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不是有事吗?
“这倒是个好东西。”没注意春梅陷入回忆中的眼神,苏寒月自顾自的翻来覆去细瞧。
“什么?”春梅分明听清了,只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三小姐怎么也喜欢这种东西?
“没什么。”苏寒月摆摆手,“让她们好好打扫干净,窗户缝都不能不灰。地上洒点水,多扫几遍……”
下晌的光线一直都不怎么好,阴沉沉的,大雪时落时停。终于忙完了,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但天已经黑尽了。
一通忙活下来,苏寒月口干舌燥,牛饮下几大杯温水才缓过劲来。右耳房靠里的位置放了个木架,上面摆着洗干净放着透水的瓶瓶罐罐,窗边放了张条案,后面摆了张圈椅,房里升着三个火炉。
整个房间都湿漉漉的,外面又下着雪,若不用火炉烘着这里怕是会结冰的。
今天先这么着吧。
晚上苏寒月泡在木桶里洗药浴,莹白的身体在深褐色的药汤中格外醒目。她把脑袋靠在桶壁上,思考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苏兴德什么时候能回来,得快点让他把那工匠找来,这凸透镜的打磨且得费一番功夫呢。不知道需不需要画个图纸,也不知道那工匠能不能听懂她的意思。
额上被药熏蒸出来的汗水滴落到桶里,滑至耳际时已经变得冰凉,苏寒月一个机灵。再不起来,明天就该生病了。她在桶里东想西想的,居然泡得药汤微温了才发现。
“小姐,该起了。”春梅适时的敲了敲浴房的门框。进来之前苏寒月怕被打扰,吩咐春梅别进来的。
“已经起了。”苏寒月站起来,拿布巾子把身上的水擦干,三下五除二的套上了衣服。
这天儿可真够冷的,还好烧着暖墙。
“小姐你都穿好了?”春梅掀帘子进来时吃惊道。才听到她从浴桶里出来的声音,本以为最多穿了小衣,没想她动作这么快。
“天儿太冷了,还是到被窝里再擦头发吧。”苏寒月趿拉着鞋,顶着一头湿发出了净房。
其实净房就设在东次间,离她现在住的暖阁就隔了两间屋子。苏寒月风一般的回了暖阁,迅速蹬掉鞋子上了床,裹着衣服就钻进了被子里。
“小姐,你衣服还没脱呢。”春梅一路追过来,刚看到苏寒月躺下。
“没事儿,我躺着脱。”确实在浴桶里呆久了,身子都有些发冷。“春梅,你去端碗姜汤过来,我有点冷。”
“肯定是沐浴时受的寒。”春梅一听就着急起来,忙出去叫人。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个汤婆子,给苏寒月塞脚底下了。
床上一直被春梅暖着,其实进被窝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再有了这个汤婆子苏寒月才觉得缓了些。
春梅又拿了熏笼过来,让苏寒月把头移到床边帮她烘头发。
不一会儿,有丫头送姜汤过来了。
喝下了姜汤,等头发干透的时候,苏寒月出了一身汗才感觉没事了。
但春梅还是不放心,在脚榻上铺了被子守了一夜。
“都跟你说没事了还要在这儿守着,一会儿梳好头你再回去睡会儿。”苏寒月自从有了做镜子的打算,是怎么看怎么觉着这铜镜不顺眼。
这上面映出来的是人吗,跟鬼差不多,又模糊又五官错位的。
梳好了头,苏寒月催促春梅回自己房里睡会儿。
“让那谁……”那个新来的,挺机灵的二等丫头叫什么来着?“对,就是萍雅,让她跟着吧。”
新来的二等丫头有两个,是苏问蕊替她挑的。苏寒月给她们取了名字,一个叫萍雅,一个叫疏月。自从原来那一拔被打发走了以后,下面的丫头婆子的配备就不是很齐全。
苏问蕊说,仓促间怕找不到好的,等新年过了再打人伢子来买几个。
“奴婢让萍雅进来。”春梅出去了一会,大概对萍雅叮嘱了一番,反正也不过就是让她精心些罢了。
不一会儿春梅进来了,说是苏兴德让她过去。
他不是昨天不回来吗,一大早的这是要干嘛?
跟在春梅身后进来的萍雅长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苏寒月露出甜甜的笑立刻弯得像个豆荚。
她已经十岁了,比苏寒月大五岁。她穿着件黄底碎花的夹袄,手上戴着支细细的银镯,衬得手腕越发的细。她手里提着个装早膳的盒子,鼻子也红通通的,看样子是刚从厨房回来。
“行了,回屋去吧。”苏寒月挥了挥手,让萍雅来给他系斗篷。“走吧。”
“小姐,您还是用了早膳再过去吧。”春梅见她立即就要走,怕她饿着。
苏寒月摇头道:“让萍雅带着,到父亲那里去吃。”顺道看看他早上都吃的些什么。
其实苏寒月是想耍点小心眼的,提着小食盒去见苏兴德,证明自己对他是亲近的,到时候就好提找打磨工匠的事了。
昨天晚上的雪不小,又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还阴着,泛着黑沉的青。院里丫头婆子们在作打扫的收尾了,角落里还堆着没有铲完的雪。
没有风仍旧冷,滴水成冰的感觉。
等来到苏兴德的书房,苏寒月发现原来苏问蕊早到了。苏兴德看上去很平静,看不出端倪。
苏寒月一脸疑惑的看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听说昨天你们打算去替你们大姐上郭家报仇去?”苏兴德饮下一口茶,放下茶盏。
一个武将,再如何装也装不出文人的气质来,特别是从泥腿子上来的。
那一口茶得下去了半盏水吧?
苏寒月与苏问蕊对视一眼,苏问蕊是有些心虚的,但苏寒月却不以为然。
“父亲,这件事是我出的主意。”既然做了就要认,苏寒月向来不是个怕事的。
“是吗?”苏兴德的脸对着苏寒月,眼睛却转向苏问蕊的方向。
“父亲……女儿只是一时没主意了才听了三妹的,女儿是姐姐,怎么做由我作主,……这件事不怪三妹……”苏问蕊觉得苏寒月帮了自己,年纪又小,有责任得自己担着。
“又是你。”苏兴德的眼珠子又转了回来,看也没看苏问蕊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父亲……”
“府里还有事要处理,你去吧。”苏兴德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
苏问蕊无奈的看了苏寒月一眼,施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上次的事就是你撺掇的,这次又是你。”苏兴德顿了顿。千户所里他是头儿,下面那些**子都不敢在他面前玩花样。没想到,家里头这个黄毛小丫头居然敢跟他玩心眼子,真是要反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这小毛丫头。
“说吧,要我怎么罚你。”苏兴德懒得跟她啰嗦,把脸一板,直视着她道。
“父亲……要罚我?”苏寒月眨眨眼,想了想,还是解释一下吧。“之前那事虽然是我起的头,但大姐姐、二姐姐都跟我想得一样,我只是先想到而已……”
“而已?”还敢跟他“而已”。
“是啊,只是比她们早一点点想到而已。”苏寒月认真的点头。
“就算是吧。那你再说说这次,又是比她们早想到‘而已’?”看她这样子还没觉得错,而且,似乎,好像不怕他。所里那些兵要是被他这样看着,不说全身发抖,至少额上见汗了吧。
这小丫头,看着她那理直气壮据理力争的样儿,苏兴德不由心里发堵。
居然不怕他,他这做父亲的颜面何存?连苏天荷见到他这样都会立刻规矩起来,她居然不怕!
“这次大姐姐的事,女儿跟二姐姐都是不能插手的。”苏寒月歪头直视着他,“可是父亲你,偏偏把这事儿推给二姐姐办。二姐姐比大姐姐还小,遇到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这不是为难她么。父亲您说,女儿讲得对不对?”
本来还想着抓苏寒月的错处,没成想反而被她给堵了嘴。“爹爹不是有事吗?”
见苏兴德训她的底气没这么足了,苏寒月又说:“父亲您有您的理由,这事女儿虽然做得不对,但女儿也有自己的苦衷啊!”意思就是,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听她连“苦衷”都出来了,苏兴德仍有些不服气。“还苦衷,小孩子家家的,你能有什么苦衷啊。”
“大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里水米未进,二姐姐想帮又不知该如何帮心中烦恼。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有大本事,只能想出这么些馊主意来帮忙。”说到这儿,苏寒月扁着嘴委屈道:“这件事若父亲非要找人来担着才能舒心,那便罚女儿吧……”
你好意思吗!
“罚你不是为了舒心,是为了让你下次在那些馊主意里好好选选,选个不那么馊的出来。”找回了做人父亲的尊严,苏兴德这才端起杯子抿了口已经微凉的茶水。
早知道就吃过早饭再过来了,苏寒月不着痕迹的抚了抚不断抗议的五脏庙,可怜兮兮的问:“不知父亲想怎么罚?”
“……禁足,除非我同意,否则谁都不许见。”苏兴德想了好半天。这么小的孩子,还不会写字呢,不能罚抄书。身子骨又不好,禁不得跪祠堂,虽然祠堂里没几们牌位。再不就是打手心,还小呢,又是女娃儿。除了禁足还真没别的好罚,真是,这么小就这么淘气。
禁足,那水晶石要怎么办?
第三百一十七章:真是一家人
还有那些零碎的准备,本打算又想办法出去一趟的。
啧,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父亲,能将功补过吗?”苏寒月悠悠的问。
原打算再抿口茶就撵她回房去,也该出门了,还有好多事儿呢。结果被苏寒月一句话刺激到,茶水没咽下去反而喷了出来。他边咳嗽边问:“……将,……将功补过?你,你打算怎么将功补过?”
“那不是……四弟以前身子不太好吗。自从搬来跟我住了,身子可好多了。”苏寒月犹犹豫豫的说:“……女儿替父亲尽了抚养幼子的责任,父亲……该不该奖……”
“你帮我抚养他?”苏兴德咳得脸红脖子粗的,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听到这句,一时脸色有些发冷。
见苏寒月点了点头,“他可是你弟弟……”
“是,否则我也不会管他。”言下之意,我可是念在姐弟情分才管他的。这种观念在苏寒月看来很正常,但在苏兴德看来却显得自私狭隘了。
“照你这么说,我养你是应该的,你帮我个忙就是看在父女情分上?”苏兴德问得很慢,语气也变得压抑。
“你养我是父女情分,我帮你也是父女情分。古语讲:父不慈则子不孝。”苏寒月抬头,看到他的脸色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回答便谨慎了起来。
苏兴德没再问,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这话的意思。
苏问蕊怕他真的生气,心里有些打鼓。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炉里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苏兴德一径的沉默给苏寒月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也许是太饿了,她觉得有些腿软。
回想刚刚自己说那些,她的后背渐渐浸出了一层冷汗。那些话分明就是违反礼教的,若苏兴德是个读书人这会儿恐怕已经请家法了吧。家法不容,国法也是不能容的。苏寒月就是个全面公敌,就是反动派,就是被全社会唾弃,被千夫所指的那一个典型。
里衣已经湿了,冷汗产于顺着额头滑了下来。苏寒月的表情变得凝重,脑子里转着圈的思考着怎么把刚才的话给圆回来。
也许是苏寒月的表情取悦了他,也许是觉得他的威严得到了尊重,也许……反正,他决定放过苏寒月了。
直到苏兴德的目光从苏寒月的身上移开,她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你倒是想得通透。既然将功补过了,那件事就算了吧,但下不违例。”
“那……,为四弟配药洗澡呢。”这还没完了是吧!刚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你想怎么着?”没想到苏寒月这么难缠,苏兴德深深的叹了口气。在所里跟那些**子在一起,都没跟她说话累。
“能不能尽快把打磨水晶的匠人请来……”
“还想请工匠?”这倒简单。
“还有……”
“一次说完,别吞吞吐吐的。”这大喘气儿,得把人急死。
苏寒月乖巧的低头应是,“以后办事需要出门……”
“你一个小孩子需要办什么事?”这就是当孩子的坏处了,随时都能被人打断,真欺负人。
“大姐姐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这种话说半句就行了,后面的自己想,反正不能差别对待。况且她还没帮忙带四弟呢,可没什么功。
苏兴德定了定,他怕自己真的发火了,被小屁孩噎的。“告诉你二姐一声就成。至于请工匠……就这两天吧。”说完朝她挥了挥手,走吧走吧,看着就心烦。
“谢谢父亲,女儿告退。”看来是真满意了,来的时候可没行礼。还好苏兴德不是那么计较的人,而且也没想过可以请人专门教她礼仪,教教她怎么做个大家闺秀。
苏寒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边往回走一边吩咐萍雅去厨房端些热食回院子。食盒里的早膳早就凉了,萍雅在外面等半天也听不到里面叫进,便猜到这食盒里的饭菜是没法吃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苏寒月还有些不真实感,小心脏“咚咚”直跳。
苏兴德之前的表现是真把她给吓着了,她想起,就算苏兴德要把她浸猪笼或者送到尼姑庵里关一辈子,她都只能受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到了尼姑庵里可不就只能自生自灭了吗。
后来顶着苏兴德的目光提要求,一半是她确实是想提,另一半是她咬牙装出来的。四岁的小孩是没这么深心思的,得装出无知无畏的样子来。
所以她在赌,赌苏兴德纵然是个千户长,纵然在一群**里混了半辈子,纵横沙场的,但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始终是心疼的,特别是在孩子的亲娘才死没多久的时候。
而且苏寒月觉得苏兴德毕竟读书不多,对文人的那套酸腐,作为武将的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相对文人来说,他的思想更开阔,更能接受一些世俗不容的东西。
苏寒月赌对了,苏兴德没有用那种犀利的对待外人的眼光来挑剔她,父女亲情还是占了上峰。
苏寒月所不知道的是,自从苏兴德觉得这个女儿在性格上跟自己更像以后更对她多了几分包容,这份包容甚至超过苏天荷。苏天荷虽然脾气比苏寒月直接且火爆,但苏天荷的像只是表面的。骨子里苏天荷没有苏兴德那些弯弯肠子,做事不过脑子。苏问蕊的性格就是融合了他跟廖氏,行事爽利又懂得想问题,但骨子里却有廖氏对世俗规矩的畏惧。
苏寒月又不一样了,她的外在表现跟廖氏很像,柔柔弱弱的。也许更收敛,更不动声色一些。但骨子里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也多,算计人的时候脑子转得溜滑,老奸巨猾说的就是这种人。虽然不是什么好词儿,但一般人可当不得。若是个男孩,又有他在,以后别说做千户,就是做个指挥使或者更高都不成问题。
他要是能多读点书,这都指挥使的位置早就拿下了,也不必来来回回的折腾得这么辛苦。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令苏兴德对苏寒月抱有很大的期望,连带着那些脱离世俗的言论也不算什么了。
用过早膳,安抚了叫嚣的五脏庙,苏寒月一摊,倒在床上。
惊心动魄了一早上,加上昨天晚上又冷着了,她觉得有些累。里衣还有些湿,得换下来,不然就真要病了。她让萍雅给她找了里出来,用热水重新擦了遍身子才换上。然后又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她是小孩,得多休息。苏寒月理所当然的想。她还有个不省心的爹呢,得防着哪天他想起来又让她陪他玩。那可真消耗精力,脑细胞都得死一半。
她得养养。
睡了接近两个时辰苏问蕊来了,见苏寒月还在睡便逗着苏光启玩儿。
苏兴德训完苏寒月就又出府了,苏问蕊把府里的事安排好都快午时了。她打算跟苏寒月一起用午膳,顺便问问今天在父亲书房里发生的事。
“大姐姐这事是谁告诉父亲的?”苏寒月咽下口粥问。
“我已经查过了,父亲叫大姐姐院里的丫头去问过,又去过大姐姐院儿里。可能都说了吧。”苏问蕊给她夹了个水晶素饺。
苏寒月却放下碗说:“二姐姐,妹妹真吃不下了。”
“粥都没喝完,这怎么行。”苏问蕊放下自己筷子,接过苏寒月的碗喂她。
“妹妹从父亲那里回来才用早膳,吃得有点多,肚子本就不饿,真吃不下了。”苏寒月一边退一边解释。
“真的吗?”苏问蕊扭头问春梅。
“春梅姐姐怕我生病,昨天守了我一夜,我让她休息了。今天是让萍雅跟着的。”难怪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没见着春梅。
不等苏问蕊吩咐春梅便叫了萍雅进来,确定苏寒月没有撒谎才放过了她。
怎么这父女两都爱在人身边放眼线,真不愧是一家人。苏寒月暗暗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也要在别人身边放眼线。不怪她这么想,都怪信息太不发达。
下午晌,苏寒月一边看着苏问蕊做针线,一边给她简略讲了讲书房里的事,苏问蕊有些吃惊苏兴德居然答应她可以出府。遂又点头道:“出府倒是可以,胸口缝块白布别人也就知道在守制了,忌讳些的人家也不会邀请咱们。”不吉利。
看到针线,苏寒月想到做实验需要的防护工具还没有,便缠着苏问蕊教她。小东西她可以自己做,大东西就得想办法让人帮忙做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寒月看着那个缝得歪歪扭扭的口罩心里无比悲愤。就为这么个小东西,她手指被扎不下十次,连带被人嘲笑了一下午加一晚上。
“小姐,这肚兜太小了,就是四少爷都用不了的。”苏寒月很想告诉她这不是肚兜是口罩,但对于口罩是什么她却懒得解释。肚兜就肚兜吧,反正也不是给他们用的。
清晨,苏寒月眨开眼,看到床顶的承尘思考着今天要做的事儿,她得计划一下。打磨的工匠这两到就会来府里,她便打算暂时不出门了。干脆先试试把浓硫酸给捣腾出来,不然以后指不定得抓瞎。当然,还得先到前院库房里要点生石灰,取硝石的时候忘了要。但最最主要的是身边的丫头。春梅是二姐姐派过来的,虽然来伺候她了,但心可还在二姐姐那里。要怎么样震慑住她,让她听命于自己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要多少?
