邬梓萱,参加公主殿下!”
半晌才听宝月公主徐徐地道:“你就是那个苏寒月从青楼弄回来,假意成婚那个女子?哼!好大的胆子,一个青楼女子也敢上台来和本公主平起平坐!”
苏笛韵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脚步晃了一晃,满是关怀看着邬梓萱。苏寒月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苏笛韵。
台上,邬梓萱还跪着,不敢起来,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因为是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到她的脸,但从她微微颤抖的背影,苏寒月就知道,邬梓萱现在必定也是十分难堪、委屈。
误入青楼不是她的错。当初她家经营着几处不错的绣房,一次父兄远行,家中帐目交给亲戚管理。不知怎地,三个月后却被告知父兄在外欠下巨额外债。一时间,绣坊被债主们夺走,连她也被狠心的亲戚卖入青楼,而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撒手人寰。
那夜,她一心寻死,被苏寒月救了下来。而后,父兄归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那个亲戚搞得鬼。邬梓萱的父亲被惊天的变故刺激得呕血不止,还是苏寒月出面,查清楚了这件事,惩治了那个亲戚。
事后,邬梓萱就一心一意地跟着她,就算知道了她是女子,也愿意嫁与她为妻,为她隐瞒女儿身的真相。断结了家中的一切来往,替她一起分担欺君大罪。
苏寒月将苏笛韵交代给妍芳,苏菊几个丫鬟,道:“公主,英雄莫问出处,艺高何惧身微。今天这个绣花比赛时比出身呢,还是比绣艺?若是前者,公主何必惺惺作态。我们认输就是!输得心服口服,若是比绣艺,难道是公主怕了梓萱不成?”
台下议论声渐起,宝月公主怒道:“大胆刁民,竟然满嘴胡言论语!本公主什么身份,岂能与这样的贱婢坐在一起?”
邬梓萱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着奔下台来,苏寒月将她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肩膀:“梓萱,别怕,有我和笛韵呢!”
宝月公主嘲讽道:“还听说乐水绣坊是帝京的一大绣坊,怎么,连个会刺绣的绣娘都派不出来么?那个招牌还是趁早摘了的好!免得污了本公主的眼!”
苏寒月淡淡地说:“那个招牌是太子亲笔,哪里能说摘就摘!”
宝月公主道:“若是没有真本事,那牌匾挂着岂不是污了太子哥哥的美名!”
苏寒月淡笑道:“胜负未分,公主言之过早!”
第一百二十一章:必然不及
宝月公主噗哧一声笑出来:“莫非,苏将军,不!苏家大小姐也想在针线上与本公主一较高下,那本公主可是期待的很哪!还是苏家二公子,上台应赛啊!这……这苏家一向是男生女像,女生男像,苏家二公子刺绣活比我们女子强,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说罢,轻掩樱口,笑起来!
苏寒月见她越来越肆无忌惮,将苏家上下嘲笑了个遍。而周遭,早有人指指点点,面色一寒,走上台去:“寒月斗胆,也来献献丑,娱乐公主吧!不知道怎么比法!”
宝月公主面有得色:“在一炷香内,谁先把这花绣完,算谁赢,如果几人同时绣完,就由太子哥哥还有禄亲王哥哥他们评判谁绣得最好!”
苏寒月扫了一眼,面前的绣架上,绷好了一块月白色的上好丝绢,刚好够绣一朵情花,微笑道:“这绣架未免太小家子气,不如换个大的来!”
宝月公主诧异道:“越大的可是越费时,到时候输了可不要说本公主没有提醒你!”
苏寒月挑挑眉:“怎么?公主没有足够的丝线和丝绢么?”
宝月公主沉着脸一挥手,立即有人换上一个大的绣架,苏寒月看了一眼,道:“小了!”宝月公主再挥手:“找最大的来!”
立即有太监送上一个巨大的绣架,苏寒月将它立起来,比她自己还高出一只手臂的长度。身边的各色丝线,绕在轱辘上,用专门的架子,一个个排好。
一个太监上前,点燃一支香,尖声道:“开始!”
各个绣娘立即飞针引线,埋头刺绣。苏寒月对台下道:“妍芳,你来给我穿针吧!”妍芳楞了一愣,跑上台去。
苏寒月又道:“梓萱,你那天教我绣的花,我还是绣不好,你再给我说说罢,这花茎是用什么针法,花苞又是什么针法!”
台下一片哗然,这……苏家小姐现在才学刺绣未免太晚了些!
邬梓萱在苏笛韵的鼓励下,平静的声音响起:“锁针!”苏寒月手臂轻抬,右手一挥,穿好了针的各色丝线,陈空向绣面上飞去,只听见“扑扑”几声轻响,飞针已经穿过绣面又回到苏寒月手上。
只是一抬手之间,那焰火的花茎就完成了三分之一。全场一片安静,只有梓萱的声音平静依然:“下面还是锁针,针脚斜排!”
真气灌注丝线,轻轻一挥,各色丝线飞了出去,不知谁在下面叫了一声好,围观的人掌声雷动!
邬梓萱在指挥着:滚针,平针,挑边,梭针,红色丝线,绿色,褐色,黄色……
只见空中各色丝线飞舞,一位身着蓝衣的女子如穿花蝴蝶在丝线中轻舞。半炷香的时间刚过,一朵鲜艳的情花焰火已经盛放在洁白的丝绢上。
苏寒月满意地拍拍手,对忙的满头大汗的妍芳道:“好了,妍芳,剪断线头,收工!”周围的绣娘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手中的针线,只来得及看苏寒月飞针走线。
宝月公主的绣架上也没绣了几针,兰花指捏了一根针,看着苏寒月面色铁青。
苏寒月道:“公主,我绣完了,虽然不怎么精致,但是似乎是我赢了!”
宝月公主银牙暗咬,这次到真是便宜了苏寒月,越小的绣活越需要高超的技术,那么大的一朵花,却是不需要怎么精致的。谁料到她来了这么一手,那么快就绣完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反悔,却不得不顾及皇家的颜面,她毕竟是皇家**多年的公主,这点气量还是有的。整了整衣服,站起身道:“公公,宣布结果吧!”
苏寒月拿了那条绣好的丝绢,满心喜悦,走下高台,对苏笛韵和梓萱道:“怎样?我没有给咱们乐水绣坊抹黑吧!梓萱,这花可是在你指导下绣出来的,你功劳不小啊!送给你,让太子为你赐婚吧!你看怎样?”
邬梓萱眼中仍然有泪,摇摇头,轻声道:“要是没有你,我空知道绣法有什么用!这花还是你绣出来的!我怎么能抢了姐姐的东西!”
苏笛韵见邬梓萱如此,黯然道:“姐,我和梓萱到外边走走,你和妍芳们再留一会吧!毕竟咱们拿了第一,总得有人留在这里照应一下!”
苏寒月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苏寒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丝绢,心中暗自发笑:这丝绢绣得还是有些粗糙了的,只是胜在时间。宝月公主气恼的时候没有仔细看这块丝绢,她也被飞针走线时的花哨所迷,忘记了看看这幅巨大的丝绢到底绣得怎样?
真正的刺绣不是表演,是需要一个慧心,一双巧手,凝神静气慢慢绣的,这样的短的时间内,她也只能凭着花哨乞巧来赢了。说到刺绣,终不是她的长项。
怕再遇到陈锐精,苏寒月往另外一边走去。
这边是一个天然的湖泊,周遭人工砌了些陈乱却有致的石头,让这湖泊显得宁静自然,沿着湖边的路走着,却无意听到永言的声音。似乎在和别人争吵。
苏寒月紧走几步,只见湖边一块高高立起的大石上,永言与几个衣饰同样华丽的少年在一起争吵着,边上一个穿绿色衣服的少年,突然上前推了永言一把,永言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地,幸亏边上一个较大的白衣少年,拉了他一把。
永言生气了,猛的一头朝那个少年撞过去,那个绿衣少年,慌忙躲开,却拉了下白衣少年,永言避让不及,一头撞在白衣少年肚子上。白衣少年站立不稳,朝湖里直直栽了下去!
所以的孩子都呆住了,连惊叫都未及出声,只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少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朝湖底栽去。这湖并没有多深,一个半大的孩子要是掉到湖里,最多也就是湿了衣服,扑腾两下,就可以上来了。
然而,要命的是,湖边上因为要作成天然的样子,也砌了不少乱石。这少年眼看就要栽到浅水的乱石块中去了。
这下,无论是头先着地还是背先着地,白衣少年不死也是重伤。一边,已经有人看到了这一幕,惊叫着赶过来了,无奈距离太远,终究是来不及了。
只见水面上陈空飞来一条蓝色的云肩,裹住白衣少年的腰,止住了下跌的身形,一个蓝色身影从乱石中飞出来,眼看无处着力,手一扬,一条白色丝绢展开,缠绕住湖边一块乱石。有人赶上前来,拉起吓得面色发白的白衣少年。那个蓝色身影同时跃去,稳稳立在岸边。
第一百二十二章:没法改变的
一群人围了上来,对那个白衣少年嘘寒问暖,一个同样身着白色衣服的的人怒斥道:“谁那么大胆子,敢把铭儿推下湖去,来人,把那小子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
那些少年,手齐齐指向同样吓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的永言。那个白色衣服的人道:“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崽子,若是铭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爹赔命都不够!”
永言脸色发白,眼角含泪,颤抖着说:“太子叔叔,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敢了,我以后不敢了!求叔叔不要责罚我!”
旁边一个着了淡黄衣服的人道:“大哥,我看就算了吧,铭儿也没有伤到哪里!再说了,永言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闹起来,自然是不知道轻重,我说说他,教训他一下就好了!”
苏寒月自然认得白衣的人是太子,旁边,黄色衣服的人是禄亲王。
只是,永言好歹也是他的亲侄儿,怎么下得了手。有太监上来拖住永言,太子森然道:“给我掌嘴,掌嘴五十再说!”
永言颤抖着乞求地看着禄亲王。禄亲王正要开口,太子道:“四弟不用求情,这野人没有人教训,是越来越放肆了!再不给他点教训,他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了!
两名太监举起手来就打,永言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苏寒月移到永言面前,轻轻一拉,两个太监的手掌落了空。永言抬头见是苏寒月,犹如见了救命的稻草,紧紧抱住苏寒月,瑟瑟发抖。
两个太监认得面前这蓝衣人正是救下太子之子的人,一时不敢动手,没了主意。苏寒月拉了永言跪下道:“孩子嬉闹,没有轻重,太子大人大量,还请饶过过永言吧,好在小王爷也没有大碍,还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
太子程远修道:“看在你刚才出手相救的份上就饶过他这一次!不过,你是谁?是他什么人?”
苏寒月不吭不卑地道:“民女苏寒月,永言曾同我习过几天武艺,我也算他半个师傅!”太子沉吟道:“苏寒月?起来吧!刚听说……”
话未说完,就听一个太监高唱道:“皇上驾到!”众人连忙拜倒,皇帝摆手道:都起来吧,起来吧!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铭儿受伤了?怎么啊?伤哪里了?
皇帝一叠声地问,拉着那个白衣少年左看右看,那个少年委屈地扑在他怀里泪珠从面颊滚落,颤着声音道:“皇爷爷,刚才可吓死铭儿啦!”
皇帝怒道:“谁胆敢伤了朕的乖孙子!吃了豹子胆了么?”
永言扑腾一声又跪下,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皇爷爷,永言不是有心的,你饶了永言吧!”
这时,不知道从那里跑出来的程温裕也跪在皇帝面前道:“父……父……皇,你就……饶了……永言吧,饶……了他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只见他头上不知道那里沾染了不少乱草和叶子,一件青色的长衫七零八落,手里抱着一捧缺枝少叶的情花焰火:有一支只有几片花瓣,有一支甚至只有一个花蕊而已。有的叶子也只有半个,有的叶子蔫了。不知他是从那个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皇帝厌恶地看了两人一眼道:“算了算了,幸好他没事!你们两个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整天惹事,就不会给我消停会儿,真是丢人现眼!看见你们就心烦,要不是皇后……哼,走远点,别再我眼前晃!”
看到苏寒月,才道:“是你救了他吧!你们苏家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功于朝廷的!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这下朕也放心了!”
说罢,搂着哭泣的白色少年转过身去,一众文臣武将,也鄙夷地看着跪在地下的两人,随着皇帝走了。
苏寒月暗恨:替你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没有一分功劳,只是救下了最宠爱的孙子,就突然记起以前的功劳了。若是没有救下呢,是不是该死罪了?
苏寒月怜惜地拉起二人,将永言拖进怀里,擦拭着永言伤心的泪水。永言紧紧咬着下唇,想要强忍住哭泣,却是不能,压抑的呜咽,拳头捏的铁铁的,双肩不停地耸动。
程温裕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讨好地蹲下去,将那些花送到永言面前,道:“好永言,乖,不哭了,不哭了……来……爹给你花……给你漂亮的花花……不哭了哦!”
永言气恼地一把打开程温裕的手,打得他一个踉跄,手中不稳,那些花儿落了一地,永言哭泣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滚,你滚!你为什么是个傻子,你为什么是个傻子啊?”
苏寒月擦着永言总是擦不干净的眼泪,叹了口气道:“永言,这不怪你爹,不能怪你爹!他也不想这样的,你说,难道他愿意做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傻子么?有些东西,我们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但是,有些东西,我们可以去争取,可以去努力改变!永言,别哭了!我说过,男孩子是不哭的!”
路的另外一边,一个身着紫衣,衣饰艳丽的少女撒娇地扑到皇帝怀里,一叠声地叫着:“父皇,父皇!”
皇帝乐呵呵地摸摸她的头:“宝月,你的刺绣大赛办的不错啊!很热闹呢!你绣了什么好东西,让父皇瞧瞧!”
宝月公主撅着嘴道:“父皇又在笑话儿臣了,明明父皇看到了儿臣没有拿到第一嘛!”皇帝溺爱地看着她:“朕的宝月在朕眼里,永远是第一!”
周围立即有太监宫女甚至皇子们附和道:是啊,公主的绣活是我大虞最好的。
宝月公主面带得色,撒娇地叫:“父皇,改日我好好为父皇绣一副!”
