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不耽误事
聂立轩“扑哧“一笑,这白顷竟连性子都得了昆仑老祖的真传,便对寒月说道:“丫头,你便静下心来,听听如何?“
寒月含怒看了一眼正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白顷,又看看聂立轩,说道:“先生,此人油嘴滑舌,岂能信他的话?再说,他说自己是昆仑老祖的徒弟,无凭无据我们怎么相信他?先生切勿被他骗了!“
聂立轩笑笑,说道:“丫头,你对他存着成见,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不能接受他,甚至杀了他。但是你若是不放下这成见,又怎么会真正的了解一个人一件事情呢?很多时候,人是不能靠着自己的想法去判断一件事情的!丫头,这些,你可听得进去?若是听得,就听老头子我一句话,暂且坐下来,听一下夏少侠的解释如何?我相信,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寒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聂立轩一脸微笑,想了一下,便将那话又咽回肚子里,一把拉过椅子,坐在方才的位子上。“我倒是真的要听听,你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聂立轩一笑,便也回到位子上坐下,对白顷笑笑说道:“夏少侠,你与丫头之间必然存了什么误会,若是这误会解不清楚,这丫头可是不能放下对你的戒备,所以夏少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出来吧!“
白顷无奈的笑笑,说道:“多谢风前辈。晚辈与这位姑娘之间,确实是存着误会。“
寒月瞪他一眼,白顷忙闪开眼睛,继续说道:“那日晚辈出到青阳,不知怎的就闯到了那座山上,晚辈在山上看到下面有一个湖,特别的干净漂亮,就像一面天上落下的镜子一样,便一时兴起想要下去看看。谁知等晚辈下了山,却看到那湖里有一个仙子般的姑娘在那里洗澡,一时看呆了眼去,真以为自己是到了天上人间,见到了仙子。“白顷说着,瞄了一下寒月,却见寒月仿佛并没有爆发之意,便继续说:“怎知那仙子见了我,却一脸怒容,晚辈便知是打扰了仙子,更是亵渎了仙子圣容,便急忙逃开。谁知仙子竟是武艺绝高,不多时便赶上了晚辈,将剑架在了晚辈的脖子上,晚辈无奈,只好使出烟火弹来逃命。“
白顷说道烟火弹,寒月却是心中又来了气,这银贼,竟还敢提起此事,但是自己已经应下要听他说完,便咬牙切齿道:“接着说,你是如何跟着我们来了云间?“
“姑娘,小的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小的并非是跟着姑娘来了云间,只是游历到此而已。“白顷忙解释道。“那日仙子将我赶跑,我岂敢再回去啊?只得落荒而逃,便来到了云间。谁知今夜出来瞎逛,却无意中见到了姑娘,直到姑娘追着我叫小的,才认出姑娘便是那日的仙子啊!姑娘可是冤枉小的了!“
其实白顷也并非真的说了实话,他确实是不小心看到了寒月洗澡,但是寒月追赶上他之后,他便认出了寒月用的剑正是自己所铸,但是这把剑却是半年多前被自己送给了紫炎书院的舒晴依舒前辈,便一时好奇,在寒月离去之后,偷偷的尾随在后。后来得知二人是要上京,便一路跟着到了云间。其实也不算是跟,他是先一步到云间的,毕竟云间有一个江湖上闻名的奉山楼,他便偷偷的溜去看一下,谁知却正好碰到了寒月。然后他便认出了那把剑,于是一路尾随寒月到了客栈。他本身武艺便是不差,只是那日在青阳时候刻意隐藏了罢了。但是论起轻功来,他倒确实是差了寒月一截。
“休得胡说!怎么会那么巧我们来云间,而你又也正好来到云间?“寒月不肯放过他,追问道。
“姑娘若是这么说的话,小的就只好自认倒霉了,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没办法啊!“白顷垂头丧气的说道。
“你……“寒月气结,但也不知道如何回他,便又问道:“那你躲在窗子外面都听到了什么?“
“没有啊,小的刚躲到外面就被姑娘发现了,什么都没听到。难道姑娘说了什么不能被人听到的话么?那姑娘尽可放心,小的保证没有任何人听到。“白顷装傻道。
聂立轩看着二人的样子,倒是觉得有趣,只是眼看寒月又要发作,拿白顷开刀,便忙站起身来,说道:“既是如此,丫头,此事确实是误会一场,就不要再为难夏少侠了。“
寒月还欲说什么,聂立轩便抢白道:“误会一场,还请夏少侠不要介意。“
“风前辈说哪里话,既是误会,晚辈又怎会介意呢?只是确实令姑娘生了气,晚辈在这里向姑娘陪罪了!“白顷说着,便向寒月做了一揖。
寒月瞧见他如此,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却着实觉得郁闷,便冷哼一声,不去理他。
聂立轩笑笑,解了白顷的尴尬,说道:“不知夏少侠接下来准备去什么地方啊?“
白顷微微低头,表示恭敬,说道:“晚辈暂未定下,只是此次游历,晚辈想多走些地方,增多一些见识。所以接下来便要离开这如烟城,去到京城看看。“
聂立轩听他提到京城,心中微微一怔,面上却不改颜色,笑道:“夏少侠果真少年英雄,胸怀大志,老朽惭愧。“
“哪里哪里,风前辈言重了!“白顷笑言道。“前辈,此时已是夜深了,晚辈便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说着瞄一眼寒月,脚下却已经不自觉的往窗子移去,做好一切逃跑的准备。
“站住!“寒月出声喝道,“你这银贼,花言巧语油嘴滑舌满嘴胡话,我们岂能信你?从今日起,你便与先生呆在一起,一刻也不许离开!“
聂立轩不露声色的笑笑,白顷看着寒月的样子,心中大呼不妙,便要夺窗而逃。寒月岂容他如此,便一个箭步上去,将他揪落下来。
“夏少侠竟是听不懂小女子的话么?“寒月凑在白顷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
“呵呵,听得懂听得懂,姑娘说笑了!只是小的还有要事要办,等小的办完这件事情之后,再寻了姑娘和风前辈一同上路可好?小的要办的这件事情确实是非常的紧急啊!哎,姑娘姑娘,你少用点力,姑娘,小的真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啊,姑娘!“白顷非常非常努力的在哀求着.
“那你倒说说,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做啊?是要急着去私会哪家的小姐,还是要去偷看哪家前进洗澡啊?“寒月看着他的样子,阴笑着说道.
“姑娘,你误会我了不是?小的可是正人君子,只是一不小心才冒犯了姑娘,姑娘就饶了小的吧!“自从遇到寒月开始,或者说在她面前,白顷的口中就一直称自己为小的.其实这种自降身份在寒月这里还是挺受用的,在她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对他,已经没有她表现的那么生气了.但是却还是在心里留了“银贼“的印象.
“误会?你认为这是误会,本姑娘可不这么认为!“寒月带着副危险的表情,幽幽的说道.“不过既然先生也认为这是误会了,那便由先生担保,这一路上你要是能够让我信得过你确实是正人君子,我便随时可以放了你!如何?“
白顷正在内心中苦苦挣扎,却又听寒月说道:“而若是你半路逃走了,那下次若是再给本姑娘遇到你,就直接给你个痛快的,也算是为民除害.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跟人家说了昆仑老祖的徒弟竟然是个大银贼,专门偷看女儿家洗澡的话,那到时候昆仑老祖追究起来,你可就要为我说的话负责任了!“
聂立轩心中暗笑,这丫头,竟也是如此的鬼灵精!他本也担心他们说的话被这白顷听了去,但是他也知道,不需要自己说什么,丫头自然会将他留下来!所以他也就乐得在中间做个好人.
“夏少侠,虽说此事确实是个误会,但是丫头心中确实是难以解开这个结.反正夏少侠也要上京,我们便也正好顺路,也不算误了夏少侠的行程,顺便也解了你们之间的误会,也好让丫头信服,你说呢?“聂立轩微笑着说道.
白顷心中暗骂道:“这老头也是只老狐狸,明明是担心被我偷听了你们的话,想尽办法也要把我留下来,还故作好人!“脸上却是一脸无辜一脸无奈的说道:“既然风前辈都这么说了,那晚辈便不得不从命了!“
其实要他留下来,他倒也乐意,只是这种被威胁的方式有点伤了他的自尊了.而眼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便先将这面子放到一边,答应了罢!
聂立轩听了,自是高兴.而寒月心中却对他的忽然答应有点怀疑,这小子不会又耍什么花样吧?不过转念一想,依先生的武艺,看着他倒也不成问题.况且,先生不能也不会将他放了,毕竟,他比自己更担心谈话被这小子听了去.所以便笑笑,说道:“如此便好,从现在起,你就要和先生随时呆在一起,不许离开半步!听清楚了么?“
“姑娘,小的虽说愚钝,但是还没有到低能的地步!姑娘说的话,小的记住了便是.“白顷心中对二人自然也多了些意见,一时不忿,便带在了语气上.
寒月也不去管他,就对聂立轩说道:“先生,此时已经夜深,你便带他去休息吧!“
第三百零二章:心虚
聂立轩应了声,便带着白顷离去.白顷忿忿的看了一眼寒月,寒月也毫不客气的瞪过去,白顷故作一惊,忙跟着聂立轩走了.寒月心中不自觉的微微一笑,便回到床上,歇下了.这一晚,着实够累的!
第二日寒月见白顷老老实实的在聂立轩床下的地板上打着酣,心里不禁一笑,叫先生喊他起身,准备上路了.白顷正在和周公相会,忽的被人喊起来,嘴里嘟哝着什么,但是寒月一眼瞪过去,他便也不敢说什么了.看着他的样子,不止聂立轩心里觉得好笑,连寒月也有些忍俊不禁。
于是上路.
这一路上三人倒是走的十分安心.一来,没有人认得寒月现在的样子;二来,有了白顷为伴,寒月和聂立轩之间的相处倒也没有那么的尴尬,时而也会多一些话.其实这样的状态也让寒月很是满意,自己心里能够轻松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而寒月开心了,白顷自然日子也好过一点,不必都要看寒月的脸色.
没什么隐忧,几人便坦然的走在官道上,一路往京城而去.这一路上倒是令寒月见识不少,各处的奇观异景皆关于心.不知怎的,她总是觉得此番看了之后,仿佛以后就不再会有机会见到一样.聂立轩十六年未见人世,自然也是高兴的紧.白顷便更不必说,生就一个顽童,与那昆仑老祖一般无二,见到什么都会是一番惊奇.这三人行在路上,竟如同一家三口,父亲带着一双儿女出游般.
“大小姐,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啊?小的我好累啊!“白顷扯着干燥的嗓子,吃力的说着.虽说才是四月,但日头却是毒辣辣的,晒得人头晕乎乎的!
寒月也是觉得热得很,看看聂立轩也是一样,却没好气的对白顷说道:“又不是只有你累,叫什么叫?“心里却盘算着下一个驿站应该快到了吧?
白顷吃了寒月一闷棍,心里也不痛快,哼!这小妞恁的可恶,绑我一起上路不说,还一点自由都不给我!改天看小爷怎么惩罚你!嘴里便嘟囔道:“我不就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么?“
寒月听到这话,瞪了他一眼,却不搭理他.白顷越想越觉得心里郁闷,自己也是堂堂八尺男儿,怎的也要听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哼!我要走便走,还要征求你的意见么?
想着,便挑衅似的一下子飘到了寒月的前面,对寒月使了个挑衅似得眼神,便往前飞速行去.
寒月方觉得身边多出个影子来,转过头去看,却正好看到白顷挑衅的眼神.一愣神,他却已经在自己前面老远了!等晃过神来,才意识到这小子不是要挑衅自己就是想要逃走,看一眼书亮示意他自己要去追白顷回来,便也运起轻功,去追白顷,心中不禁暗自后悔早些没有把这小子绑起来了.
白顷瞧见后面远远跟来的寒月,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嘿嘿,即便我走不了,也要累你一累!
其实白顷并没有真的打算要走,既然当初他没有走而是选择了老老实实的留在寒月身边澄清误会,如今怎么会走呢?不过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白顷什么时候是这么按常理出牌的人?别逗了!
不过,他倒是挺愿意留在她身边的.虽然她有点凶有点霸道,但是他看到她落寞的时候会觉得心里有点堵,所以他乐于去逗她生气逗她开心,而不想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麻木的应对着一切.
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觉得她的一生,必定经历了想不到的苦难.虽然这个小妞凶凶的,但是还是蛮可爱的呢!
寒月远远的看见白顷扭过头来冲自己吐的舌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运足了气去追赶他.白顷见寒月一下子缩短了与自己的差距,暗道:不要啊!这么快就玩完了?便也是使足了劲头去,足下狂奔.
幸得此时官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否则看到这一男一女如此追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想!
白顷猛地瞧见前面转弯竟有间店,一个大大的“酒“字正迎风招展,心下不禁一喜,停下脚看看不远处的寒月,做了个鬼脸,便往那店中跑去.
寒月先是一气,旋即看到那店,心中也是一喜.但是看见白顷得意的样子,就恨得牙齿直痒痒,心道先生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便又追了上去.
那白顷一晃,便不见了人影.等寒月到了那店门口,心中却是稍稍一惊.
只见那店前的空地上,乃是一群将士.个个身形高大,虎背熊腰,一手拿着壶不知是茶是酒的东西,另一只手则是用馒头就着牛肉大口的啃着.
寒月看看周围,却依然不见白顷的影子,但是看眼下的阵势,却是有些不宜妄动.便故作平静的走进那店中去,招呼老板过来,要了一壶茶,四个馒头.
老板应了声,便去招呼伙计准备了.
寒月看看邻桌的人,心道,想必这些人便是外面那帮人的头头了.莫非竟是个将军不成?