等洗漱完,吃过早膳,苏寒月便让其他的丫头都退出去,只留下春梅。
“耳房那边弄好了吧?”昨天升了三个炉子呢。
“奴婢检查过,已经能行了。”春梅就怕苏寒月问,休息了没一会儿又不放心,起来到处检查了一遍。还特地去了耳房,收拾得不错,除了旧点儿又干净又干爽。
“那就好。再替我找把锁来,钥匙谁都不能给,全交给我。”春梅可是苏问蕊的人,虽然对她很好,但她做的实验跟以后实验室里的东西都是不可与人言说的。所以,就连苏问蕊都不可以知道,何况是其他人呢,只有没人知道才不用担心泄露。
“小姐……”春梅没有立刻去,分明就是苏问蕊对她说的话与苏寒月的要求相悖了。
“我知道你是二姐姐安排的,想必二姐姐也要求你把我的事都告诉她。但你现在是我的人,若仍是什么都以二姐姐马首是瞻……”苏寒月缓缓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春梅说:“你觉得我还会由着你留在我身边吗?”
“——小姐”春梅大惊,立刻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她从未想过会被这位不到五岁的三小姐威胁,看着她的眼神让她骨头缝都发冷,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连在二小姐面前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只是件小事。你不说我不说,二姐姐未必会知道。你自然还是可以把我除了耳房以外的行事挑着些告诉她,但不是什么事都能说了,否则我是不会留你的。”她的神情犹如身居高位的神祗俯看地上的蝼蚁,冷淡的语气更衬托出高位者的气势。
“奴婢遵命。”春梅深深的埋下头,终于臣服在了苏寒月的脚下。
其实苏寒月原本不想这么对待她的,春梅对她的关心爱护她不是没感觉。但此事却是性命攸关的,若是传了出去她若不是被当作怪物处死,便是被关起来审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现在春梅已经被她收服了也不行,春梅已经十五了,再过几年便得放出府去。若是她的嘴闭得不够紧说了出去,苏寒月面对的就是杀身之祸。
况且,春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现在还看不出来。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心是最不好把握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好。
“我现在要去耳房,有事叫我。”说完,苏寒月拿上昨天辛辛苦苦做好的口罩出门了。
硫磺跟硝石都被她放在左耳房里,得移到右耳房去。除此以外,她还拿了剪子、针、线、茶壶、牛皮水袋、蜡烛、火石等一大堆的东西。
没有精密仪器,苏寒月只能按体积大小估量着来。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这样的实验用茶壶就能做,说出去谁信啊。
她取了块小儿拳头大小的硫磺,用筷子夹着放到点燃的蜡烛上灼烧。等硫磺被引燃便放进茶壶里,将壶嘴被她用木塞紧紧塞住。
硫磺燃烧过后会产生二氧化硫气体,那种气体遇水形成硫酸,这就是酸雨的由来。所以不管是气体也好,硫酸也好,若不小心些,很容易对自己造成伤害。
当然防护措施她已经做了,就是戴上口罩。条件有限,只能先将就着了。
因为茶壶不是玻璃器皿,看不到里面的燃烧情况,苏寒月只能估摸着大概,将茶壶倒扣过来,把里面的残留物清理掉。又盖上盖放好,揭开一条缝往里注水,估摸水够了便盖上盖轻微的晃荡几下,让气体与水充分结合。
在准备开盖以前,她再使劲晃荡了几下。取下口罩,用手轻轻在盖口扇了扇,闻到一股酸味才满意的又盖上了盖儿。
才做了点稀硫酸出来而已,她已经出了一脑门儿的汗。接下来是把稀硫酸变成浓硫酸,虽然原理不复杂,但在工具不全的情况下做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她拿出了一只金簪的簪尖部分,那是中空的,她找了好久才找出这么一只。听春梅说是廖氏给她的,算是首饰中比较贵重的一只。苏寒月没理会,直接把簪头剪了,簪尖也被她剥开一个孔,形成一只中空的圆管。
这是纯金的,只要不配出王水就不会融掉。虽然纯度不能完全保证,但用来做这种实验应该是够了。
苏寒月又拿了个水壶,自己那个用来装硫酸了,这是苏光启房里的。反正他也不用喝茶水,用了再还给他就是了。
她先把牛皮水袋的嘴儿给铰了,然后用细线紧紧的扎在茶壶的壶嘴上。又点燃了硝石,扔进茶壶里。茶壶嘴朝上,让硝石燃烧后的氧气全进入牛皮袋子里。等烧得差不多了,苏寒月先扎了袋口,再将牛皮水袋与茶壶嘴分离。
然后将黄金圆管的一头接到牛皮水袋一头伸进稀硫酸里,苏寒月不停的挤压牛皮袋。稀硫酸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说明是有气体进去了的,不管氧气的纯净度如何,肯定是有反应的。
等气体挤完,苏寒月微微松了口气。她又闻了闻茶壶里散发的气味,似乎酸味更浓了。也不知道变成浓硫酸没有,反正要密封保存。
她将茶壶里的液体全倒进个小罐里盖上盖,用蜡密封了。
刚做完春梅就回来了,苏寒月打开门接了钥匙,又让她到前院弄点生石灰过来。这些酸性物质若不用碱性物质来中和,产生的废弃物是会造成污染的。
等取来了生石灰,苏寒月倒了些水在装过硫酸的茶壶里,往里撒了份量很小的一点石灰,直到闻不见酸味才将水倒掉。
东西还没清理完便听到苏问蕊派人让她去一趟,苏寒月心中一紧。莫不是春梅已经把她的话告诉了苏问蕊,那可真是有点麻烦……
没想到苏兴德的效率这么高,昨天才答应的事今天就办了。
苏寒月去见苏问蕊之前心情是有些忐忑的,直到见到苏问蕊一脸的笑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苏兴德替她找的工匠来了,才要她过来的。
工匠的年纪看起来很大了,背有些微驼,留着花白的山羊胡,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概视力不太好。从面相来看,这老头似乎并非汉人,或者说不是纯种的汉人。
对他的外在条件苏寒月是不太满意的,不过,既然苏兴德说他手艺好,那好歹得给人个面子,先沟通一下再说。不知他能不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苏寒月暗叹。
“这位老人家姓林,三妹妹叫他林爷爷就行了。”苏问蕊介绍道。
“林爷爷好。”苏寒月甜甜一笑,朝他行了个礼。
“哎,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只是个手艺人,当不得小姐这样叫。”林老忙推辞。
“是父亲让我们这么叫的。”苏问蕊劝道:“您不用担心。”
“哎——,苏千户总是如此客气。”林老没再说什么,只请苏寒月将原石取来,并问她想要打磨成什么样的东西。
“我想要些薄薄的圆片儿。”苏寒月想了想,以最童稚的语言回答他。尽管这样形容不准确,但她无法把实情告诉他。
林老想了想问:“是要组合成什么东西吗?”显然没明白苏寒月的意思。
苏寒月摇摇头,“分开用。”
“是要用的?”这下林老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更不明白了。
苏寒月点头,“就是要圆圆的薄片,大概要这么厚。”她用食指跟拇指比了一粒米的厚度,继续提要求:“圆形薄片的两面都要平整才行。”
“要多少?”林老又问。
“您得先做一片来我看看再说。”要是达不到要求还得重做。手工做这东西平整度不好掌握,平面儿镜还好点儿,若是凸透镜可能做废的更多。
林老不再问,只点了点头接过春梅递过来的水晶原石便告退了。
“爷爷,苏千户请您过来是什么事啊?”一个面目清秀,大约十多岁的小男孩有些吃力的抱着那块用布包起来的水晶原石追着林老问。
小男孩之前一直等在倒座房里,看到林老出来才迎上来接过石头包起来。自他四岁被林老收养后,如今已经有六个年头了,给他改了姓,取名林彬。林彬本就生得聪慧,耳濡目染的眼光也就毒辣起来。这块石头一看就是属于不值钱的水晶,鞑靼那边的有很多,通常是些妇女、孩子或者老人捡来交易换点生活所需,也换不了几个钱。
苏千户曾经救过林老的命。林老的母亲是汉女,被鞑靼人强掳去生下了他。他自出生起就是奴隶,但他学了手艺,并且手艺很好,日子还算过得去。
只是鞑靼人生性好战,这种骨子里带着的血脉是改变不了的。皇权几经转手后,林老的日子也艰难起来。他在夹缝中生存,最后实在受不了便逃了出来。被鞑靼人发现一直追到边境,苏兴德当时是百户,正带队巡防,见状救下了他。
奴隶本是没有姓的,林老入关以后便从了母姓。其实当时他年纪并不是很大,四十多岁而已,只是常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太过艰辛才将他消磨至此。别人都以为他年纪很大了,他便也不说破,由着人叫他林老或者林爷爷。
第三百一十九章:一时没反应过来
“做一个圆形薄片……”说着这话,连林老自己都不太相信。
“什么?”林彬蹦了起来,“这是苏千户说的?”
“是苏千户的女儿要的。”林老淡淡的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既然如此,爷爷也可以不接的。”林彬不满道。林老在雁门关附近是很有名的玉石雕刻工匠,他有一间小作坊。作坊虽小,但接的大部分都是京里的生意。“爷爷撇下手里的事专门来的,却是跟这么个小姑娘瞎耽误功夫……”
“不可胡说。”林老回过神才发现林彬的不满,训斥道:“千户大人的恩情咱们一辈子都还不完,这点小事又算得什么。”
“可苏家这位小姐……”林彬小声嘟囔。
“好了。”林老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水晶石送去加工也有三日了,这三日里苏寒月过得颇为悠闲。她希望能找出一种可以替代橡皮软管的东西,这样适应性更广,实验也更好做。于是这三日便都在发呆——逗苏光启——再发呆——睡觉——还是发呆中度过。
到了第四日清早,林老又来了。
苏寒月等得挺心焦,但她也明白这种事急不得。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打磨跟雕琢都是很费时间的,而且看那老头儿的样子,晚上怕是没办法做工的。就他那眼睛,估计到了晚上啥也看不见,跟眨眼瞎差不多。
苏问蕊今天有事没在,由苏寒月自己接待林老。她脆声声的喊了他林爷爷,很有礼貌的请他坐下了。
林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以后递过来。春梅接了,送到苏寒月手上。
透明的圆形薄片打磨得平整明亮,没有一点发毛的地方。这手艺,真是没得说。
苏寒月脸上露出笑,“对,就是这样的。”
林老见状便也微微露出笑容,“小姐还要多少这样的?”
“也不需要太多,就十几个就够了。”说完,看了春梅一眼,“我想吃糖了,你去替我把攒盒拿过来。”
春梅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林老的笑容一窒,立刻淡了去。他不是没去过大户人家里,那里大户人家里的阴私自然是知道些的。但这位小姐才几岁,苏府中会有人对她不利吗?
“林爷爷,不瞒您说,其实除了这圆薄片我还要一样东西。”见林老神色不变,苏寒月继续说:“这东西有些机巧,不能被爹与姐姐们知道,更不能传出去。”
“小老儿明白的。”林老不去问来龙去脉,他只是个手艺工匠,只管做好手艺活就行了。“小姐请说。”
“那东西看似简单,也如这圆薄片一样是圆形的,边缘薄。但中间却是突出的球面,两面都是,而非平面。”苏寒月将两只带着肉窝的小手拱起,掌心相对扣在一起。“就像这样。外形跟河蚌有些相似,但是球面的,更规则。”
苏寒月看着林老两道蹙起的花白眉毛心中有些打鼓,不知他是没听明白还是做不出来。
好半晌才听他慢悠悠的道:“这东西小老儿从未见过,做是做的话想必得费一番功夫。”
“我也知道这东西不好做,但我实在也找不到别人了。”苏寒月哀求道。
“那就让小老儿试试,过几日再来。”林老拱了拱手,出了苏府。他其实很想问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试试看吧,这东西看似简单,其实挺考手艺的。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十日后,苏寒月没有等来林老却迎来了她到这儿以后的第一个新年。
节日的气氛苏寒月是从底下丫头婆子得到了双倍月钱,并一些瓜果点心的时候感受到的。因为府内守制,别人家都张灯结彩的,他们家却还是挂着素,吃食也还是全素。
苏兴德是武将,而且身在边关,再加上死的又是老婆,便没有守制一说。新年里人情往来,宴席上鸡鸭鱼肉都不忌的。但他的儿女得守制,虽然安排的人是苏问蕊,但若是有女眷过来,待客的都是苏天荷。
之前苏问蕊唤人贴上的蓝纸也叫苏兴德命人给扯了,门口还挂了两盏红灯笼。他在外面拼命,可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前程。反正在他看来,表面那一套守制的规矩都是虚的,心里有你就行了。还让厨房给几个孩子炖点鸡汤,这大年下的总吃素也不是个事儿啊。总不能为一个去了的人,把活人给活活憋屈列吧。
其实苏寒月也这么觉得,倒不是因为跟廖氏没感情才这样想。谁家没有亲人都会难过,但这些外在的守制规矩在她看来都流于表面。既然廖氏是她们的母亲,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得好。若是为了她过了这么辛苦,她恐怕也不会安生。用一句俗话来形容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在苏兴德的坚持下,苏家不浓的节日气氛仅限于,不张灯结彩,不大宴宾客,不放鞭炮迎新。人家实在要来家里,苏问蕊便还是安排宴席,有女眷来她也不能总不露面。苏天荷的性子,有很多女眷都不太爱跟她交往,比起苏问蕊的人缘来真是差远了。
第一次来人的时候苏兴德是这么跟苏问蕊说的,“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撵出去吧。而且人家都不计较咱们家才死了人,你还担心什么。去,那些女眷都交给你了,让你大姐去我可不放心。”
苏问蕊很无奈,她让丫环们把几姐妹的衣服胸口都缝上了白布,表示正在居伤。
“二姐姐,咱们的衣裳这么素,就算缝着白布也不明显啊。”苏寒月觉得胸口上一块儿白布实在难看,但也明白那是苏问蕊最后的抗争,只好以这种方式柔和的劝她。
“那怎么办,守制期内不能穿鲜艳的衣服。”确实不明显,但也只能这样了。
“要不……再在头上戴朵白花儿……”
“别瞎说。寡妇才在头上戴白花呢……”话还没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怎么能跟妹妹说这个,妹妹不懂事传出去可就麻烦了。“我诨说的,忘了吧。”
“原来是诨说的,妹妹还想问什么是寡妇呢。”难得逮住苏问蕊的口误,苏寒月捉弄她道。
“都讲是诨说了,你还问。”苏问蕊急了,脸颊通红。
苏寒月不再逗她,憋着笑喔了一声。
“今儿宁千户会过来,还有宁家姐姐,到时我带你去认识一下。”苏问蕊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提议道。
“好。”苏寒月还不到五岁呢,这么早就要出去交际了吗?不知道林老什么时候来,凸透镜做好没有。
“宁姐姐跟我是手帕交,她人很好的,你见了就知道了。”苏问蕊继续说。
一般跟苏问蕊交好的,跟苏天荷都不怎么对付。而跟苏天荷交好的,多半又都是些直脾气。每次看到苏天荷受挤兑都要帮忙,最后都弄得乌烟瘴气的。
苏寒月其实不怎么爱跟她们一起玩儿,都是些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姑娘。一个赛一个的爱表现,抖起来像孔雀,吵起架来又跟个乌眼鸡似的。不对,不是一个,是一群乌眼鸡。那场面,乱得都听不清她们在吵些什么,但她们居然还能吵得不亦乐乎。这水平,苏寒月真是不佩服不行。
“就宁姐姐一个人吗?”但愿!