苏寒月看看那边的众星捧月,再看看这边寥落冷寂的两人,心中暗叹:都是一个窝里下的蛋,区别待遇怎么就那么差呢!身在皇族,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还好程温裕是傻子一个,他不会思考这些问题,也不用为这些问题黯然伤神。这对他来说是也是一种福吧。只是他何苦生了永言出来,何苦让永言那样的聪明伶俐,如果他迟钝些,恐怕不会那样伤心吧。
苏寒月还在安慰永言,永言已经止住了哭泣,一双眼睛红红的,双肩尤在耸动。突然听到宝月公主叫道:“苏寒月,过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何喜之有
苏寒月皱了皱眉头,示意永言和程温裕留在原地,整了整衣裳走过去。只听宝月公主娇笑道:“父皇,得了第一名的就是她了,你也认识她的,她原来就是你的将军么?呵呵!”
皇帝甚是高兴:“哈,是你啊,苏寒月,你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苏寒月殓目低眉,欠了欠身道:“皇上谬赞了,民女那点微末技艺哪里敢与宝月公主一较高下,只是形式所逼,用些了些不入流的花巧心思罢了!说起绣艺,民女实在是差的远了!”
皇帝微笑道:“不错,远远地看着那些五彩丝线中一个翩飞的身影,确实让人眼花迷乱呢,虽然花哨,却是赏心悦目得很呢!你用这点心思赢了玉儿也是应该啊!哈哈!”
周围的人无不符合!
皇帝又道:“玉儿,你准备了这个大赛奖品是什么啊?拿来让父皇也开开眼,看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宝月公主娇羞的看了一眼皇帝,娇声道:“父皇,这个奖品啊,可是拿不来的!”
皇帝奇道:“那是什么?”
宝月公主掩口而笑:“是……是赐婚……太子哥哥的赐婚,只要这……这第一名的人拿了来她的绣作送给她的意中人,太子哥哥就给他们赐婚!父皇,你说这个奖品好不好!”
皇帝看了苏寒月一眼,沉吟道:“怕想赐婚的是你吧!嘿嘿,你肚子那点花花肠子可瞒不了朕!怎样,这次失算了吧!不过,也好!苏寒月好像也不小,该有个归宿了!刚才救了朕的乖孙子,也算立下大功!这样吧!由朕赐婚!也算给逝去的苏老将军和苏将军一个交代!朕也不亏了苏家!苏寒月,你可有意中人了?”
苏寒月一个心怦怦作响,耳边寂静得仿佛落了一根针都能听到,额上不知何时早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双手扯了那块绣花丝绢揉了又揉。内心天人交战,半晌做不得声。这种紧张不安的状况对于她是很少有过的。
第一次是是她进军营的后的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时候,第二次是亲手杀死敌军的一个士兵的时候!
周围人的眼光齐刷刷地向她看过来,皇帝看出来她的紧张,轻笑道:“呵呵,怕什么,今天本就是乞花节!男女互送定情之物!想想你以前,千军万马都未曾怕过,还怕送不出这小小的丝帕!放心,谁要是敢不接你的丝帕,朕就是让他休了妻,也让他娶了你!哈哈!”
周围的人也跟着开怀大笑!
这时,大元帅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和大元帅平排走的正是塞西利亚族的二王子塞西尔,另外一人则是曾经想将苏寒月带走的潘月国大皇子潘文宣!后面则是众多的文臣武将。
几人见过了皇帝后,大元帅对着苏寒月率先开了口:“寒月啊,刚才在台上那个真的是你呀?哈哈!我当是谁呢,有这么俊的功夫!听说,你拿了第一名,不错!不错!”
苏寒月心中一暖,抬头含笑看向大元帅:“都是宝月公主承让!”对面两人面色一震,塞西尔失声道:“苏……苏将军!”
大皇子潘文宣张了张嘴,半晌才道:“贵国真乃藏龙卧虎之地,区区一女子就有如此身手,可封侯拜将,驰骋沙场!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贵国有女若此,贵国的男子们可高枕无忧耳!”
潘月国的与大虞国的关系很微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同是实力相当的国家,相互间还维持着大国的风度,但是小摩擦还是不间断的。
听潘月的皇子如此说,明褒实贬,众人的脸上了又变,连皇帝脸色都好不到那里去。
只听爽朗的一个声音道:“王子说地极是!想我国妇孺老幼皆习武艺,无不想着献身报国,我辈虽为男儿也自叹弗如!既如此人才辈出也是意料中事,巾帼何须让须眉,有女若此,更让我等男儿热血沸腾,人人想着能够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百姓自然可以安居乐业,高枕无忧!”
众人的脸上先怒后喜,看向那声音的主人,原来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陈锐精,一脸倨傲之色,看着皇子潘文宣。皇子点点头,道:“陈将军说得极是!贵国国力之强,诸国望尘莫及啊!”
苏寒月朝着陈锐精微微一笑,感谢他这时候出言解围。不然她又成了别人讥笑的把柄,个人事小,若失国体,那就麻烦大了。
宝月公主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父皇,刚才说的奖品啊!你莫不又忘了!”她刚才看着苏寒月发窘的样子,十分解恨!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让她难堪一次。
皇帝清清嗓音道:“苏寒月,错过了今日那奖品可做不得数咯!你可要快哦!”众人哄笑!
苏寒月看看腰间的那朵艳红的情花!鼓足一口气,走上前几步,她记得那人教过她:狭路相逢勇者胜!
苏寒月慢慢地走到那人面前,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却仿佛用了几个世纪的时间,每走一步,她的勇气就泻了一份,她就害怕一分。
春天风刮起来了,似乎要将手中洁白轻巧的丝绢吹去。风吹起他的衣裙,牵绊住她前进的脚步。她想就此停住,转身,跑开。但是心中那一点点的希望仍然支撑着她,让她一步步,稳稳地走过去,抬着头,含着笑,走过去!
双腿跪了下去,丝绢举过头顶,用略带颤音的声音说:“大元帅,这是寒月此生第一件绣品,请大元帅笑纳!”
周围一片死寂。连空气也仿佛凝结了一般。
大元帅似乎有些奇怪这莫名的安静,咳了一声道:“哦,原来是寒月刚才绣的啊!刚才远远的,只看到一个你的身影还有各色的丝线飞来飞去,原来绣的就是这一块啊!起来吧!不就一条丝绢么,用得着隆重么?来!我看看,绣得怎样?”
说着一手准备扶起苏寒月,一手去拿那条丝绢。手指刚碰到丝绢。却听见“噗哧”一声,原来是宝月公主笑出声来,用一块紫色的手帕掩了口,笑的花枝乱颤,整个人媚如春花,娇声道:“恭喜大元帅,贺喜大元帅!”
大元帅楞了一愣,道:“何喜之有?”
宝月公主强忍笑意:“恭喜大元帅娶得如花美眷,苏寒月本也是做过武将,苑、苏两家时代交好!你们……你们还真是天作之合!”
第一百二十四章:烟消云散
大元帅脸色白了,收回那只要拿丝绢的手:“公主莫要乱说!我待寒月有如亲儿!这……这!”
宝月公主笑道:“大元帅此言差矣,刚才父皇才说了的,定为苏寒月寻一门好亲事!只要接受了她的丝绢,父皇就为他们赐婚哦!天作之合加上皇上赐婚,这莫不是天大的喜事!大元帅还不跪谢皇恩?”
善于观言查色的早已看出了苗头,纷纷上前贺喜。
恭喜大元帅娶得如花美眷!
苏氏虽是庶人,但也系出名门,与大元帅门当户对啊!
将军夫人位置已经空虚多年,大元帅也应当再娶啊!
只有几个人没有说话。一个是潘月的皇子潘文宣,一个是塞西利亚族的王子塞西尔,面色阴晴不定,若有所思盯着地上的苏寒月。
大元帅的两个儿子苑龚德容与苑龚博容,则是目瞪口呆,惊诧莫名。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苏寒月。
陈锐精隐在人群中,背负着双手,抬头看天,似乎周围的一起都与他无关。
大元帅的脸上越发惨白,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看着跪在地下的苏寒月道:“寒月,这……公主所言可是……?”
苏寒月抬起头,定定看着大元帅道:“是的,将军!寒月自知容颜粗鄙,寒月不敢奢望,只求大元帅不弃,此生能长伴大元帅左右,作牛作马,为奴为妾也心甘情愿!”
大元帅浑身颤抖:“你好……你好……你给我起来!苏寒月!你这样,就不怕给苏家门楣抹黑么!你起来……苏寒月!你平时怎么胡闹我不管,婚姻大事你怎可糊涂?你怎能这样?我已经是垂暮之年,你让我有何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苏老将军和苏将军?苏寒月,你给我起来!”
苏寒月低下头去,声音虽然低了下来,却是清晰的,无比坚定:“大元帅,寒月年满二十了,今日乞花会,寒月可以选择自己心中喜欢的男子!从寒月懂事起,就是大元帅教我武艺,教我拿剑,教我杀敌。寒月从军七年,其中血泪坎坷只有大元帅了解,其中的心酸快乐也只有大元帅懂得!多次征战,险些丧命,也多亏大元帅全力庇护,才得于保全性命,数次血战,若不是大元帅为我抵挡,我那里还能留得性命?”
她的声音略显苦涩:“这份情,寒月从来没有忘记过!以前,寒月身着男装,身负家族使命,不敢有半点非份之想。今日,得以恢复女儿身,寒月才敢有一点点奢望。寒月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将军夫人的位置。哪怕只是作一个侍婢,只要能呆在大元帅身边,寒月就心满意足了!大元帅,寒月只愿意一生一世相伴左右,无论风雨,只愿与将军生死与共!求将军体恤!”
再没有人再说半句话,听到苏寒月铿锵有力的表白,潘文宣和塞西尔满脸震惊。皇帝的面上出现一丝恍惚的神色,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子。宝月公主面上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又是震惊,又是赞叹。
其他的朝臣有嫉妒的,有愤恨的,有轻蔑的,有漠然的。陈锐精的终于低下头来,看定苏寒月,眼睛里亮晶晶的。
大元帅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周围的人惊呼上去扶着他,苑龚德容,苑龚博容两兄弟一左一右扶了。大元帅颤抖着半日说不出话来,指着苏寒月道:“你起来,把那个丝绢送给其他的人去!我会替你主婚,否则,否则……你我之间再无半点父女情谊!去啊!”
苏寒月眼睛里蒙起一层水雾,抬头坚定地看着大元帅,半晌才缓缓说了一个字:“不!”
四周又是一片压抑地安静。
“咳咳……”大元帅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喷在那块洁白的丝绢上。苏寒月抬头,大惊道:“大元帅,若你不愿,寒月定不会相逼!寒月收回丝绢就是!将军保重!将军你要知道,寒月就算是终生不嫁,也不会勉强你的!将军保重啊!”
素手轻扬,绣着娇艳情花的丝绢裂成碎片,一阵春风突然刮起。将片片丝绢吹去飞舞在半空,半晌才零落于地!苏寒月跪着转向皇帝道:“寒月请皇上收回城命!寒月多有冒犯之处!求皇上责罚!”
大臣们又是一阵惊呼,大元帅又吐出一口血,苑龚德容焦急地道:“苏妹,你何苦如此!爹爹,爹你怎样了?太医?太医!”
一群人护送着大元帅远去,宝月公主似乎被吓住了,再不敢说话。皇帝脸阴沉着,十分恼怒地一甩袖子:“倒教两位王子瞧了笑话去!两位王子,看天色像是要下雨的了,我们去那边走走吧!不要在这里看着不开心的!”
一众人神色各异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苏寒月,摇摇头,跟着皇帝而去。一个人影在苏寒月身边停留下来,平静地道:“你好,好得很!不亏与我齐名!”有娇艳却破碎的花瓣从指尖散落,萎靡落地。
片刻时间,刚才喧闹已烟消云散,偌大的一个花园,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只留下一院子开的艳红艳红的情花,在风中剧烈地摇摆。似乎想要挣脱枝叶,随着春风远去,遨游天际。
春风吹着苏寒月的衣裙,高高飘起,似乎比冬天的风还要凛冽,刚才还灿烂的阳光,忽然被不知哪里来的乌云遮住了,零落染血的丝绢,残碎的花瓣,一地的触目惊心。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不知何时来到苏寒月身后,定定地站着,不发一言。天空终于阴沉了,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丝,不大,却把春日里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温度,一点点带走了。
这是大虞帝国,春天里的第一场雨。
春风已经很暖了,河边的邬树已经抽出了翠绿的枝条,婀娜多姿摇曳在水畔。情花的花期已过,它已经在岁娇艳的时候被采摘了,它鲜艳的花朵正好作为娶嫁人家装饰花轿和新房。还好,各色花儿已经开放了。各自散落在嫩绿,黄绿,翠绿,墨绿的田野间,让大虞帝国的首府帝京,不至于因失去了情花的装扮而失色。
热闹而喧嚣的年关已经过了,街上的少女,少妇已经穿上了轻薄飘逸的春装,勾勒出苗条有致的身段,三三两两相约去踏青;马上的少年们脱下了厚重的冬装,背负弓箭,腰挂宝剑,得意且轻狂从街上疾驰而过,虽然不是狩猎的好季节,在这样的天气外出也是好的,何况少女们也都出门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精神很好
田间冬天里播种下的各种蔬菜、作物开始喷发出希望的绿色,田里劳作的农夫少了,偶尔有几个也只是扛了锄头,在田间看着。帝京的街上,茶馆,酒楼正是热闹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意,就算是平时最古板、严肃的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嘴角也禁不住微微地上扬。
春天,本就是一个令人愉快舒服的季节,让每个人忍不住都想微笑起来,然而,让帝京全城的人最觉得好笑的事,最能令人大笑的事,却是发生在乞花节上帝国第一大元帅身上的事。
本是同一件事,却有数个不同的版本在酒肆茶寮里流传,经久不衰,说书的人,每天都要将这个故事讲上两三遍,才能的听客们永不满足的好奇之心。由此带动药铺里清咽亮嗓的药丸一度脱销。
这个故事总结下来,有主要的两个版本,有一个版本精简下来。是这样的:
苏家长女苏寒月自幼爱慕大元帅,于是扮了男装,偷入军营。意图接近大元帅。谁料她入了军营却阴差阳错,屡获战功,成功接近了大元帅后,却因为一次重伤暴露了女儿身份,皇上暴怒,将苏家世袭封位夺去,贬苏家一族为庶民。虽然如此,苏家小姐却不死心,乘着刺绣大赛拿得第一名,要求皇上赐婚与她,却被大元帅严辞拒绝。
因为这个苏寒月长的实在是太丑了,而且人极其凶悍,虽甘愿作妾,却没有人敢娶她,就算帝国的大元帅也不列外!若不是容颜丑陋之人,又怎能在军中藏匿数年之久?
