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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商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落与孤     药商王妃txt下载     药商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解闷

    “……这,这个……”琉心刚刚可没说这是轻袖对她说的,现在把实话告诉小姐会不会有点晚?

    “怎么,你不会?”

    琉心白嫩的脸涨红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是,是轻袖吃过……”

    苏寒月将前倾的身子往后仰了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就是说,你没吃过?”

    琉心的局促苏寒月看在眼里,只是她现在急需找竹子,北方又不产毛竹……得让她们想办法替自己找来,还不能引人怀疑。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燃烧的炭火把屋内的温度升得很高,温暖的感觉令琉心压抑、窒息。这里的一切都是苏家的,她的命运全掌握在面前这个娇娇弱弱,目光沉静如水般的小女孩手里。她的腿有些发软,掌心有些泛潮。她想抬一抬低得有些僵硬的脖颈,头却重愈千斤,让她没办法挺直脊梁。

    差不多了。苏寒月觉得自己若再沉默下去,估计琉心得晕过去。“没吃过也没关系……”

    简单的几个字从一张嫣红的小嘴里吐出来,像冬日的暖阳消融冰雪般,压力也在瞬间消失。

    “想办法多弄些竹子过来,我记得纸鸢的骨架好像也要用竹子来做的。现在已经开春了,虽说还是冷,总会暖和的。咱们多做些纸鸢备着,等几个月后四少爷大些了放给他看。”总不能事事都要她来想办法,这些丫头总要跟着她,以后便是她的左膀右臂。若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那该换还得换。

    “是,奴婢会想办法替小姐找来的。”琉心白嫩的脸颊因激动又红了起来。小姐肯信任她,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办了。只要她能得小姐的赏识,还担心什么呢。轻袖跟春梅姐姐都是识字的……她家里穷,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让她学识字,更没有她们的见识。本以为进了府只能做个粗使丫头,没想到凭着她的好相貌和努力,居然做了二等丫头。可后来的一些小丫头也有些长得好又识字的,她一直都有些担心。只是……如今小姐愿意用她了,还给她吩咐了事情,若她能做好……

    苏寒月嗯了一声,就听外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音,“你先下去吧。”

    琉心也听见了,赶紧走到门边替春梅挑帘子。等春梅进了屋,她才行苏寒月行了礼,退了出去。

    “如何了……”帘子放下之前,琉心听到苏寒月这么问。

    “奴婢打听清楚了……老爷是昨晚出去的,咱们刚出门老爷就走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春梅压低声音,心里有些发憷。

    老爷分明就是在抓这些鞑子,小姐还把人弄回府里藏起来,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该当如何?连小姐自己恐怕都会很麻烦,她们这些丫环轻则被卖出府,重则直接打死。想想就害怕,这么暖和的屋子里,春梅愣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你不用这么害怕,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保住你的。”苏寒月看出了春梅的担忧。春梅是她身边的丫环,若连她都说服不了,那以后的事就不用做了。“没得让你替我做事,却连累你的。放心好了,总能护得住你的。”

    再三的保证总算让春梅的心稳了些,颤声道:“那……,接下来,该如何?”

    “我自有主意,你暂时别想这么多,我的上头还有二姐姐兜着呢。”苏寒月现在担心的是,苏问蕊如果知道苏兴德布下花灯节这个局,主要想抓的就是林文盛该怎么办?之前她对苏问蕊说的可没这么详细,只说官兵在抓鞑子,他因为有鞑子的血统,又才从关外进来怕被误抓了。她也许会直接向苏兴德告发,她要如何阻止?若阻止不了,又该如何劝服苏兴德放过消羽?

    问题一重接着一重,苏寒月觉得自己得算算,这趟浑水到底淌得值不值……

    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轻袖去了这么半晌,满汉全席也该搬回来了。

    院子里挺安静的,除了滴滴嗒嗒的水声就只有小丫头们在廊下压低说话的声音。已经午时了,院子里连主子带下面的仆妇都还没有用饭,每个人都有点蔫蔫的。

    今天厨房火太大被烧着了吗,到底怎么回事,连小姐的饭都还没送过来?

    苏寒月早饭吃得晚,现在还不饿。她希望着苏问蕊每天困在内宅,外面的事别太上心,不要发现林文盛的真实情形。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原来林文盛在鞑靼是个奴隶,林老以前应该也是吧。听苏兴德说林老是他随便找的一个绝户的户籍给他顶上的,可不是奴籍。

    啧,不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院子里请安声与脚步声隐隐传来,这排场不用猜也知道是苏问蕊来了。她是要在这里用午膳吧,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不然不会这么晚。

    帘子掀开,寒意与阳光一同挤了进来。苏寒月跳下床来向苏问蕊行礼,叫她二姐姐,并殷勤的请她坐下。

    “二姐姐是过来跟妹妹一起用膳的吗?”

    苏问蕊坐下来,让丫环们将食盒里的饭菜都端上桌。

    “这是自然。”她叹了口气,“若不是大姐姐,也不会耽搁到这会儿……饿坏了吧?”

    “没有。妹妹起得晚,本不饿的,若不是琉心提起什么‘竹筒饭’,还不想吃呢。”苏寒月乖巧的挨着她坐下。

    “什么‘竹筒饭’?”苏问蕊亲自给她盛了碗汤,“我却是没听过。”

    “姐姐没听过不奇怪,说是南方那边的一种吃食。”苏寒月接过汤,“姐姐自己也吃。我让琉心去找些竹子来,咱们做着尝尝。”

    苏问蕊在她鼻子上轻点,“你这个小馋猫,就喜欢捣鼓这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儿。”说完,苏问蕊顿了一下,“快吃吧,吃完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来了来了,苏问蕊一进门苏寒月就有不好的预感,肯定有什么事。

    装着心事,加之早饭又用得晚,苏寒月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苏问蕊也放了筷子,她可是牢记廖氏的教导,女孩子要保持仪态。

    “吃不下了。”苏寒月闷闷的说。

    苏问蕊想了想,挥手让丫环撤了午膳,又把丫环们全都清退了出去。

    这时屋里只剩下苏寒月与苏问蕊二人,苏问蕊拉着苏寒月坐到了炕上,摆出了一付要长谈的姿势。

    “二姐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妹妹知无不言。”坦白从宽,这是至理名言。不论如何态度还是应该端正的,负隅顽抗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需要苏问蕊帮忙的事还多着呢。

    苏问蕊定定的看着她,大概是想看看她这话的可信度有多高。可看苏寒月瞪着一双真诚的大眼,脸上恰到好处的无辜表情,又觉得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她这个妹妹可不是一般的小孩,不能以常理度之。

    “那你先告诉姐姐,春梅为什么去前院,她打听什么事去了,为什么去?”苏寒月用后脚跟想都能猜到,苏问蕊肯定已经掌握全部情况了。以她在苏家的势力眼线,除非她不想打听,比如苏兴德的事。只要她想,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这么问,不过是在试探她是否说真话而已。那么这就不是她主要想问的,她想知道的事还在后头。

    “是我让春梅去前院打听一下,看父亲在不在。什么时候出去的,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苏寒月果断的说出实情。

    “你为何要让春梅去打听父亲在不在呢?”苏寒月早猜到她一定会问的。这谎话就得半真半假的说才能让人相信,她可不敢说是因为林文盛的事。

    “因为……因为……”苏寒月对着手指,做不好意思状低着头小声说:“昨天跟大姐姐吵嘴,我怕……我怕大姐姐去向父亲告我来着。”

    “怎么会呢,大姐姐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不是这样的人。”苏问蕊释怀的笑。苏寒月的担心有道理,可苏问蕊却觉出一丝违和感。以苏寒月的心智来说,这样的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但以她的年纪来看,又觉得她的担心可以理解。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寒月能看出苏问蕊笑容里的牵强,她应该是不太相信的吧。但自己是她的妹妹,她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妹妹才强迫自己相信。苏寒月觉得有丝感动,但真话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忍了忍,终是没说。

    “还有一事……”苏问蕊犹豫着说。

    苏问蕊向来是爽利的性子,少有见她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苏寒月没出声,静静等她想好了再说。

    “你……你为何把我与李公子单独留下?”苏寒月发现她的脸浮起了一丝红晕,是少女怀春了吧。

    遇到苏问蕊觉得难以启齿的事,苏寒月却没什么忌讳了。

    “二姐姐说哪里话,你与李公子并非是‘单独’留下的。先不说大姐姐与郭家哥哥还在坊市里,你身边不还有小香跟着呢吗。”那个李桓朋可真是讨厌,除了一张脸就没什么值得赞赏的地方。她二姐姐看来是有些动心了,这样的绣花枕头配上讨人厌的性格,可不能上了他的当。一定要当机立断,将这种子掐死在萌芽状态。“其实妹妹是觉得李公子有些招人烦,但姐姐似乎并不讨厌他。若将他一人留在坊市,确实是咱们失礼了,所以才把姐姐跟他留在一起。因为想着还有小香在呢,若姐姐也烦他了,可以跟小香说话解闷的……”你真是误会了,就算当时有撮合的意思,现在也没有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真不错

    “妹妹讨厌她吗?”苏问蕊眼中的心型泡泡被苏寒月一一戳破,吃惊的问。

    苏寒月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他确实很讨厌啊。”

    听到苏寒月的回答,苏问蕊混乱了。李桓朋长得一表人材,又与苏问蕊同年。虽不知道家境什么样,但看他与郭明之交好,两人的家境应是差不多的。郭明之既然能与苏天荷结亲,那她与李桓朋……只是没想到苏寒月对李桓朋这么抵触。

    见苏问蕊一脸落寂,苏寒月有些好奇。若苏问蕊确实喜欢李桓朋,她是拦不住的。况且只是苏寒月不喜欢而已李桓朋,又不是李桓朋不喜欢苏问蕊,有必要露出失恋的表情吗?

    苏寒月迟疑着说:“妹妹……不喜欢他而已。姐姐若真喜欢,不用管妹妹的。”她的想法不重要,好不好。勇敢的追求真爱,是苏寒月一直很羡慕的。

    前世就是因为胆小,才错过了……

    她发过誓,若能再遇到令她动心之人,一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只是自那之后,便再没遇到过。

    “怎么会不重要。”苏问蕊蹙眉,“母亲去世,咱们姐妹都得守制。三年后大姐姐就出嫁了,我那时也十五,便也在家呆不了多久。三年后你才七岁,旭哥儿才三岁,把你们留在家里我不放心。况且父亲……肯定会续弦的,我出嫁以后……定会时常接你们过去住,你若不喜欢他,又该如何相处……”

    大姐,你会不会想得太远了。三年之后是个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就算真嫁给李桓朋了,再不喜欢也是姐夫,还由得她来挑吗?

    她这二姐,看着爽利,有时候颇有些优柔寡断。苏寒月懒得再劝,不选李桓朋正好,反正她也不喜欢。

    如果苏问蕊要问她的正事是这个,可真让她松口气。“听说今天大姐姐去前厅帮你处理庶务了?”

    嗳,别提了!

    苏问蕊叹了口气,“你道为何今日午膳用得这么晚?”不等苏寒月回答她继续说,“我将厨房的事交给大姐姐处理了。本想着厨房都是做熟的,而且今日不需要采买没什么好清点的东西。结果有下面的人送了些鱼过来,大姐姐没跟我商量便决定午膳时多加道菜。也不知她以前在外面的酒楼吃的是什么鱼,今日便也要府里的厨娘照着做。厨娘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做得出?大姐姐便自己挽起袖子去了厨房,结果鱼没做出来,倒把今日的午膳给耽搁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寒月真是服了她这位大姐姐了,真不知道郭明之拿她当个宝,到底喜欢她什么。难道他前世是个消防队员,就喜欢跟在后面灭火?这品味,也真是绝了!

    “大姐姐把没厨房给点着,你就该谢谢诸方神佛保佑。”苏寒月调侃。

    苏问蕊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昨日才惹了她,今日还敢拿她说笑。”

    就这下手的轻重就能看出谁是真想打她,谁是真疼她的。苏天荷那巴掌,能打得苏寒月的脑袋“咣咣”的。

    “只要她不去爹爹那里告我的状,我便不怕。”苏寒月得意的笑。

    “哦——,还有,那人……”苏问蕊压低声音,指了指书香苑的方向,“……你打算让他在咱们府里藏多久?”

    藏多久由不得她,得看苏兴德打算什么时候停止搜捕。

    苏寒月抓了抓脑袋,“这个……妹妹也不是很清楚,只看正主要多久才被抓到……”

    “你的意思,是让他一直躲在这儿。那人一天不被抓住,他就一天不能离开?”苏问蕊提高了些音量,大概是被气着了。

    “妹妹也不想啊……”这淌浑水,她不趟也趟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你可真行。”苏问蕊气得点了点她的脑袋,站起身。想问的都问了,说没说实话她也不清楚。厨房还有一摊子事要处理呢,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下去了。

    苏兴德这会儿刚迈进苏府大门,从昨晚几个女儿出门后他跟着出去直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他有些疲惫的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眼角,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被抓住的所有鞑子兵都说逃跑的那个奴隶就躲在坊市附近,他让人挨家挨户的去搜了,偏偏没有一点发现,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凌晨的时候他胡乱吃了几口干粮,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他摸了一把下巴,一夜未睡胡子似乎长长了些。昨天抓鞑子的时候他提醒过手底下的人,不要扰到赏灯的百姓,几个孩子应该没什么事吧。

    刚跨过垂花门,管家就叫住了他,“老爷,赵百户有事求见。”

    喔?“让他到花厅来。”苏兴德脚下转了个弯,朝花厅的方向走去。

    “等等。”苏兴德又叫住管家,“让二小姐准备点饭菜送到花厅来,多准备些。”赵百户也跟他一样守了一晚上,肯定也没吃呢。

    “是。”管家应喏退下。

    苏兴德刚坐下便有人端了茶上来,他喝上一口吐出满身的焦躁,闭目思索,一边等着赵百户。

    管家回来得很快,他将赵百户请进花厅便躬身退了下去。上午大小姐将厨房弄得乱七八糟,不知二小姐派人整理好了没有。看老爷又累又饿的,神情也有些憔悴,准是有什么为难的公务。得快点让厨房做出来送上去,不能让老爷等久了。想到这儿,他的脚步更快了些。

    “坐下喝口茶再说,都这会儿了,急也没用。”苏兴德朝赵百户摆了摆手,又不是铁打的人,怎么会不累呢。

    赵百户也没有推辞,大喇喇的坐到椅子上端起茶牛饮般喝下一大口,抹了抹胡子才说:“我把昨晚带出去的人都叫过来问了一遍,都是挨家挨户搜完了的。只是……”

    苏兴德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的了,有什么就说。”

    “昨天府上的姑娘出门赏花灯了吗?”不说搜查的事,反倒来问这个。

    苏兴德耐着性子点了点头,“她们母亲去世,几个丫头在府里都闷了好久了,我让她们出去散散心。”坊市里有那么多自己人看着,他又在不远的地方,能出什么事儿。

    “这样说来,那便没错了。”赵百户这才释然。

    “什么没错了?”苏兴德忍不住说,“不是让你讲搜捕的事吗?”

    赵百户笑了笑说:“有一名手下说在离坊市不远的一家宅子里遇到了您家的三小姐,说是等着姐姐们去接她。因为她说那户人家没有异常,咱们的人便没进去搜。”

    “哪家?”苏兴德郁闷了,这没搜到人不会到最后还变成他的错了吧!“去,把三小姐给我叫过来。”他朝着门外的小厮喊。

    “好像是个玉匠。”赵百户想了想说。

    一说玉匠,苏兴德立刻明白了。又朝外面喊:“不用去了。”回过头来对赵百户说:“那是林老家。前一阵儿,我那三丫头闹着要把我给她买的那块儿水晶石打磨出来。我被她吵得没法子,便让林老来家一趟替她打磨个物件,我也能耳根清静些。为了打磨这东西,她还在雪暴那日专门跑到人家家里了一趟,原来昨晚趁着赏花灯又去了。这鬼丫头,不知一天在搞些什么名堂……”嘴里虽然骂着鬼丫头,脸上却带着笑,仿佛有这么个女儿是多令人羡慕的事,连一夜未睡的憔悴也消散了些许。

    到厨房的时候二小姐也在,还好她提前让人将厨房收拾了,否则老爷要的饭食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出来呢。

    很快,管家便带着人提了三个食盒送到了花厅,没什么大菜,有一条新做的糖醋鱼并两个蔬菜,还有一碟油酥花生,一碟卤牛肉和一碟猪耳朵。另一个集合里装了一壶烫好的花雕,下面温着米饭。

    “真不错,还有酒呢。”赵百户早饿得不行了,本想着从苏府出去就在外百的食铺里买点饼垫垫回家再吃。这下可好,一并吃了。

    “吃吧。”苏兴德也不啰嗦。两人都饿狠了,一会儿的功夫风卷残云,所有的菜都下了他俩的肚子,酒也喝了个精光。

    管家进来收拾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些菜可都是加了量的,鱼也是挑的一条四五斤的大鱼。要是苏兴德一个人,平时连一半都吃不了呢。

    送走了赵百户,苏兴德回房睡了。

    半夜的时候忽然惊醒,是被梦吓醒的。他梦到苏寒月被鞑子兵给抓住了,大刀斜斜的压在她脖颈上,吓得她直哭。结果一挣扎,那刀“哧啦”一声在她的脖子上开了个血口,鲜血直往外喷。苏兴德扑上去想用手捂着,可不管怎么捂都止不住。吓得他一下就醒了,额上的冷汗被风一吹,凉凉的。

    苏兴德是靠着挣军功一步步爬上来的,战场厮杀,死人他见得太多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看到女儿死在自己面前的情景,那样的情景就算他这样一个铁打的汉子也有些受不住。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真不吉利。苏兴德呸了一口,伸手擦掉额上的冷汗。

    ……本想继续再睡,可脑中有什么微妙的思绪一闪而过令他的睡意消退殆尽?