“宁夫人也来。”苏问蕊回答。“娘亲生前一直跟她交好,她是个很好的人,你会喜欢的。”
“很好的人”的母亲,当然也是个“很好的人”了。苏寒月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吐槽。
“她喜欢大姐姐吗?”作为一个“很好的人”的母亲,对待苏天荷又是怎样的态度呢。
“她当然喜欢大姐姐了。”苏问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为了证明宁夫人是真的喜欢苏天荷便举例说明道:“以前她常劝母亲别让大姐姐跟着父亲往所里去,大家闺秀这么做人家会瞧不起的。还说大姐姐说到这么个好姻缘不容易,要好好珍惜才是……”
“宁千户最近拜访过郭家吗?”苏寒月突然打断她。
“啊?”话题转换太快,苏问蕊一时没反应过来。“都归一个都指挥所管,过节期间自然会走动。”
“如果只是过节走动自然没关系……”就怕不是。
“你是何意?”苏问蕊发现苏寒月的语气有些奇怪,仔细瞅她的表情又没什么异常。
“没什么。她们快来了吧,二姐姐都安排好了吗?”苏寒月又换上一副天真的神情。
“自然是好了的……”正说着,就见丫头来报说宁千户及家人来了。“咱们快走吧。”
宁家小姐是个长得弱风扶柳的姑娘,那细细的***,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苏寒月的联想就奔着“病西施”去了。
苏天荷也过来了一趟,但她跟宁姑娘并不交好,宁夫人又一个劲慈爱的挑剔她,她坐也坐不住,一会儿就找借口,遁了。
苏天荷一走,宁夫人的嘴又落到了苏寒月的身上。
“寒月啊,真是可怜见儿的,还这么小亲娘就没了……”说得她好像没了娘就长不大了似的。
苏寒月只能把自己想像成孙悟空,面对伪唐僧的碎碎念,充耳不闻才是王道。
好在宁夫人也是个体弱的,用过午膳要歇午晌,苏寒月才逃过一劫。苏天荷真是被她念怕了,为了躲她连午膳都是躲在房里解决的。
第三百二十章:就他一个人?
“这几日你都去了什么地方?”苏问蕊与宁小姐已经聊很久了,不知道她们哪来那么多说不完的话。苏寒月用完午膳后被苏问蕊带到了她的院子翠玉阁午睡,刚醒来就听到这句。
“倒是没去那些不相干的人家,只是到郭佥事家去了一趟。”宁小姐柔柔的回答。语气跟之前听过的差不多,但苏寒月却从里面听出一抹娇羞的意味。
“居然被我妹妹猜到了。”苏问蕊拍手笑道。
“你妹妹?”
“就是我三妹妹呀,在里面歇午晌的。”苏问蕊愉悦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寒月祈祷,但愿她能多愉悦一会儿。
想到苏天荷的婚事,苏问蕊的情绪又回到了正常水平。“去他们家干什么呀,他们家又没什么可玩的。谁招待的你?”
“还能有谁?”苏寒月朝春梅做了个手势,让她别出声。悄悄穿上衣服鞋袜来到门边,看到宁姑娘微红着脸说:“他们家又没有姑娘,便让郭公子请我到花园坐了坐。”
听到这儿,苏问蕊心中一惊,差点站了起来。
宁姑娘这表情分明是中意郭明之的,但那郭明之明明早就与苏天荷订亲了。前段日子,为了这亲事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现下好容易平静下来,宁家居然半路掺上一脚。
苏问蕊定了定神问:“郭公子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他呀?”说到郭明之,宁姑娘双目放出光彩,“我觉得他是个谦谦君子,就跟他名字似的,对我也温和有礼,是个很好的人呢。”
苏寒月浑身抖了抖,她现在对“很好的人”四个字过敏。
“那你对她呢?”问这话时苏问蕊的表情没变,但眼神却冷了下来。
宁姑娘还自顾自的娇羞着,“我……,我……很喜欢他……”
“哗——咚——”凳子倒地的声音,惊得这位宁姑娘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了?”宁姑娘张开眼睛看着苏问蕊,对她的失态表示不解。
“你还问我怎么了?”苏问蕊气的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我大姐姐与郭明之有婚约?”
“那又如何?”宁姑娘以手抚着胸口说:“你大姐姐与他本就不配,就你大姐姐那脾气根本就配不上他。”
“配得上如何,配不上又如何,他们都已经订亲了。”苏问蕊还想说服宁姑娘放弃,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谁知宁姑娘却哼道:“谁不知你大姐姐前些日子在家里闹的那一出,就算郭公子不认这门亲事也怪不得人。”
“照你这么说,你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才赶紧凑上去的了?”见苏问蕊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苏寒月只好从门后出来代她问道。
“你如何能用‘凑上去’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听得她很不舒服。
“原来宁姐姐不喜欢听‘凑上去’几个字,那‘落井下石’、‘狗急跳墙’、‘急不可待’、‘鸠占鹊巢’怎么样,是不是更好听些?”苏寒月又问。
宁姑娘也许是觉得跟个小孩吵嘴有**份,便对苏问蕊说:“若我跟郭公子在一起,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是帮了郭公子,你应该替我们高兴才是。况且你跟你大姐姐向来不和,与我却是手帕交,咱们交好这么多年,难道连你都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吗。”
“怎么就成‘我们’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我们’了?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您这么不要脸的。雁门关的城墙够厚了吧,可比起您的脸皮来还真不够看。”苏寒月一边摇头一边找了个凳坐下,她喜欢坐着慢慢掰扯。“我大姐姐跟郭公子六礼已经过了三礼了,都还从未说过‘我们’这话呢。您怕是早就瞄上很久了吧?”
苏寒月停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趁她张口结舌的当口继续炮轰:“我真怀疑,就您这迫不及待的样儿,当时跟郭公子见面没立马把他扑倒在地?”
宁姑娘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顿时红了眼圈。
“后悔了吧。看,后悔得都要哭了。所以古人才说:及时行乐。当时扑了多好,生米都成熟饭了。就算是你用强的,没强得过,但也能熟一半吧。瞧瞧,多可惜。”苏问蕊本来气得要死,现在却哭笑不得。
“你知道我的心吧,你是理解我的对吗?”宁姑娘没办法对苏寒月发火,只能对苏问蕊叫道:“你妹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她这么说我你都不阻止她,难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苏问蕊依旧不发一语。所有父亲的同僚中,宁姑娘是最与她交好的。若她夺的是别人的亲事,苏问蕊或许还真不会说什么,更甚者可能还会鼓励她。但那个人是她的姐姐,再不好,再多缺点血脉却是断不了的。
“宁姐姐……”苏寒月刚喊了一声,宁姑娘便一个机灵。“其实你也知道这么做是罔顾礼仪廉耻的事,却偏偏要我二姐姐站在你这一边,赞同你的做法。为什么呢?”顿了顿,“因为心虚。你也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对,但你仍然这么做了,还打算一条道走到黑。若二姐姐赞同了,你就能安慰自己,你做的是对的,绝对没有对不起谁,然后才能心安理得的过你想过的日子。”
“是她说的这样吗?”苏问蕊轻声的问。
看着宁姑娘轻轻颤动的眼睫与滑落的泪水,苏问蕊知道苏寒月说对了。
“既然明知是错的,为何还要如此?”问出口以后,苏问蕊的情绪激动起来。
“……我娘一直说,这是个好姻缘……”宁姑娘哭得哽咽。
“宁夫人看中的怕是京里的镇远侯府郭家吧……”她其实早看那宁夫人不顺眼了。戴着一副慈爱的面具,说着刻薄的语言,偏偏还没人看出她的虚伪。
宁姑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娘真的疼你吗?”苏寒月不解道。
“什么……”宁姑娘惊得抬起头,大眼中蓄满泪水。
“她若真的疼你,又怎么会老在你耳边念叨这样的事。以后就算你真的嫁进了郭家,背着抢夺朋友姐姐亲事的骂名,又如何心安理得的过日子?”看着宁姑娘扑簌簌往下掉的泪,苏寒月有了一丝不忍,叹道:“这些你早想到了吧,才会来告诉二姐姐。希望她阻止你吗?”
“上午晌我问了你几次这几日都去了些什么地方你都不说,现在却偏偏说了……”苏问蕊回忆着问:“是因为宁夫人在,所以你才不说的?”
见苏问蕊猜到了,宁姑娘这才点了点头。
“你想我怎么帮你?”苏问蕊正色道。
宁姑娘这才擦干了眼泪,定了定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什么?这,这能行吗?”苏问蕊有些犹豫。
就这点来看,宁姑娘比她二姐姐还果断些,居然想出这样破釜沉舟的法子来。“二姐姐,只能这么办了。”苏寒月劝。
“那好吧,我帮你。”苏问蕊这才点了点头。
“谢谢你,还有你,三妹妹。”宁姑娘露出真诚的笑,握了握苏问蕊与苏寒月的手。
为了演得逼真一些,宁姑娘哭着跑出了苏问蕊的翠玉阁。
“怎么每次跟你在一起都会闯祸?”苏问蕊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
“二姐姐,这怎么是我闯祸呢,明明是祸事拼命的撞到我手上。谁叫我有本事解决呢?”苏寒月愁眉苦脸的想到苏兴德,又要倒霉了。
苏问蕊没维持住徉怒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咱们这次都会被父亲罚了吧。”
“被罚也有个伴儿,妹妹觉得挺好的。”苏寒月牵起她的手晃了晃。
不知道再次面对苏兴德是会发生什么,她这是第三次惹事儿了,估计这次苏兴德不会放过她吧。
苏兴德当然不会放过她,在心里狠狠的骂她惹祸精,脸上还得陪着笑将宁千户一家送出大门。一转身,那脸上的笑立刻化作满脸的阴沉。他背着手正往里走,心里思考着怎么跟苏寒月算账。
“老爷,郭家来人了。”见苏兴德已经快走到二门了,门房的老张头喘着气追了上去。
“郭怀?”苏兴德皱着眉停下。那老滑头,前段日子他为着两家的亲事去找他,他却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茬儿,今天又来干什么?
“是郭公子。”老张头气还没喘匀,看着苏兴德的脸色却不敢怠慢。
“就他一个人?”这郭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还带着另一位公子,说是久仰老爷大名,上门拜访。”老张头忙回答。
苏兴德略微沉吟道:“带他们去花厅吧。”两个小辈而已,而且这亲事结不结得成还另说。看郭怀那獐头鼠目的样儿,苏兴德觉得这门亲订得是真不好。当初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了呢。现在若是依着他的性子,这门亲不结也罢。但想想大女儿那样子,分明心里有那姓郭的小子。想到这儿他心里就发酸,从小宝贝大的女儿心里有人了,他这当爹的得靠后了吧!
越想越不是滋味,什么久仰大名,狗屁!
苏兴德坐在花厅的正座上,一脸阴沉满身火气的看着花厅外缓缓走来的两人。
这郭明之也是运道不好,什么时候不来,偏遇到苏兴德受了气还得给人陪笑脸的时候,这不是撞枪口上吗?再说他那爹,之前躲躲闪闪的不愿再谈亲事,几处不如意一叠加,苏兴德那火气还不得成倍的涨。
第三百二十一章:你别胡说
“苏伯父,明之给您拜年了……”
话还未说完,就见苏兴德手一摆道:“这‘苏伯父’三个字我可当不起,你郭家是镇远侯府,我一个军户出身,小门小户的高攀不上。”
郭明之苦笑。他就知道,苏兴德不会给他好脸色的。来之前在家里跟父亲好一场争执,就为他要来苏府拜访的事。照说两家已经结亲,他理应上门给未来岳父拜年,可他父亲却说现在朝堂上形势有变。虽然江指挥使力挺苏兴德接他的班,但这种事情到最后还得上面的人说了才算。宁千户的夫人娘家妹妹给刚上任的左军都督的妻弟做了贵妾,虽然这弯拐得有点多,但架不住这贵妾得宠递得了话儿啊。
而且这新上任的左军都督是个文人,既然是个文人那想必文人酸腐总是难免,对江指挥使这种泥腿子出身多少看不上眼。另外这苏兴德是挣功一步步爬上来的,宁千户的爹曾经也做过千户家里总归好些,识得字肯定比苏兴德多。郭怀以前给儿子订这门亲是觉着苏兴德有些能耐,再加上江指挥使的提拔。如今与宁千户一比,又觉着不该这么早就草草定下儿子的亲事。
郭明之觉得父亲这种态度委实太过丢人,别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瞧不上。只争执了片刻便离开了,带着好友李桓朋到街上采买了些年货便来了苏家。
“父亲的做法确实欠妥,小侄在这儿替父亲给苏伯父赔礼了。”说完,一鞠到底。
苏兴德心中本还有气,但一想到女儿,又瞧这郭明之这态度,面上表情也好了些。“那些话便不用多说了。我是名武将,也是个粗人。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若你家看不上我苏家的女儿,只须直说,我家绝不纠缠。”
“怎么会呢,苏伯父多虑了。”郭明之一见有门,立刻诚恳的安抚。“亲事总是作数的,不管多久小侄都愿意等。”
从第一眼见到苏天荷的时候郭明之就喜欢上了,说不清为什么。她的长相不算顶漂亮的,说柔和呢也有一点,但总的来说偏英武。性子火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对他甚至是厌烦的。
但他就喜欢看她瞧不上他,还猛翻白眼的样子。他听到过她背着人说他病病唧唧的不像个男人,还老是对她笑,笑得她心里发毛。
郭明之觉得自己身体其实还行,第一次见她只是风寒还没好。而且他的文采也不错,虽然是世家出身但他也是有志气的,不打算像父亲一样花钱当个带俸。他现在已经是秀才了,打算后年下场考举人的。等她出了孝期嫁过来的时候,也能当个举人娘子了。
李桓朋听了这些就笑,老气横秋的让他小心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小孩子懂什么。
苏兴德嗯了一声问:“这位是?”
“小侄疏忽了。这位是李公子,小侄的朋友。”郭明之介绍道。
这大年下不在自己在里呆着,倒是跟着别人到处跑,肯定在家里不受待见吧。苏兴德把李桓朋打量了一遍,瞧衣着打扮肯定也是个世家子弟,至于长相嘛,又不是女儿家长这么漂亮作什么,都比得过他家三丫头了。
这脸色苍白的,又一个病殃子。苏兴德已经被苏天荷洗脑了,郭明之是个病殃子的印象已经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
“坐吧。”苏兴德点点头,表情木然。“上茶。”他喊。
见苏兴德已经不再生气,郭明之道:“伯父,我想见一见天荷,不知……”见苏兴德的眉皱了起来,有发火的迹象立刻解释:“听说天荷对我有些误会,小侄想当面跟她解释清楚。”
苏兴德低头一想,也对,让他们见见面,也免得大女儿继续难过。“去请大小姐过来。”苏兴德吩咐外面的小厮。
这时,管家急急忙忙的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周佥书。
“出什么事了?”苏兴德眉头一皱,立刻站起身。
“禀大人,鞑靼入侵,初步探得有五千人。”周佥书肃着脸回答。
苏兴德对管家道:“去请二小姐过来。”遂对郭明之、李桓朋道:“军情紧急,怠慢了。一会儿我二女儿会过来招呼二位,稍坐。”说罢转身进了内堂。他得换上铠甲,所里随时都可能被派出迎敌。
郭明之与李桓朋赶紧拱手道:“不敢。”
宁家出门的时候她们没去送,由苏兴德一个人陪着笑脸送出了门。虽然宁千户一个劲儿的说小孩子闹别扭没事,但宁夫人的脸可拉得老长。这些都是她们听丫头们回禀的,又说宁家刚走郭公子就上门了。
“他还真敢来。”苏寒月不由叹道。“不知道他们郭家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
两人亲话了一阵就听到苏兴德派人来传,让苏问蕊去花厅。
“父亲不会打算这时候就找咱们算账吧。”宁家刚走郭家就上门了,难不成是上门来替宁姑娘讨公道的?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吧!