为此,大元帅竟然受了惊吓,卧床不起。而苏寒月竟然还不死心,天天到苑府门前下跪,而苑府的大门竟然再也不让她迈进一步,再也没有为她开过。
一个故事的版本却是这样的:
二十年前,苏将军在前线负伤,回家静养,奈何伤势过重,眼看就不行了。恰好此时苏家二娘临盆,产下一女婴。为了不刺激伤重的苏将军,苏家大娘、二娘一合计,骗苏将军生得贵子,好让将军能安心。
苏将军大喜之下,病情竟然奇迹般好转。苏家大娘二娘无奈,只得继续隐瞒。此间,苏家大娘怀孕,未及临盆之日,苏将军却因感染风寒,旧疾突发而过世。几个月后悲痛过度的苏家大娘临盆了,因为早产婴儿体弱多病。
感怀苏家一门英烈,皇上赐旨,让苏家长子继承了世袭的官位,苏家深感皇恩浩荡,未曾道破苏寒月女儿之身。
苏寒月十三岁从军,七年下来,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在与大元帅相处中,对处处爱护自己的情愫暗生。
然而苏寒月却是不知检点之人,趁着军中便利,勾三搭四,与众人暧昧不清。尤其是与诸位将军更是有一段说不清楚的过往。
大元帅深知她品行不端,所以才拒绝了苏寒月的示爱。谁愿意未娶先戴绿帽子?虽然对方是一个小了自己将近三十岁的花季女子。
茶馆酒肆里议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乐水绣坊里的人潮也是一拨多过一拨,不为别的,只为看看那个名声在外苏寒月是何方神圣,是如何的丑陋凶悍,或者是如何的妖艳野治。去看新奇的人大都失望而归,绣房内莫说是苏寒月的影子,就连苏笛韵都见不到了。只能见到一位美丽却憔悴的少女,和一个断臂的管家,勉力支持着绣房的众多事务。
然而乐水绣坊的生意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因为,城中老幼都知道了,乐水绣坊里那个美貌且灵慧的绣娘竟然是青楼出身,那么其他绣娘呢?谁愿意穿青楼女子手中之物!何况,在如意绣房对面开了一家吉祥绣坊,据说背后的东家赫然就是公主宝月。
与帝京的温暖和煦绝然不同的,是苏家的院落。自从乞花会后,苏家大娘二娘相继病倒,苏家大小姐,整天痴痴呆呆,犹如无主的魂魄,只是每天按时去大元帅府例行下跪。苏家次子本就宿疾缠身,在照顾娘亲和姐姐几日之后,支持不住,也病倒了。
这可苦了苏府管家泉文滨,家中没有一个管事的人,还偏偏好事的人一拨拨往家里跑。有怒斥苏家大娘二娘管教无方,让苏家人丢尽脸面的苏家长辈亲戚;有默默无语来看望苏寒月的的同僚战友,有假意同情实则暗笑的苏家大娘二娘闺中密友,有担心生意受到影响,前来试探口风的苏笛韵生意上的朋友,更有不明为何而来的潘月国的皇子潘文宣,塞西利亚族的二王子。
尤其是那个塞西利亚族的公主来得最为勤快,几乎每日都来,带了不同的礼物和药草,就算苏府中没有人理会她,她也会自己找了事情来做。一会支使丫鬟们煎汤熬药,一会让仆役们烧火做饭。泉文滨见她虽然刁蛮了些,心得倒也不坏,而且要忙的事情也太多了,管不过来,也就随她去了。
何况她时常陪苏寒月坐着,就算苏寒月不说话,她也能一个人讲上半日。有这样一个人陪着小姐,总归放心些,泉文滨有些心酸地想,那裕王和他儿子虽然也是每日必到的,但是一个痴傻,一个幼小,总不能靠他们来疏解大小姐心中的烦闷。
日子在不经意间已过了一月,随着时光流逝,愁云惨淡的苏府已经开始涌现一点点的暖意,苏府的下人们说话的声音也大起来一些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起来一些了。
因为苏家大小姐已逐渐恢复常态,每日端茶送水,服侍病中的两位夫人,苏家大少爷已经能够走出院落,亲自到绣坊打点事物了。虽然他咳嗽的声音不断,一张脸如白纸一样惨白,精神却是好得多了。
那个常来苏府的塞西利亚族公主,已经和苏府上下很熟稔了。整个苏府里就只有她和裕王父子还能笑出声来,顺便地带着原来的少夫人,现在的邬小姐深蹙的眉头悄悄展开。让惨白如玉的苏笛韵脸上能悄悄映出一点红晕,让两位病中的夫人能够苦笑几声。
都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此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才平静了没多久的苏府,这日又乱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无名无分
这日的天气并不好,苏寒月吃了午饭,刚回到房中休息,就听见前厅传来一阵吵嚷声。
皱了皱眉头,走出房门。妍芳气喘兮兮地跑过来道:“小姐,不好……不好了,少爷,少爷他……”话未说完,苏寒月已经掠过妍芳,飞向前厅。
前厅不知何时站了很多人,苏笛韵平时惨白如雪的面色竟然是酡红的,整个人散发着冰冷的怒气,两只拳头捏的紧紧的。一旁小厮苏松扶着他,焦急地拍着他的背。苏笛韵面前是两个着了绿色锦缎的中年妇人,满面谄媚的笑容,高声说些什么。
苏寒月慢慢走过去,与那两个妇人争吵的家仆都住了嘴,只有那两个妇人喋喋不休地讲着:我说公子啊,那邬梓萱跟了薛公子有何不好呢?好歹他爹位居当朝右相,而薛公子也是堂堂翰林院的学士,虽然是作妾,也不辱没了邬小姐的人才啊!
原来,竟然是上门做媒的!而且是给她原来的妻子做媒!苏寒月一手扶着苏笛韵坐下,一面慢慢地道:“两位把薛公子说的如此好,怎么不送了你们的女儿上门去?倒贴个嫁妆,想必人家也不会嫌弃的!”
两个媒婆愣了愣,看到苏寒月,满脸堆笑道:“哎呀,原来是苏小姐啊!你看,这不正说着么?你看啊,这吴丞相的次儿薛品卿孙公子,看中了邬小姐貌美贤淑,特让我们俩带了礼物前来求亲,苏小姐呀,不是妾身夸耀,能攀上这亲事,是邬小姐的福分呢。你们不为自家着想,也不能耽误邬小姐的前程啊,你说是不是?”
苏寒月冷冷地道:“邬梓萱原来是我的妻,现在也是堂堂正正的苏府小姐,要么明媒正娶作为正室,要不就就别迈进我苏家门槛!送客!”
两个人还在说道:“苏小姐,苏公子,你们好好考虑考虑,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得罪孙家呢!苏小姐和苏公子是明白人……”
人已经被家仆推到门外,声音还隐约传来,很是刺耳!
苏寒月拍了拍苏笛韵,道:“你何必如此生气,总是有些人喜欢落井下石的,只要我们没有什么错处,别人奈何不了苏家的!气坏了身子那才是大事呢!”
苏笛韵喘了几口气道:“我只是气她们,她们不该侮辱梓萱,说她是青楼女子!”
苏寒月正待说话,就听见一个声音道:“不错,我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她们并没有说错!”
转头看去,去绣坊帮忙的邬梓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大厅外的回廊里,精致无双的面容上满是苍凉和淡漠,一双如水的瞳看似波浪不惊:“苏少爷,谢谢你为梓萱不平,但是梓萱确实是一个青楼里出来女子,苏少爷何必为此动气!”
苏笛韵失措地站了起来,更加咳嗽起来:“梓萱……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
邬梓萱却再也不说一句话,朝内堂走去。
苏寒月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房:“当初,梓萱执意要跟着我,是因为,我不在意她的出身,也不会因为别人说她是青楼女子而生气。笛韵,你生气了!”
如果不在意,便不会生气!生气,那是因为在意!
苏寒月没有去劝解,两个人的事得自己去解决,苏笛韵一向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改怎么作。
而且,她也没有更多时间去理会两人之间的误会。她知道,今天这两个媒婆既然敢上门提亲,那么她们就一定敢再次上门来闹事,薛家从来不是好惹的!她得想办法应对才是!
然而,还没有等她想出办法了,坏消息就一个接一个传来。先是绣坊进的货出现了问题,进了一批有质量问题的,不能刺绣裁缝成衣服的料子。再是,送出去的货,无缘无故被退了货,退回来的货一看,已经不是原来那批了,而是一批用料差,绣得更差的。
这些都是老主顾了,信誉上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一定是在中间环节出了事。虽然苏寒月已经让苏笛韵和邬梓萱多加防范,但是,别人要使坏,总是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虽然如此,苏笛韵还是将那些不能裁成衣服的料子,做成了一些手绢,椅套等小东西,零散出售,卖的是新奇。那里质量劣等的货品,让人拿了去郊外低价出售给那些村妇,不说是乐水绣坊的牌子。这样也把本钱赚回来一些。
纵然如此大家心中还是有隐约的不安,不知道有什么更大的风暴再等着他们。才过五日,麻烦果然找上门来。
这次来人却是带来礼物、帖子,上门拜见苏家两位夫人的。苏寒月还在梅园的亭子里发呆,就听到妍芳说邬梓萱的父兄都来上门来拜访了,问她要不要去见见。
本不愿意理会,想了一会,苏寒月还是朝会客的大厅走去。却不进去,只在回廊哪里站着,听里面的声音。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大夫人,二夫人,梓萱这些年来也承蒙苏府照顾,梓萱来信也说,两位夫人对她是疼爱有加。但是现在,她在苏府里无名无份,所以,我才想把她接回去。她也不小了,想来,二位夫人疼爱梓萱的心,总不至于让她在苏府蹉跎了青春,不知道夫人意下如何?”
苏寒月嘴角翘起,前几日才来了媒婆,这日就来了父兄。邬家父子一直在益州经商,与帝京相隔千里,两三年也难得来一次探望邬梓萱,这次就来的这样快了?
正在出神,肩膀上被人一拍,一个人嘻嘻哈哈地道:“苏姐姐,你在这里偷听人家说话,哈哈,被我逮到了!”
来人正是摩可卡布族的公主,苏寒月淡淡地道:“我正想进去,只是时机不对,只好在这里等等!你每日都来,你哥哪里就没有什么事要你做的?”
塞西尔小嘴翘起道:“哥哥哪里有什么事,他不就忙着领着一群人学什么织布啊,种豆啊什么的!我又不学,我有什么事?”
苏寒月道:“你这么闲,麻烦你做一件事可好?”
大厅里,大夫人何寻雪面有难色:“邬老爷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当日,我苏家也是三媒六礼八抬大轿娶了令媛过门。现在,我们待梓萱也如亲女般亲厚,这苏家上上下下早已把梓萱当成了苏家的一份子,邬老爷现在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还得看看寒月和梓萱的意思!”
邬老爷不悦地道:“这孩子们说的哪能做得了数,还不是父母之命……”
苏寒月咳嗽一声,从回廊里转了出去,微笑道:“寒月见过邬伯父、邬兄!伯父和两个哥哥远道而来,想必一定是挂念梓萱了,放心,梓萱好着呢!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梓萱和笛韵回来了!”
邬老爷看着苏寒月,目光颇不自然:“这个……这个……苏小姐,今日上门是想,是想接梓萱回去……”
苏寒月微笑道:“原来是邬老爷想梓萱了,这好办,苏府的客房还空闲不少,邬老爷和邬兄就在苏府住上一段时间,也好让苏家略进地主之益。梓萱最近打理绣坊可忙着呢,不过再忙也得腾出点空闲来陪陪亲人!这点邬老爷就放心吧!”
说罢转头向大娘和娘亲道:“大娘,娘,你们身体不太好,出来那么久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苏菊、苏梅,还不扶两位夫人进去休息?”
曾芷琪有些担忧地看着苏寒月道:“寒月你……也罢,你就带为娘好好招呼邬老爷和侄子吧!唉,姐姐,我们老了,这家里的事啊,还是少操点心,让孩子们去忙吧!”
何寻雪也道:“妹妹说得是,如此,邬老爷,就让小女招待你们吧!”
两位夫人去后,座上的邬老爷和邬家兄弟,如坐针毯,揣揣不安。苏寒月只喝着茶,将他们的窘态一一收入眼底,不动神色。
片刻,邬梓萱惊喜的声音就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着身材欣长,面目俊朗的苏笛韵,活泼聪慧的塞西尔。
父女兄妹见面,少不得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各述离情。眼见邬梓萱两眼含泪,满脸激动、幸福和惊喜的表情,苏寒月暗暗叹了一口气。苏笛韵走过来,和苏寒月对视一眼,沉默地寻了一个椅子坐下,俊朗的面目上无波无澜。
塞西尔娇笑道:“亲人见面应该高兴才是,邬姐姐,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哦!哭了就不美了!”完全是哄小孩子的口气。
邬梓萱擦了擦眼泪道:“公主说笑了,梓萱哪里有公主的半分美。我没有哭,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邬梓萱看着父亲,眼里满是笑意:“爹爹和哥哥这次来一定要多住几日!”
邬父为难地道:“梓萱,这次爹爹和你哥哥来,主要是想接你回去!”
邬梓萱楞了楞:“回去?去那里?”
