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解解馋
“他请郭公子帮忙了,否则那日我去郭公子也不会见我。”宁姑娘不好意思的笑道,“回去替我向天荷陪个罪吧。”
“二姐姐,你说明年郭大哥跟那位卓公子能中举吗?”苏寒月靠在苏问蕊的怀里问。
“但愿他们都能中。”苏问蕊靠着车壁,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苏寒月叹道,“不知宁姐姐出嫁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宁姐姐才多大呀,有十五吗?”这么早就嫁人,身子还没长好呢。
“定是宁千户催得急,不过也有十五嫁人的。早些也好,免得夜长梦多。”指不定宁夫人半路又想出什么花样来。
“宁姐姐这么聪明,早早的关进内宅里,真是可惜了。”苏寒月也叹道。
苏问蕊奇道:“她嫁了人,自是在内宅里相夫教子,难不成还要抛头露面吗?”
这就是代沟了,穿越了几百上千年,得有银河系那么宽。
苏寒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解释道:“二姐姐认为,一颗明珠是放在外面散发光彩好呢,还是放进黑漆漆的匣子里好呢?”
“既然是明珠,那放在外面肯定会被人惦记,还是放在匣子里妥当些。”苏问蕊的话将苏寒月的后续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完全没法沟通,她们思路的方向都是相反的。
见苏寒月没有接,苏问蕊低头看了看她。苏寒月正趴在她怀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不是想去酒楼吃一次么,困了吗?”苏问蕊掀帘子看向外面,快到坊市前的酒楼了。
“真的要去吗?”苏寒月坐直身子,身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你不是想去吗。咱们难得出来一趟,姐姐就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吧。”看到苏寒月眼里又充满了光彩,苏问蕊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车在行到坊市边的时候苏寒月又听到了林青的声音,好像还有林老。她掀开车帘往外一看,果然是他们。苏寒月扬声喊道:“林爷爷。”
林青、林老还在四处张望,林文盛已经看向了苏寒月的车。
“你们去哪儿?”居然一家三口全出来了,看来苏兴德已经把林文盛的身份安排好了。
“今日是我爹爹的生辰,爷爷说去酒楼吃一顿好的。”看到从车窗露出的苏寒月的脸,林青堆满了笑意兴奋难抑。
“是坊市口三层楼的那家酒楼吗?”这附近好像只有那家。
“对,就是那家。”在这边陲重镇,这座酒楼算是比较高档的。虽然酒楼只有三层,但顶层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苏问蕊曾经到这里用过一次膳,是苏天荷带她去的。现在延续传统,她带苏寒月去了。像林青他们这样普通的人家,去了酒楼也只能坐一层大堂。
“我们也去那家酒楼,一起吃吧。”苏寒月邀请道。她还不知道苏兴德是怎么帮林文盛制造假身份的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问问。
林家三人对视一眼,林青当然是很愿意,林老与林文盛却有着一丝为难。毕竟身份不同,苏寒月可不能跟着他们坐大堂。
苏寒月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苏问蕊却看出来了。她出声道:“林爷爷是长辈,应该我们请你们才对。”
林老正要推辞,苏问蕊又道:“咱们要个顶层的包间,可以好好说说话。”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这里是雁门关,民风相对彪悍,要求并没有真的这么严格。
顶楼可不是他们这阶层的人能上去的,林老不再争辩。
尽管苏问蕊只来过一次,但眼尖的掌柜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苏府的小姐,很热情的将苏问蕊与苏寒月迎到了顶楼雅间里坐下。只是跟在她们身后进来的林家人,难免就显得怪异了。小二在这里跑堂好几年了,颇有些眼力劲儿,神色非常自然的替他们安排了座。
除了苏寒月与林青不好好坐着四处打量外,其他人都落了座。
“这酒楼看着还行,虽然只有三层。”其实在座的人都挺尴尬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苏寒月跟林青却像完全感受不到一般,一张嘴苏寒月就说了这么句。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掌柜正引着其他客人从门前经过,恰好听到。
“三层可不算矮了。”谷文翰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他听到了苏寒月的话,也听出了她的声音。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说话一点儿余地也不留。这么大口气,她个小丫头还真敢说。要是不认识的人听了,一准儿觉得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谷文翰反思自己,觉得对待苏寒月确实严苛了。是以后来每次想到苏寒月或者遇到苏寒月的事儿,都会迫使自己以宽容的心态来想她,渐渐的也成了习惯。若在平日里,不管是谁用这么大的口气说话,他都会不客气的反驳。
苏寒月也听出了他的声音,还真是冤家路窄呀。他这个人最是敏锐的,要是被他瞧见自己跟林家——特别是林文盛在一块,也不知会不会联想到什么。
苏寒月还没想到怎么让谷文翰不至于进来,就听苏问蕊问:“是谷公子吗?”她听苏寒月说过,谷文翰是左都督的亲侄子。虽谈不上巴结,但还是应该对人家客气一点。
“苏二姑娘。”没想到苏问蕊也在,他放在帘子上的手顿了顿。也对,苏家怎么会放心让苏寒月一个人来酒楼吃饭,定是有人跟着的。
这眼瘸的,只知道苏二姑娘不知道苏三姑娘是吧?也不知怎么搞的,苏寒月心里居然酸溜溜的。
谷文翰不掀帘子,苏问蕊倒掀起了帘子。“今日朋友生辰,我跟妹妹陪他们来吃饭的。”苏寒月紧跟着过去,把苏问蕊推出了雅间,迅速放下了布帘。
虽然速度很快,但谷文翰还是看到了。是那个鞑子,还有林家人。
谁过生辰?是林家人吗?为什么那个被林青叫爹爹的鞑子会跟苏家的两个丫头在一起?他们认识吗?
谷文翰是个心思重的人,一点点端倪就能让他想很多。
“是啊,谷公子应该挺忙的,咱们就不耽误你了。”苏寒月巴不得快些送走这座门神。她汗都要急出来了,偏苏问蕊还慢吞吞的。
这谷文翰绝对跟宁姑娘的表哥,那位卓公子是一类人,心思缜密得匪夷所思。要再跟他多说几句,估计什么都能猜出来。
“不急。”谷文翰儒雅的淡然道。
跟谷文翰的接触不算少了,苏寒月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他起疑了。
“汤叔,这二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苏千户家的千金。”这时苏寒月才注意到,谷文翰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位被谷文翰称为“汤叔”的人是位名医,在谷文翰六岁母亲去世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并治好了他虚弱的身体。之后便一直留在左都督万松云家,一边照顾谷文翰,一边充当万松云的幕僚。
这次来雁门关,一是万松云要来,一是谷文翰以后将会留在雁门关入军籍,他决定遵守谷文翰母亲的临终嘱托从此便留在他身边了。
“苏家小姐好。”汤弘博很有些道骨仙风的感觉,看人的目光也清清淡淡的不苟言笑。
汤弘博就像一盆冷水。苏寒月被他一激,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她跟苏问蕊向他还了礼,互相寒暄了一番便分开各自入了雅间用膳。
酒楼的吃食味道好,苏寒月是听苏天荷说的。实际尝过之后,苏寒月有了百见不如一闻的感觉,并不如想像中的极致美味,也汤是她要求过高。这家酒楼的食材虽然确实地道,但无论是烹饪的手法、技艺或者调料的多样性,跟后世的大酒楼还是不能比的。
“好吃吗?”苏问蕊放下筷子,“怎么吃这么少。”
“还行吧。”比起苏府的饭菜还是好很多的。
还行?桌上一众人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苏寒月,特别是林青。本来还东看看西摸摸的,可菜一上桌他立刻就规矩了,一餐下来连话都没顾得上说。林文盛的样子也跟他差不多,林老好些,还与苏寒月拉拉家常什么的。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林青非常诚实的抽空道。
苏寒月颇有种曲高和寡的感受。想当年,她大学毕业没有去找专业对口的工作,就拎着一个包一边旅行一边打工,吃遍了所有去的地方的美食。因为她走一路吃一路,朋友便亲切的叫她“蝗虫”。
“你还小呢,以后大了就知道这些东西不稀奇。”苏寒月凉凉的解释。
“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好像吃过更好的一样。刚上楼的时候也是,总爱说些没边儿的。苏问蕊不喜欢她这样子说话,感觉好像离自己很远。
看席面已经吃得差不多,苏寒月举起茶盏道:“二姐姐,咱们再跟林伯伯喝一杯吧。”接着对林文盛道:“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饮下这一杯,苏寒月觉得也该解解她的馋了。她那颗八卦的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了好久,早就想问林文盛是怎么回到林家的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什么都没问出来
林老放下杯子道:“这事全靠苏千户帮忙,他对林家的大恩大德,咱们祖孙三代永世不忘。”
“林爷爷您太客气了,其实帮你们也是帮我们自己。”还是言归正传好了。
那日苏兴德把林文盛从苏家带了出来,安排到他早就备下的一户人家里。据说那家人几十年前有个女儿被鞑子劫了,至今下落不明。他让林文盛冒充那个女人的儿子,就说是按母亲的遗愿逃回来的。
如今家里就剩下个七老八十的瞎眼老妇,已卧病在床很久。平日里都是由街坊邻居帮衬着,大家都知道她时日不多了。就是因为一直念着被劫走的女儿,心愿未了。林文盛是作为老妇的孙子去她家的,去了没几日便替老妇送了终。
也因此,他便有了正经的身份。
现在他与林老的关系是名义上的义父子,以学艺为名住进了林家去。
整个过程顺理成章,苏兴德甚至让林文盛重新入了一次关。守关的将士都见过了林文盛便有了证明,证明他比那个之前逃走的奴隶来得晚。
听到这里,苏寒月才松了口气。虽然谷文翰已经怀疑了,但他没有证据。苏兴德把有关林文盛的一切从入关开始捋了一遍,若不费一番功夫是找不出破绽来的。就算谷文翰怀疑,也不可能一点点的去查。
放下心里的大石,苏寒月不禁有些佩服苏兴德。别看他没读过什么书,办事还真不含糊。
结账的时候又是一番争夺,最后还是让林老付的银子。
临走拜别的时候,林青走到苏寒月面前,郑重道:“多谢你救了我爹,帮了咱们家。”
苏寒月笑了笑,也没推辞。
“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今日不知道会遇上便没带,明日我给你送到府上去。”说这话时林青的脸有些胀红。苏寒月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脸红,却看到苏问蕊在一旁憋笑。
正要说话,苏寒月目光一扫却瞥到楼梯上的一双靴子。她年纪小,个子矮,看人的时候经常先看到别人穿的鞋。这双鞋很眼熟,她是见过的,似乎谷文翰今天穿的就是这么一双鞋。
居然站在楼梯上偷听?
苏寒月向苏问蕊递了个眼色,匆匆与林家三口告别上了车。
“出什么事了?”车刚动起来,苏问蕊便问。
苏寒月不想说太多,免得苏问蕊跟着她一起担心。她是个爱操心的,说她会担心得睡不着觉都有可能。“二姐姐刚才为什么笑?”
见问,苏问蕊便又笑起来,“你说,他送你东西,却为何要脸红呢?”
苏寒月一愣,不会吧,还是个小屁孩呢。
这么小就慕少艾?
苏寒月没理会苏问蕊的调笑,她可没心思玩儿这些小孩子的游戏。
第二日,林青果然一早就来了。
苏寒月到前院儿花厅见他,“怎么这么早?”她在主位坐下问。
“喏,给你。”林青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以后从里面取出一串手串儿来。
手串儿是透明的,跟她送去让林老打磨的水晶一样。做成莲花的形状,一粒粒用红绳穿在一起。
既简洁又大方,是苏寒月喜欢的样式。
苏寒月放在手里看了又看,半晌才抬起头问道:“你做的?”
林青红着脸,局促道:“我第一次做,做坏了不少,剩下的只够穿成一个手串。”
“真漂亮。”苏寒月不吝赞美,“我很喜欢,谢谢你。”
林青的脸更红了,憋了好半天才说:“你喜欢就好。”
苏寒月觑了他一眼,见林青家这么清纯,都不忍心逗他了。
“你的生辰是哪日啊?”苏寒月转移话题。
林青呆了呆,立刻接道:“四月二十八,你呢?”
“我是二月十四,早过了。”苏寒月想了想,“等你生辰的时候,我也送你个礼物吧。”礼尚往来嘛,既然人家都这么客气了。
“你想送我什么?”她是个官家小姐,难道是要绣张手帕送他。
女孩子给的手帕呢……
想着想着,他又脸红了。
“你猜猜。”怎么这么爱脸红,放在街上都可以当红绿灯了。
他猜是手帕,但……可以说出来吗?
“我猜不到。”林青摇了摇头。
当然猜不到,因为没人知道她做出了镜子,还是银镜。她是牛掰的第一人,苏寒月忍不住笑了起来。“猜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你生辰也没几日,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苏寒月突然瞥见花厅侧面的窗户外露出了小半个头顶。看那发式,梳的是妇人头,肯定不会是丫环。
哪个婆子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外面偷听她说话?
苏寒月朝林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滑下椅子出了门。
“小姐……”见苏寒月突然出来了,春梅出声相问。
“去看看是谁?”苏寒月加快脚步,带头向花厅侧面跑去。
等她们赶到时,人早就没影了。
要不是刚才春梅出声,肯定已经逮住了。“你顺着这条道出去,看刚才离开的是什么人?”她对春梅吩咐道。
春梅刚刚一直在外面守着,里面的话她是听见了的,所以来偷听的人肯定跟春梅没有关系。既然如此,那她派春梅去查便不应该有问题了。
回到花厅林青问她时,她什么也没说,又闲聊了一会儿才将他送走。
苏寒月在花厅里等到春梅回来,“知道是什么人了吗?”
春梅摇了摇头,“回禀小姐,奴婢一路追出去一直到月门,月门周围没人,后面又有回廊,四通八达的,不知她往哪里去了。奴婢只好一条路一条路的问,大致有四人经过,但到底是谁在外面偷听却不知道。”
“哪四个人,说来听听。”她就不信了,这府里还能闹鬼不成。苏寒月饮下一口冰糖梨子水,甜得她直哆嗦。是苏问蕊给她熬的,说她有些上火,得喝些。
春梅应了声是,回道:“一个是二小姐的二等丫头留香,一个是大小姐的大丫环腕大,一个是厨房做事的婆子刘妈妈,还有一个是……兰嬷嬷……”
绝对不是丫头,两个婆子,一个是厨房的刘妈妈,一个是兰嬷嬷,这两人嫌疑最大。
去问问厨房,今早是不是派刘妈妈来过这附近,至于兰嬷嬷……等你问过厨房再说吧。
春梅并没有很快来回禀,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刘妈妈亲自送菜过来,向苏寒月回禀了今日清晨的事。
刘妈妈在苏府已经服侍三年多了。她并不是买进府的,开始的时候只在府里的二门上打杂。后来时日长了,廖氏见她老实勤快便让她进厨房帮忙。因为她为人热心,每日又都要回家,厨房有时候需要采买些杂物都是让她帮忙。就连苏问蕊,对她也很是信任。
昨日回家前,厨房里的毛婆子腿疼,平日擦的药酒快用完了,便让刘妈妈回家前替她去药铺子里配些回来泡着。结果今早刘妈妈出门的时候给忘了,她儿子看到便送了过来。刘妈妈早上会经过花厅,就是过来取药的。
只是……
她经过花厅附近的时候看到窗外站了个人,那人她见过,就是才回府里来的兰嬷嬷。她怕被兰嬷嬷看到,便绕道离开了。
果然是兰嬷嬷,苏寒月早就怀疑是她了。只是手底下的丫环都看着呢,总不能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的指认。
苏寒月的目光缓缓在屋里扫过一遍,看里屋里的丫环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苏寒月淡然道:“春梅一会儿去找二姐姐,告诉她我想跟她一块儿用晚膳。另外,你们都记住,今天屋里说过的话,不汤传出去。”
居然敢偷听她会客,这心性还真不好说。难怪当初小寒月会挂掉,表面上看着跟兰嬷嬷亲近,实则她的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小对寒月根本不用心。这眼见着回来了,便想仗着是老人,小寒月又曾经很依赖她把苏寒月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可此寒月非彼寒月,她的计划落了空自是不甘心的。第一天给了个下马威,本以为会老实一段日子。不料这才多久,又开始给她起幺蛾子了。
该怎么收拾这个兰嬷嬷呢,苏寒月想先让苏问蕊了解一下发生的事,看看苏问蕊的决定再说。若苏问蕊的处置不能令她满意,那么她就会自己出手。
没有等到晚膳的时候,下午苏问蕊便过来了。她来的时候,正巧苏如旭与苏寒月都午睡醒来,在一块玩翻身的游戏。经过这一两个月的训练,苏如旭已经能够自如的翻身了。每次翻来趴着,都会咧开没牙的嘴流着口水冲苏寒月笑。
“在玩什么呢?”苏问蕊笑问。
“他这么小能玩什么,就陪着他瞎乐呗。”苏寒月坐起来,也将苏如旭翻过来仰躺着。“他只要一趴着就流口水,是要长牙了吗?”