“我陪你去。”苏寒月本来脱了鞋跪在炕上,看苏问蕊在炕桌上描花样,闻言赶紧下地穿鞋。
“父亲只叫了我,我去就行了。”苏问蕊心里也打鼓。宁姑娘是她的朋友,帮个忙没关系,但没道理拉着自己妹妹挨训呀。
“二姐姐要当我是妹妹就让我一起去。”苏寒月也不想挨训,可她实在无事可做。硫酸做出来了,可水晶片还没着落,她简直无聊得想挠墙,这几日不是在苏问蕊这里混着就是逗苏光启。
翠玉阁离花厅较近,苏天荷听到郭明之来了又好一番梳洗打扮的,自然是苏问蕊与苏寒月先到。
路上管家已经跟苏问蕊说清了事情的经过,郭明之要见苏天荷,跟他一起来的公子又不好离开,只得委屈二小姐先去招呼着。就从花厅侧门进去,在屏风后面陪着说话就成。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对苏寒月来说还早呢,她还差两个月才满五岁。
“二姐姐既然不方便,那我去花厅坐着吧,免得一内一外的显得不尊重。”苏寒月脆生生的说。
“哟,咱们三小姐可真懂礼数。”管家胖胖的脸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到了花厅外两人就分开了。
郭明之正等着苏天荷呢,这时候就看见一个迈着小短腿正费力跨门坎的小丫头。这小丫头穿得素静,胸前还缝着一块麻布。略微想了一下,猜出可能是苏家的三小姐。进了门,抬起头,笑了。
这三小姐长得讨笑,圆圆的眼睛,小小的鼻子,殷红的嘴唇,只是下巴有些尖尖的,要是再圆些就像个福娃娃了。
苏寒月也正在打量他们。看年纪,那个大些的应该就是郭明之了。毕竟是未来的大姐夫,苏寒月看他的眼光难免挑剔些。等以后年纪大了姐妹间肯定有往来,若是个不好相处的可麻烦。
看他笑眯眯的,脾气应该挺好。她目光一转,看向另一个年纪小些的,大概有个十一二岁。这长相还真是漂亮,换成女妆绝对是个古典美人,这就是那姓李的了吧。
估计是长得太漂亮别人都喜欢看他,他也已经习惯了,只淡淡的扫了苏寒月一眼。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苏寒月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没什么兴趣,也不说话,只安静的等着。
“你是三妹妹吧。”郭明之笑问。
苏寒月摆了摆手,“郭公子别叫得这么亲热,我大姐姐要不要嫁你还两说呢,还是叫我苏三姑娘吧。”说完,找了个凳子准备爬上去坐下,可爬了半天,还是郭明之扶了一把才上去的。
郭明之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尴尬的笑笑。
李桓朋则在旁边“嗤”的冷嘲一声。一个连凳子都上不去的小丫头,还敢这么嚣张。
苏寒月轻咳两声掩示自己的不自在,“郭公子找我大姐姐想说什么?难不成是来退亲的?”
“怎么会呢?这亲必是要结的,我便是来跟天荷解释清楚。”郭明之终于明白苏寒月为什么对他这么不客气了,肯定是对他父亲不满了。如此说来,天荷也已经知道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看她一直没出现,会不会是因为生气所以不想见他了?“你大姐姐……怎么样?最近好吗?”
“挺好的啊,能吃能睡。她还说,终于可以甩掉那个病殃子了,真是大快人心……”
“寒月,你别胡说。”屏风后面传来苏问蕊的声音。
刚才苏寒月噎郭明之的时候她就想阻止了,不过没来得及。
见郭明之听到苏问蕊的声音愣了一下,苏寒月解释:“我二姐姐不好见你们,所以坐在屏风后面。”
郭明之便与李桓朋一起朝屏风的方向行了个礼,屏风后面也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应该是苏问蕊在行礼。苏寒月便也站到凳子上朝对面两人行了个礼说:“你要做我大姐夫,所以刚才才为难你的。”
“这是什么道理?”李桓朋本不打算说话,可这小丫头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若你做了我的大姐夫我便只能以礼相待了,不若趁还不是的时候好好捉弄一下,不然以后还有机会吗……”
“苏寒月……”
第三百二十二章:如何禁得住
苏天荷急急的打扮好,过来的路上心情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不想刚到门口就听到苏寒月在说这个,想也没想就吼道。
等郭明之与李桓朋都看过来的时候,她又开始紧张起来。
“天荷。”郭明之站起来朝她大步走去,苏天荷顿时更紧张了,手里的手帕都快被她拧断了。“去花园走走吧。”
苏天荷一愣。花园?现在花园里除了那几株老梅到处都是雪,有什么可看的?而且苏家的花园就豆腐干那么大块地方,也没处逛。现在快到酉时了,干嘛还到花园里去吹冷风。
郭明之没去过苏家的花园,只是随口一说。等到了地方,他也有些懵。除了光秃秃的树干就是石头小道,还有树杈上压着的积雪。
这……就是花园?
苏兴德一个千户,才正五品,又是个武将。就花园里几株老梅都是费了力气才给廖氏搞来的,现在廖氏没了,就算有几朵红梅都被苏问蕊命人掐掉了,更何况其他的花。又不像侯府那样的世家,有专门的暖房,到了冬天暖房里养的花就被人搬到外面供人赏玩。
“还是去花厅旁的暖阁坐坐吧。”苏天荷看着他那呆样有些好笑。想到她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心里有些暖暖的。
“好。”郭明之应了声,走在苏天荷身侧。他见丫环赤英远远的跟在后面,小声跟她解释:“我身体挺好的。”
“啊?”苏天荷不知他怎么突然这么说,瞟了他半晌还是没明白。
郭明之只好红着脸继续解释:“第一次见面时,我才得了风寒没好透……”
“啊——,噢!”总算明白了,郭明之松了口气。“你身子挺弱的,有时间要多活动。”苏天荷接着说。
郭明之不再挣扎,反正“病殃子”三个字他是跑不掉了。他只得重新打起精神,将他们的亲事解释了一遍,并且保证多久都愿意等。
苏天荷正心花怒放的与郭明之在花厅旁的暖阁里聊着,苏寒月却在花厅里跟李桓朋大眼瞪小眼。
苏问蕊很想劝劝,但她又不能出去,只能在屏风后面坐着适时的出个声。
“捉弄自己未来的姐夫,真是好兴致啊。”李桓朋冷笑道。
苏寒月笑了笑,“那李公子知不知道,捉弄其实也是分很多种的呢?”
“这倒要请教了。”李桓朋露出讥讽的表情。
“捉弄也分善意跟恶意。像我对未来姐夫的那种就是善意的,是希望他跟我大姐姐能好。”苏寒月慢悠悠的解释。
“那只因郭兄希望与苏大姑娘结亲,若他是想毁了这门亲事,你这善意的捉弄就变成恶意的了吧……”
“李公子这就说错了。我们家是军户出身,但就算是小门小户也不会任人欺负。若他找上门来真的是来退亲的话,我不会捉弄他,我会直接叫人把他给打出去。”苏寒月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咱们都是粗人呢,一向直来进去。”
李桓朋不再理她,跟个小孩拌嘴其实挺没劲的。捉弄了人还狡辩说是善意的,巧言令色是小人。
苏寒月可不在乎李桓朋怎么想她,小人就小人,她本来就还小啊。小小的一个,不是小人是什么。
已经酉正了,再不走就得留下用晚膳了。苏家现在都是女眷,着实不便。郭明之只好告辞,带着李桓朋离开了苏家。
“三妹妹,你不是在前面待客吗,怎么与李公子斗起嘴来了?”苏问蕊责问。
“就是。真没规矩。”居然被苏天荷说没规矩,世界真是颠倒了。苏家最没规矩的就是苏天荷,居然还被她说没规矩?
苏寒月气不过,“那姓李的是什么人哪?你让郭家哥哥别带他来咱们家了,不然就叫他也别来。”
苏天荷好容易盼来了郭明之,哪能听苏寒月的。一巴掌给了她脑袋一下,“让你胡说。”
苏寒月捂着脑门一脸哀怨,真是有异性没人性。今天为了帮她,还答应跟宁姑娘合演一出戏呢。还是因为太无聊了,明天得出门转转,不然肯定会逼出病来的。
用过晚膳,苏寒月缠着苏问蕊,“二姐姐,明天我想出门一趟。”
“干什么去?”明天初六,听说鞑靼入侵到处都紧张起来,连坊市都关了呢。
“想去看看林老。鞑靼不是扰边吗,我的水晶石还在林老那儿呢,我得去把它拿回来。”苏寒月认真的扯谎。
苏问蕊不由笑道:“你那水晶值几个钱,能比命重要?”
苏寒月反驳:“谁说不值钱,而且现在鞑靼不还没打进来吗,趁明天赶紧去,不然我怕真拿不回来了。”
劝了半天苏寒月还是吵着要出门,苏问蕊无奈,只好答应明儿一早让春梅陪着她去一趟,但必须早去早回拿了就走。
苏寒月这才消停了,心中叹道:这位二姐姐对她绝对是真爱呀!
第二天的天气不太好,吹了一夜的风,凌晨的时候开始下起雪来。刚开始下的是雪粒子,等到苏寒月用完早膳雪才没这么猛了。走出房门,风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刮过来,吹得她的脸颊生疼。
就这种天气还打仗,活得不耐烦了吧!
苏府里面还好,等她们坐车到了外面才发现,许多人家的屋顶都被雪粒子给砸坏了。现在只能拿东西暂时堵着,等天气晴朗以后才能修补。大过年遇到这种天气,真是不让人安生。
本来出门前苏问蕊看着天气问过苏寒月要不要出去的,苏寒月坚持非要出去,所以现在马车被陷在雪里也怪不得人。
这种天气几乎是没人出门的,他们现在想找人帮忙也找不到。车夫询问了一下苏寒月的意见,把车卸下来留在原地,人跟马都到前面寻户人家暂避。
这一带离坊市并不远,离林老的家也没有多远了。她们冒雪前行了这么久,终是没能到。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偏偏今天下这么大雪呢。
在苏寒月咒骂老天的时候,鞑靼的军队同样也在咒骂着。今年冷得太早,部落还没有为牛羊准备好过冬的物资,现在又闹雪灾,若不出来抢点粮,部落会饿死好多人。
他们出来的时候也只带了来的食物,回程的食物都靠抢了,就盼着能多抢些回去分给族人。
雪暴一来,他们只好在离雁门关五十多里外的山坳暂避,等雪停了再出发。
这时候雁门关附近最附近边关的都指挥所内,江乐康江指挥使与下属的几位千户长们早就聚在一起,讨论着应敌之计。
“据探子来报,鞑靼军在关外五十里的山坳处驻扎,想是准备等到雪停后进攻。”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约五十左右的千户长左齐率先开口。
“既然如此,雪停之前是不用担心的。”宁千户笑了起来,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意味。“只要我们在这之前作好准备,区区五千人,我们一个指挥所便能轻松抵御。”
“切不可大意。”左千户摆手忧虑道。“虽然我们得到消息鞑靼来袭,但他们来之前并未确定袭击何处。五千人虽不少,但也不多。指挥起来灵活多变,总让我有种防不胜防之感。”
宁千户淡然一笑,“左千户太多虑了,关内又不止咱们一处卫所。其他地方也都派人传了信去,各自管好各自的辖地,别人的事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可总要如此防着也不是办法。”苏兴德也开口,“他们是否在雪停后出击只是我们的揣测,现下正值新年,不能让百姓总不出门,坊市总是不开吧。”
“为了抵御外敌,咱们连新年都顾不上呢,百姓暂不出门又有何不可?”宁千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的父亲曾经任千户长,一直过得很富足,对于百姓的日常生计并不是很清楚,或者说是不在乎。
“三两天可以,但时日一长又是年下,如何禁得住。”苏兴德反驳。
宁千户眼睛一眯,心中冷笑着问:“那苏千户觉着该当如何?”
在座都知道,两人为了都指挥史的位置有些争斗,遂不出声。
就见苏兴德站起身来,朝江指挥使一抱拳道:“属下认为,该趁着现在掌握敌军行踪时发动突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比咱们守株待兔更有效……”
“明明可以以逸待劳,何必在这大雪天里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宁千户才不会给他抢夺战功的机会呢。他知道自己论智计行军都胜不过他,那就绝不能给他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苏兴德请战,请指挥史定夺。”苏兴德不理他,朝着江指挥使又一抱拳。
从坐在一起议事开始,江指挥使便始终半眯着眼睛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这时才慢悠悠的说:“二位的话都有道理,容我再细想想,你们都退下吧。”
不答应,就是同意宁千户的计策。苏兴德眉头微蹙,顿觉失望。但多年的历练令他没有露出一点痕迹,微一抱拳退了出来。
刚回到千户所就听守卫来报,说都指挥史派了人过来。苏兴德有些纳闷,才刚回来,有什么事不能趁他在的时候说的。“请进来。”
来人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压得很低,完全盖住了他的脸。
这人是谁呀,还见不得人吗?苏兴德越发生疑。
等房内的人都退了出去,来人缓缓除下帽兜。
第三百二十三章:当真不想知道?
“江指挥使?”苏兴德赶紧行礼,心中猜测着他到来的原因。
“你一定想知道我的来意。”江指挥使捻须笑道:“你也知道我上书致仕,并保荐你的事。老朽本以为这次是十拿九稳了,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现下我却有些不敢确定了。”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这次鞑靼入侵或许是个机会。我想过你的计策,并非没有根据的。但你也知晓,所有卫所都采用了宁千户的对策,这也是有道理的。你若想争过他,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只是……”
“还请江指挥使指点。”主动出击虽说好,但却是要担责任的。胜了,固然有功,但若是败了,那便是有过。宁千户的对策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江指挥使嗯了一声说:“你可以主动出击,但这只能是你自己的意思。胜了,我这个位置就有可能是你的;败了,可能性命不保。”
他是不可能在致仕之前为苏兴德这么做的,胜了是锦上添花,败了可就是一世英明付诸东流。举荐苏兴德,并愿意在这个时候还来指点他,已经很有情义。
“胜了是可能,只是可能而已。”
“属下明白。”苏兴德把感激记在心里。
“怎么做你自决定吧。”他戴上帽兜,缓缓出了屋子,消失在大雪之中。
“来人。”在江乐康提点他的时候苏兴德就已经决定了,他相信自己能行。
苏寒月在春梅以及车夫的扶持下来到一户人家门口,等着春梅上前叫门。她跺了跺冻僵的脚,感觉两只脚都已经麻木得不像自己的。苏寒月的年纪还小,这么冷的天出门有可能把脚冻伤。
“谁呀?”听声音,应门的是个小孩。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小脑袋,是个**岁大的小男孩。“这么大的雪还出门……,你们找谁?”
春梅忙上前应道:“不知道林老住这附近什么地方……”
“你们是谁,找他干什么?”男孩打断春梅的话。
“我们是苏千户府上的,这位是咱们三小姐……”
“不知道。”不等春梅说完,小男孩“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三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青儿,是谁呀?咳咳咳……”里面传出苍老的问话以及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林爷爷,我是苏家的三姑娘,您开开门哪……”苏寒月听出了林老的声音,赶紧拍着门喊道。
院子里静了静,接着传来小声的劝慰以及大声的反驳。
最后,门终是开了。
小男孩面色不善的盯着苏寒月,像是想在她的身上盯个窟窿。
没来得及抖落的雪浸进了衣服里,头发也湿嗒嗒的贴在额上,缎子鞋更是湿冷湿冷的。苏寒月懒得理他,她现在冷得发抖,只想先靠着炉子暖暖再说。
“三小姐等急了吧?”林青在另一间屋里给车夫马六升了个炭盆,春梅陪着苏寒月在堂屋里靠着火盆子坐着。林老披着衣服从里间出来,给苏寒月和春梅一人倒了杯热茶。“小老儿家简陋,没什么好茶招待。”
可不是着急吗,这么大的雪都来了。
二人接过茶,苏寒月喝了一口才觉得有了点热乎气儿。“林爷爷是病了吗?”她问。
“要不是做那东西,我爷爷怎么会……”
“青儿。”林老不悦的阻止,向苏寒月解释道:“三小姐要的那件东西对玉雕的技艺的要求颇高,小老儿本就醉心雕工,一时忘形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的。”
“您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才是。”总算这件事跟她关系不大,她又没有催他。
“是啊。五十的人了,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林老叹息,“青儿还这么小,还没把我的手艺全学到。要是我撒手去了,他该如何是好。”一边说,一边轻轻抚着林青的头。
“爷爷,您怎么又说这种话?”林青不满的嘟囔。
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了,苏寒月赶紧说:“林爷爷放心,只要您平时多加小心,肯定能活一百岁。”
“对,肯定能活一百岁的。”林青接口道。看苏寒月的眼神亦有了一丝丝转变,至少不那么敌视了。
“青儿,你去把我给三小姐做的东西拿出来。”林老笑过一阵,精神比刚才好了些,神情也没那么萧瑟了。想起苏寒月来此的目的,觉得有必要给她一个交待。
“是。”林青应声退了出去。
出门前苏问蕊叮嘱过春梅,到了林老这儿,拿上水晶原石就回去,不要耽搁太久。可这会儿雪下得这么大,且不知何时才能停,只能耽搁了……
“春梅你也退下吧。”苏寒月需要细细的跟林老讨论一番,在场的人越少越好。
春梅去了另一个房间跟车夫一起烤火。
“你怎么过来了?”这丫头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倒过来这里烤火?