只见右侧旁边那桌人中,正对着自己坐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刚出头的人,此人面色微黑,刚毅俊朗,面上微微带笑,颇有些儒将的风范,那人身后站了一男二女三个人,男的冷峻而警惕,其中一个女的是面无表情,透着冷漠,想必是属下吧,另一个待寒月看仔细去,竟是凌儿,
寒月心下一惊,怎么凌儿会在这里,和这个貌似将军的人在一起,莫非这人竟与书亮有什么关系么,这样想着,便开始注意那些人言行,
那人右侧是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看不分明,只看背影却稍显瘦削;再往右边却是一个女子,寒月用故作无意的瞥了一眼,只看到那女子侧脸,却觉得那女子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又着实想不起來,
寒月静静的吃着手中的馒头,一边等着聂立轩的到來,一边暗暗的注意身边这群人的动静,凭直觉,她觉得这群人绝不简单,不管与自己是否有关,人在江湖,还是小心些好,
忽的听到那儒将道:”冯公子不必心急,不出几日,我们便可到京城了,到时候,一切便都好办了,”
寒月听到这话,顿时怔在那里,甚至连口中的馒头也忘了咀嚼,
冯公子,,难道是冯大哥,,寒月忽的想起那女子來,沒错,便是那日在山洞中看到的那个女子了,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冯大哥,
他怎么会和一个将军在一起,
那人仿佛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便示意身后的男子过來试探一下,寒月意识到自己方才动作的不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看那人属下就要过來,便慌慌张张的从袋中逃出一些银子放在桌子上,便往外走,
那属下看了儒将一眼,儒将一点头,他便跟了上去,
寒月听着身后的声音,心中着急的要命,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竟往方才來时的路走去,
那人见她如此,心中更是起疑,便加快了脚步,
寒月感觉到身后之人的渐渐逼近,心中更是慌乱,心道:自己方才怎的会恁的不小心,不就是听到了”冯公子”三字么,怎的竟会如此不堪,现在被人怀疑,倒是应该如何是好啊,这风老头怎么还不出现,
只是此时,应该怎么洗去这人心中的怀疑呢,
正自忐忑,却忽觉得身后沒了声响,寒月心中不禁暗中惊疑,难道这人便这样放过我了,
寒月停下脚步,猛地回过身,却看到正冲着自己笑的白顷,而白顷脚下,则是昏昏躺着一个人,
寒月忙跑过去,看着那人,对白顷说:”你把他怎么了,”
白顷笑笑,嬉皮笑脸的说:”大小姐,我哪里能把他怎么样呢,只不过让他睡一会儿罢了,”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白玉瓶子出來,拔开塞子放在那人鼻边,觉着那人差不多吸了进去,才将瓶子收起來,
寒月俯下身看看那人,确定那人沒事,才又瞪着白顷道:”你方才给他闻得是什么玩意儿,”
白顷神秘的笑笑,然后说道:”不告诉你,”
寒月气结,但是想到方才他倒是替自己解了围,也不好对他发脾气,便不看他也不理他,
那白顷见她如此,却无奈一笑,说道:”大小姐真是开不得玩笑,罢了罢了,告诉你便是,这个是我师傅研制的'忘心露',任何人只要闻了它,我便可以侵入到他心中去,只让他记住我想让他记住的东西,”
寒月听了却是又惊又疑,怎的天底下还有这样奇异的东西,再说,昆仑老祖据说不是只制造兵器么,怎么还会搞这些东西,
白顷看她的样子,以为她不相信,不禁也有些心虚,说道:”哎呀,算了,其实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只是还从來沒有试过呢,今天就正好试一下,”
寒月冷哼一声,说道:”那你干嘛要说是昆仑老祖研制的,”
白顷讪笑一下,说道:”那不是怕你不相信这药的功力么,谁知姑娘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看出我的猫腻了,在下惭愧,惭愧,”
第三百零三章:小的什么都说
其实寒月哪曾看得出他的那些小心思,只不过觉得这忘心露着实奇特罢了,但听得白顷这么说,她便也不好解释什么,便转而问道:”那我们现在说的话他便能够听得见了,”
白顷摇摇头,寒月以为他是说那人听不见他们的说话,正要舒口气來,却听得那白顷忽然说道:”不知道,我还沒有试验过,”
寒月登时气结,”你,”
白顷呵呵一笑,说道:”我是说实话啦,不过据我估计,他应该听不到才对,因为在我用药之前已经点了他的昏睡穴,所以他应该听不到才是,”
寒月忽然发现,自己与白顷沟通是一件越來越难的事情,
白顷蹲下身去,凑在那人耳旁,轻声说道:”你什么都沒发现,那女子沒什么可疑的,你什么都沒发现,那女子沒什么可疑的,……”如此反复,
寒月不禁一笑,便马上噤声,慢慢的将白顷拉过一旁,小声说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白顷见她小声的样子,不禁笑笑,也很小声的说道:”大概半柱香吧,”
”那我们便走吧,”寒月见他不正经的样子,便白他一眼,转身欲走,却看到聂立轩正缓缓赶來,便上前道:”先生,你怎的恁慢啊,”
聂立轩看到那人,眉头先是一皱,然后对寒月二人说道:”你们两个紧追慢赶玩的开心,我一个老头子又沒什么事情可做,自然是悠闲点了,对了,这人是,”
”哦,沒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寒月若无其事道,
聂立轩又看看白顷,白顷却耸耸肩,也不说什么,见二人如此,聂立轩便也不再多问,说道:”那便走吧,”说完便要沿着那路继续走去,
寒月却一下子拦在前面,说:”先生,我们绕这边走吧,”说着,便将聂立轩拉近了林间的小道里去,白顷无奈的笑笑,跟在后面,
聂立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二人皆是如此,便道他们如此必然有他们的理由,自己不管便是,于是三人便从林间小路绕道过另一条官道上去,
聂立轩走在后面,寒月想起方才的事情,觉得有趣,便凑近白顷问道:”哎,方才那个什么忘心露,你是如何做出來的,”
白顷见她主动与自己说话,却是吃了一惊,不过还有些惊喜,便笑着答道:”大小姐有兴趣我送你一瓶如何,”
寒月又白他一眼,说道:”不愿说拉倒,”
”哎哎哎,大小姐别急嘛,这忘心露的配方非常的复杂,我与你说这一时半会儿你也记不得啊,倒不如改天我做的时候再与你详谈如何,”白顷忙说道,
”谁稀罕你的配方,我只是觉得奇怪,怎的世间会有这种药呢,竟能够让人忘了发生的事情,应该很是稀奇才是,那为何方才这等小事你便拿出來用呢,不觉得可惜么,”寒月看他一眼,然后看着前面的路说道,
白顷笑笑:”能够救得姑娘脱身,这算得了什么,,”
寒月撇撇嘴,不理他,
白顷见状,以为寒月生气了,便忙解释道:”大小姐,小的方才不是说了么,这药我还沒试过,今天便是捡个现成的试一下而已,”
寒月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道你怎的如此慷慨,原來是这样啊,枉我还感激你,”
白顷听了这话却是非常开心,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道:”姑娘当真感激小的,那小的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虽说小的只是为了试验,但也算是解了姑娘的围不是,”
寒月冷哼一声:”这你倒记得清楚,大不了本姑娘不要你小命便是,”
白顷一听乐道:”多谢姑娘,小的这厢有礼了,”
这句话不禁让寒月有些忍俊不禁,就连在后面走着的聂立轩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哎,对了大小姐,方才你在那店中为何匆匆离去啊,莫不是见了什么不能见的人么,”白顷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无意间脱口问道,
寒月却一下子停住了身子,嗖的将手中的剑从袖子里滑出,落在白顷的脖子上,白顷看着寒月一脸冷酷的表情,却是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嘴里嗫嚅着说道:”大小姐方才不是说不杀我么,”
聂立轩见状,忙上前一步,问道:”丫头,怎的突然又要如此啊,”
寒月盯着白顷的眼睛,瞪了一会儿,却收起了剑,仿若无事般继续往前走去,
白顷吓出了一身汗來,对聂立轩道:”先生,我说错什么了么,”
聂立轩笑笑,看着寒月的背影,若有所思,白顷见聂立轩并不回答自己,而自己又不能从寒月那里套出什么,便摸摸头,叹口气,跟上前去,
聂立轩却回头看看方才來路,难道刚才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令丫头忽然如此,
聂立轩想了一阵,又看看寒月与白顷的背影,然后便顺着來路走去,
他倒是要弄清楚,方才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令她乱了分寸,还要绕了道走,
毒辣的日头依旧在人的头顶笼罩着,晒得人头皮直疼,聂立轩看看被寒月和白顷放在路边的那人,摇头笑笑,便顺着原來的路走去,
茶馆中的司空正平却还是一脸的笑意,轻松地和冯翰林与若娇说着些话,虽然谁的心中都并不轻松,
司空正平心里想的是为何简文彦去了这么久还未曾回來,难道方才那女子果真有问題,想着看看冯翰林,方才自己应该是提到了他,那女子才愣住的吧,而冯翰林见他仿若不经意的看自己,心中也不禁一笑,自己与这小王爷倒是怎么了,到了今日仍是无法像朋友一样,不过,自己当初确实是为了利用而來的,只是如今,却不知道这利用是否还有价值,过了半年,还是未曾找到寒月的下落,连师傅和三师叔都出动了,但却始终沒有寒月的消息,而对断望阁苦无证据,又不知道能够将它怎么样,而冯翰林也只能将希望放在司空正平身上,毕竟断望阁也算是他的一部分,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渐渐了解了司空正平这个表面风光的小王爷的处境,自己大哥的嫉妒和刺杀,父亲的不信任,他一直承受了这么多年,却还要故作无事,这些了解让他有些可怜司空正平,但是却还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只是利用他而已,
若娇这些日子却也是急坏了,寒月一点消息也沒有,自己倒是要怎么回去见师父啊,只好跟着冯翰林,走一步算一步,至少还有点希望,她也不敢告诉师傅说寒月不见的事情,但是她知道师傅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毕竟师父在这自己从未踏足的江湖中,还是有一定的势力的,只是这些都不为世人所知罢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师父的势力在哪里,但是确实师傅能够准确的知道江湖上发生的任何事情,
但是这次师傅知道了之后,却是沒有半分反应,倒是令她有些惊奇,
若娇看着神色诡异的二人,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发闷,便大声说道:”你们说点什么吧,很闷哎,”
司空正平笑笑,对她说道:”若娇姑娘,想必也是心急了,”
若娇沒好气的冷哼一声:”废话,”
冯翰林白她一眼,然后对司空正平说道:”小王爷恕罪,若娇一向心直口快,不懂这些俗世规矩,还请多多包涵,”
司空正平哈哈大笑道:”冯公子,这一路來你因为若娇姑娘可是说了不少这样的话了,你放心,这一路行來我怎么会还不知道若娇姑娘的为人呢,若娇姑娘坦荡直率,为人风趣,不可多得,我又怎么会怪罪呢,”
冯翰林笑笑,而若娇却还是对他们二人的这番话沒有任何的好感,便不看他们,低头猛吃方才逼老板做的菜,
聂立轩耐心地看着茶馆中的三个人,其中两个人他已经见过,便是在山洞中令丫头伤心的那男子与那个丫头片子,想必方才寒月就是看到了他们二人失了方寸,才会被人怀疑跟踪的,另外一个打扮尊贵些男子他虽是未曾见过,但却有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般,而这种熟悉的感觉又让他很是压抑,想了一阵,却终究想不起來,旋即却又笑一下自己,十六年未曾出世,这男子不过二十岁出头,自己怎么可能见过,
只见那茶馆外休息的兵士们已经准备列队了,聂立轩心道:若是自己这样一路跟着他们,倒是会让丫头和白顷那小子不放心了,倒不如找个人來问问清楚,这到底是何方人物,
这样想着,便悄悄的绕到那茶馆后面,正好有个兵士在那里抓紧时间小解,便悄无声息的飘到那兵士后面,一把捂住那兵士的嘴巴,将拐杖夹入腋窝处,腾出手來点了他的穴道,
那人乎遭此劫,嘴巴被人堵着,又被点了穴道,一动不能动,吓得尿也给憋了回去,聂立轩嫌恶的撇他一眼,问道:”现在我问你话,若你从实说给我听,我便不伤你性命,否则别怪老夫……”
那人忙眨眨眼睛,说:”大侠饶命,小的什么都说,”
第三百零四章:顺手的很
聂立轩心中更觉嫌恶,便冷冷的问道:”茶馆中的三个人是谁,”
那人却像是舒了口气般,语气也沒那么害怕了,但仍是嗫嚅着答道:”一个是我们王府的二小王爷,也就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卫国将军,另外一个男的是二小王爷的朋友,好像是说叫什么冯翰林,那个女的叫若娇姑娘,不知道是哪里來的,”
聂立轩暗自思付道:原來那个男的叫冯翰林,听着倒着实像个薄情寡幸之人,这二小王爷又是什么人物,
”你们小王爷叫什么,”聂立轩见那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便厉声问道,
”大侠说的是我们二小王爷么,哦,我们二小王爷叫司空正平,是当今晟王的次子,大侠问这个……”那人说着看到聂立轩变了神色的脸,便打住了,悄悄的观察着他的神情,
”他和司空宏是什么关系,”聂立轩沉着脸,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问道,
那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奇怪,但是听着他说的话,却仿佛有一种将要到鬼门关走一遭的感觉,便强忍住心中的恐惧,说道:”大侠是说晟王么,大侠说的司空宏便是晟王……”沒等他说完,一双瞪大着的眼珠已经随着头颅掉到了地上,一脸的惊惧,
而他的佩刀,却拿在聂立轩的手中,刀口朝下,殷殷地滴着血,
司空宏成了晟王,
当初的太子便就是当今的皇上了么,
他转过头,走了两步,往那茶馆外看着,
司空正平三人已经出了茶馆准备上路,方才被寒月和白顷放倒在路边的人也已经回來了,司空正平一脸严肃,而那人也有些迷茫的样子指挥着那些兵士列好队,
聂立轩捏了一下拳头,一口气翻上來,连带着方才郁积的愤懑吐出來,竟带出一口鲜血,
司空宏,你害我妻儿,害我眼瞎腿瘸,今日我聂立轩发誓,有生之年定不让你逍遥,
司空正平警惕的看着周围,简文彦回來之后只说那女子并无可疑之处,但是却是一脸的迷茫神色,虽然对简文彦他很是放心,但是却依旧觉得那女子必有什么古怪之处,只是怪在哪里,他现在却说不出來,他不经意地看看冯翰林,却发现冯翰林沒有任何的不妥之处,便对简文彦说道:”加强戒备,准备出发,”
简文彦应了声”是”,便吩咐下去,
聂立轩擦擦嘴角的血迹,看着司空正平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是一种毁灭般的平静,
”大小姐,怎么先生还沒跟上來,是不是我们走的太快了,”白顷又跑到路口看看,却还是未见聂立轩的影子,便开口道,
寒月也是一脸疑问的样子,虽说他说自己学的已经比他强了,但是她心里还是知道的,若是真正论起來,三百招之后,自己绝不是先生的对手,那为什么这么久了,却依然未见他跟上來呢,
还是,他心中有疑问,转了那条路去,
想到这里,寒月心中一震,
冯翰林的样子先生是见过的,
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猛地从方才坐的树干上弹起來,往回走去,而这时,却见聂立轩正从对面急掠而來,
聂立轩见到二人,便倏地停了下來,待气息平复,对着一脸疑问的白顷和一脸探究的寒月说道:”怎么了,”
寒月不说话,斜着眼瞥了一下白顷,白顷见状,便丧气的往一边走去,
聂立轩看着寒月的样子,也不说话,寒月仍是盯着他,眼睛中充满了质询,
聂立轩叹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丫头,到了今天,你应该相信我了,”
寒月仍是盯着他,缓缓开口道:”你,见到了他,”
聂立轩自是知道她说的是谁,微低着头,看看旁边的林子,说道:”是的,而且,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我不需要听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你只用告诉我,你把冯大哥怎么样了,”寒月冷冷的说道,
聂立轩愣了一下,然后凄然一笑:”丫头,若你是此番想法,那这仇,便不报也罢,”
”什么意思,”寒月听他如此说,眉头微微一皱,紧问道,
聂立轩看看她,缓缓说道:”与他一起那人,便是司空宏的儿子,司空正平,”
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清晰,
寒月怔住。定定的站在那里。
聂立轩见她如此。叹口气。”丫头。若是你不忍心。我便一人去了。到时候。定拿司空宏项上人头向段大人请罪。”寒月转过身。聂立轩看到她微微颤动的肩膀。正欲上前。却听寒月的声音传來:”不必了。”说完。寒月向前走去。
白顷看到寒月的样子。只见她脸上沒有半分神色。却让他觉得她好像一下子变得很疲惫。很无助。他看看聂立轩。却见聂立轩正看着寒月。便重又将目光转在了寒月的身上。
寒月却不看他。只木然的往前走着。白顷又看一眼聂立轩。聂立轩却叹口气。嘴唇动动。却什么也沒说。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会令她一下子变成这样。白顷暗自想着。但看着寒月的样子。便打住自己的想法。追了上去。
聂立轩抬头看看天。方才毒辣的日头好像渐渐沒了力气。灰茫茫的一片。
赶上寒月。白顷想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几次嘴。却终究什么都沒说出來。寒月猛地转过头看他一眼。他一愣神。看见寒月眼底的冷意。心中不禁一颤。觉得好像一下子冰冻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不敢再上前去。因为她的眼神告诉他。我不需要你。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白顷不知怎的油然而生一种失落感來。他看看寒月。却见她早已往前走去。几乎看不见影子。心中一闷。不禁暗骂道:“老子这是干嘛。”
脚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这条小路只是从官道中分出來的一条岔路。寒月却不知道。走了许久发现自己竟然又走到了大路上。本想调头。停了一下。却又朝那大路走去。白顷远远地看见寒月。傻傻一笑。然后一愣。旋即又摸摸头傻笑着。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着了魔了。
然后朝寒月奔了过去。
寒月听到身后的声音。知是白顷到了。便也不回头。仍然按着原來的速度走着。白顷赶上她之后。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寒月不防备。便被这力道带过身來。
“你要做什么。”寒月愤怒的对和自己撞在一起的白顷说道。
白顷忙弹开身子去。但是又不松开寒月的袖子。看着寒月愤怒的脸。却微微一笑。说道:“大小姐。看着你凶一点。我才会比较踏实。”
寒月本想发怒。但是却忽然沒了心情。甩开白顷的手。冷冷说道:“真不知羞耻。”
“大小姐。”白顷叫住她。“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你如此。但是我想。你应该可以相信我。”
寒月闻言。冷冷一笑:“信你。我凭什么信你。一个银贼叫我相信他。真是个笑话。”
白顷听她这么说。却收起了脸上的一脸不正经。看着寒月。郑重的说道:“大小姐。当初的一切只是个误会。这个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如果大小姐仍觉得白顷是无耻之徒。今日白顷便站在这里。要杀要剐随姑娘的意。白顷绝不闪避。”
寒月看着他。嘴巴动了动。却沒说什么。
白顷继续说道:“这一路与姑娘相伴走过來。知道姑娘是有故事的人。白顷不求姑娘能够将这个故事告诉在下。但是希望姑娘在难过伤心的时候。不要憋在心里。不管是说出來也好。还是找个人揍一顿也好。能够发泄出來。便是好的。”
寒月被他触动心事。初是一脸的悲伤。然而等他说完。却忽的变了颜色。厉声道:“不用你管。你算什么。不过是昆仑老祖的徒弟。与我师傅有些交情罢了。哪里轮的着你來教训我。”