苏问蕊也不懂,只好说:“大概吧。”说完,也上前逗了苏如旭一阵。
“听说你想跟我一起用晚膳?”见苏寒月点头,苏问蕊又道:“出什么事了?”
“二姐姐怎么就肯定我这儿出事了?”苏寒月噘着嘴问。
“那今日上午春梅满院子在问些什么?”说到这儿,苏问蕊笑了笑,“现在妹妹院子的人口风都挺紧啊,我问了半天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不是什么口风紧,是我不让他们说出去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苏寒月心不在焉的玩着苏如旭的手指。
第三百五十八章:火上浇油
“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儿?”苏问蕊赶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掐着苏寒月午睡的点儿过来的。
苏寒月不答,只对春梅道:“去把刘妈妈叫过来。”
不一会儿,刘妈妈过来了。苏问蕊对这个刘妈妈很是熟悉,也颇为信任。听完刘妈妈的话,苏问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好半晌,苏问蕊才回过神来。
“妹妹觉得如何?”兰嬷嬷可是苏寒月的乳母,苏问蕊得顾忌她的感受。
本想让苏问蕊来处理这件事的,但她既然问了,苏寒月便也不用客气,直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虽说她是我乳母,可说句不好听的‘我是主她是仆’。一个仆妇私下偷听主人的谈话,不管她是何居心该罚就是罚。”
“妹妹想如何罚?”以前苏寒月这么喜欢她的乳母,就是母亲想罚兰嬷嬷都被苏寒月拦下来了,如今居然能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苏问蕊感觉就像在做梦。
“那就得听听她的理由了,看她是为了什么要去偷听。”她要是说不出个正当理由,苏寒月是不会放过她的。刚开始她还想着,既然是苏问蕊想留下的人,就算不能用也可以当个闲人养着。不料她还没做什么呢,兰嬷嬷倒是先出手了。
“请兰嬷嬷过来。”苏问蕊对小香道。
不一会儿,兰嬷嬷便跟着小香来了。
一进屋,她便立刻得苏问蕊行礼,满脸的笑容,嘴里的奉承话说个不停。
子曰:巧言令色,鲜以仁。
孔老先生不愧是圣贤,说得真有道理。
苏寒月也不打断她,就静静的听着,看她能忽悠多久。
还是苏问蕊听不下去了,阻住了她继续翻动那三寸不烂之舌。“兰嬷嬷,你在府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出去过几个月,但府里的规矩应该知道得很清楚才是。今日为何要去偷听你们小姐说话?”
兰嬷嬷立刻跪地,大呼冤枉。
“冤枉?”苏寒月冷冷一笑,“兰嬷嬷的意思是偷听的人不是你?”
兰嬷嬷曾经可是当过廖氏的丫环的,这么多年下来对什么事都有三分警惕,而且还能屈能伸。既然苏问蕊一开口就是问她偷听的事,说明她们是有证据的。若她死不承认,到时候她死得更惨。若承认了,再编出一番理由来,说不准反而能将这暖香院重新握进手中。
想到这儿,兰嬷嬷不再犹豫。“老奴今日听说小姐要去花厅见一个穷小子,虽说男女七岁才不同席,但毕竟身份不同。老奴怕小姐不知轻重,做出什么惹人耻笑的事来,才跟着去了花厅。这次自老奴回来便不得小姐的喜,虽不得喜,但老奴还是一心想着小姐。屋里的丫头年纪都不大,有的事想不周全的还不得老奴来想着。索性今日没出什么事,老奴就算背得个偷听的名声也认了。”
合着今日没出什么事都是她偷听的功劳了?
再说了,苏寒月才多大,林青才多大,能出什么事儿?
苏寒月只觉得一把火在心里烧来烧去,真是气得肝儿疼。
这老刁奴,嘴皮子还挺利索的。
“这事还得怪我。”苏问蕊的话打破了屋里的沉默,“是我考虑不周才让寒月见林家的那个孩子的,也多亏嬷嬷想得周到,否则传出去不知有多难听呢。”她看了苏寒月一眼,“妹妹也别多心了,兰嬷嬷是为了你好呢。”
鬼才信是为她好呢!
苏寒月真想啐那兰嬷嬷一脸。
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被兰嬷嬷算计了一把,是她轻敌了。
“那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吧,难道还真相信兰嬷嬷的话?
“兰嬷嬷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了,以前服侍过母亲的,又是你的乳母。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想不周全,还是要多听听兰嬷嬷的话才行。”苏寒月一听就明白,苏问蕊信了。
她居然信了!
苏寒月张了张嘴,终是又闭上了。就算她说破了嘴,苏问蕊也不会改变想法。何必呢,说不定最后还得影响她们好不容易才恢复些的感情。
“既然姐姐都开了口,妹妹怎敢不听呢。”苏寒月站起身,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兰嬷嬷扶了起来。“姐姐说得对,兰嬷嬷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了,懂得自然多些,咱们应该多向她请教才是。”可不是老人么,都快成精了。
“妹妹能这么想那便再好不过。”苏问蕊露出欣慰的笑。刚开始,苏问蕊担心苏寒月怪她当初赶走兰嬷嬷。等兰嬷嬷回来了,见苏寒月待她冷淡又觉得怪异。后来听说兰嬷嬷偷听,苏寒月要罚她,更觉不可思议。苏问蕊不希望苏寒月因为她,而故意待兰嬷嬷不好,免得她多心难过。
如今见苏寒月又待兰嬷嬷亲切如初,她总算放下心来,觉得苏寒月应该不再怪她了。
用晚膳的时候,是兰嬷嬷在旁服侍的,苏寒月则笑咪咪的听着她说话逗趣。
等苏问蕊用完晚膳离开后,苏寒月看着侍候她梳洗更衣的兰嬷嬷半晌没言语。睡觉的时候,苏寒月终是忍不住了,“兰嬷嬷不愧是老人儿,手段不差呀。”连苏问蕊都被她蒙蔽过去了。
能重新回到房里侍候,兰嬷嬷自是有些得意的。她笑道:“哪里,都是二小姐抬爱。”
这是准备抱苏问蕊的大腿去了?
苏寒月冷笑一声,“我要睡了,你下去吧。”
骗得了苏问蕊一次,难不成还骗得到第二次?她最好小心点,别被苏寒月抓住把柄。
第二天一大早兰嬷嬷又来了,苏寒月理都没理她,倒头继续睡。兰嬷嬷也没再叫她。
等她睡饱了起来的时候,春梅告诉她女先生回府了,请她去呢。
苏寒月掀开被子问:“怎么不叫醒我?”
春梅立刻跪在地上道:“奴婢想进来叫您的,但兰嬷嬷说已经叫过了,您不起来。”
好个兰嬷嬷,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算计她,这是要宣战了吧。
“行了。这不关你的事,起来吧。”苏寒月让春梅侍候着梳洗,换了身衣服才往女先生那里去。
学堂设在后院的倒座房里,这里较为僻静,少有人来往,比较适宜读书。
到的时候,苏问蕊、苏天荷已经在了,女先生正在了解她们以前学了些什么,哪些还需要再学。
“为何这么晚?”女先生让苏寒月先坐下,没有过多的为难她。
苏寒月看了苏问蕊一眼说:“兰嬷嬷觉得我年纪太小,怕我没睡够,不让春梅叫我起床。”
春梅这时正将苏寒月的文房四宝一样样的摆上案桌,听到苏寒月的话,手顿了顿,便快速将布包叠好放在旁边垂首退了出去。
女先生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普通,却有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听说曾经嫁过人,但刚嫁过去没两年丈夫便在赶考的途中急病殁了。后来她侍候公婆替她们送了终,便没再改嫁。她还在闺阁时是有名的才女,守寡以后无以为计才出来以授课糊口。女先生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如水,柔若无骨的。她的手上有侍候公婆时留下的薄茧,软中又带着点韧,绵里藏针的。
她这次回老家是为了探望父母,他们一直希望她能再嫁,后半辈子也能有个依靠。这次知道她换东家,父母写信来催她回去好几次,就是为了给她相看人家的。本可以在家里再住半月,为了这,她提前离开了。
第一节课,女先生给苏寒月讲了三字经,便让她自己照着字贴学着写。
安排好了苏寒月,她又给苏问蕊多聊了几句,才知道上次了解的有些片面了。苏问蕊在持家,持家过程中遇到的不知如何解决的或者解决不好的,女先生有针对的先给她讲了讲便让她先走了,因为有人找她。
至于苏天荷,她的问题就比较麻烦了。要嫁去世家,对世家的规矩却一窍不通。家里的庶务,更是连门边儿都没摸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就闹腾的她哪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苏寒月一边练字,一边偷觑一脸凝重的女先生。她真打算教苏天荷吗,苏寒月觉得她还是趁早放弃比较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但如果她就是棵烂竹子,最后也只能磨成根牙签。
想到这儿,苏寒月的嘴角抽了抽。
本来被女先生问到,苏天荷什么都答不上来便已经有些恼火了,又见苏寒月不时的偷窥,心中更是火上加火。
“写你的字吧,看什么看。”苏天荷吼道。
苏寒月憋着笑回答:“妹妹看大姐姐脸色不太好,是肚子疼吗?”是便秘吧。
“你给我闭嘴。”被人戳到痛处的感觉是很不舒服滴。
女先生还没想好要怎么对苏天荷因材施教,她倒是跟自己的妹妹吵起来了。女先生有些烦恼的拿起戒尺重重的敲了敲书案,示意两人别再吵了。
苏寒月本来就是想笑话一下苏天荷,调节调节心情,她才懒得吵呢。
苏天荷是个性子大大咧咧的人,偏遇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先生,一肚子的气发不出来只好忍着。
女先生考虑了半晌,也没理出如何教导苏天荷的头绪来,便让两人先回去,她要再好好想想。
与此同时,兰嬷嬷也在等着呢。她想等苏寒月当着苏问蕊的面向女先生告她的状,然后她便又可以反将苏寒月一军。她就不信,凭自己这么些年的手段,还收服不了这么个小丫头。
回到暖香院,苏寒月净了手,高高兴兴的去逗苏如旭玩。
第三百五十九章:出什么事了?
兰嬷嬷见她回来,也跟进了屋里,却发现苏寒月一点异样也没有,似乎没被女先生责罚。她觉得很奇怪,便将春梅拉到一旁,悄悄问她学堂里的情况。
春梅早就跟苏寒月一条心了,见兰嬷嬷问,便告诉她女先生连问都没问就让苏寒月坐下了。
兰嬷嬷愣了愣,皱起眉头暗道:这女先生也是个混饭吃的,居然迟到了都不责罚。
等回到内室的时候,兰嬷嬷的脸上又堆满了笑。
见苏寒月正逗苏如旭逗得起劲,便走过来要抱苏如旭。给少爷当乳母可比给小姐当乳母强,就算当不了乳母若能让他更亲近自己也行。
可苏如旭的乳母一眼便瞧出了兰嬷嬷的意图,抢在她前面把苏如旭抱了起来。“少爷玩了这么久背都有些汗湿了,三小姐且等等,奴婢去给他换件衣裳去。”说完,便把苏如旭给抱走了。
兰嬷嬷伸出去的手抱了个空,面上讪讪的,只好转移话题。“小姐今日在学堂学了些什么啊?”
“你刚才不是把春梅叫出去了吗,没问?”苏寒月缓缓回过头,直视着兰嬷嬷的眼睛。
兰嬷嬷与她对视片刻,垂下首嘴角扯出的笑有些冷。她向苏寒月行了个礼,退出门去。
第二日一早,兰嬷嬷照旧早早的叫苏寒月起床,苏寒月依然不理她。她便又挡着春梅,不让叫苏寒月去进学。
于是,苏寒月理所当然的又迟到了。
再然后,苏寒月又把昨天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兰嬷嬷心疼她年纪小,不让春梅叫她早起。
连着五日都这样,女先生还没说什么,苏问蕊却忍不了了。虽然苏寒月年纪小,难免贪睡些,但也不至于天天都迟到吧。
她让人把兰嬷嬷给叫了来,问:“为何每天都挡着春梅,不让她叫三小姐起床。”
兰嬷嬷正要辩解,苏问蕊却止住她继续说:“就算三小姐年纪小,难免贪睡些,你让她多睡一会儿就行了,总不至于迟到的。”
兰嬷嬷没想到苏问蕊说出的话与她想像中的有出入,但她还是坚持按自己的方式把事情讲了一遍。
苏问蕊叫她来的目的就是不想苏寒月再迟到,至于多睡会儿她是不介意的。但听到兰嬷嬷的解释后,苏问蕊反而皱起了眉头。“你是几时叫她的?”
“老奴是寅末叫起的。”见苏问蕊不接话,她便解释道,“老奴想着小姐既然开始进学了,就该有个进学的样子,早些起来,可以把前一天的书都温一遍。”这兰嬷嬷是故意的吧。明知苏寒月年纪小贪睡,偏天不亮就叫她起床。
苏问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既然明知她要进学,为何不让春梅叫她起床。”
兰嬷嬷笑了笑,现在不告状更待何时,看苏寒月以后如何再跟她斗。“三小姐虽疏懒些,但毕竟年纪不大。而且三小姐脾气不好,谁叫她起床她就冲谁发脾气。老奴想着,既如此不如让她睡个饱,免得她身边的丫环遭殃。”
苏寒月有些起床气苏问蕊是知道的,但要说苏寒月会乱发脾气整治丫环,她却是不信的。“照你的意思,天没亮叫她起来是为了她好,到了该进学的时候的放任她也是为了她好。我倒不知,你是真为了她好,还是在故意整治她了。”
听到事情被拆穿,兰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呼着冤枉,眼珠子却不停的乱转,想着对策。
苏问蕊冷冷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兰嬷嬷,似乎有些明白苏寒月为何待她冷淡了。这兰嬷嬷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但坏就坏在人是她请回来的,要想个什么理由把她送走呢?
凡事都要讲个理字,若无缘无故就打发了她,下面的人怎么信服呢。“下去吧。三小姐屋里的事你就暂时别管了,好好在自己房里歇几天。”
这就是警告的意思了,让她别再动些歪门邪道的心眼。
兰嬷嬷一脸颓丧的出了门,对今日这结果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苏寒月向苏问蕊告了她的状,为何第一天没找她来问话?若没告她的状,为何今日又把她找来了?
苏寒月在学堂里到底是如何跟女先生解释的?苏寒月身边没个她的人,连发生了什么该如何应对都不知道,兰嬷嬷觉得自己该安插个人到苏寒月的身边去,或者在她身边收买一个?