“主子的事儿,你少问。”春梅冷冷的说。她心里也不舒服,都已经向小姐投诚了可小姐还是防着她。之前是二小姐要她把小姐的事儿都向她禀报,她只是个做丫环的,能说不吗?而且二小姐也是为了小姐好,连她也没想到小姐的心眼居然这么多,而且还有事瞒着人。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得忍着,更要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伺候,小姐可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春梅暗暗提醒自己。
一会儿的功夫,林青送来了林老做出的几个试制品。苏寒月仔细看过,从里面挑出一个做得最好的说:“靠手工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确实做得很不错,相比工业化生产的精度也差不了多少。
“虽说不该问,但小老儿实在好奇。能说说这是做什么用的吗?”林老仍有些咳嗽,说话时脸泛着潮红。不知是因为病,还是因为终于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他不该问的,做为一名手艺人,这是禁忌。
苏寒月看了一眼替林老抚着背的林青,他的眼中也满是好奇。她低头想了想,林青已经见过实物了,打磨的方法肯定也已经清楚,虽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让他出去未免太过伤人。
见苏寒月沉默,林青的脸也慢慢红了,他倔强道:“不想说就算了,我还不想听呢。”
“你真不想听?”见他一副小孩儿心情,苏寒月淡笑着促狭。
林青有些犹豫,他确实好奇,但这小丫头未免太气人。
苏寒月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让他知道了就没有再捉弄他的必要,没得让人讨厌了。
“这个东西的东西叫‘凸透镜’,它的用处很广泛。”苏寒月将头上的一只银发箍取下来,把凸透镜放在发箍的上方让他们过来看。发箍上细小的花纹被放大了,非常清晰。
林老见到惊讶得差点坐不住,接过苏寒月手中的凸透镜,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古朴的墨玉。墨玉是林老母亲的遗物,跟着他几十年了,上面有什么他非常清楚,只是那些细小的篆体凭他现在的眼神已经看不清了。随着凸透镜的缓慢移动,那上面熟悉的字体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随后又变得模糊,那是夺眶而出的眼泪。多少年了,苦难的折磨让他不管看人还是看物都像蒙着一层纱。苏千户还曾替他请过大夫,但药也吃过了,针也扎过了,不能说没效果,但收效甚微。
其实他的病只是近视或者远视这么简单,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除非配副眼镜。
见他如此激动,苏寒月笑了笑,“水晶原石全都拿来做这个吧,做得不好的废品再将两面磨平做成小圆片。等全部做完你就留下一片,平时需要看些精细物件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
“小姐打算送一块儿这……凸……”
“凸透镜。”
“对,凸透镜。打算送一块儿给我?”林老有些惊讶。玉匠只负责打磨,打磨完之后若买家要求,连边角料都不能自己留着。这可是个好东西呀,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好处,居然要送一块儿给他?
“这是林爷爷您做的,您付出了心血,送您一块儿只是做个念想罢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事求到他,送他一块儿搞好关系很有必要,况且他的手艺还这么好。
“小老儿在此多谢小姐赏赐。”言罢,便要站起来行大礼。
苏寒月赶紧避过,将他扶住说:“我只是个小孩儿,您怎么能给我行大礼。而且这不是赏赐,而是送您的,是为了感谢您。”
林老知道再谢就显得矫情了,便将凸透镜收起来道:“等过两日小老儿病好以后,便尽快把小姐要的东西做完。”
苏寒月点了点头。有他这句话就行了,这趟没白来。中国,从古到今都不乏手艺精湛的匠人,精密的凸透镜在工业化的情况要要求的精度都是非常高的,但林老凭借手工及简陋的工具就能做出可以媲美工业化生产的凸透镜,这绝对值得骄傲。
知道了凸透镜的放大作用,又见苏寒月慷慨的送了一块给林老,林青看她的目光变得友善起来。
雪一直落到午后才小了些,苏寒月便在林家简单的用了午膳。林青趁着空悄悄问她:“不是说这‘凸透镜’用处很多吗,还有什么?”
第三百二十四章:如出一辙
“你想知道?”见林青点头,苏寒月眼珠一转,“等那日天晴,我带上一块,咱们到外面去,我试给你看。”
“要在外面才能试?”林青瞪大眼睛好奇的问。
苏寒月像个老学究般晃了晃脑袋慢慢的说:“自然不是。是必须有日头的时候才能试,懂了吗?”
见苏寒月故作神秘的样子,林青侧着眼有些怀疑,“你没骗我?”
“不信拉倒。”叫你不待见我,还不让我趁机好好逗逗你。
“小姐,现在雪小些了,咱们快走吧。”看这天应该还要下,只能现在走了,再晚可能就又走不了了。
“青儿,你去隔壁王老板那里借辆驴车送他们回去。”这种天气就连壮汉出门都受不了,何况还是从小娇养的小女孩儿。“你们的车不还在外面吗,马也留下吧,等回去再派人来赶。”
马六想了想说:“算了,马还是由我赶回去,后面来的人只管把车弄出来就行了。”
“随他吧。”苏寒月道。这马跟车是马六赶出来的,若出了事儿可是他的责任,这是她二姐姐苏问蕊订的规矩。
就在苏寒月坐着驴车回府的时候,苏兴德已经带人将鞑靼躲藏的山坳围了起来。
若在平日,站在高处围攻山坳并不难。可现在是大雪天,山坳里好歹还能挡挡风雪,两边山崖上这会儿可是毫无遮挡。
风一吹,透心凉。
苏兴德让他们把雪垒起来挡风,才能稍微在后面躲躲。不然,不出半刻,准得有人冻死。
“千户,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赵百户算是苏兴德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若他能坐上指挥史的位置,这空缺的千户之位他是属意让赵百户来的,所以这次也叫上了他。
“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吗?”迎着风雪,苏兴德问。他的眉毛、鬓角和胡须上全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说话时嘴角的肌肉也有些不听使唤。
“还没有,应该快了。”赵百户直起身,“属下去瞧瞧。”
又过了一会儿,赵百户回来了。“探子回禀,山坳里的鞑子好像逃跑了一个,派了些人出去找,但大多还在山坳里等着。许是雪太大,鞑子没料到会有偷袭,居然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不管了。”苏兴德坚定道:“这么冷的天,再等下去咱们的人也坚持不了多久。先把下面的鞑子灭了再说,跑出去的那些散兵不足为患。进攻吧!”
“得令。”赵百户传令下去,苏兴德带去的的一窝蜂的将山崖上的积雪往下推,然后发出震天的吼声。
这时候,有什么比用雪掩埋更能以逸待劳的。山崖上的雪落到下面已经变成了大雪团,再被声音震得松动,人为造成的雪崩将山坳里的鞑靼军全部掩埋,除了逃掉的与出去搜人的,居然没有一人生还。
苏兴德不费一兵一卒便灭掉了准备来偷袭的鞑靼军,这功军便是铁板钉钉的,谁也抢不走。
只是宵禁还暂时不能解除,剩下的鞑子兵虽然不足百人但总归是祸害,还是全部灭掉才行。
等到苏兴德等人回到所里已经是深夜了,他将战况通报给了都指挥所,并传令继续搜索剩下的鞑子兵。
苏寒月回家以后被苏问蕊好一顿训,都说了雪大让她别去,小小年纪居然这么倔,怎么说都不听。还好只是车陷进了雪里,人没出什么事。晌午她都没有回来,苏问蕊便派人出去找了,半道上遇到他们坐的驴车一问才知道是苏家三小姐。
他们先送苏寒月回了府,再由马六带着出来把落在半道上的车给拉了回去。
“你非要去,你那原石可带回来了?”苏问蕊分明看到春梅两手空空的回来。
“石头已经切了,人家正做着呢。”苏寒月双手一摊,“总不能让人家半途而废呀,花了那么些心血做的。所以心一软,便将石头又留下了。”
“糊弄你二姐呢?”苏问蕊双手叉腰,“老实讲来,今天到底做什么去了?”
要说这二姐姐还真是挺敏锐,只是她怎么也猜不到苏寒月的真正意图。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正常人都不会猜到。
“二姐姐,今天妹妹真是去了林爷爷那里,不信你问春梅。”苏寒月信誓旦旦的撒娇。
苏问蕊以手抚袖,侧头睨着春梅问:“真的?”
见春梅也这么说苏问蕊皱了皱眉,难道是她想错了……遂又摇了摇头。她这妹妹古灵精怪的,肯定有事儿瞒着她。
“就算是去的林爷爷那里,但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可能说?”苏问蕊一句句的问,她就不信问不出来。
“就是去看妹妹要的东西做好了没有。”看样子今天不问出个结果来,她二姐姐是不会罢休的。
“那你要做的到底是什么呢?我问了春梅,她也说不出来,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苏问蕊越发怀疑。
苏寒月立刻嚷道:“二姐姐说什么呢,哪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就是那种圆薄片儿吗。”
“我可不信。”平常苏寒月使小性儿的时候苏问蕊都会去哄她,当然,这种时候也挺少的。不过这次,苏问蕊没有。
“你要不信,等林老把东西送来的您都拿去验看验看。”苏寒月撅着嘴,气鼓鼓的就要走。
苏问蕊赶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说:“真生姐姐的气了?”摸了摸又说:“看看,手都冷成这样了。”又把她的手搓了搓,捂了捂放进自己袖子里拢着哄道:“还生姐姐的气呀?姐姐看你这么久都不回来不是担心吗,而且你年纪小不懂事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见苏寒月还是不睬她,只好说:“这次是姐姐错了,姐姐应该相信你的,以后再不问了好不好?”
苏寒月这才赏了她一个眼角,“二姐姐说话可要算数。”
“自然算数。”又不满的点了点她的鼻头,“这鬼丫头。跟我回翠玉阁去,你还没歇晌呢。”
苏寒月因回来得晚,一觉睡到天都黑尽,掌了灯才醒。
“怎么睡了这么久?”苏寒月揉了揉睡得发沉的脑袋自言自语。小香已经掀起了帘子,替她穿衣。“二姐姐呢?都这么晚了,怎么也不叫我?”
“小姐找大小姐商量在府里挂花灯的事了,走之前让咱们都不许扰着你,说你今天累着了。”累倒不累,就是冷得很。苏寒月觉得屋里太热了,定是苏问蕊让人多升了几个火盆。
她有些口渴,小香端了水过来给她喝。喝过水她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点,想到小香的话便问:“我们都在守制呢,府里还要挂什么花灯?”
“是老爷吩咐的,说是家里的姑娘才一点点大就都死气沉沉的,不能为了死去的人把活着的人憋屈了,便让管家去买些花灯把府里装扮起来。府里是小姐在管,外院管家能安排了,但内院却拿不定主意,便来跟小姐商量。可这事儿小姐也为难,左思右相的便去找大小姐了,想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既然父亲说了挂,那便挂,谁也说不着咱们。”苏寒月觉得苏问蕊就是太爱操心,什么事都喜欢多想,特别是这种关乎礼制的事情。
“我又不是怕人说,只是咱们毕竟在守制,是过不去自己心里头那道坎。”苏问蕊正好走到外面,一边挑帘进来一边叹道。
“母亲去了,咱们心里念着她,记着她的好,对咱们的疼爱就行了,若为这事儿把自己拘着倒要叫她不安心了。”苏寒月很赞同苏兴德的想法。亲人死了,心里难过,可再难过也该放在心里让时间慢慢消磨。心里的难过不是为了做给人看的,活着的人还得好好的活下去。
听了苏寒月的话,苏问蕊沉默了很久。她与廖氏的感情是最深的,廖氏去世最难过的也是她。苏天荷性子外放,跟苏兴德亲近,又常被廖氏说教,更是跟廖氏疏远。廖氏怕苏问蕊也被养成那样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的性格虽比廖氏强些,但骨子里对于规矩的观念及世俗的想法都与廖氏如出一辙。
廖氏在生苏寒月以前生过一对双胞胎,但都没养住,廖氏的身子也是在那个时候变差的。身子差了,想法便更消极些。那时候苏问蕊的年纪还小,常常听廖氏讲她小时候的事,怎么被别的姐妹欺负,怎么忍让。令苏问蕊不忿的同时,又令她对自己母亲深深的怜惜。为了保护母亲,她的性格行事泼辣爽利,但那些束缚廖氏的礼教却也深刻进了她的骨血,不知不觉也将她束缚其中。
等春梅带着小丫头把晚膳送进来,苏问蕊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苏寒月出了会儿神,扯开一抹笑说:“你说,要是母亲还在,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如何?”
苏寒月歪着头斜睨着她,“会高兴吧。”她一转眼珠子,“能生下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睡着了都能笑醒吧。”
这回苏问蕊才真的笑了。“是啊,这么能贫,可不得睡着了都吓醒。”
“明明是笑醒,怎么是吓醒?”苏寒月严重抗议。
屋里的丫头俱都跟着大笑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不对劲
接下来这几天时晴时雪,府里的灯提前挂起来了,跟往年差不多。苏兴德还是很忙,却由内而外透着轻松跟愉悦。
肯定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苏寒月暗自揣测。升官发财死老婆,老婆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肯定不是;发财也不太可能,现在边关正吃紧呢,这不是找死呢吗;最后就只剩下升官了。可升官得要有调令啊,怎么没听到风声?
有好事儿都不说出来,自己偷着乐,可耻!!