    他把赵百户今天说的话细想了一遍,又把苏寒月在林家,士兵敲门进去准备搜查的事也想了一遍,发觉确实有些不对劲。

第三百三十三章:如何不讲

    按说士兵上门搜查,若苏寒月知道是自己父亲派出来的人应该更配合才对,可她却阻拦了士兵的巡查。这下苏兴德真是出了一身冷汗,这事儿说不冷还真跟他有关系。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快到寅时了。

    今日是正月十五,坊市只怕比前两日还要热闹。他回来之前已经安排人换了岗,把坊市周围都严密监视着,不怕那个鞑靼奴隶跑出来。

    今晚再突击搜一遍,只要他还在那儿就一定跑不了。只是苏寒月,也许真的该叫过来问问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是吃元宵的正日子。老天爷爷给脸,又是个大晴天。

    昨日苏寒月午睡醒来就缠着苏问蕊,闹着元宵节要吃咸元宵。苏问蕊啐她,“元宵都是甜的,哪有人吃咸元宵的。”

    结果苏寒月歪理一大堆,吵着说南方人就吃咸元宵,馅是肉做的。轻袖在一边跟着点头,她是南方人,自然知道。

    苏问蕊被吵得受不了了,让她自己去跟厨娘说。厨娘不会做,苏寒月有些傻眼,她也不会。还好有轻袖,虽然没做过但大致知道咸元宵的做法。最后她连晚膳都没用,全试吃咸元宵了。

    结果吃太多,苏寒月肚子胀得难受,让春梅替她揉了好半晌。难得让春梅给逮着了机会,数落了苏寒月一通。

    睡得晚,起得自然也晚。苏寒月昨晚吃了太多元宵,兴趣一过今天反倒一点都不想吃了。用早膳时,看她瞪着碗里的元宵不动筷,苏问蕊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苏寒月被她笑得脸有些青,木木的问:“二姐姐,今早你没有事要安排吗?”

    苏问蕊止住笑,“今天是元宵节,过完以后年便也差不多过完了,自然可以清闲些。”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丫头在外面禀道:“小姐,老爷过来了。”

    苏兴德昨晚越想越不安,一大早就让人过来传苏寒月。可苏寒月睡太晚,一直没起。苏兴德派人来问了几次,苏问蕊忙完了手里事便亲自过来了,想等苏寒月用完早膳便带她去苏兴德那里。

    “父亲?”苏兴德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找她什么事儿?

    苏寒月偷偷瞄了苏问蕊一眼,看她神情自然,应该没有把林文盛的事告诉苏兴德吧。

    苏兴德带着一身寒意进了屋,苏寒月与苏问蕊两姐妹双双向她行了礼。苏兴德一挥手,让她们坐下。又把丫环们挥退了,显然是有话要说。

    苏兴德等了这么久,早就等急了。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听说那日出门赏灯,你去了林家?”

    果然跟林家有关,尽管苏寒月已经隐约猜到苏兴德的来意,但突然被问到还是略微慌了一瞬。她定了定神说:“是啊。因为林爷爷一直没把给我做的东西做好,雪暴那日我过去才知道他是病了。赏灯那日,我担心林爷爷的病还没好,才跟二姐姐说过去看看的……”她朝苏问蕊看过去,希望能躲避一部分苏兴德凌厉的目光,但也只是希望而已。

    苏兴德的表情有些严厉,让苏问蕊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出什么事了吗,应该很严重吧?

    苏问蕊细细想了想,心中一惊,难道跟林文盛有关?她疑惑的看向苏寒月,正好与苏寒月的目光对上,以眼神询问却没得到苏寒月的回应。

    苏寒月心虚的收回目光,现在有些麻烦了。

    面对苏兴德与苏问蕊的双重逼迫,苏寒月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是她不曾预料到的。

    现在,林文盛就在那里,若苏问蕊此刻说出来,苏兴德会怎么对他?她又该如何跟林老交待?眼见着要到手的东西终是化为泡影吗?

    每想一层,她的心就冷一分,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就在苏寒月打算用晕倒来躲过一劫,摇摇欲坠之际,碧纱橱里响起了凄惨的哭声,是苏光启在哭。

    把苏光启接来住了这么久,还从没听到他这样哭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以前他哭,大不了就哼哼两下,稍微哄哄就没事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知道苏寒月现在正遇到了麻烦,替她解围一般。

    苏兴德皱了皱眉,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碧纱橱里是苏光启的乳母秦氏与一个小丫头微冉在侍候,听到苏兴德问,急急抱着苏光启来到暖阁。

    苏光启实在哭得凶,乳母已经哄不住了。

    苏寒月见状立刻上前,取下头上的一只银蝶放到苏光启面前,轻声的逗哄着。一会儿的功夫,苏光启安静了下来。只是刚刚哭得太厉害,现在仍然抽抽噎噎的。

    “到底怎么回事?”等苏光启止住了哭,苏问蕊才赶紧又问。

    秦氏忐忑的向众人行了礼,解释道:“奴婢也说不清少爷是怎么了,刚刚还吃着奶呢,没咽几口便开始哭了。少爷还小不会说话,许是哪里不舒服才哭的。”

    苏光启从出生身体底子就不好,若说他生病也不是没可能。他可是廖氏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绝不能让他出事。苏寒月也有些担心,她摸了摸苏光启的额头,体温正常。便让乳母把苏光启放在炕上,想解开包被看看是不是身上有什么。

    “快,去请大夫来。”苏问蕊急了,忙吩咐小香出去安排。“解他被子做什么?”一回头,看到苏寒月正在脱苏光启的衣服。

    “大夫还有一会儿才到,先检查一下。”苏寒月一边解释着,手脚却没有停下。

    “看看也好,别是被什么咬了。”苏兴德也赞成。

    只是……会被什么咬了,这大冬天的。苏寒月在心里默默吐槽,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要不是苏光启这一哭,她今天一准儿死定了。既然苏光启这么够意思,她也不能看着他受罪不是。而且苏光启是苏家唯一的男孩,是她们这三姐妹以后的依仗。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们三个以后可就没有娘家可言了。苏兴德若以后有了儿子,自然跟儿子更加亲近。她们这几个赔钱货就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他再无瓜葛了。

    虽说苏寒月的想法是现实了些,但摆在她面前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容不得她假清高。

    包被解开了,苏寒月小心的解了苏光启小衣的系带。尿布已经湿了,湿得不多。正面检查过没什么异样,苏寒月给他翻了个身。上半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屁股上却起了很多小红点,应该是尿布疹。冬天穿得太多,捂得太厚不透气造成的。这里的冬天实在太冷,也不怪乳娘给他捂得严实了。

    只是尿布疹长久了也会疼,也是可怜,还这么叫呢。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开点膏药擦擦就行了,若是有橄榄油泡点紫草来擦效果更好。

    不大会儿的功夫周大夫便被请来了,由于请得急,周大夫还喘着粗气。他给苏光启诊脉,诊了好一会儿,两只手换了好几次也没发现什么。

    苏寒月见状只好将苏光启长尿布疹的事说了,周大夫解开一瞧便认定了,就是尿布疹。

    针对尿布诊没什么专门的特效药,给这么小的孩子喝药也不容易,只能靠擦洗,关键还是要透气。否则,时间一久会更严重,若引起感染就麻烦了。

    “周大夫,能多开些紫草吗?”苏寒月忍不住了。她看了眼周大夫开的方子,是一个洗剂方子,里面就有一味紫草。

    周大夫愣了一下,赞道:“苏三小姐真是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便识得这许多字了。”

    今天受的刺激太多,苏寒月一时忘了自己才五岁,还没开始学识字呢。刚刚一着急就把这茬给忘了,“周大夫取笑了,寒月就只识得几个字,还是我的丫环春梅给我说的呢。”圆吧,这个理由最靠谱。

    当着面说谎,春梅真是无言以对了,只得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蒙骗过去。

    “三小姐如此聪颖,真是苏大人之福啊。”周大夫朝苏兴德拱了拱手。紫草又不是什么贵重的药物,多便多些,到时给铺子里的伙计打声招呼就行。

    苏兴德看了她一眼,没吱声。是聪明啊,就怕聪明不用在正道上。

    等周大夫离开苏问蕊才问:“你要紫草来作甚?”

    “周大夫的药必定是灵的,洗两次便能药到病除。可这天儿这么冷,若是稍不留神那些小红点子还会再长。我想做点紫草油,平日换尿布的时候就擦一点便不容易长了。”苏寒月解释。救命大恩,不能不报啊。

    被如此一打岔,苏兴德便无法再问下去。况且时辰也不早了,他得快点去卫所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呢。反正三丫头也跑不掉,等忙完了再回来问也是一样。

    “你老实交待,今日父亲找来是不是为了藏在咱们家里那人的事儿?”把杂事安排完,苏问蕊与苏寒月两人关在屋子里小声说话。

    苏寒月吱吱唔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也很纠结,现在苏兴德已经怀疑她了,若没有苏问蕊的帮忙她很难让林文盛在苏家藏下去。可若苏问蕊知道了真相,会继续帮她吗?

    “如何不讲?”苏问蕊急了,轻推了她一把。

第三百三十四章:谁也不行

    苏寒月被逼得无法,眼一闭心一横,死就死吧。委屈的小声道:“那日我在林爷爷家遇到官兵搜查,开始的时候是担心林爷爷被官兵欺负,才出面帮忙的。等官兵走了,才发现林文盛躲在他家。林文盛并未说官兵是来抓他的,我也没多想。现在想来,当初那些官兵搜查的应该就是他了……”

    “真是如此?”苏问蕊都不知道还该不该再相信她。

    “真的……”苏寒月的眼中噙着泪,一边说一边拍打自己的头,“都怪妹妹太笨,也不知道多想想,也没多问问,呜……若是,若是娘能再多活几年,多教妹妹几年,等妹妹长大些,呜……就不会惹出这许多麻烦了……”

    见苏寒月这么自责,苏问蕊于心不忍。忙拉住她的手,“姐姐并非不信你……别说是你,就算是姐姐不也没想这么多吗?”她抚了抚苏寒月的头,“你年纪还小,没那许多经历,被人蒙蔽也是有的,也分不清好人坏人并不能全怪你……”叹了口气,“只是这件事对父亲的影响实在大,私藏鞑靼人,被发现就会被判个通是敌卖国……”

    “可,可林爷爷也是从鞑靼来的呀……”苏寒月抽噎着问。

    “那时跟这时怎么一样,现在正是战时,非常时期自是更严。”苏问蕊推开她站起身,“罢了,这件事就由我先处理好了。”

    苏寒月急急的拉住她,“二姐姐打算如何处理?”

    “自然是先让人将他绑起来,等父亲回来后再发落……”苏问蕊皱眉。她这个样子是做什么,难道还想替他求情?

    “姐姐你别忘了林爷爷是父亲救的,他既是林爷爷的儿子就与父亲脱不开干系。真把他送给卫所处置,林爷爷会怎么样?”苏寒月不敢说太多,只好将林老与苏兴德推到前面。

    “那依你看该当如何?”苏问蕊的表情冷了下来。绑住他是怕他逃掉,若他从苏府逃出去被人发现,苏府可就真的脱不开关系了。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苏寒月非要护着他。

    “实话告诉姐姐,那林文盛的身手并不弱。咱们府里的那些家丁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若你贸然行事反而会打草惊蛇。”苏问蕊被她的话引得挑眉。居然连他身手不弱都知道,看来她知道的远比她说出来的多得多。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苏问蕊再维持不住温和的表情,她生气的质问。若真如苏寒月所说,现在确实不益动手。只能等父亲回来,等他回来就知道如何处理了。

    苏寒月心里暗道糟糕。虽然这件事确实做得冒险,但情势所逼,她只能坚持。泪流满面的说:“在林爷爷家的时候,妹妹让春梅回坊市口去等你们,看到一个黑影在堂屋门口一晃而过,再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当时妹妹只以为是自己眼花,后来才知道那是林文盛……”苏寒月抽抽嗒嗒的,“当时妹妹也害怕,春梅要离开,他现身是想干什么……想想妹妹就后心发冷。后来,林爷爷又说了他们家的事,妹妹才决定帮他们的。”

    苏问蕊听后讷讷不能言,“他,他在春梅离开的时候现过身?”问题一出口,苏问蕊也被惊着了。

    他想干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杀人灭口……

    苏问蕊捂住嘴,看着苏寒月无声流泪。她连想都没想过苏寒月会遇到危险,花灯夜居然有人曾想过要杀她灭口。母亲才去世多久,妹妹便遇到这种事,磨难何其多。她居然还疾言厉色的训斥她,再没想过她把这些藏在心里如何的难过。她这个姐姐,真是当得,当得太不称职了。

    难怪后来会跟大姐姐争吵,恐怕除了替林文盛掩护还是发泄心中的恐惧吧。

    “对不起……”苏问蕊艰难的说出三个字便将苏寒月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屋外的丫环与碧纱橱里苏光启的乳娘都诧异的听着,不知屋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似乎刚刚还在争吵,怎么又都哭起来了?

    过了不多会苏问蕊叫人打水进来,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苏寒月坐着等春梅替她轻轻的擦拭着发红的眼角,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多亏苏问蕊对她姐妹情深,否则可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

    转念想到苏兴德,苏寒月的心里又是一紧。他可没这么好糊弄,就算他太疼爱自己像这种原则问题是不会轻轻放过的。苏兴德是个男人,男人通常都很理性,光靠说服苏问蕊的这套说辞是过不了关的。而且苏兴德现在还不知道林文盛正在他们家,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把她给打死?

    家里出了这么个惹祸精,任谁都头疼。就算不打死她,关她一年半年禁闭的,苏寒月自己就先给闷死了。

    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让苏兴德不能轻易的对林文盛下手。

    他救了林老只是有一点牵连,只要把林文盛给交出去这点牵连便没了。林文盛跟他可没有任何关系,将他交出去苏兴德是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苏问蕊梳洗完毕站起身来,看着苏寒月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忙自己的去了。

    林文盛的事确实让她心烦,都没心情跟苏寒月一起用午膳的。

    晌午过后,苏寒月听说药铺已经把紫草送来了。她连午觉都来不及睡就让春梅去回事处取了紫草回来,又从厨房取了些芝麻油和一个锅子回来。亲自守着小炉子把紫草放到芝麻油里熬着,直到芝麻油熬成了紫红色才把紫草给捞出来,又把熬过紫草的芝麻油放到一边晾着。

    其实这事是不需要她亲自做的,有春梅,还有两个二等丫头并些粗使丫头和婆子呢。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苏问蕊对她生气了,苏兴德又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她可不得做出姐妹友爱、兄友弟恭的样子来。能在苏兴德审问她之前做好打亲情牌的准备,给自己加点份量也好啊。只是这苦肉计苏问蕊看不出来,不知道苏兴德会不会看出来。

    话又说回来,她对苏光启一直都挺好的,也不算全是装的。

    “小姐。”苏寒月让春梅将冷却的紫草油装进瓷瓶里,自己则一个人坐在屋里炕桌边思索着。轻袖在门口唤了好几天,苏寒月才回过神。

    “何事?”苏寒月坐直了身子,为了林文盛的事正心烦着。

    帘子掀开,轻袖跟琉心一起进了屋。向苏寒月行过礼,琉心从身后拿出一截长长的竹节来。

    上午苏问蕊走后苏寒月一直闷闷不乐的,连午觉都没有歇,她们俩就想着做点什么来逗苏寒月开心。琉心把前日的事告诉了轻袖,轻袖一拍手说后厨里就有竹节。虽然不新鲜了,竹节也不够粗,但先用来哄苏寒月开心还是能够的。两人一合计,便趁着这会儿进屋来了。

    看到竹子,苏寒月眼前一亮。立刻让轻袖把人把竹子的两头竹节都去掉,再把毛刺打磨一下,完了就把中空的竹子给她送过来。

    等两人出去,苏寒月又叫来春梅。对她耳语一翻,让她避着人偷偷去一趟林家。

    等丫环们都离开,苏寒月才松了口气。她想的这个办法不一定管用,但凡有成功的可能她都得试试。事到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等待期间,苏寒月的心情有些紧张。她本想强迫自己睡一下的,但去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躺再久也没用,时间长了反而把头给睡疼了。