邬父道:“梓萱,你原来是苏家大少奶奶,可是,现在是什么身份呢?你总不能在苏家不明不白地一辈子吧!爹爹也是为你着想,虽然,你也是苏府明媒正娶的,可是现在……”
苏寒月懒懒地开口道:“梓萱,你爹说得也有道理,始终是苏家亏欠了你,这事我们也不勉强你,一切由你做主,你愿意跟着爹爹回家,我和笛韵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当然,你如果愿意留下,我们全家都是非常高兴的!”
邬梓萱抬头看了看苏寒月,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最后眼光落在苏笛韵面上。苏笛韵并不看她,端了面前的茶,用茶盖慢慢拨弄着茶叶,似乎眼前值得他关心的就只有面前的一杯茶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正愁没人要
邬梓萱黯然地收回目光,不解地到道:“爹爹是专程来接我回去的么?不如小住几日再走吧!”
听了这一句,苏寒月看到苏笛韵平稳的手抖了一抖,茶盏里的水溅了出来,苏笛韵却不觉得烫,还在端着茶盏,保持着那个姿态。
苏寒月故作惊讶:“呀呀,笛韵,茶都溅出来了,烫到没有?舍不得人家就直说嘛!姐姐留下梓萱便是!”
话说完,屋子里一片安静,没人说话。看着邬家父子坐立不安的样子。苏寒月笑着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让梓萱回去了,让她回去住一段时间也好。到时候,我们想她了再把她接回来就是,你也不用舍不得!”
苏笛韵皱皱眉头道:“姐姐,这……”
苏寒月摆摆手:“就这样决定了!就让梓萱随她家人去住一段时间,邬伯父要不要住几天再走?”
邬父似乎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就不叨饶府上了。接了梓萱,还得去办几件紧要的事呢!就不耽误了!”
苏寒月道:“还不去帮小姐收拾东西?”邬梓萱呆呆地看着苏寒月,眼中晶莹闪动。
苏寒月朝她眨眨眼睛又道:“妍芳,大夫人房中有几颗南海的珍珠,你去拿来,就当是给梓萱的路资好了!”
邬父忙摇手道:“不用破费不用破费的!”
苏寒月笑吟吟地走近邬父道:“要的,要的!梓萱在苏家那么多年,侍奉二老,照顾舍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几个珍珠而已!”
塞西尔道:“什么珍珠啊?是不是很大的那种?小珍珠我见过,大的却没有见过呢!走!妍芳,我与你去拿!”
苏寒月看着塞西尔道:“那个珍珠不大的,大概有鸽蛋大小吧!”说着突然转过身望着邬家兄长道:“红礼中那几个珍珠,总有一个有鸡蛋大小的吧!”
邬家兄长正在低着头喝茶,见苏寒月的脑袋凑近,吓了一跳,忙道:“那些珍珠只有蚕豆大小,连鸽蛋大的都没有……”
话未说完,便一脸惊恐地看着苏寒月,抬着茶杯的手不停地颤抖。还能听见茶盖与杯子不停地得得作响。
苏寒月冷冷一笑,转过身来,重新坐下。看着邬父和邬家兄长额头上冒出来豆大的汗来。大厅中沉寂下来。
邬梓萱面上落下泪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苏笛韵双手握成拳,重重地放在腿上。
不明所以的众丫鬟和塞西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大厅的气愤莫名的沉重。邬父擦了额头上的汗,对苏寒月道:“苏小姐,苏少爷,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明说了吧!当朝薛宰相家薛少公子看中了我家梓萱,红礼都已经送到了!苏公子,你知道的,我们平民老百姓那里惹得起这些高官权贵!所以,权宜之计,只好委屈苏家了!何况,梓萱能够被薛公子看得起,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疼梓萱,想必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吧!”
苏寒月悠然道:“这么说,邬伯父是想一女两嫁了?”
邬父道:“其实,梓萱也不算出嫁过的。梓萱也不小了,耽误不起啊!”
苏寒月冷笑道:“只要梓萱愿意,我苏家不说半个不字,!”
邬梓萱看着父亲道:“父亲,你这次是为了……这是不是真的?”
邬父道:“梓萱,为父也没有办法啊!你知道,我们得罪不起……”
邬梓萱大声道:“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你们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邬父道:“既然苏家放人了,你就得跟我走!婚姻大事,还是得听我的,由不得你!我还是你的父亲”听了这话,苏寒月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年那个亲戚会敢把邬梓萱卖到青楼,她的父亲并不疼爱她,也不在乎她过的是否幸福。
邬梓萱泪流满面:“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当年要不是苏小姐,你们能有今天吗?我不走!”
邬父有一丝尴尬:“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你快收拾了东西跟我走!”说罢,就要上前拉扯邬梓萱。
苏笛韵一个闪身挡在邬梓萱前面看定邬父,面带微笑:“若她不愿,谁也不能勉强!”
邬父惶然道:“刚才不是已经答应放人了么?你们怎么说话不算数呢!”苏笛韵道:“我们放人,前提是她愿意!既然她不愿意,你们也没有留宿的打算!那我不送了!苏松,送客!”
邬父着急了,大叫起来:“梓萱,你还要留在这里干什么?想等着嫁给这个病鬼么?你知道他能活得几年?难道想守寡么?嫁到薛家荣华富贵享不尽,你有没有脑子?”
“啪!”邬父面上挨了一巴掌。卡布兰琦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没有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父亲!你再敢说笛韵哥哥一句坏话!我就打你十个耳光。现在是看在梓萱姐姐的面上才打你一耳光!还不快走!”
邬父恼怒地丢下一句话:“你们等着,会有人收拾你们的!”带着儿子落荒而逃。邬家兄长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张望一下,对邬梓萱道:“妹妹,你先躲躲吧!薛家恐怕不会就这样算了!”说罢,朝苏家兄妹拱拱手,追上父亲。
两人刚走,面色阴沉的苑龚德容就快步走了进来。看到苏寒月愣了一愣道:“苏妹,这个,苏夫人在不在?”
苑龚德容急匆匆地去见两位夫人。苏寒月心不在焉地安慰着邬梓萱:“你别担心,梓萱,如果还有人来,就把你刚才签的卖身契给他们看!这样,他们就不会为难邬家人了!你不用太担心薛家会对付你的父亲和哥哥的!有什么事,有我和笛韵在呢!放心吧!”
邬梓萱哭泣着道:“就怕薛家不肯善罢甘休,现在苏家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了,要是他们再使什么手段,那我不就成了苏、邬两家的罪人了么!”
苏寒月呆了一呆,笑道:“放心,梓萱,天无绝人之路!我好歹也是当过将军的,难道还怕了他家不成!”
另外一间房内,苑龚德容焦急地和两位夫人商量着什么。不一会,两位夫人都落下泪来。一个身影悄悄蹲在墙脚,越听面上越是惊奇,未等听完,就急忙跑了出去。
卡布兰琦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拉过苏寒月道:“快,快,快跑,他们,他们要你进宫选秀女!夫人说,夫人说要在圣旨下来之前,把你……把你嫁掉!”
苏寒月脚步不稳,退后了几步,不可置信地问道:“选秀?你有没有搞错?”一般的秀女都是十四至十六岁的女子!而她已经是二十岁的高龄了!怎么会要她这样的人去选秀!
卡布兰琦撅嘴道:“我听的清清楚楚的!说是马上圣旨就要下来了!那个哥哥说,是大元帅的意思,让你赶快嫁人,这样就不用进宫了!”
苏寒月一听到大元帅这三个字,眼睛一亮:“大元帅还说什么?”卡布兰琦道:“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话么?”
苏寒月满脸堆笑:“信!我怎么会不信呢!可爱的小公主!他们还说什么了?”
卡布兰琦道:“好像是说,让你嫁到将军府去,这样你以后还有机会再嫁!如果是进宫选了秀就没有机会出来了!”
苏寒月呆了一呆:“是大元帅的意思是么?他是为了……”说不下去,泪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卡布兰琦吓了一跳:“姐姐,你别哭,别哭!要是不愿意,你就跑吧!现在就走,没有人知道!恩,不如跟我回家!”
苏寒月坐了下来:“兰琦,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
日头已经偏西,天色暗下来了,没有点灯,屋子里一片黑暗。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可却没有一个人来叫苏寒月。苏寒月从中午就一直呆坐在房中,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一下。
苏府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在忙碌,忘记了晚饭的时间。今日,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突然苏寒月房中亮起一盏灯,然后,笑容满面的苏寒月从房中走了出来,大声道:“好饿啊!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开饭,开饭!开饭!开饭罗!”
苏寒月坐在桌子面前,不停地催促丫鬟们上菜。然后让人去请夫人,小姐,公子!过了好大一会,人才到齐。刚坐下,苏寒月就捞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丢进嘴里道:“来,吃饭了!好饿啊,今天!”
其他几人却不动,定定地看着苏寒月,目光中尽是担忧。苏寒月放下筷子道:“嘿嘿,刚才龚德容哥哥来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了!哈哈!”
曾芷琪似乎哭过,眼睛红红的:“寒月,你放心,娘亲一定不会委屈你的!”苏寒月笑起来:“嘿嘿,大娘,娘,你们别为我瞎操心了!不就是选秀女么!我去就是!你们何必这样担心!我也二十高龄了,正愁没人要呢!这次大好的机会,正好把自己嫁掉啊!”
然后咬牙切齿地道:“我这就去捞个什么贵妃的当当!”妍芳在一旁扑哧地笑了出来,其他的丫鬟也暗笑不已。
第一百二十八章:你有什么事
苏寒月道:“妍芳,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大伙也笑笑!”
妍芳憋着笑道:“奴婢不敢!”
苏寒月道:“有什么敢不敢的,快说,不说,小心我打你屁股!”妍芳这才道:“听说选中妃子的,昭荣、修荣、才人什么的都是要国色天香的。小姐的样貌……样貌自然也是不差的,可是……可是……”
其他的丫鬟又笑起来。苏寒月道:“切!少见多怪!既然我这样的人都可以选秀,那当然是要选我当贵妃才行!不然我去干什么!”
大夫人何寻雪摇摇头对曾芷琪道:“妹妹,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寒月这样的,就算去选秀,怕也不一定能选得上!我们,我们就不用委屈大元帅了!我想寒月也是不愿意的!”
苏寒月道:“还是大娘懂我!娘,笛韵,梓萱,你们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又不是没有见过宫里的那些娘娘们,那个是不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那里有我这样的人中选的!再说……”
她声音小下来道:“皇帝都那么老了,自然是喜欢小姑娘的,我都二十那么老了!”邬梓萱笑起来:“寒月,不要说了,要是被人家听了去,那可麻烦了!”
苏寒月不以为然地笑起来:“好了,大家吃饭吧!看看,菜都凉了!快吃快吃!”吃了几口饭,突然放下碗抬头道:“不过,说起来,是那个生儿子不长**的人让老娘去选秀的?他是不是吃了撑多了啊!”
噗噗几声,只见桌上,白花花的米饭乱喷。苏寒月放下筷子哀叹道:“哎,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就没有得饭吃了!你们干嘛这么浪费啊,粮食是很珍贵的啊!”
第三日,圣旨果然下来了。说是皇帝因为乞花节上答应过为苏寒月赐婚,却因为种种变故,没有实现。为了兑现诺言,特意让她进宫选秀,给她一次能够出嫁的机会。
苏寒月高高兴兴地接过圣旨。稍微准备了一下就随着前来的公公上了车。选秀的秀女们早在半个多月前就进了宫了。自然不能让她耽误。
什么目测,筛选的程序统统不用了。在检验了身体是否有异,其他有无什么大碍之后,苏寒月就来到了秀女们学习宫廷礼仪的练红堂。
练红堂内的装饰古典端庄,貌不其扬,因为这样的屋子是给那些不知命运如何的秀女们学习的处所,不必奢华。大厅里,一个着了青色宫装,大概三、四十岁的教习嬷嬷正在讲着什么,下面大概五六十个妙龄少女,端端正正坐在软塌之上,屏心静气,安静地听着。满屋子的莺莺翠翠,着了五彩缤纷的服色,甚为赏心悦目,竟将这有些沉闷的阁楼衬得灿春花,明媚鲜亮。
苏寒月一眼看去,只见到金光闪耀在秀女门如云的青丝之上,原来是秀女们头上戴着的金饰,玉饰,珍珠等物,在大殿一缕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在她的眼里,晃得眼睛也花了!苏寒月跟在一个宫女后面走进去,微笑着大声地朝那些秀女打招呼:“美女们,你们好吗?我来也!”
教习嬷嬷听了这话气得浑身颤抖,秀女们一个个抬起头来,惊奇地看着苏寒月,苏寒月朝她们摆摆手,眉开眼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秀女们纷纷笑起来,端庄的只是嘴角扬起,用帕子小心掩了口角。活泼的早已笑出声来,听着耳边笑声渐起,开始压抑着的秀女们也放肆起来,用帕子掩了脸角,笑成一片,直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各色饰物摇来晃去。
教习嬷嬷怒了起来,圆目尽呲,高高举起戒尺,用力地敲着桌面,却根本无人理会。
教习嬷嬷绿着脸,指着苏寒月道:“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没规矩!女子说话那能这样大声,这样体态轻忽,指手画脚,那里是一个秀女该有的姿态!”
苏寒月满脸无辜地道:“嬷嬷,我这,这不是和姐妹们打个招呼么!姐妹们个个娇艳如花,我从没有看到过怎么多美女呢,称呼她们一声美女,也没什么不妥吧!”
教习嬷嬷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黑,忍了半晌咬着牙恨恨地道:“快坐下,好好听着!这宫中规矩甚多,不是你可以胡搅蛮缠,胡言乱语的地方!念你初犯,这次暂且饶你!要是再犯,宫规可不是摆设,既然来到了我手下,我可不管你是那家小姐,我才不管你原来有多娇贵,不守规矩,我就得让你尝尝什么才是处罚!”