因为苏兴德正忙,其实是与苏府有往来的人家都忙,因为多半都是武官。关外有鞑靼军流窜,关内的城镇基本都在宵禁,宁姑娘的托付她们只能暂且往后推推了。反正她的事急也急不来,怎么的也得等元宵节过了再说吧。
说起元宵节,苏寒月其实并不那么期待,所以宵禁不宵禁的她根本无所谓。要说看灯以前也看过,但除了看灯就是看人,而且是人挤人。目光所及,全是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过元宵节看花灯,主要是为了给心上人一个亲近的机会。你说她一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又没有心上人,看花灯就只能是给人贩子机会了。
说起苏家的苏天荷苏大姑娘就与苏寒月完全相反了,她就是苏寒月所说的那种有心上人的一类。现在又遇到刚解开误会的特别时期,那热情更是空前的高涨。缠着苏兴德问了好几次关于元宵节宵禁的事儿,把个苏兴德问得直皱眉。
来犯的鞑子被他灭掉了十之**,剩下那些散兵也陆续的抓了些。可能是因为抓得太狠,剩下的那些这几天便龟缩不出了。一直这么宵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开个口子看情形再作定夺。
苏兴德将自己的想法同江指挥使一说,很快便决定元月十三先解禁苏兴德所辖地区的坊市。也就是说,花灯节可以提前两日开始了。
消息传出来,街上终于又有了过节的气氛。
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百姓们有些担忧。虽说已经解除了宵禁,但这雪要再这么下下去,估计房子都能给下倒了。那灯挂出去还没等人来看就都坏了,还有谁有心思去倒腾呢。
好在元月十二的下晌雪终于住了,还看到了冬天里难得一见的日头。百姓们松了口气,苏天荷也松了口气。
苏兴德破天荒的留在了家里没出去,还真是稀奇,不过这一天来往苏兴德书房的人也没有断过。各色打扮的人都有,就是没有着兵服的。这种情况表面看来没什么可奇怪的,大过年的谁家不来个人。但那紧绷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来往苏兴德书房的人俱都是一脸严肃,苏兴德的书房外守卫的士兵也增加了。
这禁怎么越解越紧张啊?苏寒月在心里冷哼,还想瞒我。肯定是做的假象,专门用来迷惑敌人的。
看苏天荷一脸兴高采烈的准备着花灯节上要穿的衣服、首饰等物件,苏寒月扁了扁嘴。苏兴德再怎么迷惑敌人,对自己的女儿总该说句实话吧。但苏天荷高兴成那样,若知道了实情苏家的后院可别想安宁。只是话又说回来,苏天荷再怎么准备也只能着素服,戴素银,她还在守制呢。
苏问蕊是有些墨守成规了,但苏天荷却不能太不拘小节了。花灯节上肯定会遇到熟人,做做样子还是有必要的,免得给人说嫌话。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苏寒月决定给苏问蕊吹吹风,让她提醒苏天荷一下。
第了十三这天,天公还是很作美的,延续了前一天的晴好。满眼的银装素裹被金色的日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节日的气氛空前高涨起来。早早的,坊市上就摆出了很多小摊,卖花灯与面具等一些小物件的是琳琅满目,卖元宵与馄饨等吃食的便热气腾腾,还有卖面人、糖葫芦等一些个小吃食的游摊沿街叫卖,坊市里仿佛一瞬间便热闹起来。
苏天荷与郭明之相约赏花灯,苏寒月就成了现成的借口。
“我带三妹妹出去赏花灯。”苏天荷是这么跟苏兴德说的,且没问过苏寒月的意见。
“我何时说的要出门赏花灯了?”看苏问蕊笑得前仰后合的,苏寒月生气道:“我没说过,我不去。”什么借口不好找,偏拿她来当。
“去吧,就当是帮大姐姐的忙。”苏问蕊劝道。
苏寒月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泄气道:“以大姐姐那个性子,估计一出门就得把我撵走。”这么大个电灯炮,既碍眼又碍事。
苏问蕊又笑。好半晌才缓过气来,“无妨的,我会跟你一块儿去,到时候你就跟着我。”
苏寒月愣了一下,“二姐姐不是说不去吗?”
“父亲让我去的,说是跟着你们出去发散发散。”苏问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
苏问蕊的心思重些,心中总记挂着廖氏的事。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可家里人都能感觉出来,苏兴德当然也不例外。
“咱们父亲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挺糙的,但偶尔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呢。”苏寒月笑叹。
苏寒月又取悦了苏问蕊,她笑点着苏寒月的鼻子说:“好哇,你居然敢打趣父亲,看我不向他说去。让他好好罚罚你这口没遮拦的。”
“好啊,就罚我不许出门看花灯。”苏寒月还对赏花灯的事耿耿于怀。随后也憋不住,跟苏问蕊笑作一团。
用过晚膳,三姐妹收拾妥当出门时郭明之已经等在了影壁处。
挺准时的,这饭点还没过呢。
“郭哥哥好,你吃了吗?”苏寒月朝他行礼,顺便打趣他。
“三妹妹好。”他行了个礼接着说:“刚用了些点心,一会儿到坊市上再吃。你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告诉我,我给你买。”郭明之面上挂着儒雅的笑,看向苏寒月,还真有那么点翩翩佳公子的样儿。若那眼神不总往苏天荷身上飘的话,给人的印象肯定会更好。
苏寒月叹了口气说:“我想着自己年纪小,又没有心上人替我买吃的,刚在府里已经吃得饱饱儿的了,你不用给我买。”说到后面,看着郭明之胀红的脸,苏寒月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出了。
“你这小蹄子,胡说什么哪。”见心上人被妹妹欺负,苏天荷忍不住了。
为了心上人这么吼自己妹妹,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大姐,三妹妹还小呢,你别吓着她。”苏问蕊就看不得苏天荷欺负她。
“你就护着她吧。”苏天荷哼一声上了车。
到底是谁护着谁?
苏寒月不服气苏天荷拿她作了伐子转过头就扔,上前几步扯着郭明之的袖子说:“郭哥哥,每次我跟你开玩笑大姐姐都欺负我,你说你该怎么补偿?”
见苏寒月那俏皮的样儿,郭明之宠溺的反问:“三妹妹想要何补偿?”
苏寒月沉吟了一会儿说:“暂时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向郭哥哥要吧。”
郭明之点头应下。
“到底走不走?”苏天荷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都没见人上来,掀起帘子不耐烦的问。
“来了来了。”苏寒月应道。这火爆脾气到底像谁呀,连苏兴德都是这样。
马车缓缓开动,迎着夕阳的余晖,在身后投下长长的斜影。郭明之上了另一辆马车,跟在苏家的马车后面朝巷子外走去。
还没到坊市,郭明之让她们停下等一等,原来李桓朋也要跟他们一块儿赏花灯。只是郭明之为了不耽误接人,省下了用晚膳的功夫,李桓朋便找了家小饭馆用了,顺便等她们。
心真诚啊!
苏天荷知道后难得的露出了一抹娇羞,咬唇低骂,“傻瓜!”
苏寒月则与苏问蕊埋头低笑。这傻不傻的反正有人喜欢,不就应了“傻人有傻福”那句话吗。
终于看到坊市了,马车在离坊市不远处停下。其实这里离林老的家也不远了,若有时间苏寒月打算去林老家里瞧瞧。给他送盏花灯去,算是鼓励。
下了车,苏寒月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
那躲在角落里偷偷打量着来往行人却不乞讨的乞丐;不远处扛着一靶子糖葫芦只管吆喝却不卖的小贩;还有对面二楼坐在窗边拿着杯茶不喝却盯着楼下的客人……
外松内紧隐藏在热闹下的紧绷感再次袭向苏寒月,刚刚兴起逛坊市的兴头如雪般消融了去。一会儿买盏花灯便去林老家吧,今晚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刚到坊市他们便分成了两拔,一拔自然是苏天荷跟郭明之,另一拔则是苏寒月、苏问蕊与李桓朋了。苏天荷跟郭明之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兴兴头头的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苏寒月是心事重重,李桓朋则是心不在焉。这两人都不说话,苏问蕊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引起话头来。
“二姐姐,咱们去买花灯吧。”苏寒月不想再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她真是不愿在这坊市里多呆了。
“好。”李桓朋此时正四处张望,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听说他是京城来的,这坊市的花灯节想必入了不他的眼。苏问蕊见他不反对,便牵起苏寒月的手往卖花灯的摊子走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肯定有事
摊子上的灯倒是挺多的,不过都是用竹篾弯成一定的形状,然后把纸糊在表面,非常的原生态。苏寒月想选一个特别点的,苏问蕊却给她挑了个兔子灯。可爱是可爱,就是太普遍了些,满大街都能看到拿兔子灯的。
苏寒月想了想说:“我要把这个漂亮的兔子灯送给林青。”
“林青是谁呀?”苏问蕊问。
“林青就是林爷爷的孙子呀。”苏寒月还在花灯摊子上翻找。
“既然是男孩就应该选这个。”李桓朋忽然插话,更是把一只做得像匹狼般栩栩如生的狼形灯递到了她面前。
这人不是一向跟她不对付吗,为什么要帮她。苏寒月一挑眉,见李桓朋的目光却是定在苏问蕊的身上。原来如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不客气的收下说:“给我吗,真是让您破费了。”
李桓朋这才把目光缓缓的放到她身上,见苏寒月看都没看他,正拿着狼形灯仔细打量。嘴里还一边说:“不错不错,做得真像。”转脸看向苏问蕊道:“二姐姐,这两个我都想要,只是……”苏寒月咬了咬手指,“怎么能让李公子破费给我买两个呢?”
看她一脸天真的样儿,李桓朋在心里咬了咬牙,你就装吧。“两只花灯的银子我还是付得起的。”
不等苏问蕊推辞,苏寒月快语道:“那就谢谢李公子了。”想追我姐还敢不出点血,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哪!
“二姐姐,妹妹腿疼不想逛了,咱们去林爷爷家吧。”苏寒月转头就露出苦瓜表情哀求道。
“这……”苏问蕊看了李桓朋一眼,“咱们明天再去吧。或者大姐姐他们回来了,若时辰尚早咱们就去,好不好?”
不好。“可是妹妹腿疼啊!”苏寒月眼珠一转,“不然让春梅先送我过去,然后再跟马车回去等着。等你们碰了头再来林爷爷家接我。林爷爷家离得很近的,就在坊市街口。”见苏问蕊仍是犹豫,苏寒月加强火力,“林青呆在家里出不了门,看不了花灯,他多可怜啊,你让我去看看他吧……”
苏问蕊终于败在了她的强力猛攻之下,让春梅带着苏寒月去了林老家。
苏寒月临走时向李桓朋挤了挤眼,意思是:小子抓点紧啊,机会已经给了,要懂得把握。如果把握得好,等三年孝期一过,她二姐姐也可以嫁了。到时候苏家就成了她的天下,再不怕被人发现她做实验了,哈……
苏寒月自顾自做着美梦,李桓朋却被她挤眉弄眼的搞得莫名其妙。
也不知女孩是不是早熟些,或者是苏问蕊管家理事得早所以比一般女孩成熟些,她应是看懂苏寒月的眼神的,否则也不会一脸羞红的瞪她了。
到林老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苏寒月路过马车时把狼形灯放在了马车上。送林青那小子白兔灯就行了,他那么单纯,肯定高兴。
春梅上前敲了门,好一会儿才听到林老的声音。
“林老,是我们家三姑娘。”春梅应道。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还伴有奇怪的“悉悉索索”声。
苏寒月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有人在小声争吵,还有拉扯和杂乱的脚步声。莫名她便联想到苏兴德今天做的局,不会是有人藏在林老家吧。从林老的长相跟他对鞑子的厌恶,他应该是汉人和鞑靼人的混血。是鞑靼人混进来了?从林老刚才应门的声音上判断又不像是受威胁的样子?
“再敲。”苏寒月直起身子,神情冷然的低声命令春梅。再出口的话却是脆生生,甜丝丝的,“林爷爷,我是来给林青送兔子花灯的,今天花灯节开了,坊市上的花灯好漂亮……”
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接着是缓慢而又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却似乎不止一个人。
“吱呀——”门终于开了,露出林老那张苍老中略带憔悴的脸。
苏寒月提着的兔子灯亮着,暖黄的光投在她带笑的脸上显出一种静谧的温馨,连带在他的嘴角也染上些许笑意。他朝苏寒月和春梅身后看了看,没见着有人,笑容扩大了些,招呼着苏寒月进屋坐。
苏寒月一直觉得门后藏着人,进去时却什么也没看到。她敢肯定不是自己感觉失误,林老开门时的小心翼翼与神色中的不自然让她肯定,必然事出有因。
“这个花灯送你。”苏寒月刚进院子,春梅跟在她身后。林老已经关上了院门来到她们身边,神情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她抬起头,看到立在堂屋门面神色警惕的林青,身后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给人一种孤单的感觉。苏寒月伸出手,将花灯提高些让他看。
“我不要。”林青的态度比上次苏寒月离开时冰冷了许多。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苏寒月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青儿,三姑娘是好意。”林老训斥完便抬手,请苏寒月进堂屋里坐。
“林爷爷,您别多心,我不是来摧您的,真的是来送灯的。”苏寒月急急的强调。
林老愣了愣,旋即又笑了。苏寒月的话让他完全放下心来,更肯定苏寒月没有看出什么。“我不多心。”转头看见林青还立在门边,忙斥道,“还愣着作什么,三姑娘给你送灯来,还不接着。”
林青不情不愿的接过了苏寒月递过去的灯,表情嫌弃但眼神却很专注。
“这是兔子灯。”苏寒月介绍道。
“我知道,不就是个兔子吗。”林青翻来覆去的看,但又有些为之前的话拉不下脸面,虽不再嫌弃却还是冷着脸。
“你看它眼睛红红的,多可爱啊。”苏寒月状似随意的一边说,一边往堂屋里走。那人到底藏哪儿了,她的眼珠骨碌碌的转,悄悄的到处逡巡。
“还行吧。”林青的语气终于不再那么冲。从来没人送过花灯给他,他其实挺高兴的。林老与春梅俱都笑起来,林老是为了孩子气的话笑,春梅却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惊惧。平日里她的小姐从不说这种孩子话,这是怎么了?
“春梅你先回去吧。”苏寒月在堂屋里坐下。
林老让林青去倒茶,林青小心翼翼的将花灯压在供着菩萨的香庐下面。“怎么要让你的丫头走?”
刚听到林老问,就看到门外有个黑影晃了一下。
“是这样的。”苏寒月慢慢解释,“今天大姐姐跟二姐姐带着我出来赏花灯,可半道上我看到了这个兔子花灯便想送给林青。好说歹说两位姐姐才放我过来。但他们找不到这里,我只能让春梅先回马车那儿等着,等她们逛完灯会再跟着春梅来接我。”
林老想了想,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些,否则那人若是沉不住气跑出来可就麻烦了。苏兴德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又是苏兴德的女儿。而且这丫头挺乖巧的,又送‘凸透镜’给他,是个心善的孩子。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想伤她。“那你为何不与姐姐们一起赏花灯呢?”
苏寒月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花灯就那几种,看来看去的也没意思,不如过来看看林爷爷做的‘凸透镜’如何了……”
听到这儿,林老才放声笑起来。
林青哼道:“还说是来给我送花灯的,还不是来摧爷爷快些给你做?花言巧语。”
喝,还会说成语,这缺心眼儿的小屁孩。
“林爷爷……”
“无妨无妨。”林老捻须笑道,“说起来也做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做得不好的还需要磨平,过不了多少时日便能给你送去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苏寒月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对春梅道,“你快回去吧,别让姐姐们等急了。”
“也是,那就走吧。”虽然丫环没有苏寒月重要,但毕竟是条人命,能不杀生便不杀吧。林老站起身,主动走到门外挡住刚刚晃过黑影的方向送春梅出门。
春梅当然发现了不妥,是自家小姐不妥,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满心疑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苏寒月。见小姐看起来很镇定,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才又放下心来跟着林老出了院子。
出门之后上了马车,随着马车驶离越走就越觉得不对,她好像错过了什么。小姐肯定知道,可她却什么都没说。若有事,就不会让她离开了吧。小姐那么聪明,就算有事也能解决吧。
想到这儿,春梅微微放下了心。她的思绪也渐渐弥漫,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姐给她的感觉就渐渐变了,她不再叫自己春梅姐姐。
记得新年之前小姐重病,那么孱弱的样子,叫着她春梅姐姐,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后来小姐的病加重了,还曾一度没了呼吸,多亏大夫的那两根银针把她给救了回来。小姐是救回来了,但看她的眼神却变得冷淡而疏远。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不清楚,只是觉得小姐越来越有主意,比二小姐还要有主意。
有时候明明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孩子话,却能让事情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就像今天,让她敲门的时候声音明明低沉冰冷得吓人,可下一句又变成了平常向二小姐撒娇时的语气。
第三百二十七章:还有戒备
这捉摸不透的变化让春梅心情很糟,她作为苏寒月的大丫环居然猜不透主子的心思,那又如何能伺候得好主子呢?带着抑郁的心情,马车缓缓驶向了坊市路口。
“三小姐既然来了,就看看那些做得不太好的‘凸透镜’吧。”林老送走春梅,又确认关好了院门,回到堂屋让林青将那些有瑕疵的成品拿了出来。“小老儿打算将这些磨平,三小姐觉得如何?”
苏寒月接过来,将每一块拿出来细细的验看。“这块不是做得挺好的吗,为什么要磨掉?”
林老接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对着之前那块再次反复看了一会儿,含笑指着中间说:“这里有两条细细的交叉的裂纹,是生在里面的,许是原石生就时就有的。毕竟是瑕疵,还是磨掉罢了。”
“这一块做得这么好,磨掉怪可惜的。”苏寒月叹道,“不如让我带回去吧。既然是天生的,那便怪不得人,更怪不得它,这更是它与众不同之处。”那两道十字交叉纹几乎是相互垂直的,就像是故意刻在上面作标记的一般。苏寒月直觉,也许可以用来做点其他东西。
“既然它得了三小姐的眼缘,那便是它的福气。三小姐既要,那便拿回去吧。”林老笑呵呵的。真是孩子气,老是喜欢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等把这些有瑕疵的凸透镜都挑捡完,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苏寒月还从里面发现了好些有相同或者相似纹路的,其中有几块几乎是完全垂直的,只是交叉点多在边缘位置。有一块没什么瑕疵,只是比其他的小了不少,是林老练手时做的。她勉强挑了三四块出来,银镜既然暂时做不了,不如试试做个望远镜来玩玩。
闲话了半晌,院外才又重新传来敲门声。
总算来了,可真够久的。若再晚点,苏寒月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林老手刚摸到门拴就听外面的人喝道:“快开门,搜查。”他的笑容瞬间凝固,林青也紧张得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人来搜查?而且……这些人是傻的吗,怎么能直言搜查?