    先回来的是轻袖跟琉心,没用多少时间。去竹节很简单,打磨毛刺多耽误了一会儿,不然更快。主要是怕把小姐的手给扎着,打磨的时候她们特别仔细。

    “我看看。”苏寒月挣扎的从炕上下来,接过丫环手中的竹管。不算太满意,去竹节把竹子截短了不少。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凸透镜放在竹管上比了比,大的这块跟竹管的粗细差不多,小的这块儿就有些松了,卡不住。

    苏寒月把两块凸透镜在竹管两头用手按着,跑到屋外看远处。效果还行,距离拉近不少,还能看清远处的东西。她想了想,先把大的这块儿卡上去,小的只能找东西垫住再塞竹管里去。

    望远镜有了着落,苏寒月便不急了。她把两块凸透镜交给丫环,让她们想办法卡到竹管里去。她自己人小、手小、力气小,这种需要些力气的手工是没法做的。只是在做之前,严肃的对两个丫头声明,跟这东西有关的任何事都不许传出去,否则就不用在她身边呆着了。

    两个丫环郑重而认真的保证,绝不会把屋里的事向外透露半个字去,连春梅也不行。

    苏寒月一边在旁边指导她们做,一边打着瞌睡。小孩子就是觉多,就一中午没歇就困得不行,上下眼皮子直打架。两个丫环让她去床上睡,可她怎么也不放心。琉心便拿了被子出来,让她在炕上将就着歪一会儿。

第三百三十六章:你怎么敢

    不一会儿,苏寒月便沉沉的睡着了。春梅回来的时候她还睡着,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林家那边她已经说好了,只是避过人……估计这会儿二小姐已经知道她去了一趟林家的消息了。

    苏寒月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春梅向她回禀时将二小姐派人跟着她的事一并说了。苏寒月沉吟了半晌,不知道也知道了,二姐姐现在对她虽仍讲姐妹情,但毕竟是不再那么信任了。

    罢了,随她去吧。先把苏兴德这边的事解决了,至于苏问蕊对她的信任,那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的。

    这一夜苏兴德又没睡,相比坊市的灯火通明热闹喜庆,设在酒楼中的临时指挥所内的气氛便显得冷硬凝窒了。这次是把坊市周围那一片全都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搜了一遍,苏兴德更是嘱咐把林家搜得仔细些,然而结果仍旧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坊市的灯火还亮着,夜市的摊贩们却已经收摊回家,现在坊市上摆出来的都是早市卖早点的。阵阵豆香、粥香随着弥漫的热气钻入人的鼻端,惹得附近守了一夜饥肠辘辘的士兵们直咽唾沫。

    “行了,让下面的人全都撤了吧。”苏兴德大手一挥,率先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前面的仗打得也漂亮,后面的鞑子兵也抓得差不多了,唯一让这件事变复杂的那个鞑子奴隶不见了踪影。这是个尾巴呀,若这画龙点睛的唯一一笔处理得不好,最后这个胜仗说不得就会变成别人攻击他的一个把柄。

    顺着坊市一路往回走,迎着割脸的寒风,苏兴德感觉自己的脑子比在温暖的室内清醒了许多。他一边思索一边看着坊市边卖早点的摊子,感觉腹中似乎有些饥饿了。他随便找了个卖豆汁、油饼的摊子坐下,旁边的桌子已经坐了几个人,穿得厚厚的戴着皮帽子。其中一个苏兴德认识,是坊市上一个赌坊的伙计,名叫李立。

    别的铺子也许生意有不好的时候,赌坊却绝对不会。总有些赌鬼上门,哪怕把家里输得精光也要去,连老婆孩子,父母家人都不顾了。他的手下就有这样的,上次被他下令打了三十军棍。

    苏兴德最烦赌坊的人,却挡不住两人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只听其中一人道:“李立哥,小弟就没闹明白,那珠子明明就放进去了,为啥到最后却没了呢?”

    李立在赌坊里向来被人呼来喝去的,被这么李立哥李立哥的叫,心里一阵舒坦。“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也不奇怪。咱们这些作庄的兄弟手上可是有功夫的,若这么容易便被人猜到赌坊还赚什么钱?”李立顿了顿,享受了新来的小弟替他夹来的油饼继续说:“那珠子当然还在里面,只是兄弟们用了障眼法你看不到而已……”

    障眼法……

    这三个字在苏兴德脑中盘旋着,令他蓦然一惊。他定是被什么障眼法蒙蔽的双眼,不然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就凭空消失呢?

    苏兴德急急地一口喝掉碗里的豆汁,忙忙的回府了。

    ——苏寒月,他有预感,这件事肯定与她这个不满五岁的小女儿脱不了干系。

    回到府上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没有回书房,直直朝苏寒月住的玉昕院行去。他要等着苏寒月醒过来,好问清楚到底那晚在林家发生了什么,一个字都不会漏掉。

    苏寒月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春梅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告诉她,“老爷天刚亮就过来了,一直等着小姐你呢。”

    这性子可真是够急的,专门跑到玉昕院来等着,还怕她跑了不成。

    苏寒月叹了口气,“老爷用过早膳了吗?”

    “据说是在外面吃的。”春梅小声道。

    那就行了。苏寒月让春梅给她梳了个最简单的头,稍微喝了点水,洗了把脸便去了正厅。苏兴德这么急,怕是不会等着她用完早膳的。

    她边走边酝酿情绪,等到的时候感觉还行。让春梅替她掀了帘子,一步迈了进去,又挥了挥手让丫环们退下。

    苏兴德瞧着她的行事,怕是知晓自己要问什么,“说吧。”

    “父亲容禀。”苏寒月行了个礼,“女儿知道父亲想问为何,但请父亲先听女儿说说别的事。”

    “既然知道我要问什么,便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了,说实话便是。”若说得好便罢了,若说的不好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猜苏兴德不愿听她多说,果然中了。无奈一叹,从袖中掏出一物来递给苏兴德。

    苏兴德斜觑了眼那一小截竹子,不知道苏寒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缓缓接过,“这是何物?”

    “父亲对着这个孔往里看。”苏寒月示范了一次,让苏兴德照着做。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问她正事呢,还要瞎胡闹。

    苏兴德正欲不看,却听苏寒月说:“父亲看后再细细听我说来。”意思就是,你要是不看,那就别怪我不说。

    迫于无奈,苏兴德看了一眼便放下。刚放下就又拿起看了起来,“这,这……这是何物?”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父亲去外面看吧,更清楚些。”苏寒月语气淡淡的建议。

    苏兴德二话不说,撩袍出了门。

    苏寒月在屋里安静的等着,她之所以这么气定神闲是因为她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了。

    半盏茶以后,门帘突然被掀开苏兴德闯了进来。他进来后却不说话,沿着屋内转了好几圈,又在屋子中间踱了几个来回才停下。举起手里的竹管望远镜问:“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还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自己做的啦。可是苏寒月不能这么回答,“里面的两块镜片是林老用水晶做出来的,我们发现它能放大东西,便将两块儿重叠在一块儿试了试,发现能看清远处的东西。我就想了个办法,把它们固定在竹管里,用起来也方便些。”她声音清脆,童言童语听得苏兴德一脸笑意。

    “你这方法确实不错。”苏兴德夸道。

    这是……不打算追究林文盛的事了?算了,还是老实交待吧,别等哪天他又想起来,秋后算账可不是好受的。“父亲,你们要抓那人我知道,他是林爷爷的儿子……”

    她的话如一个惊雷,把沉浸在兴奋与喜悦中的苏兴德劈了个外焦里嫩。“到底如何,你细细道来?”

    苏寒月只得从头说起,将林老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该隐的部分还是要隐的,但该让他知道的却不能说一半留一半。以苏兴德的洞察力,很容易就会发现她撒谎了。他虽算不得身居高位,却也有那么多手下了,最见不得别人说谎骗他。若被发现,结局铁定凄凉。“父亲,女儿想着林爷爷能做出这个东西,对你,对卫所,对我国都有莫大好处。”说到这里她停下,看着苏兴德希望得到他的认同。同时,她也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将林文盛藏在苏家的事即刻告诉他呢?

    还是再等等吧,再一个惊雷下去,苏兴德恐怕会经受不住直接灵魂出窍的。

    “东西确实不错。”苏兴德点头予以肯定,“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你是担心那人被我抓住林老便不肯再替咱们做这东西了,所以才阻止我……”他沉吟了半晌,有些举棋不定。

    “父亲,女儿听说林老当初是被你所救。若他的儿子被你抓住,明面上你是不徇私,暗地里你的对手指不定得怎么编排呢。”这种事不要太多呦。只要人家背手有人,或者有了一定的势力,编排你的不是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

    “还有,父亲,女儿觉着林老兴许还不止能做出这些。”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呢,“咱们只用把这些东西拿给上头的人看看,您还担心没有功劳……”

    苏寒月的每一次游说都让苏兴德抓人的心动摇一分。

    是啊,抓住一个逃跑的奴隶跟得到这些巧物相比,确实显得微不足道了。可之前打下的军功难道就这么算了?

    看来不丢个重磅**是没办法让他改变心意的,“父亲,林爷爷的儿子叫林文盛。”说完看着苏寒月。

    叫林文盛,那又如何?告诉他那人的名字有什么用?

    “……他现在就藏在咱们家……”

    “什么?”苏寒月还没说完苏兴德就大叫道,并直愣愣的站了起来。

    “林爷爷也是没办法了……”所以现在你也别无选择,都已经绑在一起了。

    苏兴德又开始在屋内踱起步来,这次不是因为激奋,而是因为气愤。

    “你怎么敢……”苏兴德指着苏寒月的手指直哆嗦。

    “父亲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战场上也厮杀过无数次,难道还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他不就是担心被人发现吗,只要把祸水东引不就好了。

    “这能有什么办法?”苏兴德咆哮道,“被抓住的鞑子兵已经说过,亲眼看到那奴隶入关的,直接追到坊市那一带才消失掉,你让我如何做?”

    “……女儿,倒是……有个‘馊’主意,就……不知父亲,敢听不敢听?”苏寒月吞吞吐吐的将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口。

第三百三十七章:还有这事儿?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苏兴德还管得着主意馊不馊。只要能解决问题,再馊的主意他也敢听。

    “那父亲让女儿先问几个问题。”花样真多,都这时候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问吧。”苏兴德重重的坐在她面前。

    “那些鞑子兵既然是追着林文盛到关内的,肯定都是跟在他身后,那么看到的就只是背影了?”苏兴德细细一想,应该是这样没错,遂点了点头。

    “既然只看到背影,那便是没看到脸,他们凭借的不过是身形和身上穿的衣服。那有没有可能那个奴隶早就在雪暴中死在了关外,其他人扒掉了他的衣服穿着入了关却被他们错认了呢……”说到这儿,苏兴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一招金蝉脱壳嘛。

    计确实是好计,不过这小脑袋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兴德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苏寒月,越看越觉得这丫头跟自己像,你说这脑瓜子咋这么灵呢!

    见苏兴德明白了,苏寒月便也不再多说,只提了提林文盛暂时还不能离开的事。苏兴德同意了,让他继续在府里呆一段时间。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砸手里了,怎么也得把事儿给做顺溜不是。等把尾巴清理干净,这件事便解决了。

    “父亲,女儿还没用早膳呢。”你老一大早的跟个门神似的蹲这儿,吓得我连早饭都没敢吃便赶着来觐见,总得意思意思,补偿一下吧。

    苏兴德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起得这么晚,都是身子骨太弱的原因。跟大丫头说说,让她教教你学骑马。多练练,省得太阳晒屁股了还赖床起不来。”

    为了替您想办法,昨晚烧掉了多少脑细胞,您老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苏天荷才被她给得罪了个透顶,让苏天荷教骑马,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父亲,女儿这么小的个子,连马都上不去如何学得会?”还是再等几年吧。

    没事给自己找虐?她又不傻。

    “选匹小点的马就行。”苏兴德已经不打算多说了,林文盛得事他还得早些去安排。“你大姐那儿我会亲自跟她说的,你就不用管了。”说完一抬腿,快步走出了玉昕院。

    什么?苏寒月彻底傻眼。后又安慰自己,随他去吧随他去吧,反正骑马这事儿她是不会学的。大不了费点脑子,她有什么理由想不出来?

    早膳很快送了过来,苏寒月狼吞虎咽的吃完便去前院找苏问蕊了。

    苏兴德已经被她解决掉,苏问蕊这里连难关都算不上,大不了多哄哄,总会好的。

    苏问蕊这时还在前院处理庶务,昨天闯了祸,今天苏天荷没敢出现。正好,苏寒月也不想让她知道林家的事。苏寒月把苏兴德的意思向苏问蕊大致传达了一下,结果令苏问蕊有些吃惊。

    “父亲……当真不抓他了?”

    苏寒月点点头,“这件事父亲会处理的,他叫咱们不要担心了,也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自然是不能说的。”苏问蕊也点点头,还是一脸的难以相信,不过好歹是慢慢接受了。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苏问蕊打算再去一趟书香阁,向林文盛也传达一下苏兴德的意思。没有走出前院,苏问蕊急急的追了出来。

    “江指挥使家的小姐送了请柬过来,请咱们去赏梅,你去吗?”既然苏兴德都不怪苏寒月了,她更没必要揪着这事不放,该缓和一下姐妹间的关系了。还有苏天荷,自从赏灯回来这都两天了,这两人还没见过面呢……

    “江指挥使?”苏寒月想了想,没从记忆里搜寻到任何与之相关的。不过,之前答应宁小姐的事还没做了,这热闹得去凑。遂点了点头,“去呀。”

    得到了苏寒月的答复,苏问蕊松了口气。为了林家的事,她们姐妹几个都差点反目了。好在事情已经解决,否则耽搁久了说不定真会影响姐妹感情的。

    苏寒月将苏兴德的话传达给林文盛后,林文盛的反应并不是感激而是将信将疑。

    见他这样苏寒月有一瞬间真的十分恼怒,为了他的事自己费了多少心力,居然还怀疑。转念想到林老替她做的东西,她的气又平了。就当是林老做得好,多付的奖励吧。这么一想,心气儿便又顺了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到了江家小姐请柬上赏花的日子。苏寒月依旧是一副小孩子打扮,见到苏天荷仍旧不怎么说话。但苏天荷看她的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从一开始的无视变成后来的激愤。

    依照苏天荷的性子,就算有人当面骂了她她一转头就能忘。不知是不是苏寒月是她妹妹的缘故,说她的那些话一直都让她很在意。她自己也知道那些话一多半都说得没错,可作为苏家的长女,苏寒月的姐姐,她就是不能容忍自己在妹妹眼中的形象受到玷污。本来想借着骑马好好整治一下这丫头,结果被她的各种借口给气得不行,每每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恨恨却又无可奈何的。

    谁叫苏寒月年纪小,身子弱,个子还没有马腿高。第一次带她去学骑马的时候,她死死抱着拴马桩一边摇头一边哭,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让苏天荷都有些不忍心。自那以后苏寒月便一直利用她的不忍心,连马场都不去了。每次要带她去骑马的时候,春梅都会说,“小姐一听到骑马就发起热来,浑身软得动都动不了。”可不让骑马的时候,她却满院子乱跑,活蹦乱跳得很。

    再不然就说苏光启离不得她,只要苏寒月一离开他便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苏光启是越来越粘苏寒月,但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还不是苏寒月,每次让她去学骑马时都对苏光启说:“姐姐走了,姐姐不要你了。”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怎么听得懂,但苏寒月的表情那么狰狞,吓也会被吓哭吧。

    哪里是舍不得她!