第二天,兰嬷嬷的声音没有再在清晨响起,苏寒月便知道苏问蕊把这件事干净利落的处理好了。
几日过后,苏家姑娘们下学时苏兴德出现了。
都学了这么久才出现,也太不关心他女儿们的学业了。就算她们不用考科举,但也应该早早的表示一下关心,哪能来得这么迟。
苏兴德问了问女先生女儿们的进学情况,便跟着女儿们出了学堂。
“父亲,咱们都进学堂很久了,你怎么才来呀?”苏天荷对着苏兴德撒娇。三个里面,最不喜欢学习的就数她了,女先生教得最吃力的也是她。
“左都督还有几日就要到了,这才将卫所整顿好,抽出空不就来看你们了吗?”这就跟黎明前的黑暗差不多吧,人马上就要到了,反而不忙了。因为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人来了。
“父亲,你确定他是谷公子的亲舅舅?”那个姓谷的小子已经对林文盛起疑了,他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左都督吧。
苏兴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自是确定的。他身边跟着的那个人名叫汤弘博,是左都督身边很厉害的一名幕僚。据说他还擅长歧黄之术,拷问疑犯的手段颇为了得。”
“有这么厉害?”苏寒月的回忆中是有这么个人,在酒楼的时候是见过的。他给人的感觉很寡淡,像杯没滋没味的白开水。但听了苏兴德的介绍,苏寒月觉得,就算是杯白开水也是杯沸腾的白开水。若是不小心沾上,绝对会让你好看的那种。
四人一路走着,苏天荷不停的问东问西,像只吵闹的小麻雀。苏寒月问了自己想问的便不再多开口,苏问蕊则是静静的听着他们说,从头到尾都没有搭上一句话。
苏兴德因为忙卫所的事已经好多天都没见过苏如旭的,便同苏寒月一起往暖香院去。中途有人来找苏问蕊,她便与他们分开自去。苏天荷平日里是很少去暖香院的,今日见苏兴德要去她才一路跟了来。
苏寒月觉得,苏天荷见到苏兴德时的表现就像个见到主人的小狗,不停的围着主人绕圈摇尾巴。
既然苏兴德也乐意理会苏天荷,苏寒月就懒得插嘴了。
还没到暖香院,小香突然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平日里小香都是跟在苏问蕊身边的,难得有离开的时候。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寒月赶忙上前询问。
小香重重的喘上几口气,稍稍平静了些。“林家那个孩子来了,来,来找三小姐的……他,他来得很急,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小姐,小姐让我赶紧来跟您说一声……”
难道是林家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苏兴德打断苏天荷的絮叨,问苏寒月。
苏寒月眉头微蹙,“林青来了,像是有事。女儿先去瞧瞧,若真有要紧事女儿再派人来跟您说。”
见苏寒月遇事冷静,条理清楚,苏兴德便放心的把事交给她处理,自己带着苏天荷去看苏如旭了。
路上,苏寒月问小香:“他说没说是什么事?”
小香摇头道:“他什么都不肯说,非要等三小姐。”
苏寒月点点头,回快了脚步。
半柱香不到,苏寒月已经来到了前院花厅。她微微平复了一下胸口的起伏,提着裙摆迈进花厅里。
花厅内林青因为等待显得焦躁不安,不停在屋子中间转来转去。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便看到了苏寒月。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冲了过来。春梅赶紧上前拦住他,不让他跟苏寒月靠太近。兰嬷嬷的话还在她耳边响呢,她可不希望小姐再被谁这样说。虽然她年纪不大,但该避还得避。
“找我找得这样急,出什么事了?”苏寒月让他坐下,让春梅给他重新端了杯茶。
“出事了。”林青刚想站起来,便被苏寒月给制止了。
“是什么事,你慢慢跟我说,别着急。”她当然知道是出事了,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着急是没用的,只有想出解决的办法才行。
“那位谷公子,就是上次在你家花厅里见到的那位……”林青顿了顿,“前几日,我发现出门时总感觉似乎有人在跟在身后,四处看了又没发现什么。昨日,吃晚饭时我便把这事儿当个笑话给爹爹和爷爷说了,结果爹爹说他出门时也发现有人跟踪。今日,爹爹便故意出门了一趟,跟着他那人以为爹爹回家了便回去报信。爹爹跟在他的身后去看了,发现派人跟踪的就是谷公子身边的那个人。咱们在酒楼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那不就是苏兴德刚刚提到过的汤弘博?
苏兴德说汤弘博是个很厉害的人,还当过左都督的幕僚。这幕僚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得有真本事的人才行。这下可麻烦了……
第三百六十章:展颜一笑
这事儿可大可小,只是苏寒月有些拿不准。好在今日苏兴德在家,这种事只有他才知道怎么办,毕竟是军人出身什么都见得多些。
苏寒月派俞春梅去请苏兴德,兰嬷嬷听说苏兴德去看苏光启便了跟了过去,在屋里侍候着。
苏光启现在会翻身会笑,逗起来且有了些意思。苏兴德正抱着他玩呢,俞春梅急急的进了屋。行过礼,俞春梅只说苏寒月请他去。
苏兴德挑眉,问:“林家的事?”看样子是有些麻烦,否则苏寒月自己就能解决了。对这个女儿,他可是信心十足的,看她将弟弟照顾得多好就知道了。
俞春梅轻轻的点了下头,退到一旁等着。
苏兴德将苏光启交给乳母,将袍摆的褶皱抚了抚站起身。正准备往外走时被兰嬷嬷叫住了,“老爷,上次小姐跟林家的小子见面老奴便觉着不妥,这次您去可得好好说说她才好。毕竟是大家小姐,可不能老跟野小子混在一起,还得顾及名声呢。”
苏兴德扫了她一眼,什么情绪都没表现出来,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见苏兴德应了她,兰嬷嬷像是得了什么鼓励,立刻上前道:“不如老奴跟您一块儿去吧,也稳妥些。”
林家的事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苏兴德微一沉吟便说:“不用了。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不用担心。”现在林家只要别出事就行,什么野小子不野小子的,他现在可顾不了这么多。
“是。”虽然没让她跟令她有些失落,但总算是答应要教训苏寒月的。这就说明苏兴德是站在她一边儿的,只要老爷站在她这边儿,收服苏寒月便不是问题。
苏兴德也知事情或许有些急,一路上大步流星,很快便到了花厅。
他直接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大刀金刀的坐下,等下人上过茶他把手一挥,把人全都赶了出去,俞春梅则在门外守着。
“什么事?”苏兴德放下茶盏问。
许是对苏兴德有些畏惧,林青说了半天也没说得太清楚。苏寒月看得着急便接过话头,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苏兴德总算是听明白了,可他什么也没说,抚着不太长的络腮胡子沉吟。如果汤弘博没插手或许还好办,可坏就坏在汤弘博不仅插手了,也许后面还跟着个左都督。纵是苏兴德久经沙场,这时也不禁后心发凉。
苏寒月见他半天不开口,忍不住道:“父亲,依女儿所见,咱们只把自己需要注意的地方做好,至于他们想如何咱们完全没有必要去猜测。”反正也猜不出来,懒得费那个脑子。
“何意?”苏兴德问。
“其一是不能让林文盛显出会武,省得引起汤弘博的警惕。其二,得把发现鞑子奴隶尸体的人家安顿好,不能透出一点风声来。其三,平日里言行举止自然些,别露出什么马脚被人抓住。”只要做到这几点他们还能查到什么,任他们随意查好了。
室内安静下来,苏兴德是继续抚须沉吟,林青则是因为苏寒月的提醒冷静了下来。
是啊,越慌张越容易露出破绽,像他刚才那样急急忙忙的来苏府,说不定就会引人怀疑了。
怎么办?
林青将心中的疑虑告诉了苏寒月,苏寒月淡淡一笑道:“看来得把你的生辰礼提前送你了。”
为何?
这跟生辰礼有何关系?
苏寒月神秘一笑,把俞春梅叫了进来对她耳语一番。
好吧,这面镜子后面绣的花样其实不太适合送给小男生,因为这是她做给自己的。只是事出紧急,苏寒月豁出去了。
苏兴德也好奇苏寒月打算送什么给林青,弄得神神秘秘的。
不一会儿,俞春梅送来了一个小盒子。苏寒月接过盒子没有打开,直接塞到林青手里,“送你了。”
见林青死死的盯着盒子不放,就是不打开,苏兴德急了。“快打开瞧瞧啊。”
林青愣愣的哦了一声,才伸把另一只手放到盒盖上。
“等一下。”看到林青的样子,苏寒月忍不住想要捉弄。“里面可装着一只小狗,你小心别把他放跑了。”
林青惊讶的瞪大眼,这么小的盒子能装得下一只小狗?那只狗得多小啊,别是还没断奶吧?
在苏寒月的嘱咐声中,林青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清晰的脸。白白净净,五官有着汉人的精致又有着鞑靼人的深邃。
说起来林青的五官并不逊于谷文翰,只是谷文翰身上有种天然的贵气,又带着些许读书人的儒雅。林青毕竟年幼些,又从小生长在市井,气质中难免有些市侩,又带着些侠义。
苏寒月现在虽然年纪还小,但以前她可算得上知识分子,对于儒雅型的男子有着固执的偏好。只是谷文翰太多疑了,又敏感,老找苏寒月的麻烦,挑她的刺,否则苏寒月不会这么抵触他。
“这,这,这……”林青都有些结巴了。
这什么这呀。
“从没这么清楚的看过自己吧?”苏寒月笑问。
林青重重的点头。
看到林青的反应,苏兴德早就按捺不住了。几步上前抢过林青手里的盒子,看起里面的镜子来。“这是何物?”
不就是你吗,看见了还问?苏寒月都懒得回答了。
“这是……镜子?”苏兴德也差点跟着结巴了。“太清晰了,怎会如此清晰。”苏兴德激动的把镜子对着自己,翻来覆去的照着。如果刚得到望远镜时一样,爱不释手。
等他渐渐平静下来之后,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林青身上。那热切的目光,直看得林青心里发毛。
“那,那是我的生辰礼……”林青指着苏兴德手里的镜子,怯怯的说。
苏兴德皱了皱眉,这小子太不上道。“我又不是会贪你的。”可你那一脸的不情愿是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苏兴德将镜子还到了林青的手上。
林青接过盒子,心中松了口气。
林青倒是松了口气,苏寒月此刻却感到毛骨悚然。苏兴德正斜眼看着她,意思很明显不用多说。
“父亲,女儿现在就这一面镜子,等以后有新做好的,第一个孝敬您。”一个大男人,要镜子来干嘛。
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苏兴德还是暂时放过她了。“就照她说的,回去提醒你父亲跟你爷爷,让他们小心些别露出马脚。其他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只要在我的管辖内,他们是不能拿你们如何的。若有事事,便来问她即可。”左都督来那就另说了,但这话却不能说给林青听。
一点小事儿都能让他慌成那样,若让他知道了这,还不知会露出多少破绽被人抓住呢。
苏兴德转过身,对二人挥了挥手,一句话没说便出了花厅。
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苏兴德自然要先去做些安排,免得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这是何物?”刚刚还没看仔细就被苏兴德一把抢去,林青将镜子取了出来仔细端详。看到镜子背面绣的花样,忍不住好奇的问。
她能告诉他那是hello kitty吗?
“是小老虎。你听说过吗,就是那种很凶猛,会食人的。”苏寒月信口瞎忽悠。
林青嗯了一声,点点头。忽然转念,“刚刚你说盒子里面装着小狗?”
居然反应过来了,好像也不太傻。
苏寒月眨眨眼,耍赖道:“我何时说过?”
“你刚刚才说的,难道忘记了?”林青拧眉问道。
“是吗?”苏寒月继续装傻。
林青突然展颜一笑,“你本想绣只虎吧,谁知女红不够好,居然把虎绣成了狗的模样。”这脑回路,真绝了。
这幅图明明就是只卡通猫,他是怎么把它瞧成狗的。还有,她明明说的就是他……
苏寒月深深的感觉,自己被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给调戏了。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就这么回事,还有正事要交待呢。“你把这东西拿回去,若是以后被问到为何这么慌慌张张的来我家,便说是因为担心把我送你的生辰礼给弄丢了。回去以后,可以小范围的告诉人家,我送了生辰礼给你,这样一来等被问起的时候便合得上了。”事出突然,苏寒月暂时就想到这些。只能先拿来应应急,其它的再慢慢圆吧。
既然他们的动作都做得这么大了,自然不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定是要查得仔细些。林文盛因为习过武,自然比一般人敏锐些。若是普通人,起码还得过些时候才知道被人跟踪了。而且发现被跟踪的时候不能像警惕性很强的人那样藏匿,反应要大声喊住,闹得人尽皆知才好。突然发难这事儿林老可以做,林文盛不行,因为他来的时间不长又没有背景,归属感不强。
而林老毕竟算是当地人,在这儿已经住了好些年了,又有苏兴德作靠山,遇上这种事儿这样的反应才正常。
苏寒月又将这些细细的给林青说了说,让他回去提醒林老跟林文盛。以及在什么时候发难,发难的场合要选在人多的地方,闹起来的时候有街坊邻居看见,能帮忙拦人最好……
第三百六十一章:这么有眼光
等到林青离开的时候已经快用晚膳了,苏寒月留林青用饭,可林青怕林老和林文盛在家里等急了,辞了苏寒月便兴高采烈的往家去了。
只是这回家的路却并不平静,转过几条巷道林青打算抄近路,却发现被人拦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拦住我要干什么?”林青外强中干的喊道,声调都有些破了。
小巷两头都被人堵住了,林青逃不掉,只好背靠着一户人家的矮墙。他觉得自己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守在小巷两端的人却不说话,也不动,只把两头堵着不让他走,似乎在等什么人。
过了好一会儿,林青见两人都没有动作,胆子稍微大了些。他试着走向一端,还没靠近,那人“唰”的一声抽出把长刀,吓得林青赶紧缩了回去。
终于,他们等的人来了。
林青见过的,就是跟在谷文翰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汤弘博。
看到林青脸上未干的泪痕,汤弘博道:“不用怕,我只问几句便放你走。”
林青直愣愣的看着他,也不答话。
“你可明白?”见林青不言语,汤弘博提高了音量厉声问道。
林青抖了一下,慌忙点了点头。
“你今日去苏府了?”汤弘博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若在不发火的时候,他的声音是醇厚的男中音,听在人的耳朵里会让人产生愉悦之感。但此此刻在林青的耳中,犹如地狱魔音。
多亏苏寒月有先见之明,之前就嘱咐过他。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想到苏寒月的嘱咐总算是平静了些。林青点了点头,承认了。
“去苏家是为何事?”通风报信?汤弘博在猜测人心方面颇有经验,这一点谷文翰便是学的他。虽然偶尔还是会被情绪左右,但判断的正确率还是蛮高的。
林青没有回答,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掏出个小小的锦盒来。
汤弘博暗暗皱眉,审问孩子就是麻烦,一被吓到就不说话。“这是何物?”他不悦的问。
“这是苏家三姑娘送我的生辰礼,上次去她们家的时候她就给我了。昨日发现不见了,可我不知丢在了何处,到处找都没有到。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辰礼,却不小心弄丢了,只好去她家里告诉她……”林青越说脸色越难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结果去了才知道,东西是被我落在她们家了……”
“你将礼物带回家居然不知道丢了?”这话很矛盾,却不能排除他是因为表达能力有限。
“三小姐给我的礼物是装在盒子里的,回家以后,我想等真正生辰那日再拿出来给爷爷他们看,便一直藏在柜子里。因为好些日子没看了,昨日晚上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开了盒子,却发现里面的东西不见了。我把家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想了一晚才决定今天去苏家告诉三小姐。”林青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道。
“三小姐说过,这东西很重要,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
汤弘博的目光落到了盒子上,小孩子的玩意而已,难不成还是什么宝贝?本不欲看,但转念一想,万一他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呢?
“给我看看。”汤弘博向林青伸出了手。
不远处的酒楼三楼上,谷文翰正远远的看着林青与许来的一举一动。见汤弘博拿了林青的什么东西,看了半晌都没动静,不禁有些奇怪。看什么呢,这么久?
“这是……何物?”汤弘博的声音有些颤抖。纵然只是这么小小的一块,但凭借他的经验不难看出,这东西不只可以用来梳妆而已。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还问?“镜子。”林青仍是老实的答了。
“这是苏家三小姐送你的?”这东西怕要价值连城了吧,小孩子却看不出来。
林青点了点头。
“她从何处得来的?”汤弘博又问。由于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林青觉得奇怪,但他可不会出卖苏寒月。这镜面是他爷爷做的,镜底肯定是苏寒月。遂摇头道:“不知。”
汤弘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舍的将镜子递还给了林青。“你可以走了。”
林青将镜子收到怀里,刚一转身脖子便被一根银针刺中。还没来得及反应,人便倒下了。
汤弘博收回针,带着人离开了。
走了两步他便停下,回头看了林青一眼。准备的说应该是回头看了林青的胸口一眼,那里放着一个小锦盒,里面装着个小镜子。
汤弘博是不会死心的,他打算一定要问出这镜子的来历。
“如何?”汤弘博进了酒楼顶层的一个雅间,还未坐下谷文翰便急急忙忙的问。
“应该是咱们多疑了。”汤弘博的心思还沉浸在那面小圆镜里。
“如何会这样?那他去苏府是为何?”谷文翰不服气的问。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汤弘博沉吟片刻问:“你见过苏府的三小姐,她可有何奇怪之处?”