苏寒月吐了吐舌头,道了谢,含笑向这些美女们点着头,打着招呼落了座。
杨嬷嬷又开始讲起宫中的礼仪规范。从仪容仪表开始,直到走路,吃饭,睡觉,甚至说话统统都有规矩,不可这样……只能那样……,苏寒月听了一会,觉得杨嬷嬷讲的这些,没有一样是她能做到并遵守的,甚觉无趣,只觉得犯困。
偷懒睡觉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杨嬷嬷只觉得苏寒月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很端庄稳重的样子,脑袋是不是地随着她声音轻点一下。看来她是受教了!嬷嬷感到很高兴,自己的教习似乎很有成果。刚才无理捣乱的小野猫,现在都是这样驯服的样子了。
她没有看到苏寒月的脸,从她的这个位置看过去,苏寒月的脸恰好被前面几位女子挡住了。
差不多讲了两个时辰,参选的名门淑女们开始还认真地听着,慢慢地也显出疲态和不耐来。嬷嬷看了一眼秀女们,才住了口。最后总结道:“今天大家学习的还不错,尤其是苏小姐,大家看看她的姿势一直保持着,动也不动一下,大家要向她学习才是!”
杨嬷嬷的话音才落,原来萎靡不振的秀女们立刻回过头来,看向苏寒月。看过之后,又是一阵暗笑。杨嬷嬷正待发话,前边的秀女微微闪过身子,嬷嬷的眼光恰好落在苏寒月被遮住的面上。正要说话的嘴形张得越来越大,头上的一支金花攒珠垂流苏的衩子无风自摇,久久不定!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苏寒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瞥了一眼嘴巴大张的嬷嬷,大声地欣喜地道:“嬷嬷讲的好,讲的好!鼓掌,鼓掌,大家鼓掌!”说罢,自顾地啪啪鼓起掌来。
鼓着鼓着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周围坐的秀女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她,然后是台上那个宫装的嬷嬷,眼睛开始瞪得大大的,身体蹦得直直的,然后,眼睛慢慢闭下来,身体似乎也要软下来。嬷嬷一手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苏寒月大叫一声:“哎哟,嬷嬷,你可千万不要昏过去啊!摔在地上很疼的!”话音才落,杨嬷嬷果然眼睛一闭,咚地一声栽倒在地。早有机灵的宫女跑上前去。秀女们看看昏倒在地的杨嬷嬷,再看看满脸无辜的苏寒月,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秀女们回到了和香苑,各自回房。还未到天黑,这件事就被传遍了整个后宫。好事的,看热闹的秀女们,还有独守空房耐不住寂寞的宫妃们纷纷前来看看这位奉旨入宫,才第一天就气倒了教习嬷嬷的大龄秀女究竟长得如何。
其实,苏寒月的大名她们早在几个月前就如雷贯耳了。先是阵亡,而后又昏到在大殿上,被发现女扮男装,然后,又是在东丽花园闹出一出。想不知道她的名字都难!
苏寒月开始还客客气气地应付着前来串门的秀女或者低品阶的妃嫔们。不一会就倦了,来的人大似有增无减,她索性抱着肚子装肚子疼。撵走一众看热闹的人。这才得以安静地休息。
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床帐,苏寒月叹了一口气:选秀原来也是这样累人的活计。要应对那么多的人,她的脸都笑得僵硬了。扯了几把脸还隐隐觉得疼呢。明天可怎么办?还是乖乖地渡过着无聊的日子罢!
从第二天开始,苏寒月表现的规规矩矩,浑身戒备新教习嬷嬷让她让东,她就不会往西,让她站着,她绝不坐着。这让所有想继续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晚上来看她的人越来越少,趋近于无。她无说求,无说图,也不学着那些秀女拉帮结派,互相排挤,互相挑刺。日子倒也过的清闲。
终于平安无事地挨到了选秀的前一夜,苏寒月正待熄灯上床,房门却轻叩了三声。苏寒月诧异地打开门,见到门口一双星亮的眸子,神采奕奕,满怀热切地看着她。她吃惊地退后一步,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来人头上只簪了一支白玉凤形簪,云鬓轻斜。穿了一袭月白对襟杉子,一条淡玫色腰带,鹅蛋形的脸蛋饱满明媚,一点樱桃小口微微含笑,小巧秀气的鼻子,一双大而亮的眼眸,如苏水一样的眉毛。
见苏寒月开了门,忙走进去,顺手关了门。急切地叫道:“姐姐,你是不是苏寒月姐姐?是不是那个将军?是不是啊?”
苏寒月纳闷地道:“我是啊!你有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抬起头来!
她实在不明白,面前这个大美人来找她干什么。这几天她虽然不理会其他秀女的事,也知道面前这个美人是众秀女的头号敌人,因为这群秀女里没有比她更漂亮,更娇俏可人的了。在苏寒月看来,她的娇美也只有那个异族的圣女能比了,但是这样一个大美人,在这个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房内,实在让她有点冒冷气。
来人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苏寒月不由自主地又退后一步,惊奇地看着她。看她平时温顺少言,恭谦得体,此时的举止真是令人费解了。那人欣喜地道:“姐姐,你知道我吗?我叫木念依。你知道吗?我今年十八岁了!”
苏寒月咳嗽了一声,从她手中抽出袖子:“这个,木姑娘深夜拜访,就是为了告知芳龄?呵呵,我也二十了,不怕,以你的资质一定能中选的!”
木念依的脸上突然出现害羞的深情,飞快地瞥了一样苏寒月,微微低下头来:“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没有出嫁么?那是因为,因为在以前,我及笈之后,每年都送情花给你!可惜每年得到的都是你送的花蕾!但是,我不死心,期待着你能看到我的那一刻。可是……可是……
木念依没有说下去,苏寒月已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妈呀,原来在这里,还有仰慕者。可是,可是都知道她是女子了啊!
木念依也坐了下来,看着苏寒月哀怨地道:“姐姐,你知道么,听到你死讯的那一刻,我真想也随着你而去了!还是丫鬟阻止了我!后来,知道你是个女人,我真的是又气又急,整整病了三个月呢!后来,我好了以后,父亲就将我送进宫里来,想不到还能遇到你!姐姐,我们也算是有缘了!这几天看着你,我心里真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木念依伸手拽住苏寒月的桌子上的衣袖,热切地道:“经过这几日,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恨你了!我很羡慕你,我羡慕你虽然是女儿身,却能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而我,却只能做个乖乖呆在家中的娇小姐!苏姐姐!我真的很佩服你!所以,我决定和你在一起,明天你去那里,我也去那里?好不好?苏姐姐,就让我作你的妹妹吧!你一定不要嫌弃我!”
木念依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地看着苏寒月,大概是从来没有一起说过那么多的话,面上潮红,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在灯下看来,整个人更加明艳动人!苏寒月吓了一跳,道:“好好,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不如早点休息,好好准备!”
木念依恋恋不舍地出了门,最后对苏寒月说了一句,让她差点跌倒的话:“姐姐,我真的不恨你!”
关了门,苏寒月只叹气,这个什么和什么啊!哎,只希望天上神明保佑,明天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落选吧!
正想关门,一条黑影又闪了进来:“要不要离开?”
苏寒月拍拍胸口:“你想吓死我啊,韦成益!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还要命不要?”“别废话!要离开?还是要参选?”苏寒月打了个呵欠:“算了,你就别瞎操心了!过了明天我自然就可以回去了!话说,我虽然又几分姿色,但是年龄太大了,谁会要我!”
韦成益又一丝迟疑,然后道:“别后悔!”转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苏寒月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摇头。
次日,还未到平日起床的时间,就被门外唧唧喳喳的声音吵醒了。细细一听,原来是同院里秀女们的声音。哎,这些人,真是兴奋啊!
苏寒月翻了一个身,准备继续睡。刚闭上眼,就有人来敲门了,门口传来一个甜软的声音:“苏姐姐,该起床了!”
苏寒月暗叹了一口气,起身开了门。木念依满脸兴奋地跳进房来,拉住正伸着懒腰,揉着眼睛的苏寒月道:“姐姐要快点了,姐妹们都准备好了哦!”
苏寒月道:“不急,还早呢!”慢吞吞地动手梳洗。木念依在一旁看了半天,伸了几次手又缩回来。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接过苏寒月的梳子,道:“姐姐,我来帮你梳头吧,你看你都输了个什么发式哦!我帮你最漂亮的发髻吧!”
苏寒月由她打理着,漫不经心地道:“好吧,那多谢妹妹了!对了,今天完了,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吧!”
木念依笑着道:“怎么会,这才刚开始呢!不过,没选中的,道确实没什么事了!对了,姐姐。”声音低下来道:“可有中意的人选了么?”
苏寒月翻翻白眼:“妹妹,是人家选我们啊,不是我去选美男啊!要是我们也能够叫一群养眼的男人来挑选挑选,一点是件开心的事!哈哈!”
木念依也笑起来:“姐姐真是雄心壮志!”
苏寒月笑着道:“可惜只能想想啊!对了,妹妹,你天生丽质,应该有个好去处的,可别为我而耽误了。你看我这样,能选中的机会并不大的!”
木念依笑着道:“姐姐不用担心,你落选了,我也不会中选的!”苏寒月笑笑,各自怎样还是由她去罢!
选秀还是在练红堂,差不多等了一个时辰,才见皇后和后妃们婷婷袅袅向练红堂走来。装扮得妖娆秀丽、芬芳扑鼻的秀女们连忙站好了。苏寒月找了个中间靠后,最不起眼,最安全的位置站了,却见木念依也挤过来站在她左手边,朝她眨眨眼。
苏寒月无声地笑笑,只见皇后和后妃们坐定以后,确是以太子为首的几个皇子走了进来。皇室的男子并不多,总共也活下来,长大成人的也只有五个,一个太子,一个程温裕,还有睿亲王程远杰,齐亲王程远华,禄亲王程远超。就是这么几个儿子还不齐心,整天勾心斗角,人人想争夺东宫之位。程温裕是个公认的傻子,齐亲王和禄亲王因为母妃与皇后的关系密切,和睿亲王走得很近。五个皇子明显成了两派,只是在表面上仍然维持着一团和气。除了齐亲王在封地外,今天四个皇子都到齐了。
苏寒月朝后望了望,奇道:“怎么皇上选妃,倒让儿子们来?真真奇怪!”听见她的话的秀女无不笑起来。
木念依哭笑不得:“姐姐啊,这次本来就是太子和几个皇子选妃啊!”苏寒月皱皱眉:“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怎么皇上不来呢!这个,似乎不妙啊!”
皇子们坐定以后,皇后说了几句秀女们选中后要如何如何的话,就开始选秀了!秀女们一个个微仰着头,露出最美丽,最得体的笑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看错了她的花容月貌。
最开始选的当然是太子,太子现在只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两个良人。东宫并不充盈,因为皇帝年迈,很久没有充实后宫的缘故,其他的皇子后宫也不充实。
太子穿着一袭淡黄色的长杉,头上戴一个金冠,冠上一个明珠,白玉镶金软腰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物,却显得华贵异常。他这样的身份,本就不用太多的饰物来昭示身份的。太子手捻一枚金钗,一排一排地慢慢看过来,走到苏寒月这排的时候已经送出去了三只金钗,三个美人已经出列。苏寒月以为太子就要走过去的时候,他却又咦了一声,折回来,站在苏寒月面前,轻声道:“你,抬起头来!”
苏寒月一动不动,当作完全没有听见太子的话。太子声音又大了一些:“我说你呢,抬起头来!”
苏寒月还是低着头,低声道:“娇俏可人的在右边,艳丽无双的在左边!请往左右两边看,谢谢!”
太子轻笑一声道:“我就说你呢!苏寒月!抬起头来!”苏寒月无奈,抬起头来,“嘿嘿”地干笑两声,露出一个呲牙裂齿的笑容,两个可爱的小虎牙似乎在闪闪发亮。太子似乎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撞到前面的那个穿了淡红衣裙的秀女身上。那秀女站立不稳,要向前扑去,太子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衣袖。
那名秀女满面通红,面带羞怯,眼睛却是发着精光,一把抓过过太子手中的金钗。太子愣神之间,没提防,金钗已经被人拿走,已经有太监上前来,领走了那名秀女!太子有些恼怒,看着面前闭着嘴,却眉目含笑的苏寒月。又左右看了看,缓缓开口道:“拿金钗过来,赐……”话音未落,却有一人从台上跑下来,一把抱住苏寒月,叫道:“寒月,寒月,原来你在这里!”
苏寒月的脑袋涨的一个有两个大,怎么偏偏忘记了这个麻烦呢!她面如寒霜,狠狠地瞪着那个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的人。那个人嘴里犹自喃喃地说个不停,才觉得一阵寒风拂面,看向苏寒月,惊了一下,手不由得松了一松。
苏寒月继续瞪着他,他的手一点点地放开了。就在苏寒月以为他要完全松手的时候,他的手又动了动,死死拽住苏寒月的衣袖不松手。苏寒月咬牙切齿:“程温裕,你给我松手,离开两步!否则,我永远也不理你了!”
第一百三十章:一定要遵守
程温裕面上呆了一呆,手指终于松开。还未等苏寒月露出笑容。他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扭着身体,捶打着地面,哭着道:“呜呜……我就知道,你不理我了!你不要我了!也不要永言了!我和永言天天去找你!他们都说你到远处办事去了。过几天就回来,谁知道你却跑到这里来了!也不告诉我和永言!呜呜……我知道,你烦我们了,你讨厌我们了!你跑到这里躲起来!呜呜……”
苏寒月无奈地道:“我的天哪,你别哭了!我没有不要你们!乖,你今天乖一点,我等会就可以回家了!回家去找温裕!”
程温裕爬过来抱住苏寒月的腿,将整个脸埋在她的衣裙里,眼泪鼻涕擦的一裙子都是。继续哭着道:“上次你也说不会离开我们的,不也跑了十多天,哦,是十六天了!这次,谁知道你又会跑到那里去?呜呜……我答应永言的,一定找到你让你去见他!你跟我走,跟我走!”