    苏兴德这些日子为了林家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要去布置安排,知道的人又不能太多。好在地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什么地方有什么天险有屏障,什么地方有人家他都心中有数。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只有五六个,都是苏兴德的心腹。

    苏兴德因为太忙经常不在府中,苏天荷无法向他回报苏寒月的学习进展,这便也成了令她憋闷的原因之一。苏兴德毕竟是一家之主,就算苏寒月再不情愿也得听苏兴德的。

    “大姐姐,吃冻梨糕吧,这是新来的厨娘做的,味道不错。”别再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出来了。苏问蕊将马车内小桌上的食盒朝苏天荷的方向推了推。

    “我要尝。”苏寒月无视苏天荷的激光眼,伸手拿了块儿糕出来吃。

    “你慢点。”苏问蕊替她拂去身上的糕点屑,抬手倒了盏茶递给她,“别噎着了。”

    “二姐姐,你去过江指挥使家吗?”苏寒月饮下一口热茶问。

    “去过。这次给咱们下贴子的是江家三小姐,她跟大姐姐同年。她有个嫡亲的弟弟,比你大一岁……”

    嫡亲的弟弟?那也就是说还有庶的了,真是个大家庭啊!苏寒月叹息。但也挺乱的吧?还是苏家好,没有庶的全嫡……还不是一样会吵架……

    刚过完年,估计这梅花也开不了几茬了。选在这个时候请客挺好的,新年刚过不久大家都有了空闲,又空闲了一段时间正好想热闹热闹了。

    江家请的人挺多的,据说江指挥使致仕的事儿基本已经定了,这是打算在致仕前把他积攒下来的人脉交到他的儿子手上。江家长子现在也任着千户之职,可他一是资历不够,二是缺乏实战经验。当一个千户其实已经很勉强,这指挥使的位置他更不用想了,江家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之所以这么一力举荐苏兴德,除了他的能力够强,还存着若他真坐上了那个位置要多多照顾老上级的儿子的意思。

    当然,该认识的早就认识了,该提醒的也早就提醒过,这次只是为了加深一下后宅的联系罢了。

    虽然江家的三姑娘跟苏天荷同年,但明显跟苏问蕊的关系更好一些。不过江家三姑娘年纪小小处事却圆滑得紧,拉着每一个去的人都好一阵寒暄,特别是她们苏家姐妹。苏寒月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被江三姑娘一阵夸,连她这个刷了层绿漆的老黄瓜都被她说得晕乎乎的。

    都指挥使的家果然不是她们千户家里能比的,苏家的花园就豆腐干那么大块地方,栽上两株老梅已经算是极致了。旁边就一条石头小径,用不了半柱香就能逛个遍。可人家指挥使家,她们这些小姐呆的花厅旁有一个占地一两亩的河塘,塘边种满了姿态各异的红梅。若绕着河塘赏梅,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

    前几日又下了一场大雪,洁白的雪印着火红的梅,两相衬托下映着结满浮冰的河塘,真是别有一番意境。旁边的回郎下,几名丫环打扮的年轻姑娘怀里抱着刚剪下的红梅正往花厅里来。走动时身姿摇曳,如波涛般涌动的裙裾仿如开在盛放在结冰的河塘上翩翩起舞。

    苏寒月透过花厅的窗户往外看,心中感叹着有多久没见过这般美景了。以前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可天下的名山大川她却游历过不少,这样的风景在很多公园里都是随处可见的。现在虽说身在千户之家,能见到的却少了。

    苏寒月难得有这么感性的时候,抛开亲情、友情、爱情,她通常都是将利字放在最前面的,却被一句问话给生生打断了。

    苏寒月皱起眉,与苏问蕊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还是自己送上门的。昨天苏问蕊还跟她商量,该怎么完成宁姑娘的嘱托呢。

    苏问蕊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道:“这事……说来话长了,恐怕以后宁姑娘都不会再跟我往来……”

    “这是为何?”一位脸蛋圆圆,姓仇的姑娘好奇的问。

    “二姐姐,你还想替宁姑娘遮掩吗?”苏寒月露出气愤的表情大声说。还好一到花厅,苏天荷就找其他姑娘们玩去了,没跟她们坐在一起。若听见,指不定得气个好歹。

    在座的几位姑娘更加好奇了。

    一位脸颊瘦削,长着对三角眼的林家姑娘眼珠子一转,小声问:“是不是,跟宁家年前到郭家去的事有关?”

    在座的都是千户家的姑娘,虽然心中满是八卦,但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

    “这位姐姐知道?”苏问蕊不接话,苏寒月仗着童言无忌问。

    林姑娘把在座的人一圈看下来,“你们肯定想知道……但我说了,你们可别说是我传出去的。”

    在座的姑娘们左看右看,以眼神交流着心中的想法,终于达成了一致一齐点了点头。

    “过来过来。”林姑娘让圆桌周围的姑娘们把头靠在一起,小声的说:“听说宁家的姑娘看上了郭公子,就是跟苏大姑娘订亲的那个。年前,他们家特意带着宁姑娘去了一趟郭家,让他们俩独处了好一会儿呢。”

    一群姑娘们全都以手帕掩口瞪大眼睛身子后仰,表达完心中的吃惊之后又把头聚到一处,“后来呢,后来呢。”

    林姑娘很满意大家的反应,神秘兮兮的说:“后来呀,郭公子亲自去了苏府探望……”她指着苏问蕊,“……她的大姐姐。听说宁姑娘知道后在家里闹得不成样子,说是若嫁不了郭公子就去出家。”

    还有这事儿?苏寒月倒是没听说。这林姑娘的消息还蛮灵通的嘛,连人家内宅的事都知道。

    “难怪苏二姑娘不跟她往来的,却不知她原来安着这样的心肠。”圆脸的仇姑娘叹息,满脸的义愤填膺。其他的姑娘也附和。

    她们这就算完成宁姑娘的托付了吧。

    这要败坏一个姑娘的名声可真够容易的,她们俩都还没怎么上场呢。

    游走在宾客间的江三姑娘这会儿过来了,笑道:“你们说什么呢,聊得这么起劲。”没等人回答,她朝苏寒月招了招手,“苏三妹妹过来,姐姐带你去见见我五弟。”

第三百三十八章:就会炫耀

    为什么要让她去见什么五弟,在这儿听着她们聊八卦,吃着点心,再看看风景挺好的呀。

    “去吧,江五弟跟你年纪相仿,你们一处也有话说。”苏问蕊推了推呆坐着不动的苏寒月,她也觉得苏寒月该跟同龄的孩子多交往交往,以后还要见面呢。

    跟她同龄的孩子,她去干嘛?当幼儿园老师带孩子吗?在座的这些在她看来都很难有共同语言了,更何况那些四五岁,五六岁的,都是些小屁孩儿嘛。

    见江三姑娘微笑着等了半天苏寒月都不为所动,苏问蕊使劲的捅了捅她,朝她使眼色。人家可是好意,别任性。在人家家里,怎么着也得给人些面子才行啊。

    苏寒月无奈,只好慢腾腾的站起来,扭捏的挪到江三姑娘身边。

    江三姑娘亲热的牵起她的手笑着说:“苏三妹妹不用这么粘你二姐姐呀,你只管跟着**姐走,肯定比在你二姐姐身边好玩。”

    苏寒月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腔。

    江三姑娘只把苏寒月的表现当作小孩子的腼腆,温和的对她笑道:“那边除了我弟弟还有我母亲娘家的小表妹,她跟你同年,你可以叫她然儿妹妹。”

    苏寒月真想吐血三升,竟然真是让她来带孩子的。

    孩子们所在的地方离花厅不远,穿过游廊就在后面的暖阁里。

    还没进门,里面的喧闹声便传了出来,苏寒月听得直皱眉。

    江三姑娘拍了拍手,暖阁里安静了些。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苏寒月

    她把个小男孩牵到苏寒月面前,“这是我弟弟,东哥儿,叫她东哥哥好了。”又指着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说,“这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然儿妹妹。”然后又挨个儿介绍,“这是华哥儿,你叫他华哥哥;这是贤哥儿;这是诚哥儿……”最后对大家介绍,“这是苏家的三姑娘,可以叫她寒月妹妹,你们可要好好跟她玩……”

    苏寒月跟着一圈哥哥弟弟的叫下来,早分不清谁是谁了。只有一个妹妹她记得很清楚,就是江家的表姑娘然儿,这群孩子里唯一的女孩。

    江三姑娘一通介绍完便带着人走了,留下苏寒月跟这一屋子的孩子和旁边伺候的丫头婆子。

    “寒月姐姐。”小丫头柔柔的唤她,听得苏寒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名字叫得,可真是……还没人这么叫过她呢。

    “然儿妹妹。”苏寒月忍着心中的不适,向她回以一笑。“他们在干什么呢?”

    男孩子们刚跟她互相见过礼便又闹成了一团,像在抢着看东哥儿手里的什么东西。

    然儿露出一抹甜笑,“那是我爹爹出了趟远门回来带给东表哥的礼物。”

    到底是什么稀世珍宝,看那得瑟的样儿,故作神秘给看又不让看的。

    “是什么呀?”苏寒月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然儿爬在苏寒月的耳朵上,小声道:“表哥不让我说……是种会吐泡泡的石头。”

    会吐泡泡的石头?只听过会吐泡泡的鱼,什么时候石头也能吐泡泡了?难不成是珊瑚?

    苏寒月摇了摇头,就算是珊瑚也吐不出泡泡,而且还被他这么握在手里,珊瑚可是出水就死的。要说吐泡泡,任何干燥的石头丢进水里都会冒点气泡出来的,但能被人看得这么清楚,还肯定的说是会吐泡泡的……会是什么呢?

    ——沸石

    “……我才不信呢,世上哪有会吐泡泡的石头……”有个年纪稍大的孩子突然大声道。听到这话,苏寒月挑眉。到底是不是沸石还得先验证一下,便不动声色的附和,“对呀,怎么会有石头会吐泡泡呢,又不是鱼……”

    “……是啊,又不是鱼……”

    “……别是吹牛的吧……”

    ……

    一有人出声,附和的人便多了起来。

    “你们不信?”东哥儿愤怒了,这些人居然敢怀疑他,他的尊严是不容挑衅的,“跟我走,让你们见识见识。”说完,不顾丫头婆子们的阻拦,带着一大群孩子出了暖阁朝前院走去。

    苏寒月看热闹不怕事大,拉着然儿的手也跟了出去。

    然儿还想劝阻,被苏寒月拉得一个踉跄,只得跟了出去。苏寒月边走还边忽悠,“既然劝不住咱们总得跟着,若出了什么事还可以帮忙。”

    然儿一想,笑道:“还是寒月姐姐考虑得周到,妹妹倒想差了。”

    刚穿过廊道追到一个小花园边,苏寒月便看到跑到前面去的那些孩子似乎被什么人拦住了。就听那人笑着道:“……这么说你是打算找个地方给他们开开眼……”

    苏寒月拉着然儿的手拨拉开前面挡着的孩子钻到里面,一眼就看到李桓朋正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一起,说话的就是这个少年。

    郭明之都走了,他怎么还没走啊。到哪儿都能遇见他,真是阴魂不散。

    “……这里就可以啊!”少年让身边的小厮去不远处的房间里捧了个装满水的笔洗出来,带着一大群孩子去了花园的小亭子,又让人去亭里多升起几火盆来。

    花园可真够冷的,哪怕人这么多,火盆也多升了几个,可亭子毕竟是四面漏风的,哪里关得住热气儿。苏寒月呵了呵手,又跺了两下脚稍微活动了一下。

    春梅是一直跟着苏寒月的,她现在只需要看着小姐的眼珠子就知道小姐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所以当她看见苏寒月忽悠然儿的时候,便什么也没说。小姐想什么她不必多问,只要跟着就行了,总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无疑,春梅跟着苏寒月混了这么久,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少说,多做,是当好苏寒月大丫头的必备条件。

    春梅将手里的暖炉体贴的送到苏寒月手上,刚才跑得急,苏寒月忘记系上的披风她也带出来了,正好给小姐系上。

    苏寒月暗自点头,这丫环,差不多已经**出来了。

    然儿的丫环刚才跟得急,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这会儿正赶着回去取呢。

    “过来,咱们一起暖暖。”苏寒月一向自诩有责任心。是她带着然儿出来的,总不能让人给冻病了吧。“要不要到我的披风里躲躲。”

    然儿笑着摇头,“不用,有暖炉就行了。”

    不远处的李桓朋正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见她向朋友示好,觉得她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小孩子而已。但一回想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又下意识的有些警觉。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带咱们来亭子的那个人是谁呀?”苏寒月问。

    “那是表哥的大堂兄,慎哥哥。”也就是江指挥使的嫡长孙。来的马车上苏问蕊已经向苏寒月普及过江家的关系了,这位请他们来的江三姑娘是江指挥使二儿子的女儿。他大儿子的嫡女已经出嫁了,没出嫁的都是庶女,没资格请她们。

    居然让江指挥使的嫡长孙陪着,这李桓朋到底什么来头?

    不一会儿笔洗便拿来了,里面装满了清水。东哥儿将手中的石头一扔进水里,水立刻像沸腾了一般,不断有气泡往外涌。

    “呀,真吐泡泡了……这么多泡泡!”有人惊呼。

    东哥儿气哼哼的大声道:“我没骗你们吧……现在总该相信了……”

    果然是沸石啊!

    苏寒月觑了东哥儿一眼,瞧他那一脸的得意劲儿,估计叫他让给自己是不可能的。一个小屁孩拿沸石来有什么用,就会拿出来炫耀,虚荣心这么强好吗?

    她却没想,小孩子不就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吗,别人要是不拿出来炫耀她能知道?

    小孩子还是稳重内敛一些的好,苏寒月决定自己就勉为其难的帮他一把,把这虚荣的小种扼杀在摇篮里。

    “哦,我知道了。”苏寒月大声道,“这就是那个老道士说过的石头。”

    “你也听说过?”东哥儿如同找到了知音一般,先前还不搭理她的。

    “对呀。那老道跟我说,有种石头放进水里,那水明明不热却像烧开了一般沸腾起来。这种石头喜水怕火,若是掉进火盆里就会如冰遇火一般消失掉。”苏寒月认真的对他说,“你可要小心了,这里这么多火盆子,可别掉进去。”

    “对对对,就是像水烧开了一样。”东哥儿挤到苏寒月面前,觉得她的形容很贴切。听到后面又问:“真的吗?那……那把火盆都撤掉。”说着就要做。

    江家嫡长孙江慎立刻阻止,“东哥儿不可。这么多客人呢,亭子里本来就冷,会把客人冻坏的。”

    江东撅着嘴,让小厮将沸石给他捞出来。他走到亭子中间的石桌边,让丫环拿出手巾,把本来装在袖兜里的那颗跟这颗湿的沸石放在一起用手巾裹了起来。他得拿回房里小心收好,免得不小心掉进火盆里去了。刚包好他便吵着要回房,连丫环想替他送回去他都不肯。

    见东哥儿要带沸石回去,大家都觉得有些扫兴。便默不作声,四散开来。江慎正在石桌边劝着江东,让他别这么任性,有这么多客人在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你怎么在这儿

    亭子里每放一个火盆都有一个丫环在火盆边挡着,免得有客人不小心碰到烫伤了。苏寒月悄悄朝春梅使了个眼色,故作不经意的往火盆的侧面走了几步,守着火盆的丫环立刻走过来挡着,口里小声提醒,“小姐当心。”

    苏寒月向丫环歉意的笑了笑,走开了。丫环原来站的位置却被春梅占了去,丫环只好在侧面站着。

    苏寒月走到石桌边,帮着江慎劝:“东哥哥,你别担心,这种石头其实很多的,只是需要人进山去挖。老道也是游历的时候在一个山洞里见过,说是只有那个山洞里有,但山洞里随处可见……”

    “你听,寒月妹妹也说只有一个山洞里有……我不管,我就要现在放回房里去……”

    江慎淡淡地看了苏寒月一眼,这是来帮倒忙的吧。

    苏寒月装作看不明白的样子,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寒月妹妹也说了,那山洞里随处可见……”两个断章取义的人,掰扯得清楚吗。

    苏寒月认真的点头,“对呀,那老道说去那里的路挺不好走的呢,所以世人很少见到。”

    这绝对是来拆台的,江慎嘴角微抽。

    “真的吗?”江东大声问,“我都不知道是这么珍贵的东西。”

    江慎不知该怎么劝了,只能看着他与苏寒月。

    苏寒月喃喃道:“很珍贵吗,老道没这么说啊,他只说他那块儿就是不小心被火烧掉的,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

    没错,苏寒月就是来火上浇油的。

    “原来他的被烧掉了。”江东转头对江慎道:“大哥,客人你先招呼着,我去去就回。”

    江慎见实在拦不住他,只好点头应了。

    江东转头就走,苏寒月瞅准角度猛的扑了上去。即使李桓朋眼疾手快也没扶住江东,结果他一个踉跄跌了出去,手里的布包正好飞到春梅刚刚挡住的那个火盆里。

    “啊……”

    “——啊?”

    两声惊呼同时想起,苏寒月仿佛被吓坏了一般,立在一边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江东。

    “我的石头……”

    亭子里顿时忙乱起来,掉进火盆里的沸石因为有很多孔洞,火舌很容易穿过孔洞,瞬间将沸石包裹起来一会儿便烧得焦黑分不清哪是炭哪是石头。

    眼见着沸石消失,江东哭闹不已。场面一刹那混乱起来,都是孩子,有比他小的被吓到也跟着哭起来。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顿时涌上来,劝的劝,哄的哄。守着火盆的丫头有的被派去叫人了,有的被挤到一边。亭子里闹哄哄的,一会儿大人们都知道了这里的事,纷纷赶了过来。

    苏寒月趁着场面正乱悄悄闪到春梅身后,让春梅挡着她来到火盆旁边。她先将那个火盆跟旁边的换了个位置,接着踢翻了火盆,把滚落的出来的沸石划拉进了亭边落满雪的梅树下面。又拉着斜伸进亭内梅树的一根枝丫用力一拽一放,枝头上的雪便弹落了下来将沸石严严实实的盖住。

    整个过程进行得很快,等李桓朋再注意到苏寒月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石桌旁边。

    他敢肯定刚才苏寒月不是站在那里的,她刚才干什么去了。亭子里孩子太多,丫头也多,挡住了她的身影。但李桓朋直觉,这丫头刚才绝对干了什么。他的目光左右搜寻,看到春梅时停了下来。那个是苏寒月的丫头吧,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做什么?