苏寒月暗道,不会是春梅发现了什么告发了吧?
不可能,很快她否定了这个想法。
春梅走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是犹豫中带着一丝迷惘,也许发觉有些不对劲,但应该没有发现这里藏着人。遂稍微放松了些,思考着该怎么办。
现在苏寒月敢肯定,藏在这里的绝对是个鞑靼人,而且与林老、林青都认识。把人藏在这里,他们俩都是自愿的,并未受到逼迫。这让苏寒月有些犹豫,到底该帮他们一把,还是不动声色的找到他,并将他交给苏兴德呢。
若被苏兴德抓住,绝对是大功一件。但那人的命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还有林家这一老一小。看他们这么紧张,这人对他们很重要吧。
苏寒月的思想斗争很激烈,帮苏兴德可以立大功,帮林家就有可能惹祸上身,但对林家来说她便是大恩人……
虽然思想斗争激烈,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她便作出了决定。
苏寒月走到门边,站在林老身后。等门一开她便问:“是我爹爹叫你们来了吗?”
来搜查的士兵眉头一皱,“你爹是谁?”
苏寒月头一歪,疑惑道:“我爹是苏兴德呀,不是他让你们来接我的吗?”
苏兴德……苏千户,原来这是苏千户的女儿。士兵的态度立刻恭敬了些,“苏千户现在正忙,并未让属下来接小姐。”
“噫——,那,那我就等姐姐们来接我吧……”苏寒月回头朝院子里看了看,“你们要进去搜吗?我一直呆在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咱们的人抓到几个鞑子,说从他们那儿逃跑的奴隶躲在这附近……”
苏寒月伸手捂住嘴,吃惊地问:“有坏人吗?”
“外面全是咱们的人,小姐不用担心。”士兵忙解释,却没有要走的样子。
“还不进去搜查,站在门口干什么呢?”一个头目模样的士兵走了过来,盛气凌人的斥道。
士兵对他耳语几句后之前的气势顿时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苏家小姐。”接着用哄小孩的音调问,“要属下派人先送您回家吗?”
“不必了,我要等我姐姐。”苏寒月谢绝了他的建议。
头目四处张望了一下,继续劝:“这里这么破旧,呆在这里有失小姐身份。”
“怎么会。这是林爷爷,连我爹爹都敬重的人呢。”苏寒月赶紧介绍。
顺着苏寒月的手指方向,头目才施舍了林老一眼。之前他可没把这老头放在眼里,可现在听苏寒月这么一说,这是连苏千户都敬重的人,他便不能随意对待了。对林老露出一个自认为和煦的笑容问:“请问一下这位老人家,有没有发现附近有何可疑之人?”
林老立马摇头摆手道:“小老儿是带着小孙子住的,平日里基本不出门,都一直呆在家里做活呢。”
“连今天花灯节都没带孙子出去玩玩?”头目又问。
“小老儿年纪大了,才病愈受不得冻,便没去凑这个热闹。”
没等头目再问,苏寒月就插嘴说:“我今天就是趁着赏花灯的机会来看望林爷爷的,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要进去了,林爷爷的病才刚好呢。”
苏寒月的话明显比林老管用,头目眼珠转了几转,朝着手下一挥袖,“走吧。”
“头儿,还没搜呢……”手下提醒。
头目一个大巴掌抽过去,“搜什么,没见苏家的姑娘在吗,这怎么会有贼人……”
士兵与头目的对话被两扇破旧的木门关在了院外,越来越远……
随后,相邻人家又传来拍门声,喝斥声,木盆落地,门扉被撞开,小孩啼哭,女人惊叫,又是一阵激烈的喝骂,再次远去,又在另一处重复上演……
“林爷爷,藏在这儿的到底是什么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苏寒月没理会林老惊愕的表情继续说:“刚才那些士兵若搜不到人肯定会再回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你是如何知晓……何时知晓的?”林老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在进门之前我就发现不对劲,后来坐在堂屋里看到一晃而过的黑影便肯定了。”苏寒月见林老还是不说,林青把脸胀得鼓鼓的,满眼警惕的望着她。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我若是要告发,刚才就已经说了,现在更不会问你们。”这是打草惊蛇好吗?
林老与林青仍旧没有说话,一个人影慢慢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材很高大,至少比林老高大些,眉眼与林青有几分相似。“三小姐,你想做什么?”他的汉语不太纯正,带着些鞑靼口音。
“我要是想做什么,你就不会还站在这里。”苏寒月见那人对她没有露出敌意,松了口气接着说,“之前到处都在宵禁,你想必清楚是为何事。刚才听士兵说追你的那些人已经被抓了,他们不会替你隐瞒,若无人帮忙,你被抓住也是迟早的事。”
男子仍旧看着她,并未完全相信她说的。只是紧紧的盯着,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苏寒月觉得很无奈,“看来我不把帮你的原因说清楚你是不会相信的。”见男子目光闪了闪,苏寒月只好继续道,“其一,林爷爷帮我把需要的东西做了出来,我不希望他被你连累,出事;其二,林爷爷出事对我的父亲也会有影响,毕竟当初是他把林爷爷救下来的。现在正是我父亲的关键时刻,一丁点儿的影响都会让他功亏一篑,我们苏家也有可能就此败落下去。”
男子的眼神里还有戒备,只是不那么锐利了。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林爷爷要是还信得过我就把他的事对我说说吧。”不了解情况,就算想帮也帮不了。
林老与男子对视一眼,垂头思索了半晌才缓缓的说了起来。
原来男子是林老的儿子,名叫林文盛。是林老与一名鞑靼舞姬所生,那舞姬在生下林文盛没多久就死了。林文盛作为舞姬的儿子,身份自然也是奴隶。林老因为制作玉器手艺出众,在奴隶当中的地位也相对较高,林文盛就被他托付给一名女奴养着。直到林文盛十多岁的时候才再次回到他身边,那时候的林文盛并不愿子承父业学习玉雕,反而热衷于对力量的追逐。
也是他命该如此,林文盛天生就力量过人,后来便被主人收在身边做了护卫。虽然林文盛有更深的鞑靼血统,但从小的经历与林老的教导却让他更亲近汉人。有一次,在追捕一名被掳的汉族女子时林文盛救下了她。那名女子是齐安府周家的小姐,周家世代行商,这位周小姐就是偷偷跟着商队来鞑靼的。林文盛本想放了这位周小姐,让她回周家去。可周小姐却说她被掳的事家里已经知道了,就算回去也是关进家庙。
她毅然决定留下,为了报答林文盛跟在了他身边,林青便是他们的儿子。林青三岁时周小姐重病,她不想自己的儿子留在鞑靼当奴隶,便央了来鞑靼行商的周家领队将儿子藏在货物中带去雁门关,让闺阁时侍候她的老嬷嬷养着。
第三百二十八章:你想过吗
林文盛觉着儿子年幼,远远的养着不是办法,便与林老商量先送林老入关。林文盛本也想入关,但当时情形容不得他一起走。林老入关后为掩饰身份,便谎称林青是他收养的。
年前,他听说鞑靼想派人袭击汉人关口附近的村落,抢些粮食好过冬,他便主动请缨。来时正好遇到雪暴,他趁着没人注意逃跑了。只是边关一直查得严,晚上又要宵禁他只好东躲西藏的过了几日。后来终于听说雁门关停止宵禁了,正好父亲与儿子都在这里他才潜了进来。谁料,那些追踪他的鞑子兵也跟过来了。
听到这里,苏寒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文盛就是打算来关内生活的,根本就没打算再回关外去。但这分明是苏兴德做的一个局,不抓到林文盛,苏兴德是不会撤兵的。
“既然如此,你更不能呆在这里。”得让他换个地方,隐姓埋名的先住一段时日,等事情平息把那完些被抓的鞑子兵处理完才能露面。
林老疑惑道:“这是为何?”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若不想被抓到,只能离开。若想长期住在这里,离开过后还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露面。得等事情过了,再以找个帮手的名义从坊市带他过来。”林文盛以前是鞑靼贵族的护卫,被发现了可是个麻烦呢。
这……
林老与林文盛还在犹豫,林青却开口道:“爹,你听她的吧。”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他,连苏寒月都觉得吃惊。
不是不待见她吗,怎么还帮她说话?
许是没被人这么注视过,林青的神情不太自然,看都没看苏寒月一眼。
是不敢看吧……
还有这娇羞的小表情……
林青的脸渐渐红起来,终于鼓起勇气说:“苏千户当初救了爷爷,又帮爷爷置下这个作坊,还让咱们去苏家帮三小姐做东西。若咱们出了事苏家也开脱不掉,不如就信三小姐说的,况且她说的也有些道理……”
“青儿说得没错,难为三小姐替咱们想得这么周到,就听她的便是。”林老也沉吟着点头。
“连您也这么觉得吗?”林文盛上前一步,指着苏寒月对林老说,“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林老转头微笑着看向苏寒月,“可别瞧不起孩子……”
院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屋里屋外刹那静了下来。
冬日的夜晚呵气成冰,空中缀着的星子点点闪着寒光,仿若冷到极致直侵入人的心底。许是太冷的缘故,连老鼠都躲在洞内不发出一丝响动。
巷子里传来敲梆子的声音,二更天了,一阵凛冽的寒风越过院子的墙头刮了进来,冷得人一个激灵。
“谁呀?”苏寒月问,再不出声他们该起疑了。
怎么是苏寒月在问,那林老爷子呢,还有那个林老认的孙子去哪儿了?
“小姐,大小姐与二小姐来接您了。”春梅应道。
“怎么这么晚,知道我等多久了吗?”苏寒月使眼色让林老去开门,一边小声对林文盛道,“以你的能力偷偷上我们丫环的车应该不是问题吧?”
林文盛凝视了她一会儿,终是点了头。
那就行了。
林老这时已经开了门,苏寒月回头,林文盛已经不见了踪影。
进门来的除了春梅还有苏问蕊、苏寒月、郭明之及李桓朋,最后跟着苏问蕊的丫环小香。众人将这个一眼看尽的小院子打量了一遍,黑漆漆、空荡荡的,只有院墙边上一棵挂着几片叶子的老树古怪的伸展着枝杈。他们被林老请进了堂屋,堂屋里本来没什么东西显得空旷,一下子涌进这许多人顿时就变得逼仄起来,连凳子都不够坐。
苏问蕊看出了林老的局促,以为他是招待不周不好意思,“我们刚刚坐车过来的,就想站一站。”
林老这才想起凳子不够的事儿,若平时他也许会觉得不好意思,现在还哪有心思想那个。他点点头,带着林青下去端茶水。
“二姐姐,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呢?”苏寒月再次起了这个话头。
苏问蕊看了苏天荷一眼,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忙笑着说:“也不算太晚……还不是你,非要来林爷爷这儿,不然咱们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苏寒月点了点头,“这么说是我的错。是我闹着要出来赏花灯,还把妹妹撇下自己会情人,玩得不亦乐乎忘了时辰……”
“苏寒月……”苏天荷被郭明之拦住了,若不然她肯定要苏寒月好看。
苏寒月淡淡的瞅着她,“郭公子,我大姐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这都什么时辰了,才来,知道我等了多久吗?”没有在意思苏天荷的躁动,苏寒月接着说,“林爷爷家就住在坊市口,从坊市过来是要走十万八千里吗,能耽误多少时间……”
“别说了。”苏问蕊也忍不住了,斥道。这儿还有外人在场呢,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浑闹像什么样子,况且还是在别人家里。
“你让她说。”苏天荷气哼哼的,“今天既然已经开了头,索性让她说个痛快,把平日里的没说的全都说出来。”
苏问蕊能如何,只能两边的劝。“大姐姐,三妹妹还小呢,你跟她计较做什么?”
“小?我瞧她人小心可不小。”这句话李桓朋赞成。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说出的话也是一套接一套,没得让人占便宜的时候。
“既然大姐姐想听,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苏寒月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母亲还在守制,按说咱们就不该出来。是父亲体谅咱们女孩家年纪小,整日里闷在家里怕闷坏了。你呢,为了赏花灯打着我的幌子出来,我没说错吧?是我想看花灯吗,分明就是你想出来与他相会吧。这还没嫁呢,只怕嫁了你得粘在他身上。你一个女孩子,什么叫矜持你知道吗?什么叫闺训你又懂吗?成天跟个男孩似的就算了,还为了个八字没一撇的外男把妹妹丢下不管,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够了。”苏问蕊终于怒了,“这么说大姐姐,你还有没有个做妹妹的样子?”一挥袖就往院门走去。
苏寒月怕小香跟着上了丫环的马车,立刻吼道:“春梅,我跟你坐一辆车,别让其他人上来。”还来不及跟林老说一声,便忙不迭的跑到丫环坐的那一辆车边,吃力的往上爬。
苏天荷与郭明之都被骂了,心里还没回过味来,苏问蕊又难得被气到也没发觉异常。唯一李桓朋感觉这场争吵来得有些突兀,结束得也有些急促。他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跟了出来。
苏寒月一掀帘子就看到了里面的林文盛,被他扶了一把才上了车。她让林文盛在靠近车帘的车壁旁躲着,自己则坐在车里吸引春梅的注意,免得她突然发出叫声引起怀疑。
春梅被苏寒月刚刚的气势给吓到了,现在还有些懵。她看了眼旁边扶着苏问蕊上车的小香,心底叹了口气爬上了车。
掀开车帘就看到苏寒月正坐在车里正中的位置,刚准备往里余光却瞄到左侧伸来的一只手。正要大叫,嘴就被捂住了。
苏寒月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她了然的点了点头才让林文盛放开了她。
李桓朋最后出来,上车前朝苏寒月这辆车看了过来,只看到春梅的脚在帘子下面顿住,随后又缩了进去。
没有异常吗?
马车一路往苏府驶去,苏天荷被烦得没办法了。“我跟三丫头吵嘴,你哭什么?”
自从上了车,没一会儿苏问蕊便哭了起来,一直呜呜个不停。
“娘亲才去了不到两月你们便吵成这样,以后还不知会如何呢?”苏问蕊一边擦着掉个不停的眼泪,一边控诉。
虽然她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但这场争吵却不是她开的头。“今天都是三丫头闹的。”
“是,今天是三妹妹起的头。但你呢,你就没有错吗?”苏问蕊想起自廖氏死后这两个月来自己操的心,越发委屈,“你是苏家的大姐,娘亲去了丧仪的事你不管,三妹妹病了你就去看望过一次,可郭家不承认亲事的时候你却可劲儿的闹腾,你想过我们吗,你想过我吗?我是你妹妹,却事事都要做,偶尔三妹妹还会帮我的忙,可你呢?今天三妹妹确实不该吵,但她有句话说得没错,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苏问蕊在车里一通发泄,终于将积在心里两个多月的怨气给散了出来。心里是痛快了,但又觉得话说得有些重。她小心的看了眼苏天荷,见她一径沉默。想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便也沉默下来……
“小,小姐……”这个像座山一样的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车上?为什么小姐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题一个接一个纷至沓来,春梅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搅乱的线,一点头绪都没有。
小姐,小姐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什么。她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哀求的望着苏寒月。
这件事必要春梅帮忙的,“现在不是时候,回去我会告诉你的。”春梅还是一脸的迷茫,“他是我叫上车的,你不用担心。”
什么?