谷文翰还气闷着,随口道:“她全身上下就没有不奇怪的,不奇怪就不是她苏三小姐了。”
汤弘博很少听到谷文翰这样说话,仿佛是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估计是在苏三小姐手底下吃憋了,不然怎会如此。
他觉得有些好笑,“那苏三小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你还斗不过她。”
可不是斗不过么?回想前面发生的事,处处都透着怪异,难保不是苏寒月在演戏呢。
见汤弘博难得对谁这么有兴趣,谷文翰平息了一下问:“为何突然提起她?”
汤弘博淡淡道:“我今日在姓林的那孩子身上看到一面镜子,是苏三姑娘送他的生辰礼。”
一面镜子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除了坑蒙拐骗她居然还会送人东西,真是天下奇闻。
看谷文翰的表情汤弘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普通的铜镜,表面的材质更像宝石或者一种被称为水晶的石头。那面镜子能将我脸上的胡须照得清清楚楚,比静止的水面还要清晰。”
这种清晰的程度不是只用嘴便能说清的,得要亲眼看到才能行,至少谷文翰就理解不了。做得好的铜镜谷文翰不是没见过,他舅母屋里就有一面。铜里加了银,时间长了微微有些泛红。
汤弘博知道只是用嘴说他是无法理解的,便也不再解释。只道:“我想见见这位苏三小姐,明日送上拜贴,后日便上门去。到时,你跟我一起吧。”
“林家的事还未查清呢,再过两三日舅舅便要到了。”苏寒月这么刁钻,他才不信汤弘博能问出什么来呢。
“咱们又没什么需要准备的,来便来了。”汤弘博已经打定主意,不容更改。
谷文翰犟不过他,只好点头应了。“那林家的事又该如何?”
汤弘博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何他非要抓住林家不放。虽然林家仍然值得怀疑,但他们在汤弘博的心目中却抵不上那面镜子的价值。“自是要查的,该盯的继续盯着。”
“那……那林青如何了?”对他用那种新制的迷香了吗,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汤弘博知道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道:“那种迷香药性太猛,成人嗅过以后便会吐露真话,但过后人便废了。若是给林家的那孩子用了,兴许还没开始问他就会没命。”
“没有用,那他们知道后不就警觉了吗?”谷文翰惊道。
汤弘博摆了摆手,“不用急。问完后我给他扎了一针,短时间内的事他会忘的。”
“许叔的手段就是高明。”随便扎一针便能让人失去记忆。
“我那针上可是抹了药的。”真把他当神仙了?
“就算抹了药又如何,能露出这一手的,这世上还真找不出几个来。”谷文翰对汤弘博的医术手段推崇备至,属于盲目崇拜那一类。只要是汤弘博说的,那便是金玉良言,比圣旨还管用,这也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问题。
“好了。快吃吧,今日要早些回去,还有些药要做呢。”谷文翰点了满桌子的菜,本打算等今日汤弘博抓住了林家的破绽他们好好的庆祝一番。能给予苏寒月狠狠的打击谷文翰是乐见的,骗得他好苦。
苏问蕊到暖香院的时候,见到苏寒月又在画花样子。上次画的那猫还挺好玩儿的,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问她也不说。
“这是何物?”苏寒月瞄了一眼苏问蕊扔到案上来的红色贴子,继续低头画花样。又得画,她根本就不是这块儿料。
“拜贴,专门来拜访你的。”苏问蕊找了把椅子坐下,露出审问的架势。
“谁呀,这么有眼光。”拜访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吃撑了吧。
苏问蕊被她的话逗乐了,噗嗤笑出声。“还真是。佛祖身上的金箔都没你脸上的多吧?”
“岂敢跟佛祖相比,不过也不少了。”苏寒月顺着她的话继续玩笑。
“好了,别贫了。”苏问蕊指了指那张拜贴道:“快看看,是谁写的。”
敢情她还没看过呢?
苏寒月看了她一眼,将拜贴递了过去,“你看吧,我没空。”
可不是没空吗,这花样子她可画了一下午了。难得今日不用进学堂,外面阳光又好,都没时间出去晒晒。
第三百六十二章:不死心
苏问蕊接了过去,翻开看了一遍皱眉道:“你认识一位姓许的人吗?”
姓许?比较有名的姓许的,苏寒月的脑中浮现出“许仙”两个字,可人家不认识她呀。她不太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认识。”来了不就知道了,她难得猜,虽然感觉挺耳熟。
“今日怎么这么冷?”苏寒月刚钻出被窝立刻又缩了回去。
连着晴了好几日,雪都融了不少,气温也回暖了些。空气中似乎带了些春的气息,不想还没来得及为春天欢呼,一场大雪又将街道跟屋顶盖了个严严实实。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一片,似乎又回到的冬天的样子。
“又下雪了。”俞春梅把刚烘好的衣服接过来,替苏寒月一层层穿上。“也冷不了多久了,倒春寒而已。”
“这么冷的天就不适合进学,呆在房里多好,等天气暖和些再去。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岂不是更耽搁学业。”就该派个人来说一声,让今天别去。就算不会看脸色,也要会看天色啊。
说这女先生不会看脸色,她还真是油盐不进。苏天荷学得那叫一个难过,成天拉长个脸,见到谁都跟欠她钱似的。都这样了,女先生还一个劲的拉着她猛灌。什么女四书,就是荼毒女人的东西,连苏寒月这个尊重传统国学的人都听不下去了。何况苏天荷这个长着反骨的,就跟上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似的,一上课就抓耳挠腮的。
“不都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吗,进学也是一样的。”俞春梅一边规劝一边替苏寒月整理鹿皮小靴。
“还别说,这些日子你跟我去学堂还真学到些东西,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知道。”还会劝她了。
俞春梅笑答:“小姐,这可不是奴婢在学堂跟着女先生学的,这可是老话儿了。”这是俗语,女先生可不会教。
苏寒月也不理会,想了想说:“你说要是我能把三字经倒背出来,女先生今日可会放我一马?”
“小姐,前儿女先生让您练字,你说想先背会了再练更事半功倍,女先生已经开过恩了。”俞春梅的意思是,背书跟练字有冲突吗,都已经躲过一天了,你别太得寸进尺。
苏寒月斜了俞春梅一眼,不再提不去学堂的事。
因为气温骤降,学堂里升了两个火炉。苏寒月总算感觉好点,懒洋洋的坐着那里随意的翻看着那本三字经。这三字经她早会背了,只是跟以前背的版本不同,偶尔有点差异。相比苏寒月,苏问蕊正端正的坐着认真的听女先生讲解如何看账,怎样才能查出问题来。
苏寒月又瞄了一眼苏天荷,苏寒月的心情瞬间治愈,那里还有个比她坐得还难受的呢。女先生本想让苏天荷跟苏问蕊一起学看账的,但两人的程度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苏天荷哪跟得上。所以女先生就给了她一本账,让她从头到尾全部看一遍。把发现的问题,不清楚的东西记下来,等女先生给苏天荷讲完便给她一一解答。
不过据苏寒月的经验判断,苏天荷可能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已经把那账本翻了两遍了,楞是一个字都没记。别说发现问题了,估计连上面写的什么都看不懂。字是能认得,但内容理解不了。
苏寒月正在心里偷笑,脑子里正天马行空的驰骋。外面有人来通禀,说是客人上门拜访来了,是之前送过拜贴的。
苏寒月看了看女先生,又看了看苏问蕊。女先生已经点头允了,苏问蕊道:“你先去,一会儿下学了我便赶过去。”
这姓许的什么身份来历都不清楚,就这么贸然的过来其实是很失礼的,苏寒月可以选择不见。不过她想了想,与其坐在这儿无聊的消磨时光,不如去会会那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苏寒月让人把那个人请到了前院的花厅,自己跟带着俞春梅慢悠悠的去了。
还没进门,苏寒月就听到谷文翰的声音,这家伙怎么又来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苏寒月想起在酒楼时谷文翰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便是姓许的。也就是安排人跟踪林家人的主使,据苏兴德说此人颇为厉害,很有些手段的。
苏寒月走进花厅,连个眼风都没赏给谷文翰,直接问苏莱道:“你找我?”想到他们因为怀疑便派人跟踪林家人苏寒月就觉得不舒服,太仗势欺人了。而且他们查林家,不就是跟她过不去吗。真要查到什么,就会把苏家给连累进去。不过她也不会太傻,让人感觉到她的不满,语气还是温和的。
“是我。我便姓汤。”汤弘博儒雅的回答。
“你比我大,算是长辈,我便叫你一声汤伯伯吧。”苏寒月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请汤弘博坐下,仍旧没看谷文翰一眼。
汤弘博微笑着点头,算是应了。
“不知汤伯伯今日来找寒月是为了何事?”顿了顿,“您看,今日这天这么冷,雪大得像鹅毛,可您仍旧来了,寒月猜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儿。”
“三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汤某自是为一件很重要的事而来。”汤弘博想了想,继续道:“前日晚间,我与彦儿一起去酒楼,在路上正好碰到了林家的那个孩子,好像叫林青的。他说你送了他一件生辰礼,还给我们看了,不知三姑娘那件东西是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赠?”
苏寒月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面还没镶嵌的银镜来,“汤伯伯说的是这个吗?”
汤弘博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双手接过。
谷文翰本来被苏寒月晾在一边有些气闷,此刻见到银镜也不由自主的凑过头来。
“这是何物?他问。”
苏寒月没有解释,懒得理他。
汤弘博也没有回答,他正迫不及待的追问苏寒月银镜的来历。
“这个……”苏寒月指了指银镜说,“这个是林爷爷做的呀。”
“林爷爷?”汤弘博知道林家,却不知林家能做出这个来。“就是那个打磨玉石的工匠?”他做的?
“对呀。”苏寒月天真的笑道,“父亲送我一块儿水晶,我就让林爷爷替我打磨成圆薄片来玩……”
“打磨出来就成了镜子?”那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水晶。他把银镜翻来复去的看,发现镜子背面有一层红色的东西。他嗅了嗅,觉得有些像漆。
“怎么可能?”苏寒月笑道,“送回来的时候还是透明的,后来我就拿了几片来玩,那就片就成这样了。”
“后面这个红色的是漆吗?”汤弘博是大夫,做药的人鼻子很灵,而且了解很多化学方面的知识。
“没错。我怕它掉,所以才刷了一层漆。”苏寒月点头承认。
“这么说来,是你做的?”汤弘博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脸色因兴奋而胀红。
“不是做的……”苏寒月又摇头。
汤弘博的情绪像被忽然冻住了,激动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
“……是我在玩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东西,后来就成这样了。”苏寒月故意说话大喘气,让汤弘博的情绪跌宕起伏如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行舟。
“还记得沾上的是何物吗?”汤弘博小心翼翼的问。气都不敢出得太急,像是害怕气太大把苏寒月给吹没了似的。
苏寒月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你好好想想,也许能想起来呢。”苏寒月的年纪太小了,他做出来的药都不是小孩子能用的。普通人的身体都会承受不住,何况孩子。
苏寒月歪着头,眉毛紧紧的皱着,似乎想得很用力了,半晌之后还是摇头。
汤弘博仍旧不死心,诱哄着苏寒月再好好想想。
开始的时候虽然因为谷文翰对汤弘博没什么好印象,但并不讨厌。但看他现在的样子,苏寒月突然感觉他面目可憎。还好她有前世的记忆,不算真正的小孩子,可汤弘博不知道呀。明知是孩子,却非要强迫她去回忆忘掉的东西,这种人真的很急功近利,太讨厌。
苏寒月故意装着很痛苦的样子,急得脑门子都出汗了。俞春梅在一边看得心疼,想要上前劝阻,却被汤弘博凛冽的眼神给吓退了回去。
正在苏寒月被汤弘博逼得满面通红,鬓角微湿的时候苏问蕊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谷文翰虽然看着苏寒月的样子有些不忍,但他对汤弘博的感情太深,比起苏寒月汤弘博更重要。因为他忍着不说,只冷眼旁观,让苏寒月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像谷文翰这样年纪的孩子正是热血沸腾正义感十足的时候,却能漠然的看着一个孩子在他面前如此痛苦而不出声阻止,这心可够硬的。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苏问蕊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苏寒月满脸痛苦,大汗淋漓,汤弘博还在逼近着她。而谷文翰只是远远的站着,面无表情。
苏问蕊本对谷文翰是有些好感的,此刻也不禁微微皱眉。
“二姐姐,我想不起来。”苏寒月双手抱头,痛苦的说。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想了。”苏问蕊死死的抱住她,劝道。
苏寒月趴在她肩上,小声告诉她自己没事,都是装的。汤弘博手里的银镜是用硫磺、硝石加银子做成的,因为太危险所以不能再做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怎么不记得?
听完苏寒月的解释苏问蕊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回过头看向汤弘博和他手中的银镜。
“这位是汤先生吧,不知拿着我做的银镜干什么?”苏寒月被惊了一跳,苏问蕊居然说那银镜是她做的?
她告诉苏问蕊的本意是想从她的口中说出,这东西是用很危险的东西做的。因为太危险家人已经制止她再玩了,况且她也记不起是如何做的了。
“是你做的?”汤弘博没有开口,谷文翰倒是问了。
“是我。”苏问蕊点头道。
当着谷文翰跟汤弘博的面,苏寒月没法问。苏问蕊可曾想过,如果是苏寒月做的,因为她年纪小汤弘博他们或许还拿她没有办法。但苏问蕊就不一样了,以她的年纪,做过些什么应该都能记得。就算记不清了,再做一遍总能试出来。谷文翰跟汤弘博背后的可是左都督,这么大的势力他们苏家扛得住吗。
这时候汤弘博反倒不问了,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既然是你做的,应该还能做出来吧。”谷文翰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汤弘博是对这银镜感兴趣。“再做些,咱们用银子买……”
汤弘博一抬手止住了他,“你只要告诉我是用了哪些东西做成的便成,这东西对我没用。”说着,便将手里的银镜递了回去。
苏问蕊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用的是硫磺、硝石,当然还有银子。”
“银子?”难道是付钱让人做的?苏问蕊当时听苏寒月说的时候,也以为银子是给别人的工钱,语气里便透出了这个意思,谷文翰顺着她的语气便也这么想了。
不过,汤弘博可不会这么认为。
在中医里,银子也是可以入药的。
“没错。不花银子,谁肯帮忙?”苏问蕊理直气壮的回答。
此时苏寒月也正惊讶着,忘了掩饰。汤弘博一眼就瞧出这镜子里应该是用了某中金属,既然提到了银子那肯定加的就是银,并非苏问蕊所说花银子让别人做的。那这镜子到底是谁做的不就很明显了,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制成这银镜的原料,只是使用的手法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好了。”想清楚了整个脉络,汤弘博便觉得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他站起身,“冒昧来拜访,打扰了。告辞。”
送走了汤弘博、谷文翰二人,苏问蕊将苏寒月带到翠玉阁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关上房门。她从苏寒月那里取过银镜,又惊又喜又疑惑。
“这东西真是你做的?”苏问蕊看着那镜子上映出的清晰人影左看右看,找出了好些妆容上不足之处。
“做出来的时候,本想着等姐姐们过生辰时送给你们当生辰礼的,没想到这会子就被二姐姐发现了。”看得出苏问蕊很喜欢,只是眼目前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苏问蕊唉了口气,放下银镜道:“若平日里,姐姐肯定是高兴的。”
“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看汤弘博那样子,不像个喜欢追名逐利之人,用银镜邀功什么的事应该不会做。来问她银镜的制法或许有其他原因,并不像苏问蕊以为的,也不像谷文翰以为的。
“就怕再起其他变故。”这些日子里因为林家的事,苏问蕊明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却一直提着的。等林文盛离开了苏家,苏问蕊才稍微缓过气来。这才没两日,汤弘博又找上门来。若苏寒月不是她的妹妹,就凭她这么能惹事儿的体质,苏如**定能把她踹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担心的。”本来就是,这人要担心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倒不如放宽了心,遇到事儿再想法解决。
就这样过了三日,久闻大名的左军都督终于到了。
苏兴德又忙了起来,苏府里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除此以外,府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这日林青又来了。他告诉苏寒月,监视他们的人已经撤走了。苏寒月让他不要大意,或许这只是表面现象,就是为了麻痹他们的。
林青听后很认真的应了。
苏寒月问起他与汤弘博见面的过程,林青却说只记得见过汤弘博,却记不清他们见面后说了些什么,只感觉没有把重要的事说出去。回家以后,脑袋昏沉了一日夜才好。
苏寒月猜想汤弘博或许是采用类似催眠的方式让林青开了口,但小孩子注意力不容易集中,或许催眠得不太成功。要不然林青不会记得自己见过汤弘博,也因为自己的提醒,林青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避过了重要的细节。那汤弘博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催眠不成功呢?又是否怀疑林青没有说真话呢?