    春梅这时正在给苏寒月善后呢,苏寒月刚才把火盆里的炭都倒得没剩多少了,她把旁边的倒了些过来。又把刚才撒出来的灰尽量用脚给扫到旁边的土里去。做完这些她才慢慢的回到了苏寒月身边。

    春梅才不管自家小姐拿那石头来干嘛,反正肯定不是玩儿的。而且有关小姐的事,她不用问原因,只把该做的做了,再帮忙收收尾就行。

    其实这沸石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它可以吸收水份,有浓缩和干燥剂的作用。苏寒月怕自己做出的硝酸达不到浓度,正好看到沸石,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多力气。

    那头的夫人们都听说亭子里闹起来了,但都觉得是小孩子闹脾气而已,是以江二夫人让江三姑娘先过来看看。最先来的自然是江三姑娘,可她没想到场面会这么乱。她先向江慎了解了亭子里发生的事,知道带头闹起来的竟是自己弟弟,心里虽然气,但该处理的还得处理。让丫头婆子把与此事无关的孩子先送回暖阁去,只留下了大点的几个和苏寒月、江东等。然儿见状便也不离开,留下来陪着苏寒月。

    这时候的苏寒月正哭倒在春梅怀里,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江东还在闹着,直闹得江三姑娘心烦,“别哭了,一个男孩子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江东抽抽噎噎的说:“石头……石头……没了……呜……”

    “没了就没了,一块石头而已。”她却不觉得一块破石头有何大不了,值得江东如此哭闹。“今儿是在咱们府上宴客,你却拿石头出来炫耀,本就是你的不是……”江三姑娘抚着额,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立时住了嘴。

    “寒月妹妹,快别哭了。”她伸手将苏寒月从春梅的怀里拉出来。

    苏寒月实在没多少眼泪可流的,只能拼命揉自己的眼睛,把眼角揉得通红。“都……都是我的错,我当时是想告诉东哥哥来着……”

    “告诉东哥儿什么?”江三姑娘好奇的问。

    “那道士还说……说那石头不能常放进水里,否则以后就不会再吐泡泡了。”沸石若是吸饱了水,自然不能再吸了。不过,若是拿出来晾晾,或者用火炙烤将水分烤干便会恢复吸水的效果。

    “你看。”江三姑娘回过头对江东说,“寒月妹妹是想好意提醒你,别老把它放水里,又不是故意的。”

    “真的吗?”江东努力睁大红肿的眼鼻子,吸着问。

    苏寒月嗯了一声,用力的点了点头。

    原来这石头用些时候就会失效啊,江东想到自己把沸石放到水里那么多次也许就快失效了。想到这里,又觉得没这么伤心了。他擦了擦眼睛,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姐姐,我错了。”

    “行了。”江三姑娘松了口气,“去梳洗一下,要开席了。”遂让丫头将他们都带了下去。

    等苏寒月来到席上的时候,苏问蕊与苏天荷早就听说了此事,细细将她问了一遍。

    “我就说她爱惹祸吧。”苏天荷口气凉凉的,转头跟旁边跟她差不多嗓门的姑娘聊了起来。

    “是替母亲做法事时的道士吗?”苏问蕊比较在意的是这个。苏寒月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行跟所知的东西,她实在想不出家里有谁这样的,难道真是道士?可做法事期间苏寒月不是病了吗,生病之前一直是跟在她身边的,没跟道士说过话呀。

    苏寒月只好含糊应道:“唔,着不多,就是那时候的……”

    苏问蕊见她遮遮掩掩的,疑惑道:“你如何未跟姐姐说过呢?”

    “嗯……他,他不让说。”这万试万灵的说辞在眼前的情况下,总算是挡住了苏问蕊审问,也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啊。

    江家的席面弄得不错,很有指挥使的派头。听说江指挥使从不欺压下面的军户,平日里的吃食都是很简朴的,大概是想着致仕了才把场面做得这么大。

    用完午膳稍坐一会儿便要散了,苏寒月趁着这个时候向跟苏问蕊说自己要出恭,带着春梅离了席。她们躲避开江家的仆妇,一跟往凉亭走去。

    好在这会儿有的席面正在撤,有的席面又在上酒,正是忙的时候,后院的仆妇们被叫了些到前面去帮忙。不过苏寒月没料到,李桓朋这时候因为代舅舅吃了几杯酒这时候正在廊下站着吹风呢。

    见苏寒月带着丫环鬼鬼祟祟的他便藏身到柱子后面,见苏寒月走开后才出来跟着一路往凉亭去了。

    到凉亭的时候,李桓朋只看到苏寒月与春梅从梅树下取出什么东西放进了袖袋里,兴高采烈的往回走。

    “你们在干什么?”李桓朋从花园月门边闪身出来。

    苏寒月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儿?”

    “还来问我?”李桓朋将手背到身后,围着苏寒月与丫环踱步。“我倒想问问你们为何在此?刚刚在梅树下干什么?”

    居然都被他看去了,这个跟踪狂魔!

    苏寒月心里咆哮着嘴上却哼道:“我的一块儿手绢掉了,是回来捡的。”

    “是吗?”李桓朋停下,“你知道自己掉了东西,那东西是掉在什么地方的,怎样才能找到,随时都能取回,那叫掉吗?”那叫藏吧。

    “这与你无干。”苏寒月开始耍赖。

    “是与我无干,不过……”李桓朋挑眉笑道,“也许与东哥儿有关呢?你说,我告不告诉他呢?”

    苏寒月冷哼,有些心虚的安慰自己。

    就算他猜到又如何,只是猜测而已,只要死不承认不就得了,不信他敢搜身。况且这东西又不是她偷的,江东自己不要的,找都没找,不过是怕被丫环收走了倒在雪里先冷却一下。就算她捡了东西没还给失主又怎样,最多算是道德有瑕疵……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回凉亭捡手绢?”苏寒月嘴硬的回道。

    “别跟我提什么手绢,我才不信呢。交出来吧,我看到你放进袖袋里了。”李桓朋不打算放过她。这丫头心眼坏,爱算计人,还偷拿人家东西,这人品可真是……

第三百四十章:面不改色

    苏寒月一愣,估计刚才离得远李桓朋没看清,沸石实际是放在苏寒月腰兜里的。既然他要看,那就给他看吧。她将两个袖袋都翻了出来,更是把刚才擦沸石的湿手绢扔在了他的胸前。

    “你爱看就看,看吧,看清楚些……”没料到苏寒月会突然发作,李桓朋被她扔得措手不及……

    翻完了自己袖袋,苏寒月又让春梅把她的袖袋翻出来给李桓朋察看,结果自然是没有发现。

    难道真是他想错了?李桓朋不确定起来,但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

    “能走了吗?需不需要再搜搜身?”苏寒月觉得越是这种时候,气势上越不能输,输人不输阵嘛。

    李桓朋还是怀疑,但想她一个小女孩做得到这一步吗?最终还是放苏寒月与春梅离开了。

    “你到哪儿去了?”回到席上的时候苏问蕊已经等很久了,还专门派丫环去找她。

    “刚刚遇到个讨厌的人,口角了两句。”苏寒月直言不讳,对李桓朋她还真是挤不出一丝好感来。

    “你还真是不消停。”苏天荷来到她们身边,正好听到苏寒月的话,顺口接道,“咱们也走吧。”

    三人聚齐了,这才起身去向江三姑娘告辞。因为今天苏寒月受了委屈,临走时江三姑娘送了她一套娃娃。琉璃做的,个头虽不大却很是漂亮,说是她舅家从一个异国商人手里买来的。

    对这种有欣赏价值的玩具苏寒月还是很认可的,虽然她不是真的小孩子。

    苏兴德在前院其实也听说了今天的事,但他一向对这种小事不太在意,便也没问。只说几年前许千户给家里姑娘请了个女先生,听说这次他姑娘嫁了,嫁的人家是书香门第,挺不错的。

    许千户家里的女儿嫁了,想替这位先生另寻个主家,苏兴德便让人先过来瞧瞧。他一个军户出身的大男人,管教一下儿子还行,管教女儿他还真是没辙。家里能有个先生帮忙管着,他觉得也是个办法。

    一般军户家想要跟书香人家结亲并不是很容易,主要是书香人家看不上军户家人行事粗鲁不通礼仪。苏天荷虽然跟郭明之已经订了亲,但郭家毕竟是世家,就算郭怀再是庶子可世家毕竟规矩大,就苏天荷那性子嫁过去他还真不放心。如果有个先生能提前来教导教导,连带着让苏问蕊跟苏寒月也好好的学学,以后也好找婆家。

    林老那边还没有信儿,林文盛的事儿却有了些眉目。

    坊间有流言传出,说是苏兴德在年节里歼敌五千让百姓好好的过了个年。那几个追逃奴的鞑子兵现已被抓住,本来以为逃到坊市周围的人家躲起来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奴隶早死了……

    坊市间的传闻没有得到官方证实,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但林老却因关心则乱就这么信了。林文盛自从跟苏寒月走后一直没有消息,上次还是苏寒月的丫头去给他传消息顺带提了提说林文盛在苏家挺好的让他的心放下了些。

    乍一听到这条流言林老整个人都有点懵,来不及细想便让林青赶紧去苏家一趟求见苏寒月,打听打听林文盛的消息。

    苏寒月这时正心烦呢。李桓朋那天从江府回去后问了问刚到的亲信许莱,许莱笑说若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便有这样的心机,便是妖魔附体了。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的行为实为不妥,便找了一天专门上苏府向苏寒月赔礼道歉。

    苏寒月不想理他,正在床上躺着呢。苏问蕊过来劝她,让她赶紧去,不要失了礼数。

    林青过来的时候被管家领到了前院花厅里,之前苏寒月专门给管家说过,若林家有人来一定要礼待。

    林青见厅里坐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便没有进去,站在门边等着。

    李桓朋看着门口那个身着布衣的小孩子感觉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他细细回想,猛然忆起赏花灯那日接苏寒月的时候看到过。既如此,这孩子就是来找苏寒月的了?

    “进来坐吧,虽说入了春,天还有些寒呢。”李桓朋是带着诚意来的,态度温和。

    林青站了半晌没见到苏寒月,被李桓朋邀请了几次,只得进了屋子局促的站在一边。

    “你们家是雕玉的?”李桓朋喝了口茶,随口问。既然别人不太愿意谈的样子,他也不必特别热情。

    林青有些不安,点了点头,“我爷爷是个玉雕工匠。”

    “你父母呢?”李桓朋又问。

    林青想到林文盛,立时警惕起来,闭口不言。

    李桓朋见他不说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林青的情绪有些奇怪,似乎非常紧张。只是随口问了他一句父母的情况,怎会有如此表现?他的父母有什么问题?若是去世或者被害应该是愤怒,这样的情况似乎是怕被别人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人?为何害怕别人知道?

    “……父母……怎么了?”李桓朋紧盯着他的双眼,嘴角紧抿面容冷峻。

    林青本就有些紧张,被他这么一吓立刻结巴道:“没,没,父母已经没,没了。”他把头埋得很低,瘦小的身影有些瑟缩。

    李桓朋点了点头又问:“今天来苏府不知所谓何事?”这是人家的私事他本不应过问,这是非常失礼的。可林青的反应一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便不打算轻易放过了。

    “找,找三小姐的……”他怎么敢把林文盛的事透露出来,一到苏府就来找苏寒月了。

    “林青……”苏寒月一出声便打破了两人间窒决的氛围。

    林青如蒙大赦,赶紧随着苏寒月出了花厅。两人在离门边不远处低语了几句,林青便跟着春梅走了。

    苏寒月一本正经的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带着嘲讽。

    李桓朋本是为了道歉而来,但看到苏寒月的脸心中立刻不舒服起来。

    “不知李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苏寒月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个礼。

    想到自己在江家时曾那样对她,李桓朋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耐着性子说:“不必多礼。”

    “李公子来找我,有何贵干?”既然当时没找到证据,过了这么久就更别想找到了。是回家后又想起了什么打算秋后算账么,她苏寒月可不吃这套。

    打从知道李桓朋来找她开始,苏寒月就没打算给他好脸。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就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看不顺眼罢了。

    李桓朋尽量轻言细语道:“上次在江家发生的事是我不对,特来向苏三姑娘赔礼。”

    呵,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寒月掐了掐自己的脸,惊叫道:“居然不是在做梦,我没听错吧。”

    知道苏寒月的嘴是不饶人的,李桓朋觉得礼亏只好忍着。“在下确实是为道歉而来,误会了苏三姑娘真是抱歉。”

    虽瞧不上李桓朋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但人家做事却是光明磊落的。想到自己为了沸石去骗小孩子,确实也有些上不得台面,苏寒月的气势便收敛了去。

    “都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早忘记了。”早忘记了见到人家还那么大火?真是口是心非。

    苏寒月的态度好转并不再计较,李桓朋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他行了一礼打算告辞。刚走了几步,李桓朋又停下,问:“刚刚那个玉雕工匠家的孩子……不知可否告知他来苏府有何贵干?”

    李桓朋刚刚是跟林文盛见过面的,但林青此行是来问林文盛的情况的,肯定不会跟李桓朋说什么。若她说是自己要雕玉器,保不准李桓朋还要问。苏寒月随口胡诌:“哦,是我二姐姐想雕些东西,那孩子过来不过是再确认一次所雕之物的大小尺寸的。”

    那孩子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可他刚才说是来找你的。”

    苏寒月面不改色,“喔——,他跟我比较熟,先跟我说一声免得弄错了惹得我二姐姐不高兴。”她干笑两声接着说,“我二姐姐又不是那种脾气不好的人,也太过小心了些。”跟他又没关系,真烦人。苏寒月最讨厌李桓朋婆婆妈妈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问个清楚的个性。

    李桓朋总觉得苏寒月的话有破绽,还待要问却看到她的脸色已经有些阴沉便住了嘴。还是算吧,这些事又与他无关,何必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呢。就算问清楚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惹人讨厌罢了。

    李桓朋一拱手不再多话,转身出了花厅,由小厮带出了苏府。

    李桓朋走后苏寒月就一直在花厅等着。林青与林文盛父子两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见面后应该有不少话要说,苏寒月不想打扰他们。半个时辰后,林青回到了花厅。

    “那人走了么?”见李桓朋没在了,林青松了口气。

    苏寒月嗯了一声问:“如何,聊得还好吧。”

    林青这才露出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回去跟林爷爷好好说说,叫他别担心。”林青耽搁的时间不短,林老在家里肯定已经等得心急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口味真重

    苏寒月的帮助彻底消去了他心里对她的隔阂,笑着说:“三姑娘要的东西爷爷一直都在努力的做,只因做得仔细才慢些,再等等吧。”不用问也能猜到苏寒月的想法。

    “都说慢工出细活,我不着急的。”不着急才怪,每天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巴不得早些做好送过来。

    春梅对自家小姐的心思门清,送林青出门时道:“虽说慢工出细活,但若能快些更好。”

    林青点了点头,明白春梅的意思了。

    林文盛的事苏兴德还在想着办法,听说过些日子新上任的左军都督就会过来,他得早些把该做的做完才好……

    苏兴德灭掉突袭的五千鞑子兵的事已经传遍了雁门关一带,落网的鞑子兵已抓住,连最先出逃的鞑子奴隶也查明了下落。

    江指挥使致仕的折子已经下来了,他交还了兵符亦交出了兵权。苏兴德要坐上这个位置是非常有希望的,这次的的功迹对他来说有着里标志性的作用。

    不过谁也不知道,苏兴德这时正在苦恼着。

    让谁去冒充入关的林文盛呢?

    赵百户向他提过一个人,这人是赵百户手下小旗的堂弟名叫黄安平。家住在雁门关外临近的一个小村庄里,除了种田之外还靠打猎为生。

    林文盛逃走入关那日黄安平恰好要进城换点盐,而且他的身形与高大,与林文盛有些相似。

    但黄安平只是个百姓,苏兴德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绽,所以犹豫了很久。

    直到接到新任左军都督要来雁门关巡察的消息才下定决心,必须在左军都督到来之前把这件事给解决掉。他将赵百户叫来,细细嘱咐他安排的时候不要露出马脚,稍有破绽宁肯放弃也别让人看出来。

    都指挥使这个位置盯着的人不少,宁千户就是其中一个劲敌。若被这些劲敌得知了林文盛的事,他这都指挥使的位置坐不上便罢了,恐怕连千户这个位置都保不住。那些人,抓到他的小辫子可是不会留情的。

    这件事整个办妥帖时已经三月初了。苏兴德选了个晴天,让人下到事先定好的悬崖下面拉了一具尸体上来。尸体的体型看上去很壮硕,身上只穿着件残破的单衣,下面倒是着的鞑靼人的服饰,上面的外衣显然已经被人给扒了。

    按着苏兴德他们摆在明面上的线索,这人应该就是那个奴隶。只是他的脸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看不清楚了。因此,其他得知了消息的人便提出了质疑,其中以宁千户为代表。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只好让被抓住的那些鞑子兵来认。林文盛只是个奴隶,认得他的鞑子兵不多。这些鞑子兵里只有一个人曾经见过他,但都是远远的。因为林文盛是奴隶,在任何人面前向来都是低着头的,加上胡子头发一挡更看不清面容,只能认个大概。

    最开始说林文盛入关的便是他,其他的鞑子兵便是按着他的指引追踪的。可当他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心中却有些拿不准了。身形相似,也是长长的头发满脸的胡须。摔下山的时候不止脸破了,肢体也摔得有些扭曲,以至于他看了很久,最后只好说就是那个奴隶。

    宁千户让他看清楚了再说,可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攥在苏兴德手里的。死都是小事,怕就怕在死之前受尽折磨。既然苏兴德让他认,那他便顺水推舟的承认好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处理完回府,苏兴德才想起苏寒月的生辰好像是在二月,只是已经过了。

    苏寒月的生辰是在二月十四那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日子。

    那日清早,苏问蕊没有像往常一般早早的去前厅处理庶务,而是一早便让小香提着食盒来了玉昕院。

    苏寒月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给诱醒的。等她梳洗完毕坐到炕桌边的时候,正好看到炕桌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卧了一个鸡蛋,撒了些青白的葱花。

    苏问蕊告诉她今日是她的生辰,并从兜里掏了张自己绣的香包送她。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苏问蕊能记得,苏寒月还是很高兴的。

    本以为除了苏问蕊便没人知道了,结果上午晌的时候苏天荷来了一趟,送了她一张自己绣的手帕,并恶狠狠的让她不许嫌弃。就她的针线,想不让人嫌弃很难,但苏寒月还是高兴的收下了,并且没有多话。

    苏天荷暗暗松了口气,这张手绢是所有的绣品中最好一张了,看来苏寒月还是很有眼力的嘛。她满意的离开了玉昕院,甚至忘记去看苏光启一眼。

    “今日是三姐姐的生辰,你这小子打算送姐姐点什么呀?”苏寒月一边拿着乳娘做的布老虎逗他一边问。

    “启哥儿还小呢,长大了一定会送的。”乳娘笑着替苏光启回答。

    “启哥儿的生辰是哪日?”苏寒月问守在一边的春梅。

    “回小姐,四少爷的生辰是冬月十一。”春梅恭敬回答。

    冬月,那不就是十一月?十一月十一日,这不是那双啥吗?