白顷沒好气的吐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真是狗咬吕洞宾……”
寒月听到。却腾地拔出剑來。直直的向他刺去。
白顷见状。先是一惊。却不躲闪。任那剑刺入肩膀上。血殷殷的浸透了衣衫。寒月看着那血。惊道:“你为什么不躲。”
白顷故作轻松的笑笑。又用尽可能轻松的声音说道:“挺准的嘛。”
寒月扔掉剑。忙蹲下身來。撕开白顷肩膀上的布。看着伤口。问道:“怎么样。”
白顷忍着疼。说道:“你下手也太狠了。万一我废了。将來谁保护你啊。”
寒月一听。不禁有些愠怒。一拳垂在他的手臂上。白顷疼的哇哇叫。“你干嘛。谋财害命啊。”
寒月白他一眼。拿出身上备着的金疮药。准备给他上药。嘴里说道:“谋财害命。你有什么财等我去抢啊。就算本姑娘真想害你。刚才一剑就送你走了。”
白顷撅撅嘴。不说话了。
寒月三两下包扎好白顷的伤口。便开始收拾东西。白顷看看那剑。说道:“不得不说。这把剑虽然不如落雁剑好。但是也算是一把奇剑了。姑娘使着。可是顺手啊。”
第三百零五章:脸皮真厚
寒月把剑收回袖子里。沒好气的瞪他一眼。白顷忙噤声。无辜的看着寒月。寒月见他委屈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白顷见她笑了。便也咧了嘴傻笑着。
寒月渐渐收起笑容。靠着一棵树。不知想着些什么。白顷也收了声。蹭到寒月的身边去。阳光晃着林荫照在两人身上。一时之间。林子里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显得极为安静。
“哎。银贼。你还有爹娘么。”寒月不知想些什么。忽然转过头。看着白顷问道。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題。”白顷气鼓鼓的冒出一句來。
“说不说。”寒月刚想抬起手來。但是看到白顷故意抬起的肩膀。只好放下。
“除非你叫我的名字。不许叫我银贼。”
“不说拉倒。反正银贼这个名字我是叫定了。”寒月微微一笑。又转过身來不理他。
白顷看看她的样子。以为她是生气了。便也靠着树干不说话。
寒月听他不说话。有些纳闷他的安静。却忽听他说道:“我从小。就沒有了爹娘。是师傅把我捡回來养大的。并将生平所学尽数传给了我。不过我天资低劣。学的却是不精。”
寒月听他这么说。脸色也是一暗。良久。说道:“我也是。从小沒有父母。”
白顷转过头看着她。一脸温和。竟像个兄长般。
寒月有些不自然。转过头不看他。继续说道:“我爹娘是被贼人害死的。我连他们的样子都沒有见到过。”
白顷“哦”了一声。又靠在树干上。听寒月继续说。
“那时候我还小。刚满月。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七岁我才知道。原來我竟然是个孤儿。而我全家人都被奸人杀了。只剩下我一个。”寒月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幽幽的说道。
“银贼。你知道你的爹娘是谁么。”寒月转过话头。问道。
“我依然拒绝回答这个问題。除非你叫我的名字。”白顷又是一脸的不正经。
寒月听到。沒好气的问道:“叫你的名字。我跟你很熟么。”
白顷转过头來。夸张的微笑着。眼睛都眯到了一起去。说道:“那你可以叫我羽哥哥啊。”
寒月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却是一僵。然后腾的站起身來。又恢复了冷冷的样子:“我去看下先生。你在这里等着。”
白顷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脸无辜。但是看到寒月的神情。心中便想是不是自己又触动了她的心事了。自觉有些理亏。便答道:“恩。小的知道了。”
寒月听了他这句话。有点想笑。却笑不出來。便不再看他。往回探去。
往回走了很远。却还是不见聂立轩的影子。寒月心中正暗自怀疑。却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來一阵打斗声。寒月辨出那声音的源头。便循着声音过去。
穿过林子。便是官道。
司空正平看着越來越多的黑衣人。不禁皱皱眉头。大哥从未派出过这么多的高手來对付自己。为何今日在自己快要到达京城的时候。会忽然出现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人呢。
简文彦奋力的护在司空正平左右。脸上的汗和着血快速的流淌着。这么多年的拼杀。他从未觉得像今天这么残酷。这些人。是大公子派來的么。
而那些人。却似乎并不急于取司空正平性命。先是在外围与兵士们缠斗。然后慢慢的往司空正平靠來。偶尔会有几个武艺更为高强的。便直接往司空正平攻來。但是更多的却是与简文彦打斗。并不去伤害司空正平。
若娇看着刚一剑斩去一个敌人的冯翰林。心中不禁担心起來。这一路上都是太平的。眼见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怎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寒月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正中间坐在马上的。便是司空正平了吧。他便是招降银刀族的那个将军么。寒月眼中露出一些不屑。转头却又看到了冯翰林。脸上一怔。
冯翰林武艺高出其他人许多。攻向他的人自然多些。只见他落雁剑长舞。身边的人不断倒下。而他的衣袂上却少见血迹。寒月面上微微一笑。半年前冯翰林还笑她要勤学武艺。不知今日若是两人对战起來。会是如何。
他。竟是护着司空正平的。
寒月脸上露出一丝悲哀來。还有些冷笑。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冯翰林。这个在她小时候救她一命并给了她无数关心的男子。她已经不计较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但是今日他帮的。却是仇人的儿子。
寒月冷哼一声。便转身欲走。却听得耳边忽然传來一声女子的惊呼:”冯翰林。”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冯翰林。
寒月忙转过身去。却看见冯翰林腹中插着一把银剑。那剑直沒进腹中去了。冯翰林抓过那把剑。顺手向那人砍过去。那人只愣了一会儿神的功夫。便尸首分离了。旁边的人看到。便又向冯翰林攻去。
而冯翰林此时。却沒了方才的稳重细致。顾此失彼。漏洞百出。眼见着就要被剑刺到。
寒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下一刻。便冲了过去。
只是。在她触到冯翰林之前。却已经有一个女子。不要命的冲了上去。护在冯翰林周围。而刀剑无眼。她似乎连武艺都不会。怎么会这么搏命。
寒月自嘲地笑笑。从地上捡起一把剑來。唰的向那女子身后的黑衣人刺去。那女子大惊。将自己的身体护在冯翰林身前。却见那剑却刺向了自己另一边。随着那剑拔出。自己的脸上也多了一串血珠。
寒月冷笑道:”不懂得武艺。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说完便与拥过來的黑衣人打斗起來。
若娇见他这么说。撅撅嘴正要回敬她一番。但是看到她的情形。只好又将话全部收回了肚子里。转过头看看冯翰林的伤势。
”他怎么样。”寒月无暇看过來。只好边防备着自己被伤到。边大声问道。
只见冯翰林的伤口处。血仍是不断的流出來。若娇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气得寒月又追问一次:”到底怎么样了。”
”他一直在流血。他。他要死了么。”若娇惊恐地用手捂住冯翰林的伤口。边颤抖着说道。
寒月心中一急。便横下心來。将身边的四个黑衣人尽数逼退。只是还沒等她过來。便又有一个黑衣人往自己攻过來。这人手法极快。根本不容她移动半步。寒月无奈。只好从腰间摸出方才给白顷上的药。扔给若娇。这一分神。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迹。
若娇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信任。便捡过药瓶。颤颤抖抖的洒在冯翰林的伤口上。冯翰林一疼。叫出声來。若娇忙问:”冯翰林。你怎么样。”
冯翰林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若娇。轻声说道:”沒…沒…什么大碍。只是。方才打斗之时……遭了他们暗算。你……你提醒那位姑娘。小心……他…他们的迷香。”
若娇忍住眼泪。点点头。冲寒月喊道:”小心他们的迷香。”
寒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來。手上招式也更见凌厉。口中叫道:”原來阁下竟是此种无耻之徒。竟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那黑衣人闻言。却不开口。只一心一意的进攻着。寒月本不想伤人。直到方才。她都是尽量防御。不使自己受伤便可。怎奈此时黑衣人步步紧逼。寒月无奈。只好被迫开始加强攻势。
上次与左丘华奥一战。她已经渐渐摸到了些与人交手的门道。知道如何去逐一化解敌人的招式。再窥探出敌人的弱点和漏洞。加以利用。便可制人。
这黑衣人虽然招式极快。但是百招下來。却有些气息不稳。寒月心中暗笑。幸亏先生要求严格。否则自己今日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
那人步伐渐渐地开始乱了。寒月心中窃喜。便加紧了手上的攻势。虽然说武功唯快不破。但是若沒有极强的内力做后盾。时间一长。自然落人下风。这便是先生教她的时候挂在嘴边的话。
眼见那人面色开始泛红。手上也渐渐失了力道。寒月一挑剑便将那人前襟衣衫划破了去。只是巧的。却沒有伤到那人半分皮肉。想來寒月也是调皮。见那人已不是自己的对手。便耍一耍他。
那人见自己竟沒受伤。先是一愣。然后去又恼怒地攻了过來。寒月笑笑。说道:”阁下倒还真是有些不识好歹。脸皮比猪皮还厚。”
若娇听到她这么说。不禁一笑。却忽然想起來这笑的好象不是时候。忙低头看看冯翰林的情况。见冯翰林渐渐的有些好转。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便又看着寒月与那人打斗。心中想道:这女子倒是好玩的很。
寒月可沒有她此番心思。虽说那人武艺不如自己。但是还是有些本钱的。要不然也不会打了那么久还能和自己过上百招。所以也是小心得很。
那男子这次却是未能动得寒月分毫。寒月便将一肚子的愤懑全发泄在了他一人身上。用手中的剑在那人身上随意的划着。却次次不伤他。寒月手中的剑越來越快。那人终是抵挡不住。剑尖相击。那人竟退开了七八步开去。
第三百零六章:你想干嘛?
那人眼珠一转。寒月心道是他要逃跑了。便掠上前去。将剑抵在那人脖子上。
那人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脖子上的剑。又看看寒月。眼神里满是愤恨。
寒月却不在意地朝他一笑。尽显鄙视。
司空正平看着矗立在大片尸体中的女子。眼神里满是揣测。方才在茶馆中她听到自己提到冯翰林便转身就走。为何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在冯翰林危难之时冲出來呢。莫非她与冯翰林有着什么关系。
司空正平一脸赞赏之意。拍着手掌。”姑娘好身手。”
寒月冷冷地瞥了一眼过去。然后伸出手來。点了那人的穴。扔掉手中的剑。便转身欲走。
”姑娘请留步。”若娇却开了腔。叫住寒月。
听到这女子叫自己。寒月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心里竟有些不安。砰砰直跳。
若娇走到她身边去。一脸灿烂的笑容。说道:”多谢姑娘相救。方才看到姑娘耍弄那小子真是过瘾。不知能否和姑娘交个朋友。我叫若娇。姑娘你呢。”
寒月移开了眼。冷冷地说道:”我又沒有救你。不需要你感谢。至于交朋友。我不需要。”说着便要走开。
”哎哎哎。”若娇忙拦住她。撇撇嘴。说道:”不交就不交嘛。那么凶。喏。这是我家公子送你的灵药。说是可解百毒。你拿着吧。”说着将一个青绿色的瓶子放在寒月手中。
寒月愣了一下。却沒有拒绝。然后不着痕迹的松开若娇的手。运起轻功。往方才的方向而去。
司空正平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
简文彦看着司空正平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主子不留住她呢。
”简文彦。”
正想着。却听到司空正平叫自己。简文彦忙应道:”属下在。”
”你看她的背影。是否有些熟悉。”司空正平收回目光。问道。
简文彦稍稍一愣。皱下眉头。然后回答道:”主子这么一说。属下倒觉得。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
”你说。当初令你跟踪寒月的时候。她的武艺如何。”
”那时候。她的武艺应该比属下差些。”
”那若是今日这个女子。你有几分胜算胜过她。”
”一分也无。”
”哦。”司空正平听简文彦如此说。倒是來了兴致。
”秉主子。今日这个女子虽然招式并不比那黑衣人快。但是却足够防御。她胜在内力。足见内力之深厚。属下看她年龄。不过二十左右。却能有此番修为。属下惭愧。”简文彦低头答道。
司空正平却不再说话。目光却落在了冯翰林和若娇的身上。
若娇正忙着帮冯翰林处理伤势。而冯翰林的显然也是新伤添在了旧伤上。更是难以恢复。只是。方才那人竟然会对他使出迷香。闻名江湖的公子竟然不能防备。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主子。这些人怎么处置。”简文彦命人绑了方才被俘虏的黑衣人。请示道。
司空正平看看那些人。那些人脸上的面罩早已经被除了去。面容尽是些从未见过的人。司空正平皱皱眉头。对着方才与寒月打斗的那人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派來的。”
那人却不说话。嘴巴一动。司空正平忙令简文彦阻止他。然而那人却一口黑血从嘴中流出來。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被俘虏的黑衣人都口中流出黑血而死。
”主子恕罪。全都服毒自尽了。”简文彦沒能够阻止到。跪地请罪道。
司空正平呼出一口气。说道:”罢了。去帮兄弟们收尸吧。”
”是。”简文彦领了命。便带人去帮方才被杀的兵士们收敛尸体去了。
司空正平一脸肃穆。看看脚下的一排死人。又抬起头來。看着方才寒月离去的方向。
寒月奔出去好远。才终于停了下來。看着眼前的河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溪水慢慢地流着。岸上野草遍地。参差不齐。偶尔有几朵蒲公英凄凌地飘过身边。日头已经不那么刺眼。洒在溪水上。带着些冷冷的笑意。蒸腾出些雾气來。
寒月不断地擦去眼泪。很快连衣襟袖子都湿了去。她抽一下鼻子。仰起头。想把眼泪收回去。但是泪水却顺着眼角。滴落在耳朵上。再滑落到脖子里。
凉凉的。
聂立轩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竟也有些悲伤的神色。眼神中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良久。聂立轩叹口气。走上前去。
寒月听到身后的响声。忙擦去眼泪。站起身來。转身看到聂立轩。冷冷的说道:”你去了哪里。”
聂立轩微微苦笑。却不答她。只说道:”你有些冲动了。”
寒月眼中又有些湿润。恨恨地盯着聂立轩。却又仿佛在拼命忍住要落下來的泪水。
”丫头。你不应该承受这些的。”聂立轩看着她。轻声说道。
寒月冷冷的目光射出。接着便几步走到聂立轩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大声责斥道:”是。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我原本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开心的活下去。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别人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在双亲膝下承欢。在幻想将來的生活。我呢。我七岁就要开始学会隐藏自己。学会忍气吞声。还要努力的练功。要记得将來为父母哥哥报仇。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是你。如今你却來告诉我我不应该承受这些。你怎么能够说出口。”
聂立轩却不说话。几根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着。任她发泄。浑浊的眼睛无奈的看着她。
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來。寒月无力的蹲下身來。抱着膝盖。无声的哭着。
聂立轩放下拐杖。缓缓蹲下身。然后坐下。拍拍寒月的后背。像一个慈祥的老者般。
竟有风徐徐地吹着。撩起衣袂。也撩起寒月的头发。风中悠然地飘着。
哭了一阵。寒月渐渐的抬起头來。一双眼睛已经有些红肿。她看着聂立轩。认真地说道:”我一定要报仇。”
聂立轩不说话。吃力的站起身來。看看寒月。叹了口气。然后往小道上走去。
寒月倔强的站起身來。跟在后面。快速的走到聂立轩身边。
”到了京城。我便先去杀掉司空老贼。”说完。看了聂立轩一眼。便往前快速走去。
聂立轩叹口气。一脸的凝重。浑浊的眼睛中。映着寒月的背影。
白顷正焦急的等着寒月。不时的站起身來瞧瞧。复又坐下。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笑。傻傻的发起呆來。寒月走过來。见他如此。便上前拍他一下。淡淡的说道:”想什么呢。”
白顷肩膀一疼。又被她吓了一跳。正欲发点什么牢骚。但是看到寒月红肿的眼睛和冷峻的神色。便将原來的话咽回肚子里。转而说道:”你偷吃核桃了。”
寒月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愣。沒明白过來。旋即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白顷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转眼瞥见聂立轩到了跟前。便对聂立轩说道:”先生你去了哪里啊。怎么那么慢。”
聂立轩勉强一笑。却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惊道:”你怎么受伤了。”
寒月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白顷却并不以为意。笑哈哈的说道:”沒事沒事。我不小心自己玩儿呢。就戳到自己了。一点小伤。先生不必挂心。”
聂立轩看看二人的神色。心中似乎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便也不再问下去。然后对寒月说道:”快些赶路吧。今晚要到达泗水郡才行。”
寒月淡淡的”哦”了一声。便站起身來。白顷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银贼。你作甚。”寒月羞愤的扫开他的手。白顷便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我就是想借一下力站起來而已。姑娘不要误会。”白顷委屈的解释道。然后仿若不经意的看一下自己肩膀上的伤。
寒月冷哼一声。便先行往前走去。聂立轩无奈一笑。上前扶起白顷。一起上路。
到了戌时。三人便赶到了距离玄月王朝京城月都最近的一个郡。。泗水郡。悄悄的进了城。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泗水郡距离月都不过两三天的路程。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泗水郡虽然不大。但是人口却是不少。又是北上京城的必经之地。所以倒也是繁华。
司空正平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文彦看着他渐渐紧锁的眉头。不由问道:”主子。你是不是在想白天那个姑娘。”
司空正平闻言转过头來。对简文彦笑笑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么。传说当年有一位皇帝和他宠爱的妃子曾经在郡南种下了一片杨柳。后來柳树成荫。那里便被人叫做柳林坡。我很小的时候听人说起。一直想去看一下。如今忽然想起來。却又觉得沒有心情。”
简文彦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主子会提起这个事情。
司空正平嘴角微微挑起。不再说话。简文彦看看邱凌珍。邱凌珍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视线便又移到了沁儿的身上。
第三百零七章:你还会想起我?