暂时算是躲过一劫吧,至少没有再派人跟踪了,就姑且算是信了。
左军都督来巡视的这段日子苏寒月的日子过得蛮平静的,直到他离开后苏寒月才听说苏兴德被命令暂代卫指挥使一职。至于为什么是暂代,众说纷纭,但根据苏兴德自己的分析,林家的事终是影响了他的前程。
不过苏兴德倒比苏寒月看得开,他觉着不管是不是暂代至少他代上了。
只要苏兴德想得开就行,苏寒月决定不再纠结。她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溶入了苏家,溶入了苏兴德三女儿这个角色。她曾一度认为自己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现在她的想法变了。其实她是有感情的,只要有人愿意向她伸出手来,她便会慢慢靠近。
她觉得这样很好,这样的靠近让她感觉到温暖,让她又有了家的感觉。
苏府,就是她的家。
左都督走了,但谷文翰却留下了,同时留下的还有汤弘博。谷文翰被安插到苏兴德下辖的一个千户所当了小旗,按左都督的话说,他跟苏兴德比较熟相处起来也方便。
这难道不是变相的监视,苏寒月表示怀疑。
其实左都督想要提升自己的侄子用什么法子不行,偏把他安排到边关的卫所里来挣军功,有这个必要吗。
“父亲,我做的望远镜你没送一个给左都督?”苏寒月一日上完学堂回暖香院见苏兴德正在逗苏光启,她在旁边坐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乳母抱苏光启进去吃奶她才小声的问。
“如何没有。”苏兴德吃了口茶。
“这么高级的玩意儿都送他了,还带伸缩的,太不讲情面了吧。”苏寒月替他打抱不平。
“就是送了才暂代,不然或许连边儿都摸不到呢。”苏兴德清了清嗓子,“不过不是伸缩的,就是原来你给我的那支。”
什么?
“父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种时候,下点本钱没错。你怎么……”远处就是自己的前途,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光明大道,一条是泥泞小路,不过是买路前不同而已。反正都要给,不如给个伸缩的,差别又不大。
“你懂什么。这事儿我仔细琢磨过,不管送的是什么都不可能去掉‘暂代’二字。”苏兴德拿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暂代’两个字。
“这是为何?”苏寒月不解。若是无论如何都去不掉‘暂代’二字,那就说明左都督对他还是有所怀疑,那不是再危险?
“左都督是新上任的,虽然这次我有功,但若说名正言顺的坐上卫指挥使的位置仍旧有不少阻力。况且我以前跟左都督又没有见过,既不是他的亲信也不是他的幕僚,更没有半点沾亲带故。卫指挥使可是正三品,我一个正五品的千户,真当上卫指挥使就是连升四级了,就算我有军功也当不得连升四级的卫指挥使。能当个暂代的已经很知足了。况且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少,你爹在都指挥司里的关系有限,若想坐稳这个位置只怕还得好几年,且得挣些军功才成呢。”苏兴德叹了口气,淡淡的解释。
“那便不是因了怀疑你才这样的?”也太好骗了吧。
“并非如此。为父倒觉得是因怀疑才让我坐上这个位置的。”苏兴德摇头道,“这位左都督并非武人出身,但一身武艺却超群不凡,心智机谋也非常人可比。我曾跟你提过一个叫汤弘博的人,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苏寒月还跟他斗过一场呢。
“那汤弘博已经算得上是厉害人物,可比起左都督来还是略逊一筹。这样的人,就凭我是当不了他的心腹的。能凭着军功坐上卫指挥使的位置,这辈子也就到头了。”亲眼见过了左都督才知道什么叫人上人,他读书不多,可他知道就算自己读过再多的书也不会有左都督那样的智谋。
“这么厉害。”苏寒月不说话了。这世上聪明人多的是,汤弘博和谷文翰也算其中之一。没想到左都督比他们还聪明,这智商怕得两百以上了吧。
苏兴德点了点头,“再过几日郭家就会送聘礼过来,我跟郭怀商议过了,等你大姐母孝一满就嫁过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择日不如撞日
这郭怀可真够势利的,一见苏兴德坐上了卫指挥使的位置立刻就答应送聘礼过来,苏天荷以后嫁过去若苏家出个什么事,会过什么日子可想而知。“父亲,大姐姐嫁过去真的好吗?”
“你大姐姐性子粗,大大咧咧的,若是你二姐姐我更加不放心。”就苏天荷那个炮仗性子,凡事不往心里去的,或者日子还能过下去。“别的不说,谓谦还是个好孩子的,对你大姐也好,我瞧着是个靠得住的。”
不都说傻人有傻福吗,或许不会太差。但愿郭明之能罩得住她,苏寒月暗暗替她祈祷。
“听说左都督的侄子谷文翰在你们所里当小旗?”就他那小身板,别说上阵杀敌,能保得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
“现在是总旗了。”苏兴德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总旗?”什么时候的事?
“近几日又有鞑子偷袭,他立了军功才提的。”时辰差不多了,苏兴德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刚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日,收到消息有多股鞑子率部偷袭,他得走了。
等苏兴德到卫所的时候,士兵们都已经整装待发了。按照之前商议好的,卫所五千多将士出发去往预定之地。
一路上不断有斥候被派出,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消息传回。
“指挥使谷总旗请见。”传令兵来报。其实一个总旗是没资格请见指挥使的,但他谷文翰是谁,那是左都督的侄子,总是有特权的,看他多快从小旗升到总旗就知道了。
“让他上来。”苏兴德下令。
“参见指挥使。”谷文翰撩袍跪下行礼参见。
“起来吧。”苏兴德抬了抬手,“你有何事?”
“下属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指挥使。”不等苏兴德回答,谷文翰不客气的说:“既然早已定好目的地,为何我们的行军速度如此缓慢,还要不停派遣斥候打探。这样既容易打草惊蛇,也会贻误战机。请指挥使解释。”
像谷文翰这种质疑上级指令之人,若无他这种背景早被人架出去打一顿军棍了。但苏兴德却忍了下来,“以你之见该当如何?撤回斥候?快速行军,到达之后等待敌军?”
苏兴德摇了摇头,“你可知晓鞑靼人最擅长什么?”顿了顿,“他们既号称马背上的民族,最擅长的自然是灵活多变的骑术。他们袭击的是村庄,而村庄并非只有一个或者几个,他们随时可能改变目标。不停的派遣斥候打探,无非就是确认咱们的路线不错。”
叹了口气,“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之前的作战计划只是用来迷惑敌人的。这里是边关,时常有鞑靼商人往来,其中不乏探子。咱们这次真正的目标就离这儿不远,里面的村民我一早已派人去让他们撤离了,根据斥候刚刚传来的消息鞑子军打算袭击的就是这里。我们现在就在这儿等着就行了,一会便可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话音刚落,谷文翰还没从话里品出滋味来,斥候来报鞑子军离这儿还有二十里了。
苏兴德让将士们全部散开,给鞑子军留下一个口子,等待他们钻进去。
谷文翰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率领他手下的五十个士兵守在离村口最近之处。
他的心狂跳得厉害。虽然对兵书上瓮中捉鳖这个兵法他早就烂熟于胸,可实际用到时他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的,握刀的手已经微微发汗了。
对苏兴德的话谷文翰直到现在还有些将信将疑,他掏出舅舅临走时给他的望远镜,远处只能看到一阵茫茫的尘烟。确实是鞑子军的骑兵到了,这时他才相信苏兴德的判断。
“谷总旗,咱们还要等多久啊,定的地方不是前面的村子吗?”谷文翰手下的一个小旗问道。
“别多问,敌军快到了。”谷文翰严阵以待。
“敌军?在哪儿?”谷文翰这才想起,手下没有望远镜,看不到远处奔来的敌人。
“好好看看,就在前面。”谷文翰取出怀中的望远镜递给旁边的手下。望远镜可是新奇玩意儿,他平常都很宝贝,舍不得拿出来的。
“这是何物?”小旗接在手里左右翻看。
谷文翰不语,接过来给他做了个示范。
小旗照着一看,立刻惊叫起来。“来了来了,我都看到那个鞑子兵的脸了。”
这时,周围的士兵们才看到天边的烟尘。
“这真是个好物件儿,咱们别说见了,连闻都没闻过。”小旗笑嘻嘻的将望远镜还给谷文翰。
谷文翰心里别提多满足了,这东西不知舅舅是从哪里搞来的。
“那当然,谷总旗可是左都督的侄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另一个小旗拍马屁道。
“好了,别说话了。”鞑子兵已经很近了。
众人全都闭上了嘴,屏住呼吸等着鞑子兵靠近。
可就在离村庄四五里的地方,鞑子军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怎么还不过来?”谷文翰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手指抓进泥土里。
“别急,鞑子看着粗,他们可是很狡猾的。不只会等在那儿,还会先派人进村打探。”旁边一个经验颇丰的士兵道。
还要进去打探?
谷文翰心中一惊,苏兴德早派人把村民给暂时送走了,若鞑子进去找不到人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想到这儿,谷文翰的心中越发焦急。
该如何是好?
鞑子好像终于商量好了,由一队十几个鞑子组成小队骑马奔向村口。
此刻谷文翰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先杀掉这几个鞑子派来探路的。
“准备,要上了。”谷文翰握紧手中的刀柄下令。
“总旗等等,指挥使还没下令呢。”身旁的老兵想阻止,可谷文翰已经冲了出去。
鲜血在空中绽放出最后的芳华,仿佛只在眨眼间,十几个鞑子的人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中。战马正四处乱窜,谷文翰他们来不及阻止其中几匹正在外逃的。
“那是谁?”苏兴德大吼一声,“击鼓,迎敌。”
现在追究已经来不及了,苏兴德立刻命令全军迎敌。
鞑子军本来打算等村起火就进去,不料没等到村里起火,反倒等来了埋伏。好在派了奴隶先进去探路,否则就要栽在这里了。
一声呼哨响起,鞑子军迅速撤退。
鞑子的战马是优良马种,且全是骑兵,速度比起苏兴德他们不知要快多少。
一番追击之后,苏兴德军无功而返。
回到卫所,谷文翰被苏兴德罚了二十军棍,原因是不听号令私自出击。
谷文翰对这次被罚没有一点不服,毕竟是因为他的不冷静才打草惊蛇的。
但是他很奇怪,明明远处的鞑子兵看不到他,为何会发现不对劲。他想去请教苏兴德,但来看望他的老兵却道出原委。
鞑子兵派出去探路的人是不需要回禀的,只需要在村里放把火,后面的鞑子军见了便会进来。
谷文翰出现得太早,若再晚些,把那些探路的围在村中杀掉,再放把火便可以将鞑子军引进去。苏兴德都已经命人做好准备了,却因为谷文翰的贸然行事功亏一篑。
“父亲脸色不太好。”不知为何,苏兴德每次回来总爱到苏寒月的暖香院坐上一坐,跟她聊上几句。
苏兴德叹了口气,“谷家那小子你还记得吧,被我军法打了二十军棍。”
这不是大快人心的事吗?“为何?”
“不听军令私自出兵。”苏兴德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该!
“父亲你又没错。”反正又不是他的错,担心什么。
“确实没错,但这次的军功却浪费了。”苏兴德心疼道。
“那二十军棍实在打少了。”怎么也得打得他一年半载起不了床才好。
苏兴德大笑道:“你也是个护短的。”
“你是我父亲,他又是我的谁?”帮他又没好处。
“你们以前不是一起玩儿过吗,我还打算让你们去替我看看他,毕竟他也是左都督的侄子。”对啊,是那个牛人的亲戚,做错了事还得顾及他的心情。
“父亲你搞错了吧,咱们何时跟他一起玩过。”是郭明之跟他一起玩过好吧,但是郭明之又没在。
“以我的身份去看他不合适,你们替我去看看吧。”又是这样,自己不想做的事就丢给女儿。以前是丢给苏问蕊,现在是丢给她。
“那父亲是想让我一个人去看他还是跟姐姐们一起去?”这总可以回答吧。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还小,你姐姐们都大了,不合适去。”这么说来,是希望她独立完成了?以前怎么没见他在乎过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倒讲究得很。
“既然是父亲的要求,女儿自当从命。”苏寒月跳下炕朝苏兴德行了个礼。
“多读些书自是好,都记得给爹爹行礼了。”好像他来这趟就为了这事儿似的,现在无事一身轻,抚了抚袍子离开了暖香院。
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不过是探望病人,大不了就带点吃食去瞧瞧罢了。
苏寒月向苏问蕊要了辆马车,苏问蕊不放心她一人出门,便让家里最妥帖的管马房的老刘头跟着。
“知道谷家在哪儿吗?”苏寒月上了马车,头从前面的帘子伸了出去,一边看着街景问老刘头。
第三百六十五章:军功
“回三小姐的话,他们家离咱们苏府其实不远,就在坊市附近,老爷都已经跟老奴嘱咐过了,三小姐放心。”原来早打好主意了,连马房的人都找好了。
马车“嘚嘚”的走了一会儿,苏寒月又想掀帘子被俞春梅给止住了。
“小姐,咱们到了外面还是注意些吧。”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以前不是已经被唬住了吗。
苏寒月按捺住好奇,不高兴的说:“这马车,怎么颠簸得这样厉害,坐着真难受。”
“小姐,这老刘头是咱们府里赶车赶得最好,最妥帖的了,车垫也是用的最软和的。”意思是这样你还嫌弃,真不知你要坐什么样的车。
苏寒月听出了俞春梅话里的意思,不服气的说:“这样还叫好?要让你小姐我来改装一下,保管让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在奴婢心里,小姐自是厉害的。”俞春梅的语气很淡然,更激起了苏寒月的好胜之心。
苏寒月也不再争辩只安静的坐着,心里却在策划着如何改装马车的事。要想坐得舒服,无非就是加装一些减振的装置。
那还不简单?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俞春梅将苏寒月抱下马车,替她理了理身上的褶皱。老刘头则上前敲门,告诉谷府的门房苏家来人探望谷公子的病。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了,谷府的管家迎了出来请苏寒月进去。
苏寒月也不客气,带着俞春梅便进了谷府。俞春梅手里提着在路边买的糕点,算是送给谷文翰的慰问品。
谷文翰这房子是租的,不大,只有两进。他们一行人很快便到了谷文翰住的院子,“这间院子住的谁?”苏寒月指着旁边与谷文翰住处并排的一间院子问。
“喔,那是许大夫的住处。”便是汤弘博了。怎么谷府的下人都管他叫许大夫?
“那感情好,谷公子的伤不用另外请大夫了。”苏寒月小声偷笑。
管家的嘴角扯了扯,这位小姐到底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看笑话的?“这边请。”
进屋的时候,谷文翰正斜靠在床头看书。
俞春梅没有跟着进屋,只把糕点放下好便到屋外守着了。管家将苏寒月带进去以后,也退了出去。
“怎么是你来?”谷文翰放下书,做了个手势请苏寒月坐下。
苏寒月也没推辞,找了个矮凳坐下。“那你希望谁来?”我爹,我大姐,我二姐,还是我四弟?
谷文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好些了吗?”既然他不说话,那苏寒月就决定问一些探望病人时的格式性慰问语。
“伤倒不要紧……”就是贻误了战机,心里难受。
看来确实是打少了,该多打几下让他长长记性。
“听说苏代指挥使也有一只望远镜?”跟个小女娃说不上这些,倒是这新奇玩意儿能聊聊。
“嗯。”苏寒月点了点头。那又如何,“你想要?”