苏寒月气不打一出来,一脚狠狠踢在他腿上。程温裕痛呼一声,却不放手,抱住苏寒月哭得更大声了。旁边有太监上来拉扯他的,被他一掌推翻,撞在其他人身上,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不用抬头,苏寒月都知道面前是怎样混乱的场面了,秀女们定是又惊又惧,皇子们不知所措,皇后肯定是气得面色发青了!因为她已经听到皇后颤抖的声音:“孽子,孽子,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太子在程温裕胡闹的时候就归了座,微笑着看着。有伶俐的太监上前来,对程温裕道:“王爷,王爷若是舍不得苏姑娘,只要将这金钗交给她就行了!苏姑娘自然会跟你回家,永远都不离开的!到时候,小王爷也可以天天看见了苏姑娘了。王爷!”
苏寒月怒斥那名太监:“你胡说什么,住口!”
太监微笑着看着苏寒月:“洒家这就住口!”程温裕止住了哭泣,疑惑地看着那个太监,见那名太监点了点头,他接过金钗,递给苏寒月:“寒月,你拿着,你拿着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好不好?”苏寒月冷着脸:“我不要,你拿着去给其他人吧!”
看程温裕又要哭起来。皇后再也坐不住了,骂了一声“孽子,孽子!”然后捧着胸口由几名妃子前拥后呼簇拥着走了。只留太子为首的几名皇子继续着这个混乱的选妃仪式。那名太监将程温裕拉在一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程温裕拿了一把金钗满面笑容地走过来。脸上甚至还有两颗泪水未曾干去。苏寒月暗道一声不妙,转过身来,和别人换了一个位置!
木念依在一旁暗自着急,小声地叫道:“苏姐姐,苏姐姐怎么办,怎么办呢?”苏寒月无暇理会她,只想躲开程温裕。谁知程温裕紧追不放。皇后走了,太子不发话,一群宫女太监就站在一旁偷笑,看着程温裕追着苏寒月满屋子乱跑。一面追还一面叫着:“寒月,不要躲,寒月,你等等我,等等我!”
苏寒月又急又气,除了一味地躲避,完全没有了主意。只能骂道:“温裕,你再追我,我以后都不理你了!永远都不理你了!”程温裕大大的眼睛晶亮亮的,似有泪珠在里面蓄积:“寒月,公公说,只要我把这金钗簪在你头发上,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们了!寒月,我今天一定要把金钗簪在你头发上!寒月!”
苏寒月回头瞪了那名太监一眼,却没提防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周围一阵哄笑。还未等起身,一个人从后面扑了上来,重重地压在她的腰上。她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我的腰啊,要断了!死程温裕,你给我起来!”然后就发现头上**了七、八下。头皮都**得生疼。
身上那个人拍着手笑道:“好了,好了,八支金钗全插在寒月头上了!以后寒月再也不离开我了!”苏寒月爬在地上彻底不动了!将脸整个扑在地上。程温裕这才焦急地道:“寒月,你没事吧!寒月,你怎么不动了?”
刚才那名太监满脸笑意,走上前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快下来,可别把新王妃压坏了!”
程温裕这才醒悟过来,忙从苏寒月身上下来,扶起满面寒霜的苏寒月,小心地陪着笑:“寒月,对不起哦,疼不疼?你没事吧!”苏寒月只觉得头上被金钗压得脖子都要抬不起来了,不用照镜子,她也能从对面的秀女眼中看到自己头发上犹如孔雀开屏一般插着的金钗!真是比上次放纸鸢是满头乱草还狼狈。
她恶狠狠地握了握拳头,程温裕胆战心惊地听着苏寒月拳头上传来的“格格”的声音,面有惧色。扶着苏寒月的手也有些颤抖起来。苏寒月嘿嘿冷笑道:“我没事,嘿嘿,倒是你!你有事了!嘿嘿!”
席上突然传来太子爽朗的笑声:“皇弟,你的选妃仪式真是精彩啊!哈哈哈!选出的妃子也是如此与众不同,哈哈哈!”见太子笑了,其他的人早就忍不住了,一个个笑得捶胸顿足。宫女和秀女还算含蓄,一个个着了帕子握紧口鼻,低着头双肩不停地耸动。
苏寒月气不打一出来,大叫一声:“程温裕,我让你乱来!”
一个拳头落在毫不客气落在程温裕面上。他面上立即青红一片,呆呆地看着苏寒月。太子等一众人见了,愣了一愣,又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来。苏寒月叫道:“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啊!气死我了!”还要伸出拳头去,早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要维护秩序的太监宫女们给拉住了。
程温裕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寒月生气了,呜呜……我只是想和寒月在一起!公公,你说以后寒月都会和我在一起的!呜呜……她现在生气了!怎么办?呜呜……”
宫女和太监们立即将暴怒的苏寒月和哭泣着的程温裕拉到了另外的房间。让其他皇子的选妃能够继续。临走前,只听见木念依焦急惶恐的声音:“姐姐,姐姐,怎么办啊?”
宫女和太监们都不知道跑到那个角落里躲着笑去了,程温裕坐在苏寒月对面的椅子上,脸上肿起好大一块,青青红红的,嘴角都有些变形了。晶亮纯净的眼睛里满是不安、愧疚和恐惧,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有大一些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两只手放在颤抖着的膝盖上,抓紧了衣服又放开,如此反复。
苏寒月还是戴着满头可笑的金钗,皱着眉头坐了一会。抬起头来,看到对面的程温裕,暗自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伸手到头上,把金钗一支一支取下来!程温裕紧张地站起来:“寒月,你不要拿下来,不要拿下来!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玩,永言也很想和你在一起玩!你把金钗拿下来了,就不会和我们在一起了!”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又要落下泪来!
苏寒月看了看他,道:“你真的想我和在一起?”程温裕连忙点头。苏寒月看着他,道:“要和我在一起,就得答应我三个要求,你能作到么?”程温裕愣了一下道:“会不会太难啊!我怕……”苏寒月拿起一支金钗看着:“作不到就算了!我也不强求!”
程温裕忙道:“能,能我都能做到!”苏寒月得意地朝他笑笑:“好,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以后你都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永远要遵从我的命令!不许反对,不许怀疑!做的到么?”
程温裕道:“这个,我同意!第二个要求呢!”苏寒月道:“我的第二个要求是永远要服从我的第一个要求!”程温裕歪着头想了一下:“这……这第二个要求和第一个要求好像是一样的啊!”
苏寒月站起来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说对了,你真是聪明!至于我的第三个要求,现在还没有想到,我以后想到就告诉你!一定要遵守哦!”
程温裕连忙点头。苏寒月轻点了几下他脸上的青肿,引得程温裕一阵抽气声。苏寒月道:“很疼吧!这就是你今天不听我话的教训!哼哼!”语气一沉,眼睛不知看向何方:“比起到太子府,还是到裕王府好一些,至少是你和永言!哎!我今天怎么就怎么倒霉啊!捧着你这个灾星!”
程温裕局促不安地道:“寒月,是不是,你不愿意?你真的不高兴么?那我把那些金钗收回来吧!”苏寒月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个傻瓜,你以为现在还来得及么!你刚才怎么不问我高不高兴?你以为现在还来得及么?哎,还以为来逛一圈就可以回家的!哎!我还以为是皇上选妃,所以没我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竟然是你们啊!真是……失败!”
军法中就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一条的,都是自己先入为主,忘记去了解一下最基本的情况。结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苏寒月懊恼地道:“我好后悔啊,我要去撞墙!你别拉着我!”作了个要撞墙的姿势,却发现程温裕只是乖乖地坐着看她表演,根本没有拉住她的意思。有一丝恼怒:“你怎么不拉住我?”程温裕眨巴眨巴眼睛道:“你说过你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听从你的话啊!你让我别拉你的!我就没有拉你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着实疯癫
苏寒月拍拍脑门,一脸的挫败:“算了,算了,我认了,我认了,我是大意失荆州啊!哎!”程温裕奇道:“寒月,荆州是你的?我怎么没听说啊?你还有什么呢?”苏寒月听了直想拿脑门去撞桌子!正犹豫之间,却有几个宫女太监进来了,为首的正是那名为程温裕出谋划策的太监。
那太监笑着朝苏寒月和程温裕道:“恭喜王爷、王妃,大婚就在明日,请王妃先回和香苑,准备明日的大婚。王爷也请先回府准备准备!”
苏寒月含笑看着他:“有劳公公了,公公真是个体贴周到的人啊,不知怎么称呼公公呢?”那太监含笑道:“不敢不敢,皇子都叫我小凳子,苏姑娘叫我小凳子就是了!”
苏寒月也笑着道:“那怎么敢呢,海公公,您老可是皇上和皇后面前的红人呢!以后还得海公公多多关照提携才是!”
听到此话,海公公面上有稍许得色,态度仍然是恭谦有礼:“洒家惶恐,苏姑娘明日之后便是高高在上的畅王妃,应是请王妃多多关照洒家才是!”如此圆滑恭谦,伶俐机敏,怪不得能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
程温裕却不依了,站起来喃喃地道:“海公公,你不是说只要我将金钗插在寒月头上,她就永远不离开我了么?怎么现在就要将我们分开呢?公公你骗人,我不要,我不要回府,寒月在那里,我就去那里!”说罢,紧紧攥住苏寒月的袖子,生怕她跑了一般。
海公公的嘴角有一丝抽搐,隐忍着道:“王爷,只要稍稍忍耐一下,过了今天,苏姑娘就会住道你府上。到时候便是天天见面,永远不分开了!王爷,若是这一时半刻都忍受不了,以后就怕没有机会和苏姑娘朝夕相对了!王爷!”说着,拿眼神看看苏寒月,有一丝求救的意味。
程温裕还是不依道:“刚才你不是这样说的,你一下子说这样,一下子又说那样,我不信,你骗我!我不走,不走!”
海公公只得求救地看着苏寒月,苏寒月朝他吐吐舌头,道:“海公公足智多谋,这等小事不过是公公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的!麻烦还公公劝劝王爷才好!”说罢,悠闲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一只脚晃悠晃悠。
海公公无奈道:“苏姑娘大人大量,就饶了洒家吧!现在除了苏姑娘你,谁还能劝得了王爷。王爷若还在这里耽搁,误了明日的婚礼,那岂不是让人看王爷王妃笑话么?”苏寒月眼睛转了一转,知道他说的确是事实,便对对程温裕道:“温裕,还记得刚才答应我的事么?”程温裕点点头。苏寒月继续道:“海公公说的不错,你随着他去吧!我们明天就能见面了!回到家乖乖的!好好换好衣服在家里等着我!知道了么?”随即靠近程温裕,压低声音道:“海公公只有这次说的话是真的,以前和以后说的话都是假的!以后你不能听他的,知道了么?”声音很低,却使面前的两个人能够听的清楚。
程温裕点了点头,一脸防备地看着海公公,海公公苦着脸:“哎,苏姑娘,洒家,洒家这不是为你好么!”苏寒月笑笑,率先朝外走去:“温裕,记得听府中人的话,乖乖的!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接我,一起带着永言啊!我也想他了!”
回到了和香苑,木念依早已在房中等着她了。美目含泪,一副娇怯怯的模样。苏寒月奇怪道:“落选了?落选也不是坏事!还可以出宫去嫁个良人!总比嫁这些妻妾成群的皇子们强!”
木念依却落下泪来:“姐姐,我选中了!”苏寒月道:“哦,那你应该开心才是!无论被谁选中也比我被一个傻瓜选中强啊!呵呵!别哭了,我都不哭!”木念依道:“苏姐姐,我,我本来是想和你一同伺候一个人的!可是我不想伺候一个傻子啊!只是委屈了姐姐了!”苏寒月安慰她:“没事的,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你这般明艳动人,自然是应该有更好的去处!好和温裕也是认得的,和他在一起,我也是开心的!所以,我也不觉得委屈了!无论怎样,开心就好!对了,你被谁选中了?”
木念依有一丝扭捏,双手绞着一块丝帕,面上飞红:“是太子!”苏寒月微笑道:“恭喜妹妹了!听说太子妃一直卧病不起,你有机会了!”木念依低着头道:“姐姐怎么好说这种话,要是被人听去了!那可是罪过!”苏寒月拍拍她的手:“放心,现在那些人兴奋着呢,那里会理会我们两个说话!”
苏寒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妹妹,你昨天说,如果我落选,你有办法让自己也落选,是什么办法啊!现在,不介意让我见识见识吧!”木念依微微一笑,用手帕遮掩了一下嘴唇,再次放开的时候,笑容渐渐扩大了,露出几个牙齿来。苏寒月这才看见,木念依原来洁白的贝齿竟然有两个是黑色的,看上前,就像是掉了牙的老妪一样。本是风华无双的人儿,硬是让这一笑破坏无疑。就如同看到一朵娇艳的花儿,本想菜掬,却发现花儿散发出恶臭,让人避而不及。果然是好办法啊!
苏寒月赞道:“妹妹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啊!这样的办法也想得出来!你要是早点教教我就好了!”苏寒月想,要是自己也露出这样的牙齿必定能吓退太子,能不能吓退程温裕呢?她心里也不知道。程温裕虽然傻,但是却是那样固执,怕是不容易吧!
和香苑内今日特别热闹,屏雀中选的秀女们个个喜形于色,趾高气扬,吩咐宫女们干这干那。落选的秀女则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声不响,暗自作着自己的打算。苏寒月了解到,五、六十个秀女竟然只有五个没有中选。看来皇室是迫切地需要开支散叶啊!