    这生得,可真够巧的。

    “大姐姐跟二姐姐呢?”苏寒月再问。

    “大小姐是五月初四,二小姐是八月十六。”春梅把家里主子的生辰记得滚瓜烂熟。当她还在苏问蕊身边的时候就早记得了,苏问蕊虽记性好,但难免事多怕有忘记的时候便让春梅也替她记着,若她忘了好提醒她。

    她们四个这生日,可真够奇葩的。苏天荷是五四那啥节,苏问蕊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二月下旬的时候,苏兴德提过的那位女先生来了一趟苏家。苏寒月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因为那位女先生的面部表情太过僵硬,给人以刻板的感觉。

    她来的时候苏兴德不在,苏问蕊带着苏寒月和苏天荷与她先见了一面。她在来之前听过苏家的情况,知道苏天荷是要嫁去世家的,是丧母长女。也许在她的印象中,丧母长女通常都比较早熟,况且她还已经定亲了。

    那么情况不在她的意料之内便成了必然,因为苏家管事的是苏问蕊。也因此,她对苏家这三位姑娘的印象便不太好。

    苏寒月觉得她有些武断了,甚至没跟苏问蕊聊过就下了这样的定论。

    女先生最后还是接下了苏家的事,只是她觉得一切都要从头教起,以后空余的时间只怕不多。走马上任之前,她先回了趟老家,说是五月前便会回来。从那时候开始,她打算以最严厉的态度来教授她们。

    苏寒月对此表示不以为然,别说教她,反正她还小可以慢慢学。苏问蕊又向来是廖氏自己带在身边的,需要学习的就算有些但也不急。最麻烦的却是苏天荷,她离女先生的要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可她却没什么自觉,对女先生提的要求打心底里不认同。

    女先生尚未到任的日子,苏寒月还是过得很悠闲的。瞧着天一日日暖了,她又在思索着要不要把轻袖跟琉心才弄来的新鲜竹子削来做几个风筝。再过些日子便是清明了,等祭扫过后风筝就该上天了。

    林老那边,这些日子完工了不少凸透镜,林青为了看林文盛便借着送凸透镜的日子上门来。接触得多了,苏寒月跟他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三月,在江南正是杨柳吐絮的日子,雁门关附近却还是一片冰天雪地。苏寒月听林青说,他有时候会跟着附近的孩子去结了冰的河面上坐雪滑。苏寒月很想去,可苏天荷正盯着她呢。只要她敢动,苏天荷铁定拉她去学骑马。

    苏寒月有时候真不理解苏兴德跟苏天荷的想法,这么冷的天不让马在马厩里好好保养,养得肥壮些,偏要在这大冷的天拉出来跑。雁门关附近风沙很大,冷也是那种干冷。在这种气候条件下骑马,又没有过硬的护肤品,就不怕把皮肤给吹坏?

    苏兴德还好点,毕竟是个男人。苏天荷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一点保养意识都没有。真不知郭明之到底喜欢她什么,这口味还真重。

    过了几日,苏寒月听说苏兴德昨晚是在家里歇的,想必林文盛的事差不多有眉目了。用过早膳她便兴冲冲的跑去了苏兴德的书房,不料苏天荷已经在里面了。

    “爹爹,这些日子您都在忙什么呀?”苏寒月支着个耳朵躲在门边听苏天荷与苏兴德的对话。

    腕大正守在外面,见了正要通禀,苏寒月立刻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

    “都是卫所里的事,你就不要打听了。”苏兴德知道苏天荷性子直,心里藏不住事,便不跟她多说。

    苏天荷想了想,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不问吧。那个女先生……真要来咱们家?”虽然脑子不是特别灵光,但还是感觉得出女先生对她不是太欣赏的。

    “嗯。已经说好了,五月以前便回过来。”苏兴德看着苏天荷那个坐相,觉得自己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了。就苏天荷现在这幅样子,到了郭家只怕被人嫌弃死。连他这个当爹的都看不下去了,不说大家闺秀,就如同廖氏这般的小家碧玉也甩她十万八千里。

第三百四十二章:坚强的后盾

    “那……便让二妹妹跟三丫头跟她学好了,我都已经定亲了。”还学这些有什么用?

    这个女先生就是专门找来教她的,居然还不想学。“不行,你们三个都得学。”父亲的威严不容侵犯。

    苏天荷顿时就蔫了,哪有跟苏寒月唇枪舌战时的火力十足。

    苏寒月在心里不屑的冷哼,就会欺负弱小。

    “你还要在门外听多久?”苏天荷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苏兴德语气平淡的问。

    苏天荷立刻柳眉倒竖,“居然敢在门外偷听,是谁,给我出来。”

    苏寒月在心中哀叹一声,她本不打算跟苏天荷碰面的……

    苏寒月无精打采的从门边挪到了书房内,向苏天荷跟苏兴德行了个礼,在离苏天荷最远的位置坐定。

    苏兴德自己是个粗人,对孩子们礼仪的要求并不高。是以家里的女儿跟他行过礼之后,不需要他吩咐便可以自己找地方坐下。

    “你这丫头,终于肯出现了。”苏天荷一见她便没什么好脸,“父亲,您不知道。您不是让我教她学骑马吗,可这丫头只去了马场一次,以后便以各种借口推诿……”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苏兴德抬手止住她。他还得跟苏寒月谈谈林文盛的事呢,现在没功夫管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苏天荷离开前看了苏寒月一眼,那一眼饱含了幸灾乐祸。

    苏兴德也看到了,他不禁担忧,心中暗叹: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以后嫁进了郭家还不定怎样呢,只希望别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说实话,看到苏天荷现在这个样子,他有些后悔当初答应这门亲事。若女方提出退亲会影响女孩的名声,他便只盼着女先生来了以后能多教教她规矩。教她多长几个心眼是不成了,但或规矩不错别人拿不住她的错处应该也无碍吧。

    苏兴德扫了苏寒月一眼,看她那样子镇定得很,似乎根本不怕被自己责怪的样子。要是这丫头嫁去世家,他是一点不用担心的。她不算计别人都是好的,别人可算计不到她。

    苏寒月可料不到苏兴德把她想像成了这样,否则绝对会静坐示威以表抗议的。

    “大清早就过来找我,何事啊?”苏兴德明知道苏寒月来找他是为了问林文盛的,却偏偏希望从这个刚满脑子算计的女儿嘴里听到不同的答案。毕竟她才五岁呀,难道不可以是想父亲了才来的吗?

    苏寒月奇怪的看了苏兴德一眼,只一眼便击碎了他心中所有憧憬。

    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苏寒月缓缓的问:“父亲希望是何事?”

    嗯?难道……

    “自然跟林家有关。”再一次无情的击碎,“不过……也很见没见到父亲了,顺便来向父亲请安。”

    虽然只是顺便,但好歹也看看他,对苏兴德来说是个安慰。

    苏寒月没有絮絮叨叨拉家常的习惯,有什么就说什么。也有可能是人不对,跟苏问蕊在一起时话就挺多。当然,希望苏兴德答应她什么事,耍心眼的时候话也挺多的。

    关于林文盛她三两句便问清楚了,基本是照着她的思路去做的,但并非没有破绽。若遇到有心人去深挖,说不定便能知道其中的关窍,给予苏兴德毁灭性的打击。所以那个装扮成林文盛的黄安平很重要,苏寒月建议连他的家人也警告一遍。

    但苏兴德显然不这么想。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亲信,而这黄安平家中就只有一位老母,常年呆在家中不外出的。既然不外出,自然跟外面的人见不到面,也就没必要告诉她了。而且这种事,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寒月觉得苏兴德的话确实有一些道理,却无论如何也去不掉心中的那一抹不安。

    “那林文盛怎么安排,他在咱们家已经呆了月余了?”府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奇异之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出来。林文盛毕竟是个男人,躲在苏家内宅若被人发现苏家女儿的名声可就毁了。

    “我已另外安排了地方,过几日便让他过去。”林文盛呆在内宅确实不妥,之前是怕被人抓住。现在奴隶的事已经解决,再住到外面给个户籍,过些日子便能跟林老团圆了。

    既然苏兴德早有打算,苏寒月便放心了。说完了想说了,苏寒月打算离开。

    “怎么,这就要走了?”苏寒月刚滑下凳子就被苏兴德叫住,动作还保持着斜靠的姿势。

    苏寒月咳了两身,站直了问:“父亲还有事?”

    “你那个‘竹筒’……再做几个给我。”苏寒月头回见,向人伸手还伸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父亲,那不叫‘竹筒’,那叫‘望远镜’。”苏寒月纠正。如果她胆儿再大些,肯定给苏兴德几只真的竹筒了,没有镜片的那种。但是她还不想死,所以只能把胆儿收一收。

    “行吧,就那望……远镜,给我再做几个。”还真以为是大街上捡的啊,随便就是几个?

    “父亲,镜片就只有那么点儿,总不能都做了望远镜吧。”见苏兴德不悦的挑眉,苏寒月只好陪笑,“况且这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父亲要,女儿自是义不容辞,但人家见你手上多的是这种东西,反倒让人觉得只是个寻常物件,显不出它的珍贵来了。”

    苏兴德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苏寒月那笑容有些碍眼,“你怎么一天到晚不是‘俗话说’就是‘常言道’的,还四个字儿四个字儿的往外蹦,这都是谁教你的。”不是还没进过学吗,怎么搞得好像比他还通些文墨。苏兴德又再一次感叹,苏寒月怎么不是个儿子呢。

    “平日里大家不都这么说话吗?听着听着就学会了。”这些日子跟苏兴德熟悉了不少,说话也越来越随便,竟是没有注意到便脱口而出了。

    大家,哪个大家?苏问蕊、苏天荷没谁会这么说话,家里的丫头婆子更不可能,到底是跟谁学的?

    苏兴德一脸的沉思,苏寒月只好瞎编,“郭大哥前些日子不是来过咱家吗,后来又去赏灯,他就是这么说话的。还有,还有那谁,李公子,不也这么说话吗。”

    她那些话,一般闺阁小姐是说不出来的,只好把这功劳免费送给郭明之跟那个讨人厌的李桓朋了。

    “你跟他们才见过几次……”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信了。不愧是咱的闺女啊,记性就是好,只听几次就会了。“算了,不跟你瞎胡扯。把我说的事儿做好便行了。”

    苏寒月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不能再说下去了,要是再多说几句保不准一不留神又露馅了……

    “你等等……”爹,亲爹,您老还有什么事儿啊?

    “上月你过生辰,我太忙没顾上。你想要点什么,想好了就跟我说。”苏兴德虽满脸的漫不经心,但肢体动作还是泄露了他的不自在。自家女儿的生辰居然都能忘,他这个父亲不称职啊。

    苏寒月看了他半晌。

    本就不自在,再被这么看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要发作的时候,苏寒月淡淡的问:“不是已经送了吗?”

    问得苏兴德发懵,“什么时候送的?”

    帮林文盛善后便是送给她最大的礼物,因为这件事一开始是她下的决定,而且对苏兴德来说冒了极大的风险。“刚刚送的啊。父亲不是帮了林爷爷吗?”

    “我帮他们家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兴德更不明白了。

    “你猜啊。”苏寒月匆匆地跑出了书房,留下一串愉悦的笑声。

    这个时代的女孩都是不重要的,特别是对父亲来说。

    苏兴德作为这个时代的一个父亲,能做她的后盾,并甘愿冒险替她善后。虽有他自己的考量,但他毕竟还是做了。难道不值得感激吗?这么珍贵的礼物,又有什么能比得上呢?

    苏寒月是有些感动的,她喜欢算计但并不表示她没有感情。只要别人拿真心跟她交换,她也是愿意付出的。或许会计较得失,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俗人而已。

    从书房出来,苏寒月让春梅去前院等着,今日林青会过来。自己则直接去找了林文盛,把苏兴德的意思向他传达了一下并把现下的局面告诉了他。

    林文盛没想到苏兴德真的会帮他,更没想到事情就这样平息了,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没多久林青也来了,听到这样的结果非常高兴。终于可以跟父亲、爷爷团聚了,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快乐的生活,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以前虽然也跟爷爷很亲,但那时以为自己跟爷爷并非血脉相连,难免偶尔心中还是有些隔阂。

    这次林青带了很多平镜过来。凸镜早就全送来了,平镜这是第一次送,还剩下一些林老正在打磨。据林青说,再等几日便能全部完工了。

    苏寒月打算做来做银镜的材料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银镜全部送过来就开始做。前几日,苏寒月还专门让苏寒月寻了个漆匠,弄了些漆密封在罐子里,又采买了不少蜡烛准备着。一切都正在朝着她的希望进行,苏寒月的心情是既期待又兴奋。

    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了,苏寒月没想过会有意外发生,也不觉得事到如今还会有什么意外。

第三百四十三章:难见分晓

    又过了几日,平镜全部送来了。苏寒月在这几日里做了三个望远镜,因为有时间,她便将望远镜设计成了可以伸缩的样子。她把最后做成的既小巧又精致的留给了自己,把另外两个粗糙些的给了苏兴德。不明就里的苏兴德对此大加赞赏,说她心思机巧。

    苏寒月挑了挑眉,嘿嘿笑了两声,没敢把实话告诉他。

    林老打磨出的平镜有二十多片,苏寒月打算先拿一半做成镜子,剩下的以后再说。

    终于要开始动手了,前一晚,苏寒月兴奋得很晚才睡着。

    在标准化仪器为零的时代制作银镜,若真按着教科书所授来制作,那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所以每次林青来的时候,苏寒月都会让他帮自己带些奇形怪状的陶器或者陶壶过来。

    现在苏寒月的实验室——右耳房里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活像个杂货铺。

    其实这些对苏寒月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没有测量的工具,如何配比只能估计个大概。这时候她不得不佩服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在什么都是未知的情况下能发现这么多新的东西并解开其中的奥秘。

    既然别人都能摸着石头过河,她在知道程序的情况下估量着做实验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虽然比较危险,虽然防护的东西都不齐全,就算……还是算了吧,那些都不重要,只有成功才是硬道理。

    苏寒月独自来到耳房,让轻袖在外面守着,春梅则呆在屋里随时应对来人。

    锁上门,她先从一个带锁的匣子里取出十片水晶片,点燃了一根蜡烛,将一个小瓷罐放在轻袖按照她要求做出的一个小支架上面。瓷罐里预先已放入了削下的蜡,需要先把水晶片的一面裹上蜡,免得做银镜的时候两面都沾上了。

    不一会儿蜡就化掉了,苏寒月用竹夹夹起水晶片一块块的浸到蜡里面,本来还是液体的蜡在遇到水晶片以后便有凝固的迹象。将水晶片在空中晃几下,基本就完全凝固了。

    将所有水晶片蘸过蜡后,又将有缺损的地方补好,苏寒月吹灭了蜡烛开始进行下一项工作。

    她拿出一把小刀,将水晶片其中一面的蜡给刮了来,另一面不需要硝酸银的部分便保留。做完这个步骤,她开始了下一个的准备——制作浓硝酸。

    制作浓硝酸是个比较危险的工作,在没有手套的情况下,苏寒月看着自己嫩如白玉的一双小手小心的取出一小勺石灰,化入旁边盛着一大盆清水的铜盆中。然后将折腾了好几日才稍微有些样子的防护平光镜调整好,戴在脸上以护住眼睛。又取出春梅重新替她新做的一个面罩,将剩下部分捂得严严实实。