“我有一只,是舅舅给我的。”说着,从枕头下拿出一只望远镜。“是你父亲送给我舅舅的。”
会做望远镜的只有苏寒月,她不信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做出来。仔细一看,就是自己给苏兴德的第一只。
苏寒月点了点头,接过来看了一眼又还给了他。
“你知道你父亲是从哪里得来的吗?”这才是他想问的重点吧。
“若我说是我做的,你信吗?”苏寒月歪着头问,脸上漾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谷文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本来苏寒月来看他,他是想心平气和的与其对话,但就这一会儿时间就被苏寒月撩得心浮气躁。
苏寒月知道他已经被激起了火气,站起身笑道:“来了这么一会儿,既然你没什么大碍,那我便告辞了。”
两人要碰到一起不会擦出火花,只会擦出火气,最好还是分开为好。
谷文翰点了点头,唤了管家进来送苏寒月出去。
苏寒月刚走汤弘博便过来了。
“汤叔。”谷文翰微微直起上半身,请汤弘博坐。
汤弘博直接走到谷文翰榻旁坐下,将他身上的毯子撩开看了看。“已经消肿了,过几天瘀血一散就没事了。”
谷文翰笑道:“还不是多亏了汤叔的药。”
汤弘博摆了摆手,“这么多年了你还跟我客气,我答应过你娘要好好照顾你的。”
谷文翰低头一笑,“这些年辛苦汤叔了。”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汤弘博看了他半晌,“怎么越发客气了,受伤了倒多愁善感起来。”想了想,安慰道:“这次的事你确实有错,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便知道该如何了。”
谷文翰点了点头,顺从的躺下休息。
苏寒月回家时,街边的屋顶上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她揉了揉肚子,暗道谷文翰还真是吝啬,到他家去就上了杯茶水,连盘点心都没有。
看她的动作俞春梅便知道她饿了,忙打开车厢的角柜取出一包点心。“小姐,先吃点点心垫垫吧,快到家了。”
这贴心的,苏寒月现在对俞春梅越来越满意了,就是现在偶尔会反驳她让她有些不太愉快。
苏寒月靠在俞春梅软软的身子上,“俞春梅,若是让你选,你宁肯生活在平常人的家里还是在富贵人家做丫环。”
这其实是一个很老套的问题,但其实也很重要,这关系到以后俞春梅的去留。
苏寒月考虑过了,俞春梅年纪慢慢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若她觉得在富贵人家做丫环并不屈辱,那苏寒月就替她在府里找个年轻些没有家室的小管事;若是觉得宁肯做个贫苦的平民也不愿意做低人一等的奴才,那她就想办法替她在外面物色一个。这种事得早些寻摸着,免得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只剩下些歪瓜裂枣。
这个问题俞春梅没有想过,所以她先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奴婢觉得不管是在平常人家里还是在富贵人家里,只要对奴婢好,便是吃多少苦都不怕的。”
什么叫豁达,这就叫豁达,多少人都比不上的。苏寒月惭愧的低下头,就她还曾经想过为什么不穿到更有钱些的人家。
“好吧,我知道了。”苏寒月声音低低的。
对苏寒月突然间的情绪低落,俞春梅表示无法理解,奇怪的看着她不语。
马车摇摇晃晃的,终于平安抵达苏府。
“如何去了这般久?”刚进二门就听到苏问蕊这样报怨。
“二姐姐一直在这儿等妹妹?”天气还凉着,站在二门四处漏风处还不得冻坏了。
“也没等多久,才来一会子。”苏寒月上前拉了拉她的手,暖和的。“回吧,该用晚膳了。”
苏寒月点了点头,牵着苏问蕊的手高兴的往里走。
“今日父亲也在,都等着你呢。”苏问蕊边走边搓苏寒月有些微凉的小手。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父亲也在?”不会就是为了等她回来吧?她不过就是去看了谷文翰一眼,话不投机并句多的东拉西扯一番,算是完成了苏兴德布置的任务便功成身退了。
“父亲说你辛苦了,陪你吃个饭,启哥儿也被抱出来了。”苏问蕊明显比平日里的兴致更高,满面潮红的,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回来了。”刚进屋,苏兴德从椅上站起身,走到旁边花厅。
花厅里这时已经上了满桌的菜,热气腾腾的。引得苏寒月口水直流,她是真饿了。
“坐吧。”苏兴德说。
“这么晚。”苏天荷不满的嘟哝。
苏寒月懒得理她,定是今日又被女先生操得没脾气,找她撒气呢。
“父亲,今日有何事,这么高兴。”自从蒋氏死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屈指可数。连清明都因为卫所有事苏兴德不在,就几个孩子在家里祭拜。
“是有件事喜事。”苏兴德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苏问蕊,“这是宋家给的信物,说是传家玉佩,给长媳的。”宋家就是宋百户,自从苏兴德暂代卫指挥使以后,宋百户就被提拔做了千户。
宋千户也是挣军功出身,跟苏兴德是生死之交。林文盛的事也是他在中间诸多相助,也是知晓内情的。
宋千户名叫宋杨,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宋信成,二儿子宋元成,苏问蕊便是与宋信成订的亲。
与苏问蕊订亲是宋夫人提出来的,她曾经在蒋氏的丧仪上见过。觉得苏问蕊虽长得柔弱,但行事利落,小小年纪便将蒋氏的丧仪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人就适合做长媳。
“父亲,那你用什么做的信物啊?”苏家有什么传家之宝的吗?军户出身,又是孤儿,人家送的是传家宝,一般的东西应该拿不出手吧。
苏问蕊红着脸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有些好奇的看着苏兴德。她也想知道,苏兴德给人家的回礼是什么。
苏兴德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咱们家也不是没有好东西的。”
可到底是什么呀?
看他那样子,苏寒月觉得肯定不太妥当。
除了苏光启不明所以的在乳母怀里四处张望,一桌子人都看着苏兴德。苏兴德被逼无奈,只好道:“呃……就是那个,那个望远镜。”
“什么镜?”苏天荷是不知道的,苏兴德也没给她看过。
第三百六十六章:太任性了!
“父亲,你送人家这个怕不妥吧。”那可是苏寒月做的,给苏问蕊用来订亲合适吗。
“宋杨就想要这个,眼馋好久了……”苏兴德也觉得不太妥当,但男人办事就是这样,义气一上来什么都顾不得了。
人家眼馋你就给,你还是给人当爹的吗?
“父亲,女儿觉着你还是另外送一件回礼吧,最好让二姐姐亲自选。望远镜就当是送人家的,反正以后都是亲家了。”苏兴德做事不靠谱,但苏寒月不见眼睁睁见着他继续不靠谱下去。
苏兴德看了看苏问蕊,又想了想,最终点头道:“成吧。问蕊选出个好东西来,到时我再给人家送去。”
苏问蕊点了点头,将玉佩收进了袖兜里。
可能苏兴德早就跟苏问蕊提过了,否则刚回来的时候她不会一脸娇羞。
这守制守得,大女儿的聘礼已经收了,紧接着二女儿的亲事了订了。
速度太快,苏寒月感受冲击太大。
听了半晌苏天荷终于按捺不住了,“望远镜到底是何物?”真是的,连小丫头片子都知道的东西,偏偏她听都没听说过。肯定是被女先生拘得太久,每日都累得没时间理会其他才不知道的,肯定是。
苏兴德想了想,笑道:“对了,你们还没见过这东西。”便献宝似的从腰间的口供里取出望远镜,递给坐他旁边的苏天荷。
苏天荷拿到手里仔细翻看,了解到用处之后,兴奋道:“父亲,这是哪儿来的?”
苏兴德笑着看向苏寒月,苏寒月急忙对他使眼色,让他千万别告诉苏天荷。以苏天荷的性子,若知道这是苏寒月做的,指不定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这是你三妹妹送给为父的,至于她是从哪儿来的,这就要问她的。”不说可以,但别想他帮忙揽着。苏天荷的缠功他是领教过的,能把人烦死。
“三丫头,这是哪儿来的。”苏天荷晃了晃手里的望远镜,质问苏寒月。
“啊——?是别人给我的。”苏寒月装出害怕的样子小声道。
“谁给你的,你去给我要一个。”苏天荷不客气的要求。
“那人大姐姐也见过的,你可以自己去找他。”苏寒月道。
“我也见过?谁呀?”苏天荷疑惑,怎么她见过的人会把这样的好东西给苏寒月而不给她?
“就是母亲丧仪上来做道场的那个老道。”苏寒月说谎眼都不眨。
苏兴德跟苏问蕊都明白苏天荷的性子,两人也闭口不言。
“是哪个老道?来了这么多道士,我怎知你说的是谁。”苏天荷不耐烦道。
“妹妹也不知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个老道。”苏寒月装傻。
“你……”苏天荷气极,“我可是你姐姐,你这么跟我说话?”
“可老道给我的我都给父亲了,你若想要便找父亲吧。”反正她是不会给苏天荷做的,苏天荷拿去又没用,除了玩儿便是炫耀了。
皮球被苏寒月一脚踹到了苏兴德面前,看到苏天荷苦着一张脸望着他,他赶紧把苏寒月手里的望远镜给收了回来。“为父上阵杀敌时要用的,有了它省了不少事呢。”
“老道给的应该不止一个吧,刚刚还听您说给了宋千户一个。既然如此,为何不给我一个?”苏天荷腆着脸向苏兴德要。
“别的都送人了,为父现在就只剩这么一个。”苏兴德小心翼翼的将望远镜放进腰间的口袋收好,不打算再拿出来了。
“父亲,你宁肯送人都不给女儿一个。”苏天荷重重的哼了一声,把筷子一扔,“不吃了。”
苏寒月觉得苏天荷不可理喻,懒得理会她,便也不开口劝阻。
苏问蕊见状忙道:“咱们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别为了这么个物件闹得不高兴。”
苏天荷却不肯罢休,“别说那些好听的,那东西可送给了你未来的婆家一个。”
苏问蕊被苏天荷这么一说,羞得不敢开口。苏兴德虽也觉得她不该这么说话,但却没出声阻止。苏寒月本不想理她,可听她这话说得实在不像样,便回道:“大姐姐,妹妹上次在林家说的那些话,回来后觉得后悔,觉得说得有些过了。可今日看来,妹妹觉得那日说得还不够。”
苏天荷眉毛一竖便要发作。
苏寒月不等她发作出来便接着道:“咱们生到一个家里便是缘分,做姐妹的有今生无来世。平日里你便不愿姐妹一块儿玩,都是跟别家的公子小姐交往。你不喜欢两个妹妹也没关系,但至少表面要过得去吧。都说长姐如母,你看看你哪有一点长姐的样子。家里的事没一点儿帮得上,全是二姐姐一个人操持。不帮忙就算,偏还帮倒忙,上次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心眼小,爱使小性,除了对父亲,对咱们都是疾言厉色的。妹妹虽然年纪小,但不是你养大的。说得难听点,我不欠你。”
苏寒月指了指苏兴德腰间的望远镜,“别说没有,就是有也得看妹妹愿意不愿意拿出来。就连父亲要的时候也是和颜悦色的,哪像你,好似欠你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被苏寒月一顿抢白,苏天荷气得脸色发白,一推桌子,起身便走。
苏兴德听完苏寒月的话本也觉得说得太过,但看到苏天荷这副样子,到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苏天荷确实被他宠得有些不像样子了,没有一点长姐的风范可言,平日里对弟妹也没个好脸。
偶尔对苏问蕊还好些,毕竟她们俩年纪相差不大,可对苏寒月就不行了。至于苏光启,平日里连个眼风都欠奉。
若是蒋氏还在,现在已经去把她给劝回来了。可现在,苏天荷把丫环都赶出了房门,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屋里。这时她才感觉到,母亲真的离她而去了,再没人会在她发脾气的时候来哄她。
苏天荷第二次真的因为失去母亲而哭,第一次是在郭家不承认亲事的时候。她一直最喜欢,最崇拜的便是父亲,甚至觉得因为母亲的柔弱,父亲再一直没有更进一步坐上指挥使的位置。但现在,当她成了一个丧母长女时,那种感觉却很不好。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一个家失去了母亲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再有人纵容她的任性,不再有人来哄她,不再有人对她嘘寒问暖,在出门前总喜欢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可她的二妹妹,甚至那个她一直瞧不上的三丫头却早早的就明白了。她们已经坚强独立得不需要母亲的呵护,她们会自己保护自己。不像她,还傻傻地埋着头横冲直撞,直到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懂得这些早该明白的道理。
她收起了眼泪,稍微将自己整理了一下重新回到了花厅。
花厅里因为苏天荷的一通闹腾,大家都没了多少食欲。苏光启的乳母因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大家都草草吃了几口菜,虽然没怎么吃饱,但苏寒月还是放下了筷子。
就在苏兴德准备再说几句结束语,然后散席的时候苏天荷回来了。
“父亲,女儿错了。”没有多余的话,苏天荷直接向苏兴德认了错。“我不是个好女儿,不是个好姐姐。母亲去世,该女儿做的事女儿一件都没做好,反而给二妹妹添了许多麻烦。刚刚的事也是,三妹妹说得对,是我太任性太小心眼了。”
苏天荷突然回来已经很令众人吃惊了,再噼哩啪啦的来这么一大通,苏寒月不由暗暗吃惊。这是什么了,吃错药了还是刚刚出去被和尚给点化了,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了呢?
正愣神的时候,手被苏天荷一把抓住。“是姐姐不对,妹妹别生姐姐的气。”
苏寒月只好呆呆的点头,“大姐姐客气了,妹妹不生气。”
“就是,亲姐妹哪来的隔夜仇。”苏兴德终于承担起了一个父亲的责任,站出来打圆场。
这场风波就这么古怪的平息了,苏天荷的态度也从此转变了很多。
回去以后,苏寒月仔细想了想,把苏天荷一切的古怪行为归结到青春期躁动上不再理会。
苏寒月抓住春天的尾巴,跟林青一起放了几回自制的纸鸢,两人的关系更加熟络起来。
初夏,苏光启快半岁了。脱去冬天厚厚的棉衣,春衫还没怎么穿便又换上了更薄些的衫子。
苏天荷的生辰快到了,苏寒月将早就准备好的小镜子提前送给了苏天荷。苏天荷已经能跟苏寒月说笑了,只是许是年纪相差大了些,苏天荷不知该如何跟小孩子相处,说话总有些不自然。
苏寒月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两人的关系才缓和,想要更亲近得需要时间。
边关的初夏杂草疯长,苏天荷并没有因为与苏寒月的关系缓和而放过她。终于跟上了女先生的课程,苏天荷有了休息的日子,而这个日子就是苏寒月最痛苦的时候。因为亲近了,苏寒月倒不好再跟以前似的与她对着干。只好任她揪着自己去草场学骑马,这一学便再也停不下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打算逃吗
苏寒月本是一个懒散的人,她一直认为自己不会热爱上任何运动。可当她真正的学会了骑马,并了解了其中的乐趣之后,便跟苏天荷一样成了常常在马背上疯跑的那一个。
俞春梅还因此笑她,学会了骑马再不会抱怨马车里坐着不舒服了,因为出门根本就不坐马车了。
苏寒月想了想说,该改的还得改,她自己不坐但可以给苏问蕊坐啊。苏问蕊因为管家,偶尔是需要出门的,改装好了坐着也能舒服些。
于是苏寒月对家里的马车进行了测量,制好了减振的图纸,其中考虑了安全与平衡的问题,还要便于安装。做完这些以后,她在休息日早早的出了门把图纸送到铁匠铺。她对铁匠详细讲述了制作要求,把那个老铁匠好好的为难了一把。
只不过苏天荷钉马掌的时候带苏寒月去过一次,铁匠知道苏寒月是苏指挥使家的小姐,便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对技术要求太高精度达不到的地方,苏寒月进行了现场修改。
断断续续过了些日子,几经修改的减振虽有让苏寒月不太满意的地方,但终于是初具雏形了。
在苏寒月制作减振的日子里,过完了端午,经历了三场不大不小的战役。谷文翰没有再犯傻,职位从总旗快速爬升到了百户,不论是战场上还是平日里待人处事也越加老练。
苏家三姐妹的关系渐渐好起来,偶尔苏天荷还帮苏问蕊处理一些府里的事。苏寒月的三字经课程已经学完,但她的字却仍旧没有太大长进,不过对画画的布局却能很快很好的掌握。
与女先生熟悉了,偶尔也能说上两句。
一日正在讲课时,府里的丫环给女先生送来一封书信,女先生当时正在给苏寒月讲解着论语。收信后,她并没有立刻拆开,只微微皱了下眉,放在案上案上。
苏问蕊因为要打理府中的庶务只学半日,但苏寒月与苏天荷却无事,便要在用过午膳后再学一个时辰。
俞春梅在要下学前与腕大一起去厨房为苏寒月、苏天荷端来饭菜,两人在学堂一侧的耳房里用过后可以休息,也可以四处走动走动。由于女先生在用过午膳后总是要小睡一会儿,耳房里便也放了两张软榻给苏寒月、苏天荷用。
今天的天气微微有些热,外面的知了叫个不停扰得苏寒月睡不着,她便早早下了榻汲着鞋四处溜达。刚走到学堂门口,眼风过处扫到地上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她稍稍一回忆便想起,这是上午的时候丫环送来给女先生的信。
怎么会掉在这里?