司空正平笑笑。说道:”沁儿可觉得她的声音有些似曾相识呢。”
沁儿略微一想。认真的说道:”听公子这么说。好像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來。公子。这茶泡好了。你先尝尝吧。”说着将手中的茶盏递过來。
司空正平接过茶。呷了一口。赞道:”什么茶到了沁儿的手里。味道都会变得绝妙了。”
沁儿害羞的笑笑。说道:”公子过奖了。”
邱凌珍冷眼瞥过。司空正平扫她一眼。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然后说道:”邱凌珍。你带沁儿去休息吧。”
邱凌珍应了声”是”。便转过身。沁儿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带了笑说道:”沁儿告退。”便随着邱凌珍一同走了出去。简文彦看着二人出了门。便关上门。走到司空正平身边。说道:”主子。邱凌珍的怀疑不无道理。为何主子……”
司空正平叹口气。看看简文彦。说道:”简文彦。你还需要我教你么。”
简文彦忙低下头。:”属下知罪。”
司空正平深呼一口气。带着些疲累的声音说道:”回到京城。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我呢。”
简文彦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看司空正平的神色。便静静地退到了后面去。
两日后,
月都地处月国北方,气候相对干燥,但是却凉爽得多,白顷进了城门就到处跑着看,寒月虽然对月都的繁华也颇感惊叹,但是却沒有什么兴致,所以到头來,白顷便也不得多看,泱泱地跟着寒月和聂立轩到客栈里住下了,
这两日赶路着实辛苦得很,白顷肩膀上的伤也沒有好好的料理过,到了客栈休息下就飞快地脱了衣服,透下气,寒月和聂立轩也是默默无语,各自进了房间,
吃过饭,白顷拍拍肚皮,满足地说道:”终于吃了一餐好饭了,”
寒月嗤之以鼻,说道:”好像一路上吃的最多的不是你一样,”
白顷嘿嘿一笑,转而说道:”大小姐,今夜我们出去逛逛可好,我还从來沒有到过京城呢,大小姐应该也是吧,”
寒月白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像个大男人,整日除了吃喝玩乐,你还想些什么,”
白顷故作正经的说道:”大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其他的事情呢,”
”那你倒是说说你还想些什么,”寒月不理他,边说边上楼,
白顷忙说道:”我还想……”话到嘴边,白顷却住了口,
寒月装过头,又是一记白眼,便转身回了房去,
白顷又看看旁边的聂立轩,眼珠子一转,谄媚的说道:”先生,不如我们一起上街转转,给大小姐买点女孩子用的什么东西,大小姐见了,一准儿开心,”
聂立轩笑笑:”老朽行动不便,对这些事情沒什么兴致,夏少侠要去,老朽不拦便是,”
白顷听了这话,却是开心的很,便说道:”谢谢先生,我快去快回,若是大小姐问起,先生还是替我瞒一下吧,”
聂立轩无奈地点点头,白顷便一脚窜出了客栈去,聂立轩见他已走,摇了摇头,便上了楼去,
”丫头,”聂立轩敲敲门,轻声叫道,
寒月听见,便收起剑來,放在袖子里,上前开了门,
”先生,有什么事情么,”
聂立轩微微一笑,说道:”丫头,既然到了京城,便出去转转,也算是见识一下吧,心里老憋着事儿不好,”
寒月倒杯茶递给他,嘴里说道:”谢先生关心,不过寒月实在沒有什么心情,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报了仇,便回到紫炎书院去,”
”丫头,报仇哪里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聂立轩说道,”司空宏在朝中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现在还做了异姓王,他的儿子又是卫国将军,你要杀他,说不定他的身边立马跳出成千上百个人來杀你,所以报仇一事,需要从长计议,”
寒月喝着茶,不说话,
聂立轩看看她的神色,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两天我们赶路赶得快,司空正平今天应该还沒有进城,司空宏的身边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司空历,不如今夜,我们便去司空王府走一遭,”
寒月闻言,眼光一闪,然后看看聂立轩,良久,点了点头,
话说白顷独自上了街,看到什么都是觉得惊奇,便四处转转,谁知绕着绕着竟有些找不着方向了,只见此时他站在一条路中间,茫然的看着周围的建筑,
左侧一扇大门,人來人往十分热闹,门口莺啼不绝于耳,门上一个巨大的牌匾,上书”春风楼”;右侧一扇大门,客人络绎不绝,里面传出阵阵小调,门上匾额上书”得意楼”.白顷左看看又看看,脸上渐渐有了些红晕,心中也不禁有些瘙痒,终于按捺不住,咬一咬牙,进了得意楼去,
寒月和聂立轩皆是一袭黑衣,蒙了脸面,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往晟王府而去,
之前听闻,作为玄月王朝唯一的一个异姓王,司空正平的府邸修建的十分气派,王府分为两部分,前半部是府邸,后半部为园林,坊间传言其富丽堪比皇宫,如今在寒月看來,倒也不算十分夸张,
寒月与聂立轩此刻便潜在晟王府的后园中,右面亭廊中悬挂着一排灯笼,在风中摇曳生姿,亭台伴着水榭,灯笼的橘黄色的光映在水中,随着粼粼波光荡漾开去,水的另一边则是由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铺到了岸上,连着岸边的石子路上,那水底的鹅卵石颜色各异,借着灯笼的光,幽幽地折出不同的光泽,一旁的石子路铺向了林子中去,几块大石在林子中几个分岔的地方竖立着,像路标一样,那林子中古树参天,枝枝桠桠掩住了头顶大片的天空,到了夜里,显得十分诡异,石子路边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一个工艺考究的柱子,上面悬挂着些小巧精致的灯笼,微风吹过,便带着那灯笼晃悠几下,
一队哒哒的铁靴声打破了后园中的静谧,寒月忙提起气來,飞身藏到一颗大树的分梢上去,几片叶子无声无息地飘到了地上,聂立轩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寒月一连贯的动作,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被夜色掩盖了去,
寒月瞧着石子路上十几个面无表情的卫兵,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待那些卫兵走远,寒月才悄无声息的跳下树來,看看聂立轩的方向,然后快速地往前面的府邸掠去,
一路上时不时会遇到卫兵巡逻,寒月尽数小心的避开,穿过一座小花园,进到了一个大点的院子里,前面又是一个拱门,过了那拱门,便是晟王府邸了,
寒月小心翼翼地穿过那院子,到了那拱门边上,却忽然听到有声音传來,便忙将自己藏好,
”小桃,你快点,夫人还等着呢,待会若是我们回去的晚了,夫人发了火,可不是我们俩能够担得起的,”
”哎呀知道了,我这不是走快了么,小杏你别整日风风火火的,次次都被你吓得要命,不就是个侍妾么,仗着王爷宠爱,那么趾高气扬的,都什么时辰了,还要采花沐浴,以前晒好的干花不能用么,”
原來是两个丫鬟,看样子,是要去后花园采什么花,寒月轻舒一口气,待那两个丫鬟走远,才从暗中走出來,往那府邸中潜去,
这晟王府内的路可谓是纵横交错,大路小路一条连着一条,寒月便捡着些沒人经过的小路,慢慢的前进着,心中默记着自己经过的地方,路上偶尔会有家丁嘟嘟囔囔的经过,寒月便小心的隐藏起自己,等沒人了再悄悄的走,
忽然前面路上多了一列火把出來,伴着铁靴的声音,寒月四下一看,便闪身进了一个园中,这园子精致小巧,并不同于整个王府恢弘的气质,到有些后山园林的感觉,有小桥流水,有花朵盆栽,布置得也算是独具匠心,寒月看到,园子门口上挂着一块板,上面写着,如春园,
卫兵很快就过去了,寒月正准备出來,却听到那屋子内传出些声音,想了一下,便如猫儿般轻轻地靠了过去,躲在窗户下面,
只听里面有个女子说道:”哎呀,不要这么心急嘛,小杏和小桃等下就回來了,”
寒月一愣,小杏和小桃不就是方才那两个丫鬟么,难道这人便是那小桃口中的司空宏的侍妾,女子,那她口中嗔骂之人,便是司空宏么,
寒月紧锁眉头,却听又传來一个男子的声音,
”后园那么远,你又让她们采那么多花,不会那么快就回來的。”一个猥琐的男子的声音,只是听起來却很是年轻,二三十岁的样子,寒月疑窦顿生,只是屋内两人的打情骂俏却沒有停止,
”你这花心贼,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怎么还会想我呢,这么久也不來看我,”那女子娇滴滴地说道,
”我这不是來了么,好了,我身边就算有再多的女子,我也不会忘了你啊,來,亲一个,”
”哎呀,行了,每次一來你都那么着急,被人撞见了怎么办,万一被王爷知道了,不仅我小命难保,恐怕连你都会被王爷治了罪,到时候,整个王府不都落入了外人的手中,”屋子里有些走动的声音,
”哼,他司空正平从小就把属于我的东西全抢走了,如今,我岂能轻易放过他,”那男子狠狠地说道,
”哎呀好了,我的大公子,你就别生气了,先喝杯茶降降火,來,至于二公子嘛,放心吧,你父王那里,我会跟他说的,”
”美人,还是你最懂得我的心思了……”
寒月冷笑一声,嘴角浮现出一丝嘲弄,而脚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罐子,
第三百零八章:抓个正着
”咕隆,,”
屋内的人听到声响,便沒了动静,寒月暗叫一声“该死”,便跳上屋顶,
那女人打开窗子,仔细的看了看,见沒发现什么,便又将窗子关上,说:”沒什么,想必是只野猫吧,”
寒月轻呼一口气,卸下了些紧张之色,心里却在揣度着方才这两人所说的话,
一抬头,忽然看到园子门口走进來两个人,仔细一看,却是两个小丫鬟,长得都还标致,身上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髻,只是一个一脸焦灼,一个一脸的不乐意,
寒月冷哼一声,想了一下,轻轻地揭开了脚下的瓦片,
只见那屋内正中的软榻上半躺着一个女子,看年纪该是二十來岁,寒月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是凭直觉,当是个极为美艳的女子,身段婀娜,肌肤胜雪,只是此刻寒月的眼中,却尽是鄙夷,
寒月扫了一圈,却不见有男子,正要搜寻,却听得那丫鬟小杏说:”夫人,这里是芍药花瓣,这里是玫瑰花瓣,不知夫人想用哪种,”那女子脸上似乎还有些紧张,便随便指了一指,说道:”便用玫瑰花瓣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小杏应了声,便拉着一旁仍撅着嘴的小桃退了出去,
寒月看着那两个丫鬟,不禁笑笑,然后便收起笑容,看着屋子里,
却见那女子忙跳下软榻,掀开暖榻上铺的锦缎,便有一人从那暖榻下面吃力的爬出來,那女子忙将那男子扶起,一手抻平锦缎,一手扶着那男子坐下,
”这两个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回來了,吓死我了,”那男子抚一下胸口,口中说道,
那女子哀怨的瞥她一眼,嘴里说道:”这两个丫头鬼灵精似的,你娘将她们放在我这里,不就是为了看住我么,你说,这样是为了防你,还是为了看我啊,”
那男子呵呵一笑,说道:”你想多了,我娘不过是怕你來府里不久,看这两个丫头伶俐,才换过來给你使唤,你就别多心了,”
那女子闻言,脸上却带了气,说道:”我就知道,在这王府之中,我是谁也靠不了了,本來王爷那么宠我,我却因你负了王爷,若是被王爷知道,我怕是活不了了,如今连你也不帮我,我,我可怎么活啊,”说着,眼里还挤出了几滴泪來,
寒月嫌恶地皱下眉头,便跃下屋顶,摸清了方向,便往另一边悄悄行去,
夜色中的如意园显得十分安详,偶尔的一两声虫鸣衬托着小桥流水的叮咚淙淙,风轻轻吹过,连带着树叶也哗哗作响,偶尔有些窃窃私语,旋即便又消失了,
寒月猫身看着眼前的人,离自己丈余远的路上,两个男人,前面一个中年男子,约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体型健硕,身高约有八尺,头发微微有些发白,四方脸,留着些许胡子,眼中带着些疲惫之色,慢慢地踱着;后面跟着的那个男人却有些老气,更像是江湖人士,面无表情,寒月只淡淡瞥过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向了前面那中年男子,只这一眼,她便几乎能够断定:这人,便是司空宏,
寒月不禁觉得胸口血气上升,越來越涨,手心也被指甲刺得痛了,她拼命的咬着嘴唇,眼睛直直地盯着司空宏,
两人走到寒月正前面的路上的时候,司空宏却忽然停了一下脚步,仿若无意的往这边瞥了一眼,接着便又往前走去,他身后那人也并沒有任何动作,仍是慢慢跟随着司空宏的脚步,
寒月终是忍不住,”嗖”的抽出剑來,猛地跃起,将剑向着司空宏直直地刺去,
直到了离司空宏几步远的地方,司空宏身后那人才猛地转过身來,两手一把抓住了寒月的手腕,司空宏却是毫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往前走,
寒月沒料到那人武艺竟如此之高,又看见司空宏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禁有点急火攻心,连与那人过招也乱了些章法,那人却始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静地挡下寒月所有的招式,
寒月用剑,那人却是徒手,
一招一式,寒月都能感觉到那人绵绵不绝的内力,心中暗道不好,手上却不敢丝毫懈怠,只好收回了心思,专心的化解眼前的麻烦,
一招一式,寒月都能感觉到那人绵绵不绝的内力,心中暗道不好,手上却不敢丝毫懈怠,只好收回了心思,专心的化解眼前的麻烦,
寒月将剑再伸长些,试图拉远距离,如今若论优势,她便只有手中的剑了,其他方面,这人都是一流高手,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那为今之计,便只有放大自己的优势了,
剑光伸长,寒月便始终围着那人旋转着攻击,这剑柔韧度极强,随着寒月动作的越來越快,那剑也仿佛化成了一段绸子般在夜色里飞舞,将那人包裹其间,这一招,是那日救冯翰林时在与那黑衣人相搏的时候悟到的,此时倒也用的得心应手,
司空宏在远处回望过來,眉头微微一皱,复又转身往如意园走去,嘴角浮现出些若有若无的笑,那笑里,却泛着些冷意,
虽然寒月手中招式凌厉,但那人却始终毫不凌乱而又准确地将其一一化解,刚开始寒月还能够以加快攻势來克制一下,但是后來,心中渐渐地有些慌乱,虽然手中的动作依旧流畅,却渐渐凸显出些漏洞來,
那人似乎看穿她心中慌乱,便改守为攻,先避开她剑光所到之处,再寻着她的漏洞顺势一击,便得近身,几次都差点一掌打在寒月身上,亏得寒月这些日子对外來的危险日趋敏感,才险险地避了开去,
如此一來便攻守之势立转,寒月开始吃力地应对那人的一拳一掌,那人的招式也十分的特殊,令她摸不着门路,只能强令自己的精神集中起來,去一招一式的化解,