    当然,有防护的不只是面部,苏寒月还替自己设计了一件简洁的防护服,在进入耳房时就已经换上了。

    苏寒月将硝石取了一些出来放进壶口扎着牛皮袋的空水壶里,这时沸石的功能便是发挥的时候了。因为硝石跟苏硫酸的反应是很激烈的,如果弄得不好可能会出现飞溅的可能。所以在放入硝石以后,苏寒月便将沸石放了一颗进去。虽然之前放进水里过,但之前掉进过火盆里,回来后苏寒月又将它放在火盆上烘烤过已经非常干燥了。

    苏寒月取了一个陶制的漏斗放在壶口,开了之前制好的浓硫酸的封,将浓硫酸缓缓倒入漏斗中。刚一下去,壶口就有白色的烟冒出,壶内也不停的翻滚。按之前的估计份量,苏寒月迅速取出漏斗盖上了壶盖等着需要的气体慢慢充入牛皮水袋中。

    再次收好浓硫酸,苏寒月取出一个细瓷盆,装出少量清水。

    等到壶里的动静渐渐消失,苏寒月扎住牛皮水袋的口将系在壶口的绳子解开。她拿出上次自制的纯金管系在牛皮水袋多留出的一截口子上,放入瓷盆的清水中。又取掉了扎紧牛皮水袋的绳子,将牛皮水袋中的气体挤压进水里。

    现有条件是很难测出硝酸浓度的,苏寒月本打算将气体全挤入水中以后用点木屑来测试。因为浓硝酸可以使木屑燃烧,若没有达到再将沸石放进去吸掉一部分水分浓缩一下。

    谁知气体还没有挤完,水面已经有白烟冒出。苏寒月赶紧停下,这说明硝酸的浓度已经很高了。她赶快把从首饰盒内选出的素银手镯、脚镯放了进去,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接着她又把银头饰加了一些进去,直到最后还剩了些没有融化完全的她才不再加了。

    之前还透明的液体似乎微微有些变色,苏寒月来不及欣喜。她不敢大意,倒了些水进一个瓷瓶,将牛皮水袋中剩余的气体全挤了进去然后迅速将瓷瓶密封起来。

    她在瓶底作好标记,将硝酸与硫酸分开放置好才微微松了口气。

    水晶片被苏寒月用竹夹夹起,一片片放到溶液里浸过捞起,将涂有蜡的那一面放在桌上等它慢慢显出镜面反应。现在离成功就还有一步之遥了,她知道自己制出的溶液纯净度不够,其中也缺少一些辅助试剂,但条件只有这样先试试吧。

    等待让苏寒月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好歹她的辛苦没有白费,不知是后来她将水晶片加热还是溶液里有些她不清楚的物质在,最终水晶上还是出现了“银镜反应”。

    加热过程中水晶上涂的蜡已经脱落,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银色。

    苏寒月从未觉得银色有这么炫目过,以前她也自己试制过银镜。不过那时的器具主辅料都很齐备,做起来也不如这次这么满怀期待,不过就是为了验证一下而已。

    现在,实验基本算是成功了,她需要做最后的收尾,并将耳房清理干净。她先取出一小罐事先找到的漆,在有银镜涂层的手面薄薄的刷上一层,以保护涂层不会脱落。之后她收起漆,又将制作银面的溶液密封好并做好标记收起来。

    她将所有与酸有过接触的器具全都放进了稀释的石灰水中浸泡、清理,然后再用大量的清水清洗。沸石在这次的实验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她次沸石回收,打算将它烤干,便于以后有需要时使用。

    她是清早进耳房的,等到做好出去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琉心已经去厨房将午膳取了回来。

    苏寒月进去之前便吩咐过,让几个丫头跟往常一样,平日里这时候该做什么了现在这时候就做什么,别让人发现异样。

    所以她出来的时候,午膳已经微温了。

    难得今日苏问蕊没有过来与她一起用膳,苏寒月也省去了解释。

    “二姐姐今日在忙什么呢,怎的没有来?”苏寒月也不挑剔,站了一上午也饿了,她吃得狼吞虎咽的。

    春梅一边替她布菜一边说:“今日朱嬷嬷想来***,被二小姐给拦住了。”

    “找我?”苏寒月想了想,不记得有这么个人。“朱嬷嬷是谁?”

    “小姐忘了?”春梅有些诧异,以前苏寒月可是很粘这位朱嬷嬷的。可是也怪,自从小姐病了醒来以后那些被二小姐撵走的人,小姐连提都没有提过。

    她该记得吗?苏寒月含糊道:“府里有好几个姓朱的婆子,我怎知是哪一个?”

    “小姐病得人事不知时,二小姐一怒之下将小姐身边伺候的都打发了,那位朱嬷嬷便是小姐以前的奶娘。夫人生完小姐身子弱,便是请的朱嬷嬷奶的小姐。”这从出生便一直伺候在身边的人居然病一场就忘记了,确实有些奇怪。以前只是觉得小姐年纪小忘性大,现在春梅却有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哦,你说她呀。”苏寒月冷哼道,“若非她,你小姐还生不了那场病呢。”

    春梅想问又不敢问的,只睁大了眼睛看着苏寒月,等她自己说。

    苏寒月当然要说,这要是不解释清楚以后铁定成为悬案,那就再也说不清了。“母亲去世以后,我十分难过。你也知晓,以前我跟朱嬷嬷很是亲近。可那一天晌午从灵堂守灵回来我觉着有些不舒服,下晌便没去。丫环们当时不知去哪儿了,屋里没人守着。许是朱嬷嬷见玉昕院的正堂没人,以为我又去了灵堂便悄悄跟别人说了一些话。那话的内容我便不跟你说了,着实是令人气愤。后来,到底病成什么样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以后屋里的人全都换了。若非二姐姐打发了她们,我都是打算跟她们算算的。见她们既都已不在了,便没再提过。”见春梅一脸的专注,应是信了她说的话。“想是她还不知我把她的话听了去,所以才想回来求我网开一面……”

    轻袖与琉心因替苏寒月办事有功,现在也已经可以在屋里听差了。听完苏寒月的解释,几人同时点头。

    “哼,以为咱们小姐好性儿,便不知廉耻的求上门来,却不知咱们小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拿捏的小女孩儿了。”琉心义愤填膺的说。

    “要是我碰到,定要扇她几个耳刮子替小姐出出气。”轻袖附和。

    苏寒月悠悠一叹,“她毕竟曾经奶过我,实在不必如此。”看向春梅说,“你去前院瞧瞧,看看她有何事找我,毕竟主仆一场,我不想太绝情。”

    春梅毕竟年纪大些,看到苏寒月这样对待朱嬷嬷,总算是有些安心了。对待被打发掉的仆人都能这么宽容,以后她若是到了年纪放出去,小姐应该是不会亏待她的。

    朝苏寒月行礼,春梅退了下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当然相信

    等到春梅回来的时候,苏寒月已经用过午膳了。

    她说苏问蕊并未赶曹嬷嬷走,将她留在倒座房用了晌午,说是等处理完府内的庶务再见她。

    曹嬷嬷听说春梅是苏寒月派来见她的,激动得热泪盈眶。

    春梅以前是见过曹嬷嬷的,也有过些接触,只感觉曹嬷嬷并不像苏寒月口中说的那样。但是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小姐说的话总不会有错,从小带大自己的乳母,总不可能无情到胡乱诬陷她。

    想到这里,本有些动容的春梅,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淡淡的疏离。她在一边坐下,静静看着并未劝慰。

    曹嬷嬷也感觉到了场面的冷淡,想着人走茶凉是一定有的,一边擦泪一边絮叨着以前苏寒月是如何如何的亲近她。说着苏寒月的那场病也并非下人们不经心,只因来得太急,谁都没有预料到会那么严重。她当时也想着,若小姐真的没了她便也随小姐去了……

    等曹嬷嬷情绪平稳了些,春梅才问:“不知曹嬷嬷这次来,所谓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回府了。外面世道不好,男人又不争气,还有儿子要养,家里实在艰难,她也只有回府一条路可走了……

    小姐肯定是希望她回去的,只是二小姐那一关该如何过倒叫曹嬷嬷思虑了很久。当初二小姐把她们都赶走时的威严她可是见过的,若夫人还在说不定还好说话些……

    她在倒座房里等得有些忐忑,总算二小姐没有把她直接撵走。只她没想到苏寒月会派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过来,若小姐能替她在二小姐面前求求情,说不得她还是能留下来的。

    只是她没想到,苏问蕊回想起当初的决定有些后悔,苏寒月倒成了这府里最不希望她留下来的那一个。

    “当初离开小姐是情非得已,若能再回来侍候小姐自是再好不过。”曹嬷嬷笑着应道。

    还想回来?春梅沉默半晌。只不知小姐是个什么意思,现在的她可不敢随意做小姐的主了。

    “曹嬷嬷能回来自是好……咱们这些丫头毕竟年纪小,见的世面也少,凡事总有想不周到的地方。若有曹嬷嬷提点,也能将小姐伺候得更好。”春梅笑了笑站起来,“曹嬷嬷的意思我会替您转达,小姐既跟您亲近,定是愿意您回来的……”

    见春梅要走,曹嬷嬷赶紧上前接住她,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两块碎银子。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苏寒月她是不担心的,可前提是春梅得如实上告才行。

    春梅推不过,只好收下退了出去。

    苏寒月这时正在画花样子,一幅莲花一幅芙蓉,打算镶在镜子的盒子面上,在苏天荷跟苏问蕊生辰时送给她们。

    镜盒她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做,但绣花样也得要些时日,等绣好,镜盒也做好了吧。

    “小姐,春梅姐姐回来了。”帘子被掀起,初春的风仍是寒,撩得炕桌上的纸角翘了起来。

    苏寒月没抬头,嗯了声问:“她怎么说?”

    春梅向她行礼道:“曹嬷嬷的意思是还想回小姐身边服侍……”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子,上前几步放到炕桌边,“……这是曹嬷嬷给的。”

    苏寒月撩起眼皮觑了一眼,继续低头画花样子,“……做得不错……”轻描淡写的童音却如敲在人心上的重锤。

    “……那……小姐的意思……”春梅不敢抬头,室内的低压让一旁帮着描花样的萍雅跟琉心连大气都不敢喘。平日里觉得小姐年幼,虽然也恭敬,但跟她相处总是带着对待小孩子似的哄。可今日,春梅这个她们眼中需要仰视的目标,在小姐面前的表现却是恭恭敬敬丝毫不敢违背的样子,难道是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吗?

    苏寒月暗叹一声。她的意思?她的意思当然不希望曹嬷嬷回来,但这是无法宣之于口的。

    “你也见过我对曹嬷嬷的依赖。可出了那事,母亲也已经去世,我只是有些担心……”苏寒月叹了口气,“我自是不会把那事告诉二姐姐,毕竟曹嬷嬷跟过我这么长时间,只是我也不会去替她向二姐姐求情,看二姐姐的决定吧。”当初,是苏问蕊把她撵出去的,如今会让她回来吗?

    苏寒月最终只能尴尬的保留自己的意见,既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任事情自由发展,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曹嬷嬷就算回来也没这么快发现她的不对劲,就算发现了她也能想办法处理,对此她十分自信。

    晚膳时间,苏问蕊过来了。

    苏寒月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肩膀,跳下炕欢快的朝苏问蕊跑去。

    林家的事曾一度影响了她们的关系,但因为两人都有重归于好的强烈愿望,这些日子以来两人见面时都是很热情的。

    苏寒月下午晌已经听春梅回禀过曹嬷嬷被苏问蕊留下,现在安排在下人房里暂住着。估计苏问蕊是过来询问她的意思的,看样子是打算把曹嬷嬷留下。

    廖氏生前一直都是很喜欢孩子的,若非生苏寒月时身子太弱肯定会自己带她,就像苏天荷、苏问蕊一样。所以,她们俩是没有乳母的。

    “二姐姐,快过来坐。”苏寒月拉她坐到炕边,任由丫环们将饭菜摆上桌。“今日四弟学会翻身了。前些日子因为穿得太多,他一直没学会。今日陈嬷嬷在屋里给他洗澡,洗完了就放我炕上玩。结果玩着玩着,忽然就翻了个身子,可把我乐坏了。”

    “是吗。等他醒了,我也去看看。”苏问蕊笑着听她说完,接道。

    “那可不行,陈嬷嬷又给他穿上厚衣裳了。再等两日吧,等天气再暖和些……”小香过来请两位用膳,两人才停下闲聊一起下了炕。

    用晚膳前两人都聊得热火朝天的,但正吃饭的时候二人却不约而同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苏寒月当然知道苏问蕊今日不只是来陪她吃饭的,她想问曹嬷嬷的事。而苏问蕊,她知道春梅去了前院的倒座房,觉得苏寒月大概是想把曹嬷嬷留下的,便等着苏寒月先开口。

    用完膳,苏问蕊终于忍不住了,“曹嬷嬷,妹妹还记得吗?”

    “二姐姐问的是我曾经的乳母?”苏寒月明知故问。

    “妹妹这是在怪姐姐?”怎么会?若不是苏问蕊,她早就露馅了。苏寒月真想送她一面锦旗,上书“最美少女”。

    “二姐姐是为了妹妹好,妹妹怎么会怪你。”苏寒月拉住她的手,觉得她太多心了。

    苏问蕊想了想说:“那妹妹希望曹嬷嬷留下来吗?”

    “二姐姐决定就好,妹妹听二姐姐的。”情感的修复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破裂过就很容易再生新的裂痕。苏寒月只能小心翼翼,说着最保守的话。她自是希望苏问蕊把曹嬷嬷再次赶走的,但看样子曹嬷嬷应该会留下的。只不知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才留下曹嬷嬷这个人,苏寒月觉得有必要打听一下。

    “难道妹妹不想留下她吗?”想到苏寒月以前对曹嬷嬷的依赖,甚至连廖氏都无法与其相比。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父亲、大姐姐、二姐姐,还有四弟才是我最亲的人。若她回府会破坏我们的感情,那我宁愿她不回来。”苏问蕊这么多心,看来她们的关系要再恢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现在的和睦还只是停留在表面而已。

    苏问蕊听后,笑着轻抚苏寒月的头,“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曹嬷嬷,我已把她留下了,现在安排在下人房里。明日便让她来你这儿吧,到时候你就又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二姐姐还是不相信妹妹吗?”明日就让曹嬷嬷过来?苏寒月突然有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

    “怎么会,姐姐自是信妹妹的。”苏问蕊笑叹。

    “那二姐姐为何还要留下曹嬷嬷呢?自从病好以后,妹妹想清楚了许多事。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所以你赶走她们,我从不哭闹。”这糟心的,干嘛要留下她呢?

    “姐姐知道你懂事。只是……咱们家,自从母亲去世这几个月来,姐姐总觉得有些事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

    “姐姐是病了吗?”苏问蕊只是个小姑娘,有什么力不从心的。

    “不是病。”苏问蕊摇了摇头,“是跟父亲有关的……你知道,父亲跟大姐姐更亲近些,跟我就比较疏远了。府里的事并非全能由我作主,很多事情需要父亲点头的……”苏寒月懂了。苏兴德那个性子,说实话与苏天荷不愧是父女,还真是很像。做事很随性,卫所的事还好,特别是对家里的事。要是能不管,他是绝对不沾手的。

    她们都是女儿,是苏兴德的晚辈,有些话是没办法说的。虽然曹嬷嬷也不一定说得上话,但她毕竟年长很多,又曾是廖氏的大丫环,出出主意总是可以的。

    苏问蕊叹了口气,“唉,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那些事你不用操心,只要安心等着曹嬷嬷回来就成了。”

    苏寒月的内心在咆哮:明明就是自己想用人家,留在身边不就得了,干嘛把曹嬷嬷送到暖香院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择日不如撞日

    一大早,苏寒月好梦正酣时,却被人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吵醒了。

    没有睡醒的时候,她通常是带着起床气的。屋里几个丫头都知道,所以避得远远的。曹嬷嬷此刻正穿戴干净的站在床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苏寒月愣了会儿神才忆起苏问蕊把曹嬷嬷给弄暖香院来了,眼前的这位大概就是久闻大名的曹嬷嬷了。脸够大的,一回来就敢吵她睡觉。

    “有什么事吗?”刚醒时苏寒月的声音都是有些嘶哑的,并且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以为是软糯的娇憨,实际上只是睡得热了嗓子有些干而已。

    “已经卯时,该起了。”曹嬷嬷笑着让春梅把烘好的衣服送过来,今日苏寒月的衣服是她挑的。

    苏寒月侧过头,看了眼仍旧黑沉沉的窗外,“曹嬷嬷,我还小,得多睡会儿。”

    曹嬷嬷笑道:“哟,小姐都已经五岁了,还想赖床?”

    卯时算来也就七点多,五岁的小孩子睡眠时间应该保持在十二小时左右。况且她一个小孩子,又不用上学,这么早起来干嘛?