以女先生严谨的性子,怎么也会掉东西呢?
是对这信不在意,还是知道这信的内容心里嫌弃?
记得她拿到信的时候好像皱了一下眉,怕是早就知道这信的内容了,却不想接。
好奇心一起,苏寒月捡起信四下里瞧了瞧。
知了还在外面疯狂的叫个不停,艳阳仍旧高照着,苏寒月自动过滤掉俞春梅一脸的不赞同撕开了信封。
这些日子因为老被苏天荷提溜着骑马,她的手糙了不少,可手劲也大了不少。
由于偷看信这种事以前没做过,故而心情不免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但对这种变态的快感,苏寒月是不愿意承认的。
正看得开心的时候,丢了东西的女先生提前结束了午休找来了。
苏寒月正看了一半,嘴里不由“噫”道:“连人都没见过这就订亲了?不都说头婚由父母,二婚由自己吗?”这都二昏头了还封建包办婚姻,不科学呀!
当苏寒月还在忘情的任思绪驰骋时,女先生在她身后轻咳了一声。
“俞春梅,别闹。你以为装作女先生咳嗽时的声音就能吓到我?告诉你,不可能。”嘴里一边念叨一边往下看。
也许是看得太忘乎所以了,连女先生站在她面前都没注意。看完一页,接着往下看。
“三小姐天姿聪颖,读书几乎可以过目不忘,这信里有不少的字我还没教过三小姐便以看懂,天才也不过如此了吧。”柔弱却冷淡的女先生第一次在课堂之外说了这么长一句,苏寒月却被她的声音吓得抖了抖,手上的信纸都差点拿掉了。
“先……先生。”苏寒月将手中的信胡乱的折好塞回了信封里,嘴里信口胡编,“学生瞧见信掉在地上,还以为是先生不要的便捡起来一观。就想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惹得这么好脾气的女先生都不悦了。”
女先生没有反驳,更没有拆穿她。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对这信里的事不喜。而且‘头婚由父母,再嫁由自己’这话说得也没错。”
看到女先生居然愿意跟她闲聊,苏寒月便也来了兴致,八卦的兴头一起便停不下来了。其实她早对女先生的过去好奇了,只知道这女先生是个寡妇。死了男人,又孝顺的送走了公婆。当下对这种女人不都很推崇吗,朝庭为了鼓励这种行为都是要为她们立牌坊的。
可女先生的娘家却一再想让她嫁人,看这信里苦口婆心的劝戒,肯定这样的信不是第一次寄来了。
难道男方的家世很好,女先生的娘家人想要攀附权贵?
简直太好奇了。
苏寒月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这男方家……是什么人啊?”
女先生定定的看着苏寒月,就在苏寒月以为她不会回答而有些失望的时候,女先生道:“男方跟我曾经是青梅竹马。”
苏寒月眼里的金光一闪而过,好像很有意思也。再扒一扒,说不定能听到更有趣的故事。“学生还以为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胁迫先生呢。既如此,那不是很好?”
女先生摇了摇头淡笑道:“若我还未嫁过人,那确实很好。只是……”
“先生,学生私以为那并不是你的错。”妇女能顶半边天,守节那一套陈规陋习就应该像丢弃糟粕一样扔掉。既然是有情人,那便应该终成眷属。
“并非如此。”女先生淡淡一叹,“当年嫁给我夫婿是我自己愿意的。我的夫婿是个性情纯良之人,是他在危难时救了我的父亲。”
那是为了报恩才以身相许?
“那时他因为失意便远避他乡,可当他衣锦荣归之时我却守了寡。”提到青梅竹马,女先生的神情有些落寞。
“既然他还愿意娶你,便是还放不下你。”直接从了便是,还考虑什么呀。
“我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女先生叹了口气,“便是没有遇到我的夫婿,我也是不愿嫁他的。”
苏寒月眉头一皱,八卦的心绪再度如浪潮般被推向了顶点。“这是为何?”难道是一直把他当兄长,心情不好调适?
“他表面是个温文儒雅之人,实则报复心很重,占有欲又极强。很早以前我便知晓他想娶我,但我从未答应过他。他很有文采,虽然家境不好,但我父亲还是将他收入门下。那时有师兄瞧不上他,私底下嘲讽过他,不久那位师兄便再没来过我家。开始时我以为是偶然,后来却意外发现全是他做的。”
长出一口气,“当初嫁我夫婿时我曾扬言,因为他救了我的父亲。父亲以为我是为了他才嫁人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如今见我守寡,心中更是放不下。如今他回来了,又愿意娶我,家人便一心想让我嫁他。以为是成就了一场美满姻缘,却不知其实我的心里怕他怕得紧,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原来女先生的青梅竹马是个变态?
这剧情真是急转直下呀!
“可信上说已经给你和他订亲了。”信上写得很清楚,男方的意思是,若女先生不回去等着他来娶,那他便直接到苏府来接她回去。
女先生扯了扯嘴角,淡笑道:“也许咱们的师生缘分要尽了。”
她这是打算逃婚?
“你嫁过一次便算是夫家的人,你的父母不能做你的主。而且,女先生为何不将事实告诉家人呢,也许他们知道后便不会再逼迫你嫁人了。”那男的难道还敢强抢不成?苏这虽不是什么有实权的人这,但保护女先生应该不成问题吧。
苏寒月想了想,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苏兴德好不容易才打拼出来的前程不能被她一时的义气给断送了。
“女先生的青梅竹马是官?”
女先生摇了摇头,“商。”
商?那不是最被人瞧不起的吗,虽然苏寒月觉得能当个富商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事。
既然是商那便不怕了。都说民不与官斗,他富商就是再有钱又如何,斗得过靠军功挣上来的武将吗?
苏寒月释然的笑道:“女先生不用怕。我苏府虽没什么大权势,但保住你却是不成问题的。”
“就是,怕什么。”苏天荷不知道已经偷听多久了,这时候突然出声把两人一吓了一跳。
听了她的话,苏寒月忙附和的点头。
女先生摇了摇头,“你们不知,他虽只是商但他交往的人都是些有权势的人物。我一直怀疑,我夫婿的死许是与他有关。”
第三百六十八章:成就感
苏寒月仔细的将女先生打量了好几遍,虽然不太礼貌,但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这女先生你要说她美吧,算不上。你要说她平凡吧,气质里又带出那么种不同于常人的韵味。寡淡的表情,却配上柔弱的外表,真还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这样的内外相接合,能引得男人趋之若鹜?
苏寒月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女先生的解答,“他并非是心悦于我,只是想得到而已。他心悦的人,只有他自己。”
女先生的话说得很明白,通俗些的解释便是,那个男人是个自私又自恋,占有欲极强,自卑又自大的变态。
苏寒月不得不赞同女先生的决定,遇到这样的人要不就闪远点,要不就要整治得他永远也翻不了身。既然整治不了他,还是避开比较好。
“这样的人决不能嫁。”不知女人是不是都有些移情的心理。苏天荷不由自主的便将自己代入了女先生的角色中,换位思考过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放心,我父亲会帮你的。”
苏寒月真想冲上去捂住她的嘴。这样的狠角色,苏兴德能随便碰吗。连女先生为了不连累家人都不敢说出实情,今天之所以对她们说怕是有想利用苏兴德的意思在里面。这个傻瓜,怎么人家挖个坑她就连忙往里跳呢。
生怕死得不够快,还要把自己的老爹给拉出来陪葬。见过傻的,傻成这样的还真少见。
平日里女先生总是以为人师表的形象出现,遇到事儿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有这么多心眼。
苏寒月拉了拉苏天荷道:“大姐姐,妹妹倒是觉得女先生可以先跟家里人说出实情,商量过后再决定。”人家还没开口求呢,急着跳出去干嘛?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就算是菩萨也得受了香火才会保佑呢。
“就凭那人的德行就配不上女先生,还商量什么?”苏天荷义愤填膺。
你就知道那人配不上女先生了,你了解女先生吗?平日里不过跟着她做些学问,私底下的交流又不多,这女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人品如何谁知道呢。
请她来之前,只苏兴德听人说了这女先生的学生嫁得很好。这说明什么,除了说明她的学生确实慧质兰心悟性奇高以外,还说明女先生的手段高明,教的东西也非一般书本上可学到的。
“还是商量一下的好,女先生的家人定是明理之人,若知晓女先生的想法或许便不会强迫她了。”苏寒月咬死了不许苏天荷随意许下承诺。
苏天荷没看懂苏寒月的眼色,还在争取着。
女先生站在一旁静静的冷眼看了半晌,终于出声道:“如清,看来我之前所教你并未学懂。再过两年你便要嫁入世家,课程得再紧紧了。”说罢看向苏寒月:“倒是寒月,谨慎、心细,从小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很好,只是要注意别将人想得太坏。”
苏寒月与苏天荷都愣住了,好半晌苏寒月才讷讷的问:“先生刚刚是在试我们?”所以,那些事都是假的?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也太会骗人了吧。
“不全算。与我订下亲事的确是青梅竹马,但却一直以兄妹相待的。早年间他死了夫人未娶,我又死了夫婿未嫁,家人便想将我与他凑在一起。兄妹之情如何能转变为男女之情……”女先生望着窗外的天空,轻轻叹息。
“寒月,虽说你细心、谨慎甚好,但私拆别人的信件却累及品性,抄《道德经》十遍后日交予我。”转头又对苏天荷道:“至于你,学业甚紧,明日你便不要休息了,继续来学堂。”说完,取过苏寒月手里的信件转身离去。
那今日下午的课……
其实女先生已经给她们上过一课了,令二人回味良久。
那女先生到底回不回家嫁人呢?
难得的一个休息日,就因为手欠去捡了那封信耗去了大半日在抄写《道德经》上。
用完午膳,气温快速爬升,苏寒月感觉至少有三十来度。但是时间只有这么点,她只好利用下午的空闲向苏问蕊要了辆马车去铁匠铺。
“三妹妹出去了?”被女先生操练得死去活来的苏天荷来了苏问蕊的翠玉阁,瘫倒在凉榻上。
苏问蕊点了点头,“三妹妹说要把马车改变一下,让我体会皇上出行时才有的气派。”估计就是找个借口出门找林青玩。
苏天荷有气无力的斜睨了苏问蕊一眼,这些日子她跟两个妹妹的关系好了不少,但苏寒月还是什么都以苏问蕊为先,什么时候才把她这个大姐放在心上?苏天荷暗叹,要怪也只以怪自己以前不懂事。“什么皇上的气派?你看着她些,别让她做出出格的事来,父亲的调任令还没下呢。”
就算是代也要有个调令啊,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替朝庭办事?
“要说这朝庭办事也拖拉,这么些日子了调令都还没下,真是……”
“大姐。”苏问蕊打断她,“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便罢,出了府门可别再提了,当心被人听见。”
“这我如何能不知。”苏天荷不以为然,“况且,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谁不说进庭办事拖拉。”
“还说?”苏问蕊喝道。
……
“如何装不稳呢?”铁匠铺已经按苏寒月设计的减振做了两个出来,跟弹簧类似,只需要安装在车板下面便能起到减振的作用。
但现实是,铁匠炼出的铁火候不够,韧度不够,装上以后没办法达到苏寒月预期的效果。
她沮丧过,失落过,但最后仍旧不放弃。
两根铁条在铁匠铺经过了千锤百炼韧度提高了不少,但离苏寒月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
之后铁匠们又将其重新回炉熔炼,加高了温度再反复锤打,终于基本达到了目标值。只是苏寒月毕竟不是学机械设计出身,对于减振只能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再加上一些物理计算。可太粗太细都无法达到要求,只能试,一次又一次的试验。
“把这里加固一下如何?”一个看起来颇为瘦弱的男孩建议道。
男孩看上去十三四岁,一副鞑子的长相。据铁匠铺的伙计说,他是从鞑子手里出逃的奴隶,母亲是汉人,老铁匠见他可怜才收留了他。
不料这鞑子奴隶却聪明伶俐,铁匠的手艺一学就会。才来一年,现在铺子里的事有很多都是他在打理了。不过苏寒月做减振的事儿老铁匠却没交给他,只因着苏寒月要铁匠保密,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今日因为要装上马车只能在院子里组装,他便瞧见了,才会出声。
苏寒月扭头瞧了他一眼,挺有异国风情的。
“要不,照他的办法试试?”铁匠确实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苏寒月此刻也是无计可施。
现有的条件是这样,山不就水便只能水去就山了。
苏寒月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她一边瞧着铁匠师傅安装一边想着那个从鞑靼来的小铁匠,这年头鞑靼人连奴隶都管不好了,怎么三天两头就有奴隶逃出来?林家因着是早就提前商量好的,有接应,可这个小奴隶呢?瞧他的样子,应该在关内没什么亲人吧?
不过这是边关,有这事儿也不稀奇。
“成了。”铁匠装好试了试,居然固定住了。苏寒月不禁对小铁匠另眼相看,将之前的怀疑抛到了脑后。
“快把马套上,我要坐上去试试。”苏寒月咋咋呼呼的指挥着众人,自己也不等俞春梅扶便爬上了车。
晃晃悠悠中,马车动了起来。再感觉不到车板撞在车轴上的那种硬碰硬,只有如坐在竹轿中的绵软。
“春梅,快上来试试,好舒服。”苏寒月伸出脑袋,让车夫停下把车把俞春梅拉了上来。“如何?”
马车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连坐在车缘上的车夫都笑逐颜开的夸奖马车坐着舒服,三小姐想的办法真好等。
成就感油然而生,苏寒月也不推辞,直接受了。
马车改装完时日头已经落了山,苏寒月忍着饿让车夫赶着马车在坊市溜达了一圈才往回走。
铁匠铺为了做这减振费了不少力气,要的价自然也高些。苏寒月觉得人家确实出了大力,便懒得讨价还价直接铁匠铺的伙计去苏府取银子便是。还亲自写了条子,免得府里的管家以为是铁匠铺讹人的。
苏寒月一到家便想向苏问蕊邀功,谁料刚进二门没走多远便遇到了苏问蕊。
“二姐姐是出来接妹妹的吗?”苏寒月一脸兴奋,“姐,那马车已经改好了,坐着可舒服呢。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坐出去试试。”
苏问蕊听了却没有一点喜色,“我只问你,改这马车到底用了多少银子?”
苏寒月一愣,“铁匠铺没来收银子?”
“来了,所以我才问你。”苏问蕊一脸严肃。
苏寒月看了看苏问蕊的脸色,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她劝道:“二姐姐,这马车咱们已经改动了好几次,也用了小两月的日子,人家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其实不算多。”
她这个二姐姐啊,什么都好,就是对银子太敏感。只要扯到银子,她便会算了又……虽不至于吝啬,但也不算大方就是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何必惹人嫌
“不算多?”苏问蕊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你知道普通人家,一百五十两银子供一家四口能吃用几年么?”这是女先生教她的算法,学堂里给苏问蕊讲学时苏寒月都听到了。
“二姐姐,这如何一样呢?”完全不一样吧。这东西又不是人的基本生活所需,若硬要归类的话,现目下绝对应归到奢侈品行列。
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件世上独一无二的奢侈品,那不是赚大了吗?