渐渐地,寒月对那人的招式有些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只是这人出招更快,也更灵活些,如此一來,便也多了些信心,心中便也不那么的慌乱了,
那人见寒月越來越有得心应手的感觉,手中便又加重了力道,也加快了攻势,有时候一招藏着一招,令寒月有些防不胜防的感觉,这样对了一会儿,寒月开始觉得吃力,虽然聂立轩所传授的内力修习的久了便是绵延不绝,有利于久战,但是如今她与这人已经过了不下百招,却觉得渐渐有些疲软,而且这种感觉更多的是來自于心里,
而这时,忽然一阵阵铁靴的声音传过來,寒月侧耳一听,心道坏了,想必是被巡逻兵发现叫了大批的护卫队來了,便一咬牙,几乎使了全力,往那人攻去,
那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似乎有些嘲笑,一个闪身避开寒月攻击的重点部位,待寒月转了剑锋,他却又一下子回到了原位,仿佛从來都沒有移动过,寒月一脸惊愕,这人的轻功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恐怕犹在师父和聂立轩之上,但是手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全神贯注的对抗面前这人,刚才她想的是如果能够逼退这人,她就有把握刺杀司空宏,但是如今所能够想的,便是逃命一条了,
那人仿佛是看穿了她的这种想法,在加紧攻势的同时,防御也更加的严密,几乎滴水不漏,寒月心中暗暗着急,大批的亲军已经涌了过來,包围在外面,她此时要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心中不禁暗暗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本來此番來只是摸清环境和方向,自己怎的能够如此莽撞呢,这样一想,手中动作便迟缓了下來,被那人逮了个正着,
那人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顺着手腕往上锁住了肩胛骨,寒月此时若是敢动半分,下一刻这只手臂想必就是废了,寒月看看那人,那人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那人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顺着手腕往上锁住了肩胛骨,寒月此时若是敢动半分,下一刻这只手臂想必就是废了,寒月看看那人,那人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有一位副将走上前來,向那人微微行礼道:”莫先生,这刺客如何处理,”那莫先生看一眼司空宏,见他仍是沒什么表情,便说道:”照规矩办,”便令人将寒月的剑拿去,并将她绑上,然后走到司空宏身边,
”王爷,”那莫先生落在司空宏身后,出声叫道,
”办妥了,”司空宏疲累地问,
”已经拿下了,交代下去了,””恩,好,这件事,就交与你处理了,””是,”司空宏抬抬手,摘掉一朵花來,放在鼻下,嗅了一嗅,又扔到了脚下的流水里,
”李桓朋,正平回來了么,”司空宏突然问道,
”启禀王爷,二公子尚未到京,不过前两日已经传话,说是到了泗水郡,想必不日便可抵京了,”李桓朋答道,
司空宏听了,却不再问什么,转身往如意园走去,
第三百零九章:好好养病
一场大雪过后,久违的阳光终于显出了身影,反射在雪面上晃得人眼花。冰冷的空气随着一只戴着银手镯的纤纤素手掀起的厚门帘钻进室内,紧接着一个十五六岁穿着青色比甲的丫环走进门来。
这个丫环名叫春梅,是二姐苏问蕊的大丫环。当苏寒月从高烧迷糊中醒过来以后,身边便一直都是春梅在照料她。虽然非常不幸的穿到了古代,但对于这种无力回天的事苏寒月不愿费心思多想,既来之则安之。
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是她从上辈子短暂的人生中总结出来的。
自从苏寒月穿来后,这具身体的高烧便慢慢褪了下来。只是外面天冷,大夫说这次高烧伤了底子,让多休养些时日。
苏问蕊便命春梅看着她,说是多在床上养几日。苏寒月才来,还没完全适应这具新的身体,便也乐得在床上躺着。
“三姑娘醒了,来喝点水吧。”发现苏寒月正看着她,春梅忙倒了杯水扶她起来饮下。“稍微润润嗓子就行,一会儿该喝药了。”
苏寒月就着春梅的手抿了一小口,撑起身子,春梅立刻拿了个迎枕给她垫上。苏寒月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问道:“二姐姐呢,还没忙完吗?”
苏寒月穿来以前苏家的当家主母廖氏,也是几个孩子的亲娘去世。按说她才三十出头,而已已经生过三个丫头了,难产的机率应该不大。可偏就难产,而且产后出血不止。孩子生下后熬了两日,终没熬过去。
苏家并非什么大户,苏兴德是泥腿子出身全赖作战勇猛又有些门道,加之为人豪爽得上司看中才在前不久封了千户。这一胎好容易生了个儿子,好日子才开始呢,苏寒月挺替廖氏可惜的。
廖氏的丧礼本来主要是苏兴德在张罗,但来的同袍实在太多,他又实在不耐烦这些俗务便将事情都丢给了管家。可丧礼上的事儿除了迎来送往还有些需要他拿主意的,许是苏兴德与同袍聊得太忘我,大手一挥让管家找苏问蕊去。
一个长期呆在内宅的十几岁的小姑娘突然接手自己母亲的葬礼已是不易,偏新出生的弟弟身子又不好,每日得分出些时间照看着。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苏寒月突发高烧,将原身都给烧没了。苏兴德知道后倒是来看了,可等到烧一褪他立马又回前院去了,将小儿子跟小女儿一起都丢给了二丫头。
遇到这么个心大的爹,苏寒月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本已差不多了,可……”一看春梅有些不忿的样子,苏寒月就知道有事儿。
“怎么了?”苏家的人口很简单,苏兴德就廖氏一个女人,三个丫头一个儿子全是从廖氏肚里出来的。没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妻妾成群,便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龌蹉事儿。
苏兴德一个泥腿子,廖氏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女,对家里的丫头婆子的管理自然不够严格。虽然春梅是大丫环,但这两天苏府的八卦苏寒月没少听,这会儿打听起来便毫无压力。
春梅欲言又止,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还不都是大姑娘的事。”
开始的时候苏寒月挺好奇,她头上明明有两个姐姐,二姐一个人把所有事儿都担大可大姐却什么都不管,听了这几天的八卦才明白怎么一回事儿。
“大姐又怎么了?”苏寒月对这个大姐的印象不算太好。大姐名叫苏天荷,已经十四了,一天到晚都毛毛燥燥的。苏寒月清醒以后她只来看过一次,说了几句话没呆多久便寻了个理由走了。
苏寒月根据听到的八卦分析,苏天荷作为两人的第一个孩子肯定是比较得宠的,再加上苏家又没什么糟心事儿,多顺着她的心意,宠来宠去就给宠坏了。
以至于现在廖氏难产去世,苏兴德知道苏天荷担不起事儿,便一股脑把事情都丢给苏问蕊。反倒是苏天荷这个做长女的无事一身轻,多余的精力得不到发泄,只好靠闯祸来宣泄。
虽然苏寒月对于苏天荷没什么成见,但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来这儿这么些天,苏问蕊再忙都会过来陪陪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苏天荷与苏问蕊在为人处事方面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相比苏天荷,苏问蕊与苏寒月的感情就深得多了。苏寒月病重,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全都被苏问蕊罚的罚、卖的卖,更是把自己的大丫头调过来照顾她。据可靠消息,苏寒月的母亲廖氏身子不太好,从很早开始便是苏问蕊在照顾她。
在苏问蕊的照料下,苏寒月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本来大小姐正在守灵,田千户今天带着田家大公子过来,顺便到灵堂祭拜。临走的时候,不知田家公子跟她说了什么。急得她跳起来追出去,结果撞飞了火盆,把给夫人点的长明灯也打翻了。
长明灯打翻了是不吉利的,我们姑娘只好去找道士商量善后……”春梅叹了口气,端药去了。
苏寒月没再问,更没提苏兴德。苏天荷闯的祸不少,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苏问蕊一般是派人知会苏兴德一声,然后自己默默处理了。
苏寒月静静的打量着房间里素净的布置发呆,春梅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都没发现。突然一股冷风钻了进来,接着便是门帘放下的声音。苏发事回过神,见春梅不在,以为是春梅,“这么快就把药端来了?”
没听到回应,苏寒月扭脸看向门口。
一个五官深邃,留着络腮胡子,穿着素服的男人正定定的看着她。男人没有说话,但苏寒月却一眼便认出这个人——苏寒月的爹,苏兴德。
苏寒月发现她们三姐妹中,二姐苏问蕊的五官其实跟苏兴德是最像的。只是整个比他小两号,另外脸型跟他不太一样,气质更是完全不同。
对视了一会儿,苏兴德许是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小女儿相处,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随后又定定的看了苏寒月一眼,奇怪这丫头怎么病好以后便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见着他都往二丫头身后躲,这会儿与他对视却不闪不避的。
苏寒月在刚穿来的时候苏兴德是来过的,不过那时候她正难受着,没来得及注意是什么人守着她。现在病好了,精神也足了起来,当然要好好打量打量以后会在她生命中占有重要地位的老爹。
收回目光,苏兴德的神情恢复了自然,“感觉可好些了?”
苏寒月嗯了一声,乖巧的点了点头。
苏兴德想了想,两步迈到床边的绣墩上坐下。
“大夫怎么说?”
这是在问一个四岁的小孩?是没话找话吧。
这问题绝不是小孩能回答清楚的,如果说清楚了又会引人怀疑。苏寒月想了想便摇头,决定不回答。
“那……你娘出殡你去吗?”苏兴德想了半天却憋出了这么一句。其实他不太擅长跟小孩打交道,特别是性子有些内向的小女孩。太柔弱,又太娇气,心里喜欢,却怕自己这个粗汉把孩子给吓着。
苏寒月忍住抚额的冲动,娇声回答:“听父亲的。”
这次苏兴德回答得很顺畅,“病好了就去,如果没好歇着便是,你娘不会怪你的。”
廖氏是一个知县的庶女,但庶不庶的苏兴德并不在意。他是靠挣军功一步步爬上来的,家里已经没人了。能娶到县令的女儿他挺满足,廖氏除了身体弱些没什么毛病,况且这个女子还识字。
苏兴德性格豪爽,但并不傻。虽说武将都靠挣军功提升,但若能识些字看得懂兵书,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廖氏不光教他识字也给他生儿育女,两人感情很好,也没有通房小妾什么的。只是人已经死了,他是个大男人,家里还需要他撑着。
并不是不难过的,许是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的死亡,他将发妻离世的痛收了起来,放在心里。
如今令他苦恼的,反而是跟女儿的相处。大女儿跟他个性挺像的,相处倒容易。二女儿很小就开始帮着廖氏管家理事,性格中没有廖氏的柔弱也没有他的粗犷,从头到脚透着一股爽利,有事说事,相处起来也不难。
三女儿苏寒月却比较麻烦,她是三姐妹中长得最好的,小小年纪像个瓷娃娃。是廖氏生双胞胎伤了身子以后生的孩子,身体很弱,性格柔弱又内向。
苏兴德是想好好疼她的,特别廖氏去世她又重病刚好。但他看着自己一双粗糙的大手,又看看苏寒月白嫩的小脸,总令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寒月知道了,谢谢父亲。”苏寒月扯动嘴角朝他点了点头。
苏兴德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好好养病。”便如一阵旋风般离开了房间。
苏寒月不禁感叹,“跟苏天荷还真是一个性子。”
苏兴德与廖氏的感情到底如何苏寒月不清楚,从他平常的行为中也看不出他对廖氏有多深的感情。
这些日子丫头婆子一边叹息廖氏没享到福,一边猜测哪个有福气的会嫁进来做继室。
苏寒月可不想一来就跟后娘过招,至少也得安稳几年,等她再长大些多掌握些府里的情况再说吧。
喝过药,苏寒月睡了一会儿,到吃午膳的时候苏问蕊过来了。
第三百一十章:果然给力
“二姐今日很忙?”苏寒月裹着厚厚的小袄坐在床边,等着春梅给她穿鞋。
“要不是大姐倒也不忙……反正她惯会找事的,习惯了就好了。”苏问蕊让人把饭菜端上来,全素。“你找我?”
苏寒月嗯了一声说:“我做了个梦,有位姐姐让我管她叫娘……”
这是苏寒月喝过药在床上假寐的时候想的办法,至少让苏问蕊的心里有个数,免得到时真有事儿的时候被打得措手不及。
苏问蕊听后没有说话,许是觉得苏寒月年纪太小,说了她也不懂。便只低头默了一下,招手让苏寒月坐到她身边,替她结了个小辫子让她好好吃饭。
苏寒月也不纠缠,她知道苏问蕊已经把话听进心里了。苏问蕊如今管家耳聪目明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自是第一时间知晓。虽然年纪不大,但遭逢家中变故心智成熟不少。连苏寒月都听了的风声,苏问蕊怎会没听说,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苏寒月本来不太饿,但看到熬得软糯糯的冒着白气的小米粥,一小碟萝卜做的酱菜,卤豆干切成细丝配上点葱末,炒得金黄的土豆丝,搁了芝麻酱的炖豆腐,清炒六君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然都是些清淡的东西,但在色泽和香味的双重刺激下,苏寒月的动作显得有些急切。
只是她毕竟年幼,又大病初愈,小口小口的吃下半碗粥并一些菜便停了筷子。漱过口见苏问蕊还是一径沉默着,应是被她刚才的话引出些心事。苏寒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苏问蕊的事已经够多了,还要告诉她这些话。
就算早熟,但毕竟只有十几岁。苏寒月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应该只让苏问蕊一个人承担。不如拿到明面上来说,多个人商量总好过一个人慢慢想,“父亲刚刚来过,还提起了母亲出殡的事。”
苏问蕊愣了愣才问:“父亲是怎么说的?”
“父亲说如果等到母亲出殡的时候我的病还没好,就让我不用去了。”说完又接着道:“母亲去世,房里的东西都换了素色,出完殡是否就要换回来了?”