为自己未来的悲惨命运长吁短叹了一番,苏寒月洗了把脸,把弄的乱成一团糟的头发放下来,慢慢梳理。镜子中一个长发女子,面色苍白,眉头慢慢皱起,嘴角也慢慢收紧,皱成一团,眼神毫无焦距,越飘越远,无意识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头发,打结的头发,被无意识的手狠狠扯落,掉了一地陈乱的断发,如细看,竟能看到有些发丝的根部隐隐带了几丝鲜红的血迹。
她发呆的时候,今天的轶事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有心人或无聊人的耳朵中去了。听到她被程温裕追着满屋子跑,最后被程温裕从后面扑倒在地,在头上插了八只金钗的趣事。王公大臣,后妃宫女太监们无不笑的前仰后合,不可抑制,就连各个消息灵通的下人们也躲在一起悄悄议论,开怀大笑。这件事,怕是很久以后都会成为他们最开心的笑料了。
皇帝叹息一声,有些恼怒地暗自苦笑:出丑的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选妃仪式都能如此,真是大大损了皇家的颜面。皇帝还在暗自庆幸,还好,当初那个册立太子的议案,只是拟定,没有正式发布。可怜,当时还是聪明伶俐,孝顺乖巧的一个人人儿啊,如今竟然丑态百出。还好,另外几个儿子都算是争气,也弥补了这个儿子的不足。
老皇帝让面前的海公公剔了剔灯花,继续看面前的奏折,却发现面前的文字重影了,几个影子在面前晃呀晃,就是不让他看清楚。
皇后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吃着一碗燕窝银耳羹,回报的是一个跟了皇后多年的,嬷嬷,笑得喘不上气来,硬憋着笑,断断续续地将这件事绘声绘色,加油添醋地说给皇后听,想博得皇后一笑。皇后停了勺子,静静地听,面上似笑似哭。
嬷嬷笑着道:“这苏寒月也着实疯癫,王爷却非她不要,很听她的话呢!我看他们两人倒也是般配……”
话没说完,只听得“叮当”一声,皇后将整碗燕窝羹连同勺子一起扔在地上,白玉似的瓷碗四分五裂,燕窝银耳羹溅了一地。嬷嬷一阵哆嗦,连忙跪了下来,惶恐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赎罪,娘娘赎罪!”
苏家人大夫人、二夫人听到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相对相泣。苏笛韵和邬梓萱听到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呆坐不起。将军府里,大元帅面无表情,暗自捏紧了拳头,到书房看着行军图发呆。侯爷府内,正悠闲地煮着茶的陈锐精捏碎了茶杯,碎片划破了手掌犹不自知。
天才蒙蒙亮,就有宫女嬷嬷来叫门了,将不情不愿的苏寒月从暖和的被子里拖起来,穿衣的,洗脸的,梳理头发的。一个个安静有礼地上前服侍,有条不紊,进退有序。苏寒月也不多言,随着她们折腾。只是在宫女们要用给她上脂粉和胭脂的时候,稍微反抗了一下。那些脂粉和胭脂因此节省下来不少。
第一百三十二章:无拘无束?
差不多折腾了一个上午才算完毕,苏寒月已经是饥肠辘辘了。而那群宫女似乎没有让她进食的打算,将盖头往她头上一盖就算完事了。齐齐说了声:“王妃捎带,吉时一到自会有人来伺候王妃的!”然后,齐齐退了出去,关门,走人!
听着外面的喧闹,苏寒月一把掀开盖头,纳闷道:“这是什么状况!饿死我也没人管?好歹我是未来的王妃呀!”扯下盖头,打开门走出去。隔壁正是木念依和另外一个秀女的房间。她们两个都中了选,木念依被太子选中,被封为才人,另外一个不记得名字的秀女被齐亲王选中,也是被封为才人。只见她们的房间内,每个宫女都喜气洋洋,给两位新人穿着大红色的礼服,而两位才人悄悄地往宫女手中塞红包。
苏寒月看看自己身上的礼服,再看看她们俩的,就算是再不懂服饰的人也能看出来,她身上穿的衣服比她们俩的在款式和用料上都差很多,尤其是头上的凤冠,珠子明显的要大,要多。比起来,木念依的服饰凤冠又比齐亲王的才人华丽一些。但是,怎么比,都比她的好多了!她暗叹一声,看来程温裕这个裕王在宫中和在家中的日子都不是很好过啊!怪不得初次见面,两人狼狈成那样,堂堂大虞的亲王,竟也是个可怜人。
苏寒月站在门口**的时候,一个要出门的宫女瞥了她一眼,仰着下巴道:“麻烦王妃让让,我左才人马上就要出门了,耽误了吉时,太子怪罪下来,奴婢可担不起。”好个势利的奴婢!
苏寒月嘴角勾起,微微上前,讥诮地道:“呀呀,原来我是挡住了未来的太子……妃的路啊!真是罪过罪过……,我以为这屋里只有两位才人妹妹呢!这就让,这就让!”
屋子内的宫女都笑起来,那名宫女羞的满脸通红,低声道:“奴婢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还请王妃让让!”
苏寒月道:“既然不是太子……妃,凭什么让我让路?再说了,我到这里来,是看左妹妹来了,姐姐来看看妹妹也不行么?按辈分,太子也是我们王爷的弟弟,我怎么着也是她姐姐;论品阶,我是妃,她是才人。那里有妃给才人让路的道理!我这裕王妃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了?再说了,我不是门神,还没有把门完全给堵住呢!”
一旁的一个嬷嬷上前来狠狠掐了那个宫女一把,把她拖在一旁,让她去作别的事,谄媚地笑容堆在脸上,而眼睛里却掩饰不住轻蔑和不屑:“王妃赎罪,这小丫头刚进宫,不懂规矩,老身这就教训她!还请王妃宽容。这太子府的左才人马上就要出门了,还请王妃让让,勿耽误了吉时才是!”语气有礼却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苏寒月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妹妹,姐姐就不进来看你了!祝你早生贵子,吉祥如意,和太子甜蜜美满。”
木念依在那个宫女出声的时候就想要站起来了,无奈却被两个梳理头发的宫女悄悄按下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脸色难看地坐下来。
用祈求无助的眼神看着苏寒月,听苏寒月这样说,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有泪珠在滚动,启樱唇道:“姐姐,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姐姐一定要保重啊!”苏寒月朝她笑笑,点头离开。在院子里转转,想找点吃的,才发现除了房门紧闭的三间房屋,其他的屋子都是热闹非凡,没有一人理会她。
这些秀女因为不是正式的妃子,只是才人什么的,所以今天都一齐送到各个王爷府上,算是婚礼了。而她,苏寒月,裕王程温裕唯一的妃子,只能等待其他秀女都送出门后,才轮得到她出门。如此冰火两重天的待遇,怪不得木念依原来说的好好的,要与她共进退,后来却改变了主意。
当王妃果然不是人干的活啊!连肚子都吃不饱。她又想起初遇到程温裕和永言的时候,两个人瘦弱的身体和略带菜色的脸庞,他们是不是也经常挨饿呢?在苏家混吃了一段时间,父子两个的明显的胖了起来,面色红润起来,难道他们王府的伙食还不及一个苏府?
他们父子究竟在一个怎样的环境?苏寒月从来没有想过,在意过。这个时候才深切地体会到,为什么他们父子会那样喜欢她,喜欢她家,为什么程温裕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因为和她在一起,至少能吃饱,至少有一丝的欢笑。
想起程温裕父子傻傻的笑容,苏寒月竟然有一丝心痛。此生的幸福已不敢想,那就让他们三人互相取暖吧。
无聊地转了一圈,四处都是欢乐喜庆的人。苏寒月这样无所事事,到处找东西吃的人显得格格不入,找了半天也才找到一个苹果聊以充饥。盖冠满京华,斯人都憔悴!
一个鲜红多汁的苹果,几嘴就啃完了。苏寒月的从来不像其他的女孩子一般为了身材节制吃食,都是以吃饱为准,饭量自然也不小,这样小小一只苹果那里够填饱肚皮。
无奈之下也只得等候,其他的宫女嬷嬷,似乎每个都很忙,忙得没人理会她这个王妃。好不容易等到院子里都安静下来,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四个宫女,两名嬷嬷。躬身道:“吉时已到,请王妃出门!”
苏寒月挥挥袖子:“走吧走吧!我都等不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啊!”四个宫女低头暗笑,两个嬷嬷见怪不怪,面无表情。上前替苏寒月盖好盖头,牵着苏寒月走出院子,院子外,早有一乘红色小轿等候着。上了轿,颠颠簸簸,苏寒月呵欠连天。
出了宫门,又换乘八台挂了红花的大轿,鼓乐手也早已准备停当。一起轿子,就吹奏起来。虽然不待见这个所谓的裕王,但好歹是皇室子嗣,皇家的面子还是要的,好歹是封妃的仪式,不能太寒碜,让民间瞧了笑话去。
轿子抬起来了,朦胧中苏寒月隐约听到轿外有人在轻泣。掀开窗帘一看,却是妍芳苏菊,穿了大红的衣裙,头上也戴着大红的花朵。却是一面走,一面擦泪。苏寒月探出头去,笑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哭什么?哭嫁也应该是我哭啊!你们哭啥呢?”两人抬头看了一样苏寒月,眼睛红肿,越发抑制不住哭声。
苏寒月道:“放心,放心,就算我嫁过去,也决计不会让你们作陪床的丫头!别哭了啊!”两个丫头面上泪水还在流,却是扑哧一笑,妍芳道:“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害臊!什么陪床啊?我们那里是为自己,还不是为你呢?好好的人!竟然要嫁个傻子!那傻子的情况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虽说是个王爷,却是连个普通当官的都不如呢!小姐这样嫁过去,名分上虽然好听,是个王妃,可是……这恐怕比小户人家的少奶奶还不如呢!小姐,竟然还笑得出来!小姐啊……”
苏寒月道:“轿子都道门口了,你让我怎么办?跳下轿子逃走么?”妍芳眼睛一亮,扒住窗子,低声道:“好主意,小姐,好主意啊!你现在逃走,以你的武功,没人能奈何得了你啊!”苏寒月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啊!长了猪脑子啊!”
妍芳揉着脑门退回去,一面走一面道:“小姐,现在不逃,你一定会后悔的!”苏寒月摇摇头,不理妍芳。她没想道,今日竟然一语成谶。在日后回想的时候,她恍惚记得,妍芳那个小丫头,哭着让她远逃。要是那日逃了,会不会是海阔天空,无拘无束?
拐了一个弯,前面的喜娘惊喜地道:“呀,王爷和小王爷来迎接王妃了!”苏寒月纳闷地道:“妍芳,就道王府了?”妍芳摇头道:“没有,还早呢!是王爷和永言来了!他们倒是怕你跑了!”
说话间,程温裕和永言已经迎了上来,程温裕笑呵呵地道:“停轿停轿,我要看看寒月!”喜娘着急道:“王爷,使不得,使不得这耽误了吉时,对新娘子大大的不利啊!”程温裕奇怪地道:“对寒月不好么?哦!那好,不用停,不用停!”永言早已来到轿子侧面高兴地叫道:“姑姑,姑姑,是你么?”
苏寒月从窗口探出头去:“是我,永言!这些天,姑姑不在,你好么?”永言高兴地道:“好,好!姑姑,你真的要作我的娘,作我的母妃了么?你真的以后都和我们住在一起,和我们一起吃饭睡觉么?”
周围的宫女,嬷嬷太监们都笑起来,喜娘道:“小王爷,从此你们都在一起吃饭,睡觉倒不会在一起的!”永言还要问为什么,就被程温裕拉在一旁,程温裕把头伸进窗子,笑嘻嘻地看着苏寒月:“原来是真的,寒月真的来了!”
一旁的喜娘叫道:“哎哟,我的王爷啊,快出来,快出来啊!这新娘子的盖头不能掀开啊!”说着,把程温裕揪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你多保重
苏寒月道:“放心吧,只要你听话,我答应过你的话一定会算数的!”程温裕喜孜孜地道:“真好!寒月,我今天真的很开心!你开心么?”苏寒月道:“我?我不开心?”程温裕有些急了:“为什么不开心?寒月是不是不愿意作我的妃子?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睡觉玩耍?”
苏寒月道:“不是!我不开心,是因为,我快饿死了!快!你有没有吃的?给我一点!”一阵衣服摩擦的悉所声,似乎是程温裕在身上找着什么,片刻道:“寒月,我刚换过衣服,吃的没有哦!”
永言在一旁道:“姑姑,我有,我有!刚刚看到那个糕很好吃的样子,我拿了两块呢!我都不吃!只要姑姑以后都住在我们家,以后我有好吃的都给你!”一只手修长白皙的手伸进来,手里拿着两块略带体温的糕点。苏寒月含笑接过来,道:“哎,你们王府还真是小气,两块糕点就当作是聘礼了!呵呵!好,我收了!”
拿只手还在轿子里乱摇乱摸,程温裕道:“寒月,我真的好高兴,好激动,好害怕啊!寒月,怎么办?”苏寒月伸手握住面前那只修长的手,他的手掌温和宽大,将她的手整个包围,紧紧地握着,有些颤抖,有些汗津津的。
到了王府门口,下了轿子,透过盖头,她看到今日的程温裕穿了一袭艳红的袍子,袍子镶着黄色的滚边。
胸前一朵大红的花朵,映得他白玉似的脸也红艳起来,长长的睫毛下大大的眼睛,如苏水般滟涟生光,红红的薄唇,微微裂开着,露出闪着荧光的整齐牙齿,整个人精致得如同易碎的娃娃。同样美丽精致的是旁边红色的小小的永言,笑得合不拢嘴。
喜娘扶着苏寒月走上前去,递给程温裕一条红绸,让他牵着红绸,拉着苏寒月进去,程温裕不接红绸,拉过苏寒月的手,把喜娘甩在一边。
喜娘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追着进去道:“王爷,规矩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一旁的永言拉住喜娘,将系着大红花的红绸往自己身上一套,笑咪咪地问道:“是不是这样?”
所谓高堂,不过是一道封妃的圣旨。皇帝和皇后象征性地送了点礼物,派了几个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太监宫女过来,就算是心意到了。
只有苏家的人,全都到齐了,还有将军府的人,苏寒月昔日的袍泽同僚差不多也全来了。其他的官员也没有几个到场,诺大的王府,虽然摆了满满的酒席,坐的几乎都是女方家的人。
整个婚礼,最高兴的莫过于程温裕父子了,苏家人每个面上都很沉闷,只是为了应景,不得不辛苦地扯着嘴角,扯出一个大概的笑容来。
苏家大夫人和二夫人不敢居坐正位,只在侧位接受了两人的跪礼,又是一阵泪垂。三拜之后,领命而来的太监在收下苏笛韵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后,满意地回宫复命。
程温裕牵着苏寒月的手,来到洞房之内,永言也跟了进来。还未等坐下,就有人在外面喊道:“王爷,出来,出来,时间还早呢!快来喝酒!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得多喝几杯才是!“
程温裕看向苏寒月,问道:“寒月,我要去喝酒么?”苏寒月道:“当然要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酒席上你缺席怎么行!去吧!好好陪陪兄弟们,不醉不归!”