“如何一样?确是不一样的,这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用,还不如买些粮食送人行善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今年又不是荒年。
苏寒月觑了她一眼,耷拉着脑袋不再接话。
苏问蕊才不管她如何,拉着她的手说:“走,咱们去父亲那里,且得把这事儿给他说说呢。”
苏寒月便任她拉着,一步步往苏兴德院里走去。
“二小姐……”俞春梅想劝,被苏问蕊瞪了一眼不敢再求情。
“父亲,事情便是这样,你瞧着该如何?”现在苏问蕊管家,可真遇到稍大笔些的开支她总会询问苏兴德的意思。
“你把铁匠铺的伙计打发了?”苏兴德皱了皱眉。家里又不缺这百十两银子的,用便用了吧,不给反倒累及名声了。
“我说府里暂时拿不出这许多现银,先给了他二十两,让他明日再来。”苏问蕊回道。跟着女先生学习以后,她为人圆滑了不少,遇到事儿也不似以前一样急躁了。
“明日便把银子都给了吧。”苏兴德知道苏寒月喜欢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他觉着,只要有成果费些银子都不是大事。
“是。”苏问蕊没有争辩,点头应了。
出来后,苏问蕊拉着苏寒月的手问:“你是不是怪姐姐了?”
苏寒月摇了摇头,除了将马车改装给苏问蕊用,也未尝没有炫耀的意思。花银子她是不在乎的,反正又不是她的钱。而且她向来是个随性的人,喜欢什么就去做,对金钱不如苏问蕊有概念。
“这钱确实花多了,虽然父亲不说,但我仍觉得过意不去。咱们以后大了,这家便是留给启哥儿的,咱们省些,他便能多些。”这也想得太长远了吧,况且苏寒月并不觉得府里的银子最后能全落到苏光启手里。
苏寒月对苏问蕊的解释存疑,可她不愿深究,难得成了姐妹能原谅便原谅吧。
她以前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因工作长期不在身边,从很小开始她便是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她一直没有什么家的概念,因为从小到大她的家便只有她一个。现在难得有了这么多家人,对于这种新的体验其实她是喜欢的。
人都是群居动物,以前是不知该如何融入人群中,现在她不用再苦恼这个,因为她们之间有血脉相连。或许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但现在她明白了,因为血脉所以她很轻易的融入了这个家,她很珍惜这种缘分。
苏寒月劝慰了她几句,表示相信她,以及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告别了苏问蕊回到暖香院,苏光启已经睡了。苏寒月进碧纱橱看过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虽说理智很清楚的告诉她不需要去在意苏问蕊做过的事,但心情却无论如何也恢复不过来。总有种被人怀疑,不信任,以及背叛的失落感。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凡人。既然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被身边亲近的人一些无意间的举止所伤害,因为对那些人她是不设防的。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寒月就是被苏问蕊的行为伤到了。虽然她一直向自己强调理智,强调血脉的重要,强调缘分的难得,但事实就是事实。
最后她决定,允许自己颓丧一晚,明日一早便要将所有的不快通通忘掉。
俞春梅来问她是否要上晚膳的时候,苏寒月已经决定了,便以没味口为理由省掉了一餐。
几日之后,苏寒月才真的恢复过来。这几日,她把不愉快藏进了心里,表面上恢复了常态。
她的行为让苏问蕊松了口气。
又过了十来日,气温再度攀升,苏寒月觉得感觉逼近四十摄氏度的大关了。阳光白晃晃的扎人眼,街上的石板路升腾起的水气使得远处的景物都微微晃动。树上的知了叫得更厉害了,一点没让苏寒月感觉到大自然的魅力,反而感觉像空调外机发出的噪音。
一大早便听俞春梅回禀暂时休学一日,据说是女先生的家人来了,具体好像是她弟弟。
是来劝她回家成亲的吧,派个弟弟来有什么用,兄长或许还有点用处。
反正闲来无事,知了的声音又吵得她闲不下来。苏寒月打定主意要一睹为快,去瞧瞧女先生的弟弟到底长什么样,又对女先生说了些什么。
俞春梅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苏寒月哧溜便不见了人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偷听去了。
俞春梅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是不长记性啊,上回因为偷看女先生的信被罚抄了《道德经》,这才多久便**病又犯了。挨罚没挨够吧?
俞春梅是个尽责的丫环,知道苏寒月肯定朝女先生的住处去了便在那附近找,希望能赶在女先生发现以前将她的小姐给找出来。到时就算被发现,她也能替小姐掩护掩护。
可俞春梅围着女先生的住处找了大半个时辰,楞是一点苏寒月的踪迹都没发现。
“俞春梅,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苏寒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俞春梅一抬头,发现小姐身后正站着女先生,旁边还有位十四五岁的少年。
本以为苏寒月是去偷听的,但苏寒月受了上次的教训这下可学乖了。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先去了客房,因为她打听到女先生的弟弟就住在那里。到了那儿见了人,一通忽悠过后便带着人去见女先生。
早向管家打听过了,虽然女先生的弟弟昨日便到了,但女先生并没有见他。苏寒月猜测,如果她不带女先生的弟弟去与女先生见面,说不好女先生也许根本不会见他。有什么表演能比得上现场直播,苏寒月将人直接带过去,有什么事儿便当面说了,她也正好有热闹可看。
半个时辰以后,女先生的弟弟已经将能说的全都说了出来,不能说的其实也说得差不多了。最后还是被女先生下了逐客令才住了嘴,苏寒月正听得起劲呢。她觉得,如果再让女先生的弟弟说下去,估计连祖宗八辈儿都得被他给扒拉出来。
带着略微的遗憾,苏寒月跟女先生的弟弟被女先生赶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回暖香院的路上,俞春梅小心翼翼的问。
“你小姐我能有什么事?”苏寒月得意的笑道。
看样子,女先生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不打算回去成亲了。连切结书都写了,若家里人再敢劝便断绝关系。瞧现在这情形,便是不断绝关系,以后的联系也不会很多了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去秋来,过完了中秋便是苏问蕊的生辰。苏寒月照例送了她一面镜子,背面是托俞春梅绣的芙蓉。苏问蕊如珍宝般藏在贴身的荷包里,跟宋家订亲的玉佩放在一起。
七夕乞巧节的时候,苏问蕊曾远远的看过宋信成一眼。跟宋杨宋千户这样的糙汉子不同,宋信成长相颇清秀,但皮肤黝黑。听说他现在在军营里任小旗,前两年便进军营了,最近才提上去的。
现在并非是和平年代,苏寒月认为入军当兵是一件高危职业,随便一场战役都有可能没命。苏寒月想劝苏问蕊再想想,但又怕自己说得太直接惹得苏问蕊不高兴。纠结了很久,终是没提。
秋去冬来,苏光启已经爬得很利索了,偶尔也能独立站一会儿,只是走路还不行。他的生辰因为是蒋氏的祭日,家里便没人提为他过生辰的事,办完蒋氏的祭祀便平淡的过了。
冬日是草原上鞑靼人最难熬的日子,特别是在年景不好的时候。不过今年整年还算风调雨顺,偶尔有鞑靼人扰边也只是小股战力,很快便被解决了。
今年新年前郭明之又来了,苏天荷已经开始与郭明之通信。在女先生的严厉督促下,她的字稍微能看了些,兴趣层次也有了显著提高。虽不一定就真喜欢,但至少表面功夫能让人看不出来了。
花灯节的时候,苏寒月强烈要求留在家里。两个姐姐都已经有主了,她还跟去干嘛。人家怕是巴不得甩掉她这尾巴才对,又何必去惹人嫌呢。她向两位未来姐妹要了几样平日里苏问蕊限制她吃的东西,比如酒楼里做的佛跳墙等一类很贵的南方菜。她都已经这么自觉的给他们机会了,难道他们还敢连这点儿银子都舍不得?
其实苏寒月不去花灯节除了不想去惹人嫌以外,还觉得灯节太挤,逛着其实挺辛苦的。另外她已经早早的让管家替她买了些样式特别的花灯回府,她想请林青过来玩。
第三百六十五章:底子弱
这一年里,林青趁跟着林老学玉雕练手的机会,用一些剩下的玉料替苏寒月做了不少小的手饰。虽值不得多少银子,但人家这份心意难得,苏寒月投桃报李总要回报一下。
林青过来的时候又给苏寒月带了东西,是他在林老替人雕玉佛的下脚料中翻找出来的,豆青色的玉上有几点深浅不一的红。虽然料不多,但给苏寒月雕一只小玉簪已经够了。林青就着红色的点雕成了一只桃花簪,惟妙惟林的仿佛活了一般。
“你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我瞧着过不了几年便能超过林爷爷。”苏寒月收下桃花簪,回送了他一只望远镜。是苏寒月原先自己的那只,她替自己做了个更小巧,倍率却更高更好携带的,这只便淘汰给他吧。反正男孩子都喜欢这玩意儿,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处。
“真的把这个送给我?”林青早就想要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
“你送了我这么些东西,送你个这个也是应该的。”苏寒月笑着收下了簪子,请林青吃了元宵,便带他到院子里看花灯放鞭炮。
平静的过完年,郭明之便要回京了,今年他要下场参加秋闱了。若有幸高中,明年还要参加春闱。春闱结束过不了几个月,苏天荷便该嫁去他们家了。
本以为开春鞑靼人多少会来入侵,但边关却渡过了个非常安宁祥和的春天。今年,苏寒月的生辰没人忘记,连苏兴德都留在家里用了顿饭。虽说跟没有敌情有关,但至少尽了父亲的心。
深秋时,秋闱刚刚结束,边关的安宁也随之消失。种种迹象让苏兴德预感到有一场巨大的暴风雨会朝着他们袭来。虽然一直压抑着这种不安的情绪,可他的儿女们还是从他偶尔的行为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三姐姐,三姐姐……”随着叫喊声,一枚称砣冲进了苏寒月的怀里,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苏光启已经快两岁了,成天活泼得紧。嘴又甜,说话脆生生的。整个暖香院里,除了左右两个耳房,什么都方他都去过。苏寒月见他年纪小,也纵着他,只要对着他总是笑咪咪的。
“今日又干啥坏事了?”苏寒月捏着他红扑扑的小脸笑问。
苏光启还没有什么反抗意识,虽然脸被捏得不舒服却没有挣扎。认真的道:“启哥儿今日很乖。”说着扭头看他的乳母,似乎在说她能证明。
苏寒月松开他的脸改牵他的手,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今日又冷了些,得给启哥儿穿夹袄了,手都是冷的。”苏光启从小身子便有些弱,稍不注意便会生病。因此,只要气温有了变化,苏寒月总不忘叮嘱启哥儿的乳母给他加减衣物。可就算是这样,苏光启仍会时不时的病一病,几乎每月都会请周大夫来一次,每次的药方至少得熬半月的药才能好。
“三小姐昨日提过后,奴婢今日一早便给四少爷穿上了。”苏光启的乳母是蒋氏在外面请的,是个很老实的妇人,平日里话很少。话虽不多,但心里却明白。不管兰嬷嬷怎么跟她套近乎,她总是把苏光启护得死死的,不让苏光启跟兰嬷嬷接触过多。因为她知道,兰嬷嬷接近苏光启并非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苏寒月知道她是真心疼爱苏光启的,将苏光启交给她也很放心。只是苏光启的身子,照周大夫的话来说是“先天不足”,这样的孩子至少要到调理到三岁才能完全稳定下来,病也才会慢慢减少。
“手如何这么冷,做什么去了?”苏寒月将他抱上炕,就为着他的身子,暖香院早早的烧起了热炕。
苏光启毕竟年纪还小,指着外面屋檐下的一个水缸道:“鱼鱼。”
屋檐下的水缸是苏寒月让放的,因为没有池塘,春天时她便让人弄了些稀泥,又找来几颗莲子种下。夏日的时候还真开出了几朵荷花来,苏寒月又让人买来两尾锦鲤扔里边,又好看又可教苏光启认认东西,一举两得。
谁想到,平日里他都只是看的,今日怎么动起手来。
苏光启的手还没放下,苏天荷便走了进来,“做什么呢?”边说边回头往外看。
“小光启的手冰凉,我问他呢。”苏寒月解释。女先生怎么这么快就把她给放出来了,还不到申时都还没到呢。
“你怎么又叫他‘小光启’,他是个男孩别把他带得娘里娘气的。”苏天荷一边说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下。
“大姐姐怎么这么早就下学了?”听女先生那意思,苏天荷还差得远呢。
苏天荷一瞪眼说:“你都回来多久了,还早?”
苏寒月摸了摸鼻子,没接话。
见苏寒月不接腔,她想了想接着道:“女先生病了。我瞧着不大好,派人请周大夫来瞧,绕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啥病。我瞧着他就是个庸医,每次旭哥请他来瞧病哪次不是十天半个月的才好。就是个混饭吃的,什么都瞧不出来。”
苏寒月这才明白,哪是女先生放过了她,明明就是她借着女先生得病偷溜了的。
“女先生因着病耽误了你的课程,妹妹猜等她好了,肯定是要替你给补上的,否则就凭女先生的性子怎么过意得去。”苏寒月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天荷的心情顿时便不好了,闷闷的半晌不说话。
苏天荷不说话,苏寒月乐得清静,拉着苏光启细细的问:“告诉姐姐,谁让你去抓鱼的?”
苏光启虽然顽皮,但非常听苏寒月的。苏寒月曾告诉过他,不能去碰那个种着荷花的水缸,更不能去抓里面的鱼。苏光启应了,只要他应了便能够做到。所以,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什么,否则他是不会伸手去缸里玩水的。
“还有什么可问的,这种事哪种用人教。”苏天荷还没从苏寒月给她的打击里缓过来,说话时口气不太好,音量也很大。
苏光启被吓得往苏寒月身后躲了躲,瞪着大眼不敢开口。
“大姐姐,你吓着他了。”真是的,向女先生学了这么久,怎么还学会不淡定呢。女先生那处变不惊的气势,估计苏天荷是怎么也学不会了。
“他是个男孩子,怎么这么不禁吓。你也是,跟你说了别把他养得娘里娘气的,你自己瞅瞅。”苏天荷烦躁的发泄了一通,回昊月居去了。
苏寒月将苏光启从身后拉了出来,安抚他道:“别害怕,大姐姐不是不喜欢启哥儿,是因为病了才那么说话的。”
俞春梅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有这么骗孩子的吗。
苏光启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本来苏寒月是打算把指使苏光启玩水的人找出来的,被苏天荷一打岔,便也没有再问下去。
果然,半夜时苏光启再次烧了起来。苏寒月被苏光启的乳母叫醒,派了俞春梅跟管家一起去请周大夫过来瞧瞧。
苏寒月担心乳母一人照顾不过来,便披了衣服去碧纱橱里陪着苏光启。
苏光启年纪小,会说的话也不多。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吐出几个字,“嬷嬷”、“水”、“鱼鱼”……
苏寒月皱了皱眉,想再问,苏光启又不说话了。
很快周大夫便被请来,诊断以后说是受了凉,喉咙臃肿,开了一大堆药让熬着喝。
苏寒月一听便知苏光启就是玩了凉水,受了寒,扁桃发炎,咽喉肿痛。若他身子好些,只是玩玩水,衣服也没湿,应该不会受凉才对。偏他身体底子弱,只要受了一点凉便严重得紧。
因为请周大夫来府,响动大了些,苏兴德被惊动了,苏问蕊、苏天荷也知道了。三更半夜,一大家子全都守在苏光启床边。
“周大夫,听说我们女先生也病了,到底得的什么病?”苏寒月抽了个空问道。
周大夫捻须笑了笑,“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气血不足而已。女人家,多少都有些。”
原来是每月那几天,苏寒月秒懂,点了点头不再问。
倒是周大夫,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出门时正巧碰上兰嬷嬷进来,周大夫向她施了个礼便离开了。
“老爷呀,要老奴说,这三小姐毕竟是个孩子,如何照顾得好四少爷。这乳母又年轻,眼见着是个不经事儿的。四少爷这一月都病几回了,还是照顾得漫不经心的。以后身子能不能好全靠着小时打底子,若现如今不把底子打好,以后要如何呢。”兰嬷嬷一进来便一通说,说得一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
苏寒月等她说完,笑了笑道:“照兰嬷嬷这说法,小时候身子不好的,就算长大了也是短命鬼了?”不等兰嬷嬷反驳,她又道:“早知兰嬷嬷医术这么高超,刚刚也不用去请周大夫了,让兰嬷嬷来看多好。”她已经不想再忍了。本来她觉得在这样的时代,女人生存不易,苏兴德既然养得起这么个家也不在乎赏兰嬷嬷一口饭吃。可这老女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儿,苏光启这次生病指不定就是她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