苏问蕊当她还是孩子心性,笑叹着解释:“不是的。我们要为母亲守制三年,三年内不能穿红戴绿。”
苏寒月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既然不能穿红着绿那也不能办喜事了,我还担心立刻就会有新母亲呢。”
遂又低下头,对着手指道,“我不想叫别人母亲。”
“……”苏问蕊见状心里也有些闷闷的,有些话她不知该如何同幼妹说,只伸手轻轻抚了抚她毛绒绒的脑袋。
母亲还没出殡便已经有人在苏兴德面前,表露出想为他续弦搭线了,昨天她去找苏兴德的时候在他书房门口正好听到。虽然苏兴德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苏寒月歪起头看苏问蕊,见她闷声不语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道了声不好。又着急苏问蕊把话憋在心里,“姐姐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
许是在心里忍了太久,也没人能够分担,苏问蕊在苏寒月的追问下终于将书房外听到的那些话简单的说了说。
果然,空穴不来风。
可是苏兴德要不要这么快,这人还没埋呢。真是薄情寡义,男人有靠得住的吗?廖氏可是为了给他生儿子才豁出命去的,真是没天理……
苏寒月的心中很愤慨,但也只是打抱不平和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发泄了一会儿气就散了。再看苏问蕊,平日里瞧着挺爽利泼辣的性子,这会儿却显得无精打采,全没了往日的活力。苏寒月只好苦着脸,显出一副跟她相似苦大仇深的样子来。
苏寒月也知道让苏问蕊去管这事儿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就算她管家再厉害也做不了自己老爹的主。毕竟“孝”字还在头上压着呢,而且苏兴德是上过战场的人。
就连苏寒月刚见到苏兴德的时候心里都有点犯憷,这家里唯一不怕苏兴德的就只有苏天荷了。
不过以苏天荷那爱闯祸的体质,如果直接告诉她让她去闹,不一定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说不得还会适得其反。
苏寒月眼珠转,计上心来。“大姐都好多天没来看我了。”苏寒月晃着两条小短腿,转着眼珠,奶声奶气的说。
说起苏天荷,苏问蕊又是一阵头疼,顿时没了胃口。“你想大姐了吗?”苏问蕊放下碗轻声问。
“嗯”,苏寒月重重的点头,下定决心将火燃到苏天荷那里去,“父亲疼大姐,知道父亲要娶新母亲大姐高兴吗?”
“大姐……,大姐还不知道……”苏问蕊抿了抿唇,干巴巴的说:“其实,父亲也疼你的……”忽然灵光一闪,苏问蕊顿住了。
若是大姐知道父亲要续弦会怎样……“寒月,过两日你的病就会好些了。不需要你去守灵,只是去灵堂看看娘亲好吗?”
不得不说,苏问蕊的脑袋还是很灵光的。这么快便想出了办法,连时间都基本敲定,虽说苏府的管理还不够严谨,但苏问蕊对府内事务的控制力还是挺强的。只有苏天荷是例外,很多时候她闯的祸简直匪夷所思。
虽然不清楚苏问蕊的打算,但苏寒月仍然打算配合。在这件事上,她们是利益共同体。“去给母亲磕头吗?”
“对……你可以把你梦里的事告诉娘亲。”这么一说,苏寒月就明白了。她打算这几天多练练,怎么才能说得煽情又感人。
两日后,苏寒月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在院子里活动了。
她起得不算早,穿好衣裳梳洗完毕,喝过药,吃过早膳,春梅便按苏问蕊的吩咐把她裹得厚厚的带去了廖氏的灵堂。
苏寒月到的时候,灵堂里除了苏天荷与苏问蕊跪在一旁给来人还礼,还有苏兴德在。
见苏寒月到来,苏问蕊忙站起来牵着苏寒月的小手走向来人,介绍:“这是三妹妹寒月。母亲过后没几天就病了,今天才好些便来灵堂看母亲。”
在一阵赞誉声中苏问蕊继续道:“这位是曾千户廖伯伯,旁边这位是赵大嫂,这位是曾二姐姐。”
一通招呼完,苏问蕊牵着苏寒月的手走到蒲团前让她跪下,并递给她一柱香,声音清脆的说:“前两天你就说想娘了,想跟她说说话,现在可以说了。”说到后来忍不住带出了哽咽,只好以手掩唇。
“娘,我是你的寒月……”苏寒月奶气的声音里带着长长的哭腔,“我想你了,你为什么不起来看看我……”接着便呜咽起来。
本来现场的气氛只是有些严肃,可苏寒月几句话下来,苏天荷、苏问蕊、曾家二小姐、赵大嫂等已经拿着手帕擦起了眼睛,苏兴德与廖千户说话的语气也更沉重起来。
等苏寒月缓过了气,又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半夜被吓醒了。我梦到有个不认识的姐姐,让我管她叫娘。我不叫,她就说、说……”抽抽两声,又道:“说我不听话,您不要我了,再也不回来了。”
“娘——,我听话。我以后再也不顽皮了,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回来吧……我不要别人给我当娘……”
“呜……”
听到这儿,赵大嫂眼泪也不擦了。见苏兴德紧锁着眉,干笑两声走上前扶着寒月说:“三小姐,你还小,什么都不懂。这家里呀,没个人操持是不行的。不光你需要人照顾,你父亲,你姐姐,还有你弟弟都需要。你娘已经不在了,但总得有人照顾你们呀……”
“家里有丫头,有乳母,有姐姐,还有父亲,我有人照顾。”苏寒月打断她,奶声奶气的说。
“这怎么一样呢?”赵大嫂笑着哄道:“丫头、乳母哪有母亲照顾得好……”
“但是母亲已经去世了……”说着,又扁了扁嘴露出快哭的样子。
“那就要找一个新母亲……”
“放屁。”早就在一边忍得一脸通红的苏天荷跳起来吼道。“我娘尸骨未寒,还未出殡你这贱人就跑到她的灵堂上来满嘴喷粪,你把我们当死人吗?”
苏寒月被吓了一跳,顺势大惊失色的捂着嘴看向苏天荷。
苏天荷果然给力,火力够猛的。
苏天荷也是跟在苏兴德身边久了,她去过军营,自然也听过军营里那些兵油子的浑话。平日里还守着女子的德行,偶尔私下里冒上一句也会被廖氏喝斥。苏兴德虽然也觉得女孩子说这些不妥,却从不说她,有些放任。现在廖氏没了,苏天荷又气急,哪管这些话适不适合她说,张嘴就来。
“你,你……”赵大嫂被突出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平日挺利索的嘴皮子抖了几抖,又被苏天荷一阵抢白。
“曾伯伯,我平日里敬你勇武,但你再怎么宠妾灭妻也不该带个玩意来我娘的灵堂上浑说。我娘可是正室,你把我娘当什么了,跟个玩意相提并论吗?”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苏天荷也豁出去了。得罪人就得罪了吧,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以后不再往来。
“苏天荷,你竟敢这样说我娘?”曾二小姐是庶出,忍了半天也忍不住了。
“你一个小妇养的,成日里把嫡出姐姐欺侮得不成样子,没有一点规矩,想在我娘的灵堂上撒野你是找错了地方。别以为你嫡姐让着你,全天下的人都得让着你,我便看不上你这副样子,如何?”赵大嫂如何也是与苏兴德一辈的都被骂得开不了口,何况曾二小姐,苏天荷根本不放在眼里。
第三百一十一章:是我的错
一般情况下,遇到苏天荷与人发生矛盾,特别又是在苏府里,苏问蕊都会上去拉一拉,挡一挡,把事情大化小。但今天,没有。
虽然场面弄得很尴尬,但苏家三姐妹基本已经统一过了,就是希望看下苏兴德的态度,毕竟续弦这种事虽有妻孝一年之说。
在这边境这种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加上民风相对开放,守不守妻孝全看自己。还曾有过妻子未下葬,便已经迎续弦进门的,美其名曰丧仪无人操持。虽说这种情况不多,但不是没有。
这也是三姐妹担心的原因,有过先例,谁又说得准呢。
独脚戏是不好唱的,为了配合,苏问蕊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看着宋大嫂道:“难不成宋大嫂想让我父亲续弦?不知续的是谁家姑娘?听说宋大嫂有个刚满十六,云英未嫁的妹妹……”
苏天荷呸了一口,接道:“你们张家的闺女是没人要了吗,哪哪儿都要插一脚……”真像泼妇,苏寒月忍不住想捂脸。
“好了。”一声轻喝。听了这么半天,闹了这么一场,苏兴德就是再傻也明白女儿们了心思了。当着曾千户的面表态道:“我会为你们母亲守两年,至于续弦的事……两年后再说吧。”接着回头安抚曾千户:“孩子们不懂事,冲撞了曾大哥和家眷,我替她们向您赔罪。”
“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曾千户被苏天荷激得满脸通红,丢了面子才想起带妾氏出门确实不合规矩。奈何枕头风吹多了,人便也晕晕乎乎的失了分寸。怒瞪宋大嫂一眼,沉声低斥:“回去再跟你算账。”嘴上骂着宋大嫂,心里也怪苏家没规矩,女孩家家的还管起自己父亲的房里事来。
苏寒月不禁暗道:“这曾千户家也是没规矩的,任个大嫂上蹿下跳。”
互相在心里鄙视一番,等曾家人离开灵堂又静了下来。灵堂里烧着火盆,素白的颜色却平白让温度低了三分去。长明灯的火光、白幡、香烛及纸钱燃烧后的烟气随风摇曳飘散,苏兴德怔怔的望了棺材上大大的奠字与廖氏的牌位半晌,叹了口气。只回头目光从三个女儿身上扫过,却一句话也没说,径自步履沉重的踱出灵堂。
等苏兴德离开,苏家三姐妹互看了片刻,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同样的松了口气以外,还看到相同的忐忑。不论怎样,只要苏兴德稍微有点头脑便会猜到几个女儿是故意的。偏偏苏兴德是个有些头脑的,否则也不能从个大头兵做到千户的位置上。既然瞒不过,几人便也没打算瞒,大不了被责罚一顿。几人心存侥幸,认为丧事期间即使罚也会看在廖氏才去世的份上轻罚的。只是她们没想过若苏兴德打定主意要续弦,她们闹这么一场结果恐怕就会与她们想像的有出入了。不过还好,苏兴德还算是个念旧情的。
心里的大石落了地,苏问蕊开始盘算今日要做的事。道士午后就会过来,得让前院管事安排好;厨房里做素斋的材料今天也会送些来,不然就不够了;三妹在灵堂也呆了一会儿了,不知道冷不冷……
苏寒月则与苏天荷跪到蒲团上给廖氏烧些纸钱,等烧完了苏问蕊那边也已安排好。苏天荷因为是长女,不能离开灵堂得留在这儿继续哭灵。苏寒月大病初愈不能在这冷清的灵堂呆太久,苏问蕊牵起她的手试了试温度,还好,手还是暖和的。苏寒月抬起头,对她扯出一抹笑。苏问蕊正打算让苏寒月先回后院,苏兴德的小厮突然过来了,说是苏兴德让三人到他书房去一趟。
三人俱都心头一跳,看来还是躲不过。其实刚刚苏兴德在灵堂的时候就想到了吧,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问,这会儿倒想起来要问了。
“走吧。”说完,苏问蕊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情绪。苏寒月乖乖的任她拉着,与苏天荷一起往书房去。
小厮在门外通禀了一声,等几人迈步进去苏兴德让小厮掩上门在外面守着。
三人一起叫了声父亲便垂着头不再说话,连苏天荷都老实了。苏兴德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带着些审视的看着几人。顶着如此凛利的目光,三人都没敢抬头。苏天荷正低着头看着脚上的麻鞋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苏问蕊将牵着苏寒月的手紧了紧,眉头微微皱起。苏寒月其实没什么太重的心理负担,谁让她年纪小呢,不过她还是决定与两个姐姐同进退。
苏兴德把她们全打量一遍,“谁来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见姐妹几个不说话苏兴德也没再逼她们,只将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着。
苏天荷最先忍不住,嗫嚅道:“什么怎么回事,这事本就是曾家的错。”
“别想糊弄我。你爹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是个千户,手底下还管着那么些人呢。”苏兴德冷冷的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以后,在军营里听到的那些浑话别再拿出来说了,你是个姑娘家。”
“我……”苏天荷虽有些不服气,但今天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也确实不好,以后说话确实得注意了。“我不是气极了吗!”
“你娘也有气极的时候,你听见她说过这些话吗?”苏兴德有些不耐烦,他不想再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再顺一遍,谁来说说今天这事?”平日里对待不听话的手下苏兴德有的是办法,大不了先来上几十军棍再说。可面对这三个女儿,苏兴德却深感无力。廖氏说过女孩子要娇养,打又打不得,骂凶了又怕吓到她们。小女儿的病才刚好呢,别又吓出个好歹来。
“父亲想听什么?”看苏兴德的样子今天定是躲不过去了,苏问蕊揣度着开了口。
“你们不希望我娶继室我明白。你们娘亲陪了我十多年,从微末到现在。虽然我是个粗人,但我也有良心,有感情。你们今天这么做,还有没有把我当父亲。我在你们心里就是个冷心冷肺薄情寡义的人吗?问蕊、寒月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少,但天荷你应该清楚。为什么要干出今天这事,弄得所有人里子面子都丢了才甘心?我知道今天这事你们三个都有份,但我想知道主意是谁出的。”被女儿们误解,看得出苏兴德是真伤心了。
三人对视一眼,苏问蕊与苏天荷异口同声的说是自己。苏寒月知道自己年纪太小,承认了苏兴德也不会信便没开口。
“平日里没觉得……你们姐妹倒是感情好。”苏兴德嘲讽似的笑出声。“我要听真话。”
“是我。”苏问蕊站了出去。
“父亲,这件事是我引起的,不怪姐姐她们。”苏寒月仗着年纪小,苏兴德拿她没办法,也不惧。
“喔?”苏兴德蹙眉,口气缓和了些。“说说看。”廖氏死了,这女孩还这么小,又才生了病,他是真心疼。
“之前我对母亲说的话都是真的,确实做了这个梦。后来我告诉了二姐姐,二姐姐肯定是担心我才这么做的。”这事确实是苏寒月起的头,但她年纪只有这么点,能担的责任有限。
“是这样?”苏兴德挑眉看着苏问蕊。毕竟是武将,刀上舔血过来的,虽然没刻意对着谁,但气势却是不弱。
既然开了头,苏问蕊也就照实说了。“听了三妹妹的话我确实有些担心。不知道父亲还记不记得,几天前曾千户来过家里一趟。你们在书房里说话,我有事想过来与您商量,结果在门外正好听到他在说让宋大嫂的妹妹给您做继室的事儿。您虽然没答应,但是没有拒绝……”说到后来,声音低了下去。
苏兴德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回事。他当时没在意,以为曾千户就是随口一提,便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被苏问蕊听了去,才有了后来的误会。
“那你呢,你也不长脑子?”苏兴德看着苏天荷训斥。
“我怎么不长脑子。这能怪我们吗,您当时没拒绝不就是默认。”苏天荷觉得自己其实是最吃亏的那个。这事里面她的戏份是最多的,名声也是坏得最彻底的,却是唯一一个被父亲责骂的。
“你是长姐,妹妹们六神无主的时候你最该拿主意,可你偏偏最闹腾。”苏兴德叹了口气,发现以前廖氏说他的那些话真是没错。都是他宠的,宠了个这么没脑子的长女出来。
“父亲错怪长姐了。我把这事告诉她的时候,她是想去问您的。是我,是我让她别去。”苏问蕊垂着头,神情有些黯然。“是我不信任您,是我的错。”
苏兴德叹了口气,“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跟你们不够亲近……”
“不,不是的……”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苏天荷不耐烦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那曾千户带个大嫂出门,是他没规矩在先,谅他们也不好意思把这事儿往外说,不会传出去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掐头去尾的谣言还少吗?”苏兴德背着手厉声叹道:“我们与镇远侯府订亲的时候本打算等你满了十六就嫁过去,现在你娘去世要守三年孝,嫁过去都十七了。还不知侯府那边愿不愿意等,若再有谣言传出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我也没见着
“大不了不嫁,有什么了不起的。就韩谓谦那个病殃子,就算嫁过去守寡也是迟早的事儿。”其实这段时间苏天荷也想到过自己的婚事。母孝是必须守的,要是别人不愿意等她三年该怎么办?想到这些就心烦。现在又听到苏兴德提起,那堵气的话不知不觉便冲出口来。
“浑说什么。”苏兴德终于有些恼了,这个长女就会火上浇油。“行了,这事儿我会处理的。”说罢,转身出了灵堂。
晚上又下起了大雪,苏问蕊有些担心。请了惯常来他们家诊病的周大夫给苏寒月诊脉,好在她的病没有再反复,苏问蕊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周大夫走的时候顺便去看了看还没满月的苏光启,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好,脸上的黄胆没褪。
苏寒月以前听说过,新生儿黄胆多晒太阳能褪得快些。可现在是冬天,太阳本就少,而且又冷,别太阳没晒着反而冻坏了。但看苏问蕊担忧的神情,苏寒月不由得叹息。
现在这还不算病,不用吃药。大夫让乳母这两天别喂人奶,弄点羊奶来给他喝着再看看。苏寒月安慰她,让她赶紧寻只产奶期的羊过来就行了,苏问蕊便急急的忙去了。十多岁的小姑娘照顾一个新生儿,她自己都还没长大呢。就算是苏天荷也只是个半大姑娘,照顾苏光启的事由苏兴德做都比苏问蕊做靠谱。
苏寒月家住的宅子靠近雁门关,这附近驻扎着许多千户所,苏兴德是其中一个千户所中的千户。管理他们的卫指挥史吴闾吴大人年近五十,是个难得的好官,从不侵占军丁的屯田。只是年纪已大,年轻时身体就不是很好,又受过伤。本打算致仕,但几次都被退了折子。病得起不了床的时候便叫苏兴德过来,帮忙处理卫指挥所里的事。
请求致仕的折子才又交上去了,他推荐了苏兴德做卫指挥史。一是看中他的人品,二是看上他的能力。
对苏兴德来说,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哪怕廖氏刚殁,又有个新生儿子需要照顾,他连百日的丧假都未服满便回了卫所。
既然苏兴德要奔前程,几个女儿又不愿他太早迎继室进门,家里的事便只能扔给女儿们打理了。苏天荷是不管事的,也管不来。苏问蕊性子爽利又细致,虽可以管家,但遇上大事儿时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连着下了两天的雪,终于放晴了。苏兴德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几株红梅,听说廖氏非常喜欢,此刻正吐蕊盛放为这银色的世界带来一抹艳色。石板路上的雪已经被人清扫干净,从深层中透出深色的青。没什么热度的阳光投射到积雪的屋顶,只露出垂在檐端的灰色滴水映衬着灰白色的墙壁,把这宅院衬托得古朴沉静。
快过年了,道士看了廖氏下葬的日子,定在过年之前。就算如此,这个新年也不会热闹了,他们还要带孝。
趁着苏兴德沐休在家的日子,苏问蕊跟他说了苏光启黄胆的事。苏兴德问医生怎么说的,苏问蕊如实讲给他听了。他想了想,一挥手,按大夫的来就行了。苏问蕊又说苏光启太小,很多事都需要家里人亲自照顾,她又要管家里的事,想苏天荷多看着些苏光启。
苏兴德沉吟半晌摇头,“就她那莽撞的性子,别把你四弟给管糟了。”
“那怎么办,他还这么小?”把苏光启交给苏天荷她其实并不太放心,但又能怎么办呢,最多她多抽空去瞧瞧。
“不如送你四弟到寒月那儿去吧,他们年纪都小,在一起也有个伴。从小在一起的,感情也更好些。”让一个四岁的去照顾刚出生一个月的?