    苏寒月替自己掖了掖被角,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却呢喃:“曹嬷嬷,现在这暖香院里我说了算。这赖床不赖床的,连二姐姐都不管我,你才回来费那么多心干嘛。去歇着吧,苏府不会因为我想多睡会儿就扣你工钱的。”

    被苏寒月几句话堵了回去,曹嬷嬷的面色便有些僵硬。

    以前苏寒月最听的就是她的话了,怎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完全不一样了呢。她本想着,今日刚回府里当差,早早的替小姐梳洗打扮好带到前院,送送老爷,她也能趁机在老爷面前露个脸。

    然后再带去见二小姐,让二小姐看看她回来以后小姐就完全不同了。可苏寒月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也将她升起的热情给浇熄了大半。

    本来,她也可以任由苏寒月继续睡。只是当着屋里这些个丫头的面,头一日便被给了个没脸,那以后她还如何在暖香院立得起来?

    她忍了忍,把僵硬的脸皮生生扯出一个笑,“小姐,自打我走后你便再没起身送过老爷吧,就算您再怕他他也是您的父亲,实不该扯谎说没睡醒不去送的。”

    曹嬷嬷把苏寒月赖床归结到不愿送苏兴德去卫所,还说她是因为不想去送才扯谎赖床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苏寒月是什么人,她是个怕事的主儿吗?不惹事就不错了。

    “既然曹嬷嬷这么想去送那就去吧,我倒想知道我父亲眼中看不看得到你。”苏寒月攸的睁开眼,冷冷的看着曹嬷嬷,“居然还敢诬赖我扯谎,你到苏府里打听打听,别说这暖香院里,就算整个苏府,我用得着对你一个下人扯谎吗?”

    苏寒月坐起身,让春梅给她端了杯温水润了润喉,靠着床头道:“曹嬷嬷,看在你今日是回来的第一天,我不跟你计较。你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曹嬷嬷就是典型的以老卖老。春梅一早被曹嬷嬷支使着做这做那时便有预感,她们的小姐可是容不得别人在这暖香院里颐指气使的。只不过,不知能忍耐曹嬷嬷到什么程度,多久而已。

    萍雅跟琉心低着头,偷觑了被撵出屋的曹嬷嬷一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小姐的起床气她们是见识过的,虽然来得很猛但一发完就没事了,她们算是逃过一劫。曹嬷嬷毕竟是她的乳母,小姐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的。

    被曹嬷嬷一搅,苏寒月彻底醒了。

    居然说她怕苏兴德,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给我更衣。”她打算去送苏兴德上卫所,也让曹嬷嬷好好瞧瞧,她现在可是穿越版的,怕谁?

    “今日这么早?”苏兴德正在用早膳,见苏寒月居然破天荒的早起了,有些诧异。

    “好多日子都没见着父亲了,过来瞧瞧,顺便陪父亲用早膳。”苏寒月顺势坐下,接过春梅递过来的粥低头吃起来。

    喝下半碗粥,苏寒月感觉肚子有点底了才停下。“父亲近些日子忙什么呢?”老是神出鬼没的见不着人。

    苏兴德斜睨她一眼,调侃道:“你不是消息挺灵的吗,我还以为没你不知道的呢。”

    这是什么话,有这么跟自己女儿说话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同袍闲聊呢。

    苏寒月翻了个白眼,慎道:“父亲,女儿一天到晚的关在内宅里,哪里打听消息去?”接着,她眼珠骨碌一转,“父亲,要不您带我去卫所里瞧瞧吧,就当是见回世面,大姐姐不是也去过吗。”

    苏兴德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又在打什么主意,笑着问:“你大姐姐去卫所是跟人比骑马的,你会骑马吗?”

    这……

    “女儿虽不会骑马,但女儿可以跟他们比眼力呀。”苏寒月的大言不惭引得苏兴德一阵嗤笑,不就是仗着有望远镜可以作弊吗。

    苏兴德止住笑,“等过些日子吧,都督府新任左军都督快来了。”

    “什么时候?”难怪林文盛的事儿他办得那么干净利落,是担心左都督来露出马脚吧。

    “不会超过四月上旬。”那不是没几日了?

    “您这早出晚归的,就是为这个呀。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这可事关您的前途,马虎不得。”苏寒月深谙苏兴德就是苏家的顶梁柱,只有他好了苏家才能好。

    “你又知道了。”苏兴德笑了笑,正色道:“据传跟明之一起来的那个小子,叫……谷文翰的,好像是左都督的亲侄子。”说罢看了苏寒月一眼,“那日他到咱们府上来找你,为何事?”

    “他是左都督的亲侄子?”苏寒月那天可没给他好脸,哪怕人家是来求和的。见苏兴德盯着她,等她回答,只好说:“能有什么事。那人的心眼儿针尖大,难道还能跟他交好?”

    苏兴德想了想,一点头,“行了。既然不能交好就少来往,只记住,别招惹人家就行了。”遂站起身,“我走了。你自己吃完就回去吧。”也不等苏寒月回答,便迈步出了房门。

    苏寒月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不像曹嬷嬷说的怕苏兴德,对此,她非常满意。吃饱喝足,她直接去了前院,找苏问蕊去了。她得把谷文翰是左都督侄子的事告诉苏问蕊,若真能让他们发展一下其实也可以。

    “二姐姐。”前院的堂屋里还立着几个管事媳妇。天已经渐渐亮了,家里的庶务苏问蕊已经处理完了一些,正看着账册问话呢。

    “今儿如何起得这样早?”苏问蕊让苏寒月到一边坐下,继续跟一个媳妇子说着账面的问题。

    苏寒月就算现在回答了她也没时间听,所以干脆坐在一边喝着茶,看着苏问蕊处理事情。

    坐了小半个时辰,喝掉三杯茶,上了两回茅房,苏问蕊的事才算告一段落。

    苏问蕊放下手中的账册,笑看着她,“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什么风声?苏寒月眉头一皱,发生了什么事吗?她摇了摇头,只说今日醒早了便先去陪父亲用了个早膳,然后就绕过来找她了。

    “真没听说什么?”苏问蕊又问了一次,真把苏寒月给问懵了。

    看苏问蕊的样子,应该是件好事儿。可是件什么好事儿呢?

    苏寒月又摇了摇头。

    苏问蕊却不说了,淡笑着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二姐姐别卖关子了,急死妹妹了。”不就是等着她问吗,那她还客气什么,问吧。

    “宁姐姐要出嫁了,给咱们送了喜帖来想让咱们送嫁。”苏问蕊笑叹着说,“总算是如了她了愿了,只是咱们正在服丧,却是去不得。”冲撞了可不好。

    “二姐姐想去吗?”苏寒月却是想去的,还没见过出嫁的场面呢。

    “自是想去,但……”苏寒月打断她,“别‘但’了,咱们不在她成亲那日去不就得了。”

    “那何时去?”苏问蕊不禁问。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吧。”苏寒月算算时间,她在府里都关多久了,怎么都该出门放放风了。

    “那可不成,今日府里的事还多着呢。”苏问蕊摇头拒绝。

    “那便明日。早些去,免得越到出嫁前越忙,都没工夫跟咱们见面儿了。”苏寒月劝道,生怕苏问蕊不答应。她可憋坏了。

    苏问蕊想了想,说:“那成吧,也有好久不曾见她了,等她嫁了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

    于是,曹嬷嬷回来的阴影被一扫而空,苏寒月高高兴兴的回了暖香院,陪着苏如旭玩了大半日。

    睡觉前苏寒月让春梅早些叫她起床,明日除了去宁姑娘家登门庆贺,她还要去街市上玩一圈才回来,晚了可不行。

    “二姐姐,咱们不会留在宁姐姐家用午膳吧?”苏寒月随着马车的行进摇晃着,她干脆趴到车板上让春梅替她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看。

    “自是不会。”每次带苏寒月出门,她都像没出过门一样不停的看外面。

    “那咱们今日就在外面用午膳吧,妹妹还没吃过酒楼里的饭菜呢。”苏寒月看着街边那座只有三层的酒楼,虽然不高,可跟旁边的小店一比立刻就显得巍峨起来。

    苏问蕊跟小香相视一笑,苏寒月的言行充分诠释了“土包子”三个字。

第三百五十五章:非常隐秘

    “噫——”那不是林文盛吗,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好像是林青。

    他已经可以在光天化日下出门了吗?

    苏寒月很诧异,却没有声张。

    可这时候与她们交错而过的一辆车上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并且引起了他的注意。马车从林青和林文盛的旁边经过,谷文翰在车上清楚的听到林青道:“爹爹,就是那里,那家的包子是这方圆百里最好吃的……”

    爹爹?

    谷文翰记得,那日在苏府询问林青时他分明说,父母早就没了的。既如此,那这个“爹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谷文翰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的长相跟鞑靼人有着七八分相似,这就更令人费解了。

    “何事?”车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见谷文翰一直蹙着眉忍不住问。

    “倒是无事,只是觉着有些奇怪……”要说怪确实有些怪,但这是别人家的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便没再说下去。

    苏寒月一行到了宁家,宁姑娘亲自到二门迎接了她们。

    “怎么天荷没来?”宁姑娘问。

    请帖上请的可是苏家三姐妹,可苏天荷因为听到了宁姑娘的传言,说什么也不上宁府来。敢跟她抢夫婿,她用得着给那人好脸吗。还上门道贺?想都别想。

    苏问蕊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宁姑娘多伶俐的一个人,立刻就明白了。便也笑了笑,不再追问。

    到人家家里作客自然是要先拜见长辈的,这宁夫人可没什么好脸给她们。

    宁夫人早就瞧中的郭家,一直嫉妒苏天荷早早的与郭家结了亲家。正好跟新任的左军都督好歹能搭上点关系时,廖氏因难产去世。她让丈夫私下里探过郭铮的口风,郭铮知晓了他们家与左军都督的关系有些动心。原以为女儿以后会进郭家,不料那郭明之竟然不顾郭铮的反对私自去苏家拜年。

    后来又遇到苏兴德立下大功,这都指挥使的位置不再是宁千户的囊中之物,郭明之又那么坚定,郭铮的语气就又变了。

    要说这一整件事下来苏家是一点错没有的,唯一错的就是苏兴德立了大功让都指挥使这个位置的下一任接班人变得扑朔迷离。又因为郭明之死心塌地的看中苏天荷,让宁家没有一点机会可乘。

    可怪就怪在,宁夫人谁也怪不上的时候,偏把这仇记到了苏问蕊的头上。本来应该是记在苏天荷头上的,可苏天荷不是没来吗,便顺势转移到了苏问蕊的头上。

    “哟,真是稀客呀。”军户人家本就煞气重,她也不是很在乎苏家是不是在服丧。

    虽然宁夫人的表情很完美,但苏问蕊与苏寒月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她们向宁夫人问了安,都巴不得马上离开,但宁夫人会这么放过她们吗?

    显然不会。

    看在宁姑娘的份上,她们只能忍着。

    “说起来,你们大姐算是丧母长女,能嫁进郭家肯定是你们母亲保佑了。”宁夫人双后合十非常虔诚的向天祈祷半晌,接着话锋一转,用毫不掩饰的刻薄语气挑拨道,“可是你们就麻烦了,特别是你问蕊。亲娘早丧,偏还没给你订下门亲。等妻丧一满,你父亲再娶,后来的可没亲的这么贴心。唉——,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后来的是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这就挑拨上了,苏寒月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反正宁姑娘出嫁以后,她们跟宁家就少了往来,她也懒得敷衍。

    “哟,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的话?”被个小姑娘蔑视,宁夫人的脸终于冷了下来。

    “宁夫人说什么?”苏寒月一脸无辜,天真的问,“寒月听不懂宁夫人的话,只是屋里太热眼睛有些不舒服。夫人是误会什么了吗?”

    宁夫人想着,一个几岁的小丫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事情没遂她的愿,心里又始终烦闷。最后,宁夫人还是放她们离开了。反正说来说去也改变不了什么,看着她们反而更不舒服。

    “你这鬼丫头,我本想再过会儿就想个辄让你们离开,不成想你倒是会说话,堵得我娘早早的就放了你们。”来到宁姑娘的房间,丫环们都退了出去。

    “宁姐姐你太自谦了。”你娘都能被你玩儿得团团转,还有人比得过你吗?

    几人相视而笑,倒作一团。

    缓过气来苏问蕊才问:“宁姐姐,你的亲事到底是怎么成的,跟我们说说吧。”她是真佩服宁姑娘的胆略。

    宁姑娘想了想,说起来。

    那日宁姑娘哭着离开苏家以后,回去的路上便把苏问蕊跟她吵嘴的事告诉了宁夫人。她一边哭一边倒在宁夫人身上问:“娘,您说,女儿真的做错了吗?女儿不该抢天荷的姻缘吗?”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宁夫人就是再铁石心肠听了也一阵心酸。“傻孩子,这种事哪有对错之分。是郭家自己愿意退掉苏家的亲事,跟你有什么相干。况且郭公子不是喜欢你吗,这两情相悦之人不能在一起才是老天没长眼呢……”

    “娘您胡说什么,谁跟他两情相悦了……”宁姑娘娇羞的打断宁夫人的话,不依的用手捂住红透的脸颊。

    “怎么是胡说呢,我的女儿可比那苏天荷好多了。论才华,论长相,哪样不是甩她十里远。”宁夫人不吝的夸赞。

    后半段的归途,母女两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宁府。

    后面的几天时间宁姑娘保持着心情愉悦,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直到有丫环给她传来消息,说郭明之去苏府看苏天荷了,她便知道时机已到。

    她借口想挑些料子回来做衣服,带着丫环出了府。然后“很巧”的遇见了,与林夫人一块儿出门的林姑娘。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郭明之去苏府的事,当场变了脸色哭着回了家。

    回家以后,宁姑娘砸掉了不少屋里的摆设,要死要活的嚷嚷着要出家。

    宁夫人这些日子都宅在家里没出去,还没听说这件事。一问之下,才从宁姑娘的丫头口中得知了。一边责怪郭明之没眼光,一边有些自责不该让女儿对郭家抱这么大的希望。

    劝了好久都不听,最后还闹出了上吊这一出。半夜三更的请了郎中来府里,宁姑娘想嫁郭家不成的消息便就这么传出去了。

    消息传出去以后宁千户才知道,这时已经晚了。他将宁夫人狠狠的骂了一顿,让宁夫人尽快给宁姑娘挑个婆家嫁了。免得让人以为传言是真,丢尽宁家的颜面。

    可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她们看上的人家自是不会瞧得上,前来提亲的人家又条件太差。左挑右捡,最后敲定了宁姑娘的表哥,算是相对较好的了。

    宁夫人的娘家本是书香门第,只是她这位庶出的哥哥不是读书的料。她表嫂家是商户,嫁进宁家以后看着丈夫成天没个事做便让他学着经商。开始的时候宁家还不愿意,但就算书香门第也得吃五谷杂粮,便让他打理些庶务。谁知这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不成想他读书的天份都跑到经商上面来了。

    这位哥哥的儿子,也就是宁姑娘的表哥更是自小就聪明。小小年纪便考了秀才,对于经商一道更是有青出于蓝的势头。只是他的出身,在宁夫人的眼中却是比不上郭家的。与郭明之相比,虽然都是庶出嫡子,但郭家可是京里的世家,她自己娘家是个什么情况她可是再清楚不过。她这么聪明伶俐又漂亮的女儿,可不能埋没了,白白浪费在家事寻常的人家。

    对于宁夫人的想法,宁姑娘再清楚不过。所以她从未在宁夫人面前提过表哥半个字,私下里偷偷见面都是做得非常隐秘的。

    两年前,宁姑娘十二岁的时候她表哥向她表白了,那时候她表哥十六。他答应要等她,并且保证会努力读书考个功名。宁姑娘考虑过很久,表哥除了家世,品貌才华不输任何人,她的心里也有他。既如此,她便下定决心跟他在一起。

    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机会,想办法。

    与郭明之见面就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机会,她觉得应该好好计划一番。私下里便约了他表哥见面,把这件事跟他一商量,就定了这么个计划。后来去苏府,也是宁姑娘极力推动的结果。

    听完了整个过程,苏寒月与苏问蕊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心思可真够缜密的,所有的细节,会出现的情况,宁夫人的反应都计算得准确无误。

    “宁姐姐,这是你表哥的计划还是你的?”苏寒月忍不住问。

    “是我们两人一起想的。我主要想的是如何瞒过我娘,别的都是他。”宁姑娘回答。

    “好厉害。”她以后一定要离这两个人远远的。连宁夫人这样的被算计了都还以为是自己做的决定,哪日她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们,可不得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好可怕。”

    宁姑娘噗嗤笑出了声,“有什么可怕的?”

    “确实够可怕的……你表哥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过?”苏问蕊正色问。

    “我表哥叫卓敏然,字顺则,跟郭公子是朋友,明年会跟郭公子一起下场考举人。”原来跟郭明之认识啊,是不是那场戏也有郭明之的份儿?“郭大哥也知道你们的事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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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商王妃介绍:
穿越而来,就成了罪臣之女,稀里糊涂被家母塞进宫中做舞姬,又稀里糊涂被王爷领回家做四夫人。她觉得,王爷是帅又多金还有权有势,但怎么自己也得是个王妃啊!为了不在后院受委屈,她决定要当个独立的女子,要强大到王爷都不敢惹,正巧,路上捡了个大哥,带她走上了从商之路。药商王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药商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药商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