程温裕微笑道:“好,那我去了!你在这里等我哦!永言,咱们走!”永言扭着身子:“我不走,我在这里配姑姑!”喜娘在一旁道:“小王爷啊!今天之后,可不能叫姑姑了,要叫母妃了!”
永言跑过去,掀开苏寒月的盖头,呆呆地看着苏寒月道:“姑姑……嗯……母……母妃,你今天真好看!”喜娘赶紧过来将盖头埋怨道:“哎哟,我的小王爷啊,这盖头可不是你玩的,可要等着新郎官来掀开呢!我的小王爷,你就道外面去玩吧!这新房可不是小孩子能进来的!”永言不高兴了,撅着一张小嘴:“为什么不能进来,我今晚还好和姑姑……嗯……母妃一头睡呢!”
喜娘哭笑不得,连推带哄要将永言哄出房门。永言灵活地躲闪着,急得喜娘满头大汗。苏寒月悠然地道:“我说,你们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到外面去好一些!喜娘,你先出去吧。我和永言说两句话,就让他出来!”
暮色四合,月上邬梢。大虞帝国的京城帝京在祥和宁静的白月光中,显出几分喜庆来。只见,几处府邸灯笼高挂,烛焰熏天,车马繁忙,人如潮涌,热闹非凡。近处看,这些府邸都挂了大红的灯笼,贴了大红的喜字。身着红衣的人们,满脸红色的喜庆,觥筹交错,推盏换杯,人声鼎沸。
不错,这几处都是几个皇子的府邸。相比其他府邸的热闹非凡,裕王府要显得冷清多了。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几乎都往其他的几个皇子府中去了,裕王府中只有一些和苏家还算亲厚德人前来道贺。
这些人都是苏寒月的同僚袍泽,喝起酒来毫不含糊,嗓门一个赛着一个大,这才使得本就空旷的王府显得热闹了几分。席间,一个身着大红衣裳,披挂大红彩球的人被喝酒的人们搂来搂去,反反复复地喝酒,然后反反复复地被教训了同样一句话:你小子,虽然是什么王爷,但是,也太屈了我们苏将……将军,你小子若是以后敢欺负她,我们绝不饶你……
比起前院的喧闹,新房里要安静得多,但是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坐在桌前,正准备将一只鸡腿塞进嘴巴里的新娘,看着门口走进来的那个人,张大了嘴巴。
来人道:“塞鸡蛋么?你的嘴不用张那么大!”新娘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来人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来洞房的!我的小心肝,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嗯,如果你是不小心走错路的,我也无可奉告,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
来人撩开袍子,在桌子面前坐下,看了一眼:“在皇宫里,没让你吃饱么?似乎是饿了很多天的样子!”新娘子啃着鸡腿道:“你要不要吃点,那么多,不吃别浪费了!”面前那人道:“你就不奇怪,我是为何而来?”
新娘子道:“呵呵,只要你不是来洞房的,我就不奇怪!看你偷偷带着一支枪进洞房还挺害怕的!唉,陈锐精,你不是去看看太子新纳的才人么?那才叫一个美啊!”
不错,来人正是陈锐精,新娘子正是苏寒月。
陈锐精道:“废话少说,走不走?”苏寒月终于啃完了那只鸡腿,用袖子擦擦嘴:“能走到哪里去?你不是李靖,我穿了红衣也不是红拂啊!感谢你来闹洞房呵!”
陈锐精握住苏寒月的手腕,怒道:“难道你就甘心情愿这样?就这样认命了吗?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不会伤及苏家任何人!难道你一辈子就只能任人摆布?出了一个牢笼,再入一个牢笼!若是你入了太子府或者其他亲王府中,我决计不会阻拦你!你也知道的,程温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苏寒月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我走了,他怎么办?选妃已经是一个笑话了,再让他经历一个笑话么?若是不愿,我还会呆到现在么?我狠不下心来,我不忍心欺骗他和永言,不忍心让他失望!”
陈锐精放开苏寒月的手:“你总是不忍心负任何人,为何忍心负我?罢了!你多保重!”
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犹豫。苏寒月在后面低声道:“嗯,这个,我能不能说声:恨不相逢未嫁时呢?其实,半个月前,如果有人上门求亲,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今天你来,我很高兴!”
陈锐精寂寥的身影被红烛拉得老长,迈出的脚无法收回,头微微偏了一下,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握着枪的手紧了又紧。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带着醉意却欣喜的声音道:“寒月,寒月,我来了!”
一个东倒西歪的的红色身影闯了进来,看到持枪而立的陈锐精,楞了一愣,嘟囔着道:“啊,是陈将军哦!啊!我走错房间了!”转身而出,继续叫道:“寒月,寒月你在哪里?”
陈锐精沉静地道:“你确定,你要嫁的是这样一个人么?这样一个连自己的妻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么?”苏寒月开口道:“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走下去,他找不到我,我只好去找他!”声音低沉,有一丝无力,一丝寂寥和无奈。
陈锐精风似地出门而去,顺手将门重重关上,咣当地巨响,差点要将整扇门砸坏。屋子里的苏寒月对着一桌美食,没了胃口。拿去一旁的红盖头,好好盖在自己的头上,退到床沿坐好,再不动分毫。
第一百三十五章:别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温裕才找了进来,跌跌撞撞地,笑着道:“呀,原来寒月在这里,让我好找!我总算是找到你了!”苏寒月道:“我一直都在这里,你是自己没找对罢了!”程温裕来到床前,轻声道:“寒月,我可以掀开你的盖头么?”苏寒月道:“你不掀开,难道让我一直闷着么?”
细细的黄色的秤杆,挑开鲜红的喜帕,苏寒月的脸在红红的烛光中也显得红艳起来,程温裕定定地看了一会,道:“寒月,你真好看!好漂亮啊!尤其是今天!”苏寒月伸伸懒腰,道:“好了,这下婚礼算是结束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可以休息了!唉,温裕,你吃饱没有?没吃饱哪里还有菜,没喝够哪里还有好酒!”
程温裕的嘴里有酒气喷出来,眼睛却是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两个浅浅的酒窝里是满满的笑意。程温裕坐到床边,痴痴地看着苏寒月:“寒月,我想看着你!想好好的看看你!”
苏寒月转头给他一个和蔼的笑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嘿嘿,我好看吧!比你好看吧!嘿嘿,要是听我的话,我就天天给你看,若是不听话,嘿嘿……”
程温裕点头如小鸡啄米那样:“听,听,这一辈子都听寒月的话!”苏寒月笑道:“那好,现在脱鞋上床睡觉!”
不知怎的,这一觉竟然睡得香甜无比,似乎连梦都没有一个就睡到了天亮。屋子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睁开眼,一旁的程温裕犹在沉睡之中,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地向上翘着,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脸上满是笑意。白玉似的脸庞有小小的红晕,眉毛横似远山,挺拔俊俏,睫毛长长弯弯,犹如新生的孩童。
苏寒月撑起一只胳膊,仔细打量着睡梦中的程温裕,他真的如婴儿一般纯净可爱呢。心情也好了起来,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意。正想掀开被子,程温裕的睫毛抖动几下,睁开眼睛,看到一旁注视着他的苏寒月脸上的红晕更浓了,眼神怯怯的:“寒月,早!”
苏寒月见他醒了,笑着道:“早!起床吧!”两人整理好衣裳,就有丫鬟敲门,抬了洗漱用具来。一切准备停当,正要出门,却听见整理床铺的丫鬟,惊讶出声。苏寒月奇怪道:“怎么了?”那个丫鬟看了一眼苏寒月又看看程温裕,双手连忙扯起床单,有一丝惊恐,几分慌张,忙道:“没……没什么!”
苏寒月也不介意,拉着程温裕就出了门。院子里,一个丫鬟一面扯着永言,一面帮他整理着衣服,着急劝他:“小王爷,王爷和王妃不会这么快就起床的!你等等啊!等等!”
到王府已经五日了,苏寒月对王府的丫鬟下人和管家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对他们,她并不满意,看到程温裕父子以前的种种,她就知道这些下人们没一个是真心对他们好的。现在,看到新来了王妃,行事还算是规矩守礼。只是,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有谁在暗中窥视,探查,转过头去,屋子又是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除了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在王府的日子,还算是轻松快乐。
每日起床送永言去国子监,然后和程温裕一起到绣坊看看,或者带着他到野外走走,或是去看看其他的朋友。然而这样逍遥的日子没有过来多久,十日后,皇后的一道口谕,让裕王府又乱成一团。
皇后说,裕王府人丁单薄,血脉不旺,所以,将上次落选的五名秀女全都赐给程温裕封为修容,让裕王妃好好打点着,人三日后进门。新人进门宴席是免不了的,还有各个新人的住所也是要安排打点的。
苏寒月叫来管家,让他全权负责,管家却抬了一本帐目来,婉转地说出,上次苏寒月进门的时候虽然有皇家的赏赐,但是也花费了王府不少的积蓄,目前王府库房已经空空。
苏寒月正坐在书房之内,旁边是兴致盎然的程温裕,两人定定地瞪着面前的那本帐册,两双手乱翻。帐册是崭新的,还散发着墨的香味,用的纸张也是极好的,白白的,极为细腻。除此之外,两人再没有其他发现。
桌子下面管家恭敬地弯着腰,低着头,等候两位主子审核帐目。裕王府的管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略微发胖,背有些佝偻,看上去十分的卑谦恭敬。苏寒月拎起一页帐目道:“我说王爷,你家里怎么就穷成这样了?你平时吃什么啊?你不会是让我以后跟着你喝西北风吧!”
程温裕眨眨长长的睫毛,搓着衣襟道:“这个,我不知道……不会的,只要我有吃的,就绝不会饿到你的,寒月,如果真的只有最后一点吃的,我也会让你先吃的!”苏寒月叹了一口气道:“真是让我感动!堂堂的王爷、王妃竟然要互相推让一点食物!你说是吧,管家,你感动不感动?”
管家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一点诧异,随即道:“王爷、王妃鹣鲽情深,和睦美满,能够患难护持,真是令人羡慕,怪不得有人感叹只羡鸳鸯不羡仙,王爷、王妃这份情深意重世间难寻啊!”
苏寒月阖上账本道:“可惜,这样一对情深意重的鸳鸯就快被饿死了!要不,这样,温裕,就借钱给你讨媳妇吧!管家,你去太子府,睿亲王府问问看,能不能借点钱来救救急!”
管家一脸错愕地看着苏寒月,这个,借钱,太丢脸了吧。管家的脸慢慢变成猪肝红:“王妃,这个……似乎不妥啊!这传出去,对王府的名声……”
苏寒月淡淡地笑着:“就这么点小事,你就不用来麻烦我和王爷了!由你全权负责!请不要辜负王爷和我对你的信任!走吧,温裕,外面去玩!”
不理会管家的百般哀求,苏寒月拉起程温裕就走。
管家在身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哀求道:“王妃啊!这么大的事,需要的银子不是小数目,你让小的去,那些管事怎么能借给小人啊!请王妃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就饶了小人吧!这事办不好,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小人担当不起啊!王妃!”
苏寒月停了一停,道:“这样啊,好吧!你去苏府,把泉文滨何管家请过来,让他来帮忙好了!”其实,管家打的主意便是让苏寒月从苏家拿些银两过来,谁让苏家在城中有那么的大的生意呢。听到苏寒月这样说,连忙点头,小跑着去了。苏寒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
泉文滨很快就被请过来了,苏寒月、程温裕与泉文滨在书房商量了片刻,就出了书房。程温裕对管家严肃地道:“为了办好这件事,你就暂时屈居二管家的职位,这……这王府大管家的职务就有泉文滨……泉将军暂时担任!你……你……去吧下人们都叫来!我要当众宣布!若有不服从泉将军管理的,军法……军法处置!”
说完这些话,程温裕转头微笑看着苏寒月,苏寒月朝他竖起大拇指!
泉文滨到这里帮忙,苏寒月拜托韦成益照看苏府的安全。韦成益不喜与人相处,但是做护卫还是挺不错的。泉文滨一来,所以的事情都摆平了。裕王府没有从外面借一分钱,迎接五位修容的宴席办的体体面面,虽然前来贺喜的人依旧不多,也没让裕王府因为银子问题而失了颜面。
自从何管家来了之后,王府的下人个个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改以前的散漫无礼,个个小心翼翼服侍各位主子。因为何管家一来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短短一天内就清查了数年的账目,查出一大笔被管家和下人们吞掉的银子。泉文滨是行伍出声,自然有办法让管家和个个下人把吞掉的银子如数吐出来。
为此,老管家大病一场,辞病在家。还有不少人吐出银子后,再不敢在王府现身。王府人手奇缺之际,泉文滨招进来一批丫鬟小厮和一个老实的管家,听说,都是以前阵亡或者负伤的贫困同僚的家人。其他的丫鬟小厮虽然有怨言,却是人轻言微,怒不敢言,从此,他们可以互相勾结,偷懒懈怠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五位修容进了府,隔天就有各自的家人送上了礼物和几名支使的下人。
苏寒月和程温裕在大厅里看着修容们和家人抱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难舍难分。苏寒月还算是镇定,抬着一杯茶,悠悠地喝着,由她们哭闹去,程温裕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来来回回地跑着,着急道:“你们别哭了,别哭了!”没人听他的。
他跑道苏寒月面前道:“寒月,她们为什么哭成这样子?你劝劝她们,不要哭了!她们再哭我也要哭了!”
苏寒月淡淡地道:“这些都是你的娘子,你的妾室,她们的家人自然就是你的丈人,也是你的亲人了!她们哭一下有何不可!”程温裕无奈,只得又去劝,劝了半天,恼了,大叫一声:“不要哭了,不许哭!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许你们在这里哭!要哭回你们家去哭!要是……要是你们再哭,我也要哭了!呜呜……”说罢,竟然当真哭了起来,眼泪刷刷地留下来,胡乱地用袖子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