苏问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简直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苏兴德拿起自己的头盔,风风火火的出了书房。
今年冬天来得早,雪又下得猛,鞑靼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其他关口外面的守军都遇到了小股偷袭,有些是混进坊市里趁机作乱,还有些袭击了附近的村子。卫所的压力增加了,苏兴德想趁着沐休有时间去找更靠近边关的田千户了解一下情况。这是属于卫指挥史的事,吴指挥史提拔他,他也不能不尽力呀。
苏问蕊呆坐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找苏寒月去了。
当苏寒月听到苏兴德的决定后,嘴都能塞下一只鸡蛋了。这就是武将的脑回路吗,太极品了。“他是想让你把我跟四弟一起照顾了吧?”
见苏问蕊仍旧愁眉不展,苏寒月安慰道:“反正我的病也好了,可以陪四弟玩的。况且还有乳母跟春梅姐呢,下面的人也能帮忙的。”
苏问蕊沉默的点了点头,没坐一会儿就安排去了。
苏光启被安排到苏寒月卧房旁的碧纱橱里面,中间有隔扇和门帘,出入方便又可以互不干扰。
抱过来的时候苏光启正在睡,乳母说他不太喜欢喝羊奶,哭闹了一阵只喝下去小半碗。苏寒月想了想,让春梅告诉厨房熬羊奶粥,多放羊奶,多熬一会儿。还得有人一直守着不停的搅,不然会糊的。一直到把米熬得完全烂掉看不到一颗完整的饭粒为止。
苏光启没吃饱,一个时辰不到又醒了。粥还没熬好,哭闹一阵又喝了小半碗羊奶才抽噎着睡了。等到他再醒的时候,羊奶粥已经晾得能入口了。苏寒月还抱不了他多久,就让他半躺着靠在自己怀里。她则靠在迎枕上拿着小勺,一勺一勺的慢慢喂他。
兴许是熬得久了,又有粥的香味盖住了羊奶的腥膻,苏光启没像之前那样大哭,安静的小口小口吞咽着。喝完一小碗羊奶粥苏光启终于吃饱喝足,打着小呵欠睡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苏光启脸上的黄疸终于褪了些下去,小小的脸蛋也丰盈了些,五官渐渐长开,已经看得出长相了。虽然睡的时间还是长,但长长的眼线,小巧的鼻子和嘴,完全能够想像他长大后是何等的丰神俊逸。虽不是真正的苏寒月,但对这个漂亮的孩子她还是很喜爱的。
等苏光启的黄疸褪光了,苏问蕊叹道:“真不愧是父亲,我却未曾想四弟搬来和你住以后会这样好。”
苏寒月无言以对。对这种盲目崇拜,苏寒月严重鄙视。
“大姐的亲事怎么样了?”苏兴德这段时间神出鬼没的,两天前来探视过苏光启一回,现在又不见人了。
“许是还没说好。接近年关了,年年这个时候都会有鞑子来犯,父亲也忙。过两年母亲要下葬了,父亲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空来。”先是廖氏去世,接着苏寒月病了,再后来苏光启又有些不好。现下廖氏要下葬,苏兴德帮不上忙,后面还有过年的事。苏问蕊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人也瘦了很多。
“别想这么多。不是有老话说的吗,‘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该吃的时候要多吃,到了睡觉的时候就好好睡,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现在都瘦了,要是病倒了,这家可就倒了。”苏寒月拍了拍胸脯,“我会照顾好四弟和自己的,别担心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苏问蕊笑了起来,故作老成的脸上终于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明媚。
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好天气却没能维持多久。
廖氏出殡这天没有下雪,已经阴了两天了。暗沉的光线给送葬的人心上压上一块重重的大石,所有人都显得严肃而沉默。
苏兴德不知是终有了空闲,还是放下了所有的事打算安心的送廖氏最后一程,至少他是在家的。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该上山了。
苏寒月穿着素服麻鞋跟在苏问蕊身边,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廖氏去世,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过她的娘家人。
她问了苏问蕊,苏问蕊告诉她,“廖氏的父亲官位不高,是附近的一个知县,早就已经致仕了。廖氏是廖家的庶女,大嫂已经没了,主母并不喜欢她。当初苏兴德娶她的时候刚升任总旗不久,虽官职不大,但对知县家的女儿来说是高攀了的。当时主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苏兴德,可苏兴德就是看上了廖氏。本就不受主母待见,又得了门让人眼红的亲事,嫁人后廖氏便跟家里不怎么走动了。她死的消息早就传了回去,廖家推说太忙,只派了个管家过来随了点礼。”
苏兴德这边也没有家人。他本不是这附近的人,家里遭了灾逃难时走散了流浪到了这儿,遇上个军户收养了他。那军户没有儿子只有个女儿,大苏兴德很多,早几年传回消息说得了急病没了,苏兴德还带廖氏去送过丧仪。
两边都没亲戚,好在苏兴德在军中有不少好友跟部下。能来的都来了,来不了的都让家人过来帮衬着,否则廖氏出殡就冷清了。
“大家不是说了人家吗,在哪儿?”出门前苏寒月小声问。
“我也没见着,许是没来。”苏问蕊低下头,挨着苏寒月的耳边。
“鬼鬼祟祟的说什么呢,有话说大声点。”苏天荷肯定听到苏寒月问苏问蕊的话了,一直没有准信,那家今天又没人过来,苏天荷心里正烦着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你要什么都行
苏寒月与苏问蕊对视一眼,低头不说话了。虽然专门请了哭班,但一会儿还得哭,要先酝酿酝酿情绪。
送殡的队伍拉得长长的,阴了两天开始下起雪来。一会儿的时间,被提前清好的路上便又覆上了一层雪,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纸钱被扔上天,落下来的时候都分不清是纸还是雪。
哭丧的人刚出门嚎得很惨烈,把苏寒月吓了一跳。不过在他们的带动下,她的情绪很快便又酝酿妥当了。
雪路有些难走,苏寒月年纪又小,很快就撑不住了,走得东倒西歪的。苏兴德见她老跌跤,眼圈红肿,鼻子也通红,两只手有些发紫,便将她抱起来骑到自己脖子上。
按风俗,苏兴德是不用来送的。但他坚持,而且几个孩子年纪又小。苏光启才满月,因为要他摔盆便让乳母抱着跟来了。
一行人走了接近两个时辰才到事先看好的风水宝地,苏寒月被放下来,磕了头,又哭了一阵便下山去了。亲人下葬,家里人不能看,也不能回头,由苏家的管事留下看着。送殡出来时,队伍的最后面有苏兴德安排好的马车,就是等送葬完毕接几个孩子回府的。他事情多得很,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但还是要先送他们回去。
回了府,苏天荷没理会几个小的,自己先回院子了。
知道苏天荷是心里存着事,苏问蕊也没计较,让苏寒月带着苏光启回院子休息去。
刚办完丧事的人家不太吉利,过节走礼今年都会减省不少。回来之前已经听苏问蕊让人在大门的门框“堂号”上,贴蓝纸并写上“守制”二字,这个新年注定冷清。
送廖氏出了殡,苏寒月觉着好像一瞬间空余的时间便多了很多。主要是守制期间不能玩乐,还不能让苏问蕊带着去逛坊市。苏寒月早对闻名已久的坊市很感兴趣了,只是一来就生病,又在服丧期间,确实不太适合。
在屋里闷了几日,苏问蕊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神情恹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了,有些担心。
苏寒月小声提出,想到坊市去看看,说完又继续低着头装乖巧。
虽然家里在守制,过新年家里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备得差不多了,但仍有些漏掉的小零碎。苏问蕊想了想,“的确还需要到坊市买些东西,但你只能在车上看,不能下车。”
那也比闷在家里好啊。
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苏兴德回来了,一问她们要去坊市买东西便要跟着去。坊市最近不**全,两个小孩子并个丫头车夫他不放心。苏天荷的事还是回来再说吧,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呢。毕竟是女儿,有些话他个大男人也不太好说。
坊市虽然热闹,但跟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时感觉还是有些不同。身临其境的听着那些口音有些生硬的鞑靼人操着汉文叫卖,沿街卖着鞑靼人的食物。其实大冬天的,穿着差不多厚重的服装,要分辨他们到底是鞑靼人还是汉人真是不太容易。
“那是什么?”苏寒月趴在车边,回头问苏问蕊。
苏兴德就骑着马跟在不远处,苏问蕊新提拔上来的大丫头名叫小香,去买苏寒月要的吃食去了。
“好像是种石头。”苏问蕊不太确定。
“父亲,那是什么呀?”苏兴德见问,侧头看了一眼。
“水晶原石。”不值钱的。“你想要吗?”
“嗯。”苏寒月重重的应了,“我想要大块儿的,白色透明的那种。”这无聊的生活真是,除了逗逗苏光启她还真没别的事做。看到白水晶,她突发奇想打算试试做面银镜。
“要不是你们娘去世,也可以戴些鲜艳的首饰头花了。”苏兴德心疼孩子,也没还价,选了块最大的白水晶原石。
他们找鞑靼人买了褐毡,又去买了些零星的物件准备回去了。镜面儿有了,其他的原料还没着落呢。苏寒月便说想去药铺瞧瞧。
“听说小孩子经常洗药澡能让身体更强健,四弟身子弱,我想买点回去给他洗洗。”苏寒月随口编了个理由。
听说?
她才几岁,就听人说了这些?
到底是谁一天到晚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苏兴德与苏问蕊脑中都忍不住浮现这个问题。
“哦,对了。”苏寒月又掀开车帘,“父亲,我还要打磨水晶呢。”
“那事不着急,我认识个手艺很好的玉匠师傅,到时你把要打磨的样子告诉他就行了。”跟着他们一起出来,苏问蕊的事儿没多少,苏寒月的事儿倒是最多的。
到了药铺,苏寒月赶紧下了车,她得到药铺里看看,看里面有没有她想要的那种药。
马车在药铺门口停下,苏兴德将苏寒月抱下车,看着个子矮小裹得像个汤圆的小女儿,鸭蛋清的素袄外面披着件天青蓝的镶毛边斗篷,双丫髻上戴着两个素银的小发箍。这孩子跟廖氏长得最像,她四处打量着,柔弱的外表掩不住眼中的神采飞扬。苏兴德觉得这小丫头其实跟他还是有些像的,心中突然有股暖意在缓缓弥漫上来。
药铺有些冷清。快过年了,要不是急病,谁家也不愿往药铺跑,多不吉利呀。这家药铺是惯常给苏家看病的周大夫开的,在这一带挺有名。苏寒月照在门口歪着脑袋往里看,那神情透出股机灵劲,苏兴德是越看越喜欢。
“怎么不进去,在门口看什么?”苏兴德一步跨过门坎,“不是听人说了吗,要什么就跟周大夫说。”
苏寒月在心里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当人爹该有的气势——牛!
苏寒月假意咳嗽两声,“那个,我也只是听说,到底有没有用得问问周大夫。要是不好,不是反把弟弟给弄坏了吗?”
听她一副大人的口气,苏兴德嘴角歪了歪,“那你就问吧。”
苏寒月也不含糊,一本正经的走到周大夫面前向他行了个礼,“周大夫指教了。”
苏兴德看得暗乐,规矩还挺多。
“那个我听说啊,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其实吸收是不太好的。”苏寒月想了想,怕周大夫理解不了,又解释:“就是,吃进去的东西,正常人虽然不能完全消化了,但也能消化个七七八八。但我四弟因为人小,身子弱,吃进去的东西只在肠子里过一遍就走了,存不住。这样子,就算喝再多的药,效果也不大。况且他这么小,也不适合喝太多药。所以别人跟我说,可以用药水给他洗澡。虽然效果不如喝进肚里,但关键在于可以坚持,而且也不像喝药那么辛苦,吸收的毒性也比直接喝药小很多。”
周大夫抚着胡子,一边听一边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而且医书上也早有记载。就是不知道三小姐需要些什么药?”
“这个我哪懂。我不是大夫,又不识字,只强记了几个药名,只是记得不全……”苏寒月之前在车上就绞尽脑汁的想了几味中药,现编的东西还不知道能不能合得上呢。
“老朽先听听看吧。”本来还想蒙混过去,既然周大夫坚持,她只有舍命陪君子硬着头皮上了。
“……嗯……,……艾……,艾什么来着?”苏寒月以手抱头,作冥思苦想状。
“……艾草?”周大夫见她这么痛苦,有些看不出去,遂接口。
“对对对,就是艾草……”
周大夫拈着胡子沉吟,“艾草是理气通络的,倒是可以……”
“还有,还有……,紫……紫苏……”见周大夫不语,“……山姜……,……霍香……,……枇杷叶……,嗯……”苏寒月一脸懊恼的垂着头,“我忘了。”
“这些药倒是寻常。多泡泡药浴也确实有好处,只是药浴不如喝药见效快,寻常人家是不会用的。四季之中对药浴也有极多的讲究,除了你前面说的这些,我再配些。身体虚弱者都可以泡,在冬季也有暖身效果。”这话是对苏兴德说的,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见苏兴德点头,他便蘸上墨,写起了药方来。
等药全部抓好准备走了的时候,苏寒月一拍脑门,“哎呀,想起来了,还有两味药。”见众人都看向她,苏寒月头一歪,“地霜和……陈皮……”
苏兴德没言语,看着周大夫。
周大夫蹙着眉想了又想,“倒是与老朽所写没有冲突,……只是为何要加这两味药呢……”
“我也不知,都是别人说的。既然别人都这样说了,那就再抓来包上吧。”这才是重点,苏寒月来药铺的目的就是地霜。
其实地霜只是别名,它真正的名字叫做硝石。
没错,就是制作**的原料,也是制作硝酸的原料,所以很重要。不过她没办法去找做鞭炮的人家,只能来药铺耍心眼了。
周大夫百思不解,但他良好的修养不会让人等太久。“陈皮包一些没问题,只是那地霜一般用得很少,现在店里没货……”
听到这儿,苏寒月的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她花这么些心思就是为了地霜,结果闹了半天人家铺子里根本就没有。早知道,一直铺子就先到药柜去看看了,免得费了半天劲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三百一十四章:你管不了
见苏寒月满脸的失落,周大夫有些尴尬的笑道:“其实要地霜也容易。马上就要过年了,做炮的铺子里有很多,可以让他们匀些出来。我们医馆旁边就有家做炮的铺子,跟店里的伙计挺熟的,我让他去替您问问……”
这话顿时扫掉了苏寒月脸上的阴霾,如破云见日霞光万丈。她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看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等了半刻,药铺的伙计回来了。卖炮的店老板说铺子里没放硝石,不过家里有。想要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要多少。
“一斤。”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却把周大夫吓了一跳。“免得想要的时候您铺子里没有,先买回去放着。”
周大夫只得摇着头无奈的笑笑。
苏兴德倒是没觉得什么,“那就一斤吧,麻烦周大夫明天让伙计送到我府上。”
周大夫点点头,将他们送上了马车。
有了硝石,苏寒月的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又找到一种原料,还有水晶的打磨比较重要,得好好想想。这么大块白水晶又不能全做成镜子,不如再做点放大镜。这里的火源可不太方便,有了放大镜想放个火干点坏事也容易。她却没想过,大白天做坏事其实挺不容易的,特别是用那么小小的一块凸透镜。
马车摇摇晃晃的,苏寒月靠着苏问蕊想心事,没发现苏问蕊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她。想到就快有一面真正意义上的镜子了,臭美得正起劲,一抬头发现苏问蕊正带着打量的看她。
她忙将表情收敛了一点,“二姐,你看我干嘛呀?”