第三百二十九章:虚张声势
春梅瞪大眼。难怪小姐一点都不惊讶,还让她别出声,原来这件事就是小姐安排的。
小姐怎么就敢确定只有她们俩坐这辆车呢……
春梅一点点的回想,越想越心惊。难道小姐在决定来林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为了救这个人才去的?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候,苏寒月正在打着瞌睡,她不知道自己在春梅的心目中已经被完全神化了。二更时分正是她的睡觉时间,虽说那场架吵得有些过火,但对苏天荷她并非一点埋怨没有。
这么晚才过来,不知道已经耽误人家休息了吗。
“那……一会儿回了府,他该怎么办?”这么大一个活人,总不能在人眼皮子底下消失吧。
喔,对了。
要不是春梅问,苏寒月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一会儿到了府门口,你先下车,然后悄悄地把二姐姐给我请过来。记住,等郭哥哥和那姓李的走了再去,别引人怀疑。”
“可是……,您一直不下车,二小姐会问的。”人家都下来了就她还躲车里不出来,是个人都会怀疑。
苏寒月抓了抓脑袋,“就跟二姐姐说,我还在车上发脾气呢,说母亲去了就再没人疼我了……等人一走她肯定会来的。”
春梅突然想起被卖来苏家以前,她在外面听过一段说书人讲的三国的事。她家小姐脑子这么灵,比诸葛亮都不差了吧。才这么小的年纪,等长大了不知该有多厉害呢。她的眼睛亮了亮,闪出崇拜的光。想到自己今年就十六了,没办法一直呆在小姐身边心中不由失落,神情又黯然下来。
苏寒月这时正靠着车壁,脑袋随着马车的行进晃动,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丫环坐的车没她们坐的好,虽然生着炉子也不冷,但坐的凳子可没有那么柔和舒服了。她坐得有些僵硬,想换个姿势却没坐稳。要不是林文盛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就摔车板上去了。
其实林文盛也挺郁闷的,上车后苏寒月就交待了几句便开始打瞌睡。那个丫环更怪,先是露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接着又变得垂头丧气。也没人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只好就这么呆坐着,渐渐开始后悔不该听苏寒月的离开父亲和儿子。就算是被抓住,也能跟他们再多呆一会儿。
马车,在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时候停了下来。没了马蹄声与车轱辘转动声的遮挡,其他马车的动静清晰的传来。
有人跳下车的声音,放踏凳的声音,掀帘子的声音,走路的脚步声……
马车停的时候苏寒月就醒了,听到其他车里的人都已经下了,她对春梅使了个眼色,让春梅下车照着她的吩咐办。
外面说话的声音停了停,虽然听不清楚,但苏寒月猜应该是在道别了。
接着,马蹄声又响了起来,还未消失,又响起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寒月掀开帘子的一角,把脑袋伸出去。见苏天荷远远的转了身,看也没看她就先进了府。
她先走了也好,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问蕊走到她面前停下,“大姐姐已经走了,你还在闹什么脾气?”
苏寒月眨了眨眼,静静看她半晌问:“二姐姐觉着妹妹是个无事生非之人?”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想消停?苏问蕊皱起眉。
“二姐姐上车来吧,妹妹有事要说。”瞧她一副不信的样子,似乎想开始训斥,苏寒月忙道:“若是能回府再说的话,妹妹也不会现在把姐姐叫上车,自然是真的有要事。”
苏问蕊心思一转,想到苏寒月平日里的言行,再想想今晚说的话,才发现有些异样。
刚上车就听到苏寒月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别惊慌,也别大声叫。”愣了一下,发现车上居然还有个人。
她吓了一跳,却因事先有苏寒月的提醒捂住嘴,没有叫出声。
“她是谁?”等镇定下来,苏问蕊才压低声音问。
“是个我必须要救的人……姐姐能不能想办法让他进府躲一躲?”苏寒月直直的看着她,认真的说。
苏问蕊仔细想了想,现在不是问苏寒月的时候,事到如今只能先进府再说。
她下了车,吩咐车夫将车从侧门直接拉进去,理由是苏寒月扭伤了脚,不好挪动。
现在是苏问蕊管家,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就算苏寒月年纪小,可以由人直接抱进去,但苏问蕊让马车直接府便要进,谁也不敢拦。就算她要把全府的门坎都锯掉,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马车直接驶进了二门停下,林文盛趁着夜色快速飞离了马车在旁边躲了起来。苏寒月把春梅留下,让她带着林文盛先躲到苏光启先前呆的院子书香苑里去,在那里收拾间屋子先让他住下来。自己则跟着苏问蕊去了翠玉阁,尽管她已经很想睡了,可如果不把这事解释清楚,苏问蕊大概是不会放过她的。
“二姐姐……”苏寒月可怜兮兮的叫,希望她能大发慈悲放自己回去睡觉。
苏问蕊解开苏寒月的斗篷递给小香,又解开自己的递了过去,“你们先出去。”又对苏寒月说,“坐下吧。”
今晚是逃不掉了,苏寒月在心里哀叹。
她只好将事情半真半假的对苏问蕊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凸透镜的部分。只说是自己可怜他们难得父子团聚,父亲又救过林老脱不开干系,才决定冒险救他的。
苏问蕊擦着泪道:“他们竟过得如此凄惨,也不怪你心软了。父亲跟林爷爷确实有些渊源,若细究起来确实难以说清。你做得很对,这既是帮他们也是帮咱们自己。”
没想到苏问蕊如此通情达理,苏寒月倒省了一番唇舌。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可是你今日怎能对大姐姐说那些话,真个伤人。”苏问蕊又提起了这茬,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寒月苦笑,“妹妹当时不是逼不得已的……妹妹已经知道错了,明日一早便去向大姐姐赔礼……”这么好的认错态度,这下总该放过她了吧。
“还有……”
还有?
“还有什么明日再说吧。”苏问蕊看看天色,“早过了你睡觉的点儿,今儿晚了,你也别再回去就睡我这里,省得还要耽搁。”
那可感情好,苏寒月早就撑不住了。
这个时,郭明之与李桓朋的马车还在路上,从苏家离开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何故沉默不语?”郭明之因心情受了影响不说话还可以理解,李桓朋也如此沉默就有些奇怪了。虽然在人前他的话都不多,但私下里却完全相反,在他面前更是个能说的。
“郭大哥觉不觉得今日的事有些奇怪?”苏寒月的表现太异常了。以前感觉她就是个心眼多的小丫头,但对家里人还是很维护的。只看她先前对待郭明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虽然跟她那大姐苏天荷不亲近,但也绝不许别人欺负了去,更不会在人前故意落她面子。这么不识大体的事,不像是苏寒月能干出来的。
“望之怎么看?”望之是李桓朋的字,郭明之私下里都这么叫他。
他不信郭明之没看出来,郭明之可是十二岁便中的秀才的。本来早就可以去考举人,只是镇远侯府内的情况太过错综复杂,他便耽搁了下来,也有藏拙的意思在里面。论聪明才智,镇远侯府里他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郭明之开始的时候确实没发觉,苏天荷受了委屈他心里正乱着呢,但离开苏府后静下心来一想便发现了端倪。
“苏家那三丫头有点意思。”可不是有点意思吗,虚张声势,遮遮掩掩,再故弄玄虚一番,指不定在背后做什么呢。
确实有点问题,但关系到苏家郭明之不愿多说,苏家还有个苏天荷呢。
“万都督什么时候过来?”都督府左军都督万松云正是李桓朋的亲舅舅。万松云想让李桓朋入军,只是入军后若想提升快就得来边关。这次跟着郭明之过来,就是为了先了解一下边关的情况。
李桓朋叹了口气,“他才接任左军都督不久,现在也是忙,再快也要两月之后了。”万松云对他很好,从他六岁开始就跟着万松云学文习武。万家本是书香世家,没成想到了万松云这儿居然出了个左军都督。他现在比以前还忙,李桓朋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再跟在他身边了。
“今夜灯会上的那些个暗哨都是苏千户安排的吗?”没说两句,李桓朋又把话题带到了苏家头上。
郭明之无奈道:“好像是,据说有鞑子混进来了,就是被雪埋掉那一拔鞑子的残兵。”
难怪,从坊市去林家的路上总看到官兵在那一片百姓宅子附近转悠,弄得鸡飞狗跳的。“鞑子长相粗犷跟咱们汉人可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
郭明之看了他一眼,轻轻扯了扯嘴角。李桓朋这品相可是世间少有,就他这长相就算汉人中都是凤毛麟角,何况鞑子。他现在才十二,京城里就有小姑娘看到他脸红了,等再长大些更是不得了。
第三百三十章:居然中了
李桓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声,不再提这茬儿。“苏家三丫头行事如此反常,你说与苏千户抓的那个鞑子有关吗?”
“她才多大,怎么会认识鞑子兵。”郭明之否认。这事儿苏家可不能沾上一点,更不能让李桓朋有所怀疑。虽然他嘴里说着是来边关看看,为以后入军作个准备,只是且不论左都督的权势有多大,就算只是万家,想要让他在入军前了解一下军中的情形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送他来边关吗?
李桓朋这趟来的目的恐怕除了了解军中的情形,更重要的是替万都督打探边关的情况吧。这边关看着归都督府统辖,实际上关系网纵横交错,稍不留神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另外,顺便在此地替他物色些人材,有些重要的位置他得有自己人才行。
因万都督是典型的由文转武,在军中没有多少势力。若要掌握住边关的局势,势必要有可靠的人才行。苏兴德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本身有一定能力,又恰逢都指挥使致仕。但前提是他得漂亮的解决这次鞑子入侵的事,证明自己的实力配得上这么个位置。但若与鞑子有丝毫牵连,哪怕他再有实力,也不行。
李桓朋缓缓点头,“说得也是。”但他也实在好奇,那丫头到底在要隐藏什么?
“你似乎对苏家的三妹妹很有些兴趣啊?”这可不多见。要不是苏寒月年纪太小,郭明之都要怀疑李桓朋是不是看上她了。
“我对她哪是有兴趣,只是觉得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眼,真不知她母亲是怎么教导的。”李桓朋不屑的冷嘲。
李桓朋的身世不少住在京里的人家都知道,郭明之自然也听说过。看李桓朋的态度便知道,他从小受人冷待,算计,遇到的人多对他不好。他最厌恶便是心眼多又爱算计人,因为他的事对苏寒月便也形成了这样的印象。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己未来的媳妇的妹妹,郭明之还是想替她澄清一下。
“苏家主母年前才去世,若非如此我与天荷也不会有误会。以前我是见过这丫头的,并不是这样。想是母亲去世对她的影响太大,听说年前还大病一场差点送了命,醒来之后就有些变了……”这些都是在赏花灯的途中苏天荷跟他说的,虽说得不多但他还是大概拼凑出来些。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小的年纪便会耍心眼,是母亲的去世令她快速长大了吧。李桓朋想到了自己去世的母亲,苏寒月失去母亲的年纪比他还小,也确实可怜,在林家说的那些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许是自己太苛刻了。
清晨,依旧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房顶上的雪因为连续的日照已经有了融化的痕迹,屋檐上不时有水珠落下令地面湿漉漉的。
化雪天比下雪天还要冷一些,苏寒月因为睡太晚起得便迟了。现在刚洗漱完,梳了头正在用早膳。苏问蕊早已去前厅处理府里的庶务了,苏寒月打算用完早膳先回玉昕院看看苏光启,再想办法找点做望远镜的材料,镜片打磨好了可不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梳头的时候春梅告诉她,苏天荷今天一大早也去了正厅,说是去帮苏问蕊料理庶务的。林文盛还在这儿呢,但愿别越帮越忙的好。
在回来的马车上,苏寒月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担心自己是否能很好的将林文盛藏在府内却不被人发现。现在好了,这事且让苏问蕊担心去吧,反正整个府里的事都是她在管。
只是不知道苏兴德那边是什么情况,昨天晚上没有搜到人,今天肯定会继续,也许还会扩大搜索范围……
苏寒月先回玉昕院看了眼苏光启,苏光启快满两个月了,早上醒来之后总会睁着眼睛玩一会儿。苏寒月在这个时候基本都是陪着他的,所以他已经认得自己这个三姐姐了,每次见到都会对她笑。
看完苏光启,苏寒月去了书香苑看林文盛。她让春梅守在院外,发现不对劲的立刻给她提个醒。
苏光启搬去玉昕院的时间不长,书香苑里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便能住人,苏问蕊安排得也不错。苏寒月觉得林文盛呆在这儿挺舒服的,比林家的条件好多了。她安抚林文盛,让他安心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外面风声小些,或者不再到处抓他了便想办法安排他在关内住下。
其实关于安排林住在关内定居的事,苏寒月根本就还没什么头绪。她从来到这儿开始,认识的,或者说关系最铁,最能帮上她忙的除了苏家人就没了。况且林文盛这事儿一般人根本不敢帮,就算是苏家沾上都很麻烦,何况别人。只是这话却是不能就这样告诉林文盛的,从他的长相便能看出他这个人的性子。还是先稳住他,再想想办法吧。
林文盛沉默的听着苏寒月说话,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
说实话,他不太明白为何父亲跟儿子都这么信任她。眼前这个小女孩年纪不会超过六岁,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可再怎么像大人也只是个小孩。就算她帮自己藏了起来,可谁知道这是不是苏千户利用自己女儿使的诡计。在鞑靼人的军中,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为权为利,什么人都可以利用。
不过也不怕,若真是苏千户的计策把自己骗到苏府来想一举擒获,苏家后院里还有女人孩子,总有能威胁到他的人。虽然他一向对杀女人跟孩子的行事不屑,但真被逼到那个份上,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了。
父亲跟儿子的命他是要顾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那一步。其间要是想见父亲跟儿子,可以趁着晚上偷偷出去。现在只能在苏家藏一阵了,等风头过去再离开。到时候他可以乔装回到父亲儿子身边,他的相貌虽然不好隐藏,但他可以少出门或干脆不出门,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从书香苑出来,苏寒月让春梅去前院打听苏兴德今天在不在家;若不在,什么时候走的;走得急不急……她自己则先回了玉昕院。
回到玉昕院时已经快午时了,轻袖去厨房取午膳,屋外只有琉心守着。
琉心长着一对丹凤眼,比轻袖娇柔些,更有女人味。她性子温和,处事也比轻袖圆滑些。
“四少爷呢?”见苏寒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琉心掀起门帘,跟着她进了屋,替她解斗篷,倒水。
“四少爷正睡着,这会子应该快醒了。”琉心一边将茶水递给她,一边回答。
苏寒月嗯了一声,浅浅的饮了一口便放下了,歪在炕桌边想事情。
这望远镜的镜身到底用什么来做呢?若用铜铁,用起来肯定要方便得多,但这些东西都得去铁匠铺子做,还得要画图纸出来。图纸要是被人发现,她要怎么解释?
要不,就做个简易的?
简易的也不好做。最简易的就是用硬纸板来做,可这年头,上哪儿找硬纸板去?
苏寒月想了好多个方案,坐在炕边双手抱头如坐针毡的样子,看得琉心都跟着难受起来。“小姐不舒服吗?”
“不舒服?”苏寒月愣了愣,“没有啊……”
不是啊……
“小姐是饿了?”
“也不太饿……”
还是不对……
“……小姐……困了?”
“也不困。”她这是要干嘛?
“那……”再猜,努力猜,总能猜到的。虽然现在只是二等丫环,但若是努力,多多了解主子在想些什么,就一定有当一等丫环的机会。
苏寒月歪着头,一边打量她手指一边有节奏的敲着炕桌,等着琉心继续问,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想玩些新鲜的……”前面那些都不对,她快把脑袋想破了才想了这个最不靠谱的。小姐平日里几乎没怎么在屋里呆过,应该不会无聊才是。
琉心这丫头是有强迫症吧?要是问不出答案来,估计她这一天都得不对劲。无论怎么猜也猜不中的,苏寒月懒得跟她玩儿猜猜猜的游戏了,勉强点了点头。
居然中了!
琉心兴奋得脸色发红,不停搜寻大脑里为数不多她认为好玩的事情。可她以前家里穷啊,连饭都吃不饱。为了让弟弟妹妹们不喊饿,她这个当大姐的每天上山找野菜,或者偷偷去别人地里,捡些挖漏掉的山芋、红薯等。哪有时间玩啊,更没什么可玩儿的。
但她绝不允许自己轻言放弃,搜肠刮肚半天终于想起轻袖跟她说吃“竹筒饭”的事。轻袖是南方人,虽然家境也不好,但比起琉心来却好多了。要不是家乡涝了逃出来与家人走散,又被人伢子拐卖了,也不会来苏家当丫环。
南方盛产竹子,那种很粗的毛竹用来做竹筒饭很适合。虽然北方也有竹子从南方运来,但制作竹筒饭的竹子最好是新鲜刚砍下的。
对了,竹子!
苏寒月灵光一闪,不是可以用竹子来做望远镜的镜身吗,怎么没想到呢!
竹筒饭当然也是可以做的,剩下些做镜身就可以了。
苏寒月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竹筒饭,听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都觉得有些饿了。”她揉着肚子说,“快告诉我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