小香接话道:“三小姐刚刚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笑的,连我瞧着都有趣儿得很。”
她表情有这么多变吗?
“二姐——”见苏问蕊不说话,苏寒月讨好的笑着朝她身上蹭蹭。
“没什么,只觉得你今天有些不一样。”苏问蕊又看了她一会,看得苏寒月心惊肉跳的。“老实跟二姐说,是谁告诉药浴的事儿?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料到苏问蕊这么敏锐,苏寒月一时有些答不上来了。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窒闷,令苏寒月想起以前被老师问到上课时间在干什么的时候,担心手里的字条被老师发现那种忐忑的心情。
“二姐……我不能说。”苏寒月低着头摇了摇,她头顶上的两个银发箍还是苏问蕊给她戴上的。
苏问蕊看着她小小的脑门,小小的脑袋,还有下面小小的身子,一时间有些心疼。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没这么笑过了。她还只是个小孩子,正是爱笑爱闹的时候。以前虽然内向些,但经常会对着苏问蕊露出羞涩的笑容。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遭逢母亲去世的变故,又大病了一场,她好像一下长大了很多。
这是经历痛苦之后才被迫长大的啊!
苏问蕊叹了口气,抚着苏寒月的头道:“不说便不说吧,真是孩子气。”
这就不问了?
没想到苏问蕊对她会这么包容,苏寒月愣了愣。她应该对自己的妹妹感情很深吧,这种宠溺般的情感只有在完全无条件信任的情况下才会产生。
苏寒月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扑到苏问蕊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
回到苏府,苏问蕊让小香将泡药浴的材料拿了两剂让厨房里先熬着,等晚上的时候送到苏寒月那里让她们两个小的都泡泡。
药浴的效果不错,反正苏寒月觉得挺不错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见效还是她的心理作用,一大早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前厅找苏问蕊去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苏问蕊见她还是梳着双丫髻,身上穿着白底鹅黄落英纹的长袄,虽不艳丽却将她的纯真给衬托了出来。“今天这身衣裳还不错。”
“嗯,我瞧着也挺不错的。”苏寒月找了把圈椅爬上去坐下,两只小短腿盘在椅座上。
“快把腿放下来……虽然你现在年纪还小,但规矩得从小就学起……免得以后改不过来。”以前苏寒月都是爱穿裤子的,方便。现在……,她规规矩矩的把腿放了下来。苏问蕊是为了她好,不能不知道好歹呀。
“二姐,昨天晚上我泡了药浴,今天感觉精神多了。要不哪天你也泡来试试?”苏寒月很认真的说。
“才泡一次就这么有效?”见苏寒月过来,苏问蕊已经吩咐人送了些糕点蜜饯过来,并端来一碗羊乳。“把这羊乳喝了,再吃些糕点。”
“我已经用过早膳了。”苏寒月喝了口羊乳,觉得味道挺纯的,还行。“不过羊乳我还是能喝下。”春梅在一旁伺侯着,微笑不语。
这时候过来回事的丫头婆子已经等在了外面,听到苏寒月清脆的回答,都抿嘴笑了起来。
苏问蕊惊讶道:“你以前可不爱可羊乳的,每次都要劝好久,但最多都只能喝半碗。”
“谁让我现在跟四弟住在一起呢,她是弟弟,我是姐姐,要是我都不喝怎么劝他呢。”苏寒月说瞎话的功夫见涨,随时拿苏光启出来挡枪,而且一挡一个准。“我得像二姐一样,给他带个好头啊。”顺便拍了把苏问蕊的马屁。
“三小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小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的一个小丫头打断了。
“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苏问蕊认出这是苏天荷那里的一个粗使丫头巧晓。
“鬼叫什么?”厨房的管事婆子秦妈妈将巧晓拦在了门外,喝斥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准是苏天荷又惹出了什么事端……苏问蕊的额角直跳,对这个大姐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小姐从昨天晌午开始就将自己关在房里,没吃东西,今天早上送去的早膳也没动。赤英姐见她好几顿都没吃了便去劝她,谁知道大小姐突然发脾气,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我们劝也劝不住,赤英姐见状让我赶紧过来跟您说,请您过去看看。”
就苏天荷那脾气,苏问蕊可没这个自信。“去看看老爷走了没有。”她吩咐小香。
“这个时辰了父亲还在?”平时这个时候苏兴德早就走了。
“是走了,又回来了一趟,说是落了东西。”苏问蕊一早去了趟回事处,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苏兴德进二门。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小香喘着粗气回来了。“奴婢去的时候老爷正要走,我把事儿给他说了……”她凑到苏问蕊的耳朵边上,小声的把苏兴德的话重复了一遍。
看着苏问蕊越皱越紧的眉头,苏寒月预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他这老爹可是当兵出身,兵营里什么最多——**。指不定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估计不想出头,全扔给苏问蕊了。
不得不说,苏寒月猜得还真准。这事就是苏兴德引起的,虽然不能算他的错,但明知苏天荷会生气他却没想过劝解,反而把这事推给了苏问蕊。
“父亲怎么可以这样?”苏天荷是她能劝得住的吗?苏天荷的脾气向来火爆这是其一;另外,苏天荷才是大姐好吧,就算只大两岁。虽然家里的事都是她在管,但这种事她一个做妹妹的怎么好插手呢?
定了定神,苏问蕊决定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府里可不能乱套。既然苏天荷要砸那就让她砸吧,估计这会儿能砸的也被她全砸光了,还是再等等吧。
府里下人的冬服有两套,只是最近忙廖氏的事情,褐毡不够时都是每人先发的一套。昨天又采买了些回来,得让人赶在新年以前做出来发下去。田庄的管事,还有附近铺子的长柜都陆陆续续的来了。该算的账,发的封红还要细细的算清楚。丫头婆子除了月钱还要发些过年的物什,还有过完年以后的安排还得提前想好……
反正苏兴德是什么都不会管的,现在又把苏天荷的事扔给她。
要怎么办?
“二姐,你怎么了,是为了大姐的事心烦吗?”苏问蕊处理完大部分的事情便牵着苏寒月出了前厅。苏寒月是不想离开的,那里离回事处近,她想等着硝石送过来。只是看着苏问蕊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大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唉……,是大姐的亲事……”苏问蕊也不知该怎么说。
“既然是大姐的亲事,为什么父亲不去劝劝?”不是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父亲说他有要事,今晚不回来……”苏问蕊发愁道。
这老油子,可真够有福气的,生个女儿比他这个当爹的还操心!
“这事儿你管不了。”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管得着姐姐的婚事吗?
“我又何尝不知。”叹了口气,“可父亲不管,总不能眼睁睁的看她伤心难过啊!”
“那……”苏寒月眼睛骨碌一转,“咱们再加把火,如何?”
“加把火?”苏问蕊想了想,没想明白。“如何加把火?”
“你去拍门,告诉大姐你要替她报仇。”见苏问蕊还是不明白,苏寒月解释:“就说那姓郭的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咱们大姐不能白白受人欺负。你告诉大姐你会还人去打断他一条腿,我也会帮忙戳瞎他一只眼睛……”
第三百一十五章:灵光一闪
苏问蕊的眼睛越睁越大,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苏寒月的意思。
“这个办法好。”小香拍着手笑了起来,“……等大小姐拦住你们,你们再细细的劝上一劝,就事儿就解决了。”
“春梅姐,快去厨房选根粗点的柴火过来。”苏寒月吩咐。
苏寒月从来都是个行动派,既然决定了就不会迟疑。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苏天荷能出来拦住他们最好,若不拦着还打算跟他们一起去教训那个姓郭的,那她们也奉陪。只是得多叫点人一起,不管会不会闹起来,这事儿姓郭的是罪魁祸首,而且苏兴德这个当爹的也不称职。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小女孩发起飚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承受的,这事就得往大了闹。
等到春梅找来了柴火,几人便朝苏天荷住的昊月居走去。
刚进院子就有人通报说二小姐、三小姐到了。丫环婆子围在门外帮忙的少,看热闹的倒是占了一多半。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没事做吗?”苏问蕊眉头一皱,小香就立刻喝斥众人。
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立刻安静的散了,只剩下苏天荷的大丫头赤英以及两个二等丫头守在门口。
“大姐姐怎么样了?”苏问蕊走到门边问赤英。
刚见到苏问蕊的时候赤英便迎了上来,但一见小香手里那么粗一根柴火,心里又有些发虚,脚步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赤英见问,忙又迎上前来。“一柱香以前刚停下来,但还是不肯开门,也没有声音……”
苏问蕊点点头,不再理她。径直走到门口,一手接过小香手里的柴火一手拍门道:“大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做妹妹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咱们苏家的女孩不能白白的被人欺负。”回头看了苏寒月一眼,收到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事儿我已经想好了,一会儿我就带着人打上郭家去,为你讨个公道。这六礼纳采、问名、纳吉都已经过半了,就算还没有纳征,可亲事大家都已知晓……”
趁着苏问蕊喘气儿的功夫,苏寒月操着清脆稚嫩的声音接道:“就是,而且你已经十四了,娘亲又刚去世,等三年孝满你都十七了。到时候亲事能好订吗?这郭家人做事也忒不地道,难怪那郭怀只能当个卫佥事带俸,就他这样的人品这辈子都只能候着了。”苏寒月一口气说完,不等苏问蕊接上又道:“二姐说了,要带人去敲断那姓郭的一条腿,我人小,帮不了大忙,就戳瞎他一只眼给你报仇吧。”
苏问蕊在一旁差点没绷住,忍了又忍被口水呛得直咳嗽。咳完之后声儿都变了,但还是强撑着说:“大姐你放心吧,我这就带着三妹妹过去了……”
屋里仍旧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苏问蕊有点拿不准。只好对守在门口的赤英等几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带着苏寒月向院门口走去。
等出了院子回头一看没人追出来,苏问蕊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但看苏寒月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便问:“要是大姐不来拦着怎么办?”
“不拦着我们就打上郭家去呀?”苏寒月完全不怕闹大,“要是大姐气不过要跟咱们一起打上郭家去那更好。”反正守制期间也没什么热闹可凑的。
“什么?”苏问蕊只是嘴上爽利,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可没有苏天荷和苏寒月那样的胆子。
“二姐姐你别着急呀。妹妹是这样想的,要说这事儿本该由父亲来管,可他偏想当个甩手掌柜把难事儿往你身上推。大姐姐这事儿你去劝本就合适,你连亲都还没说呢,怎么劝?不如把这事闹大,也让父亲头疼头疼。你要真把这事解决好了,让父亲尝到了甜头,以后什么难事儿都让你去担着你又能如何?”苏寒月苦口婆心的劝她。
去吧去吧,这么好玩的事儿,又有人兜着,干嘛不去呀!
见苏问蕊还站着不动,苏寒月拉了拉她的手说:“快走吧,万一一会儿大姐姐出来看见了,一定会以为咱们骗她的。”做戏得做全套呀。
苏问蕊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拿不定个主意,只得听苏寒月的继续往外走。
还好,还好半道上被苏天荷给拦住了。
苏天荷一双眼又红又肿,头发简单的挽着。大概之前太乱了,随便收拾了一下才追过来的。苏寒月在心里叹息:我的大姐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收拾自己,二姐都快被吓死了。
见苏问蕊愣愣的不说话,苏寒月只好挺身而出:“大姐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吗。”她点了点头认真道:“也是,自己动手更解气……”
“你,你闭嘴。”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苏天荷一下。她走的可不是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那条路子,而是奔着女汉子那条道去的,说着说着就上手了。
苏寒月捂着脑袋瞪她。这没良心的,她是为了谁呀。替她找场子这种事,除了亲妹子还有谁肯这么牺牲。
苏天荷等气喘匀了,才扯着嘶哑的嗓子喝道:“你们谁也不准去。”
“为什么呀,我们是去帮你报仇的。”苏寒月不死心。
“报什么仇?”苏天荷戳了她脑门一下,“人家又没说不娶,只是不应承罢了。你们这样找上门去,人家还以为我多想嫁呢,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大姐会不会想太多?不应承不就是想赖账的意思?教训他是教他怎么做人,都教训过了肯定是不打算做亲家了,怎么会变成想嫁呢?这脑回路,真是让人如坠迷雾啊!
“大姐姐,你哭成这样才会让人觉得你很想嫁呢……”苏寒月忍不住吐槽,脑门又挨了一下。
苏问蕊赶紧将苏寒月拉到身后,“妹妹知道你心情不好,遇到这事儿换成谁都好不了。可你也别把气撒三妹妹身上呀,她也是一片好心。”
苏天荷也知道她们都是为了自己好,但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过。订亲的时候她见过那姓郭的病殃子几回,每回他都对着自己笑。以前还觉得他笑得像傻子,现在居然会这么怀念。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难过……
既然苏天荷已经出来了,苏问蕊便安排着人帮忙善后。苏寒月才难得理她呢,这恩将仇报的。她带着春梅晃悠到了回事处,终于拿到了思念成灾的硝石……
北风呼呼的吹,晌午过后没有接续上午的晴好,天上飞起了鹅毛大雪。
苏寒月歇完午觉起来,去碧纱橱里看了眼苏光启。见他还在乖乖的睡,便轻轻退了出来。回来了时候,她除了取回硝石,还把库房里存的硫磺一并取了回来。
虽然得到了硝石跟硫磺,但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弄不好还会伤了自己。
她找了两个瓷罐分别将硝石跟硫磺装了进去,再密封起来放在左耳房靠里的角落里。那里比较阴凉,只要不去动它,就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做镜子,还真是个浩大的工程啊!
不过不是没事做吗,总得找点感兴趣的东西来打发一下时间。试验嘛,就是把理论用于实践的。只是这实践起来可能会有点危险,毕竟是跟强酸类打交道的,实验的东西又不是很全,慢慢倒腾吧。
以前她住的地方附近有个化工厂是生产硫酸的,后来化工厂发生泄漏伤了不少人。后来她专门对强酸强碱进行过了解与研究,高中的时候还因此写了篇作文,名字叫《论影视剧的不合理性》。
专门将电视剧中对腐蚀性液体的拍摄场景摘录出来加以分析,最后还写了如何才能更有效的使用腐蚀性液体伤人。其实写得还是不错的,但里面的用心有些阴暗,为此她还被请了家长。
不过化学老师倒是蛮欣赏她的,因为作文所写的内容若非对强酸强碱的特性有深处的了解是不可能写得这么详细的。还打趣她,要是把后面教人使坏的部分删掉,倒是很有学术价值。
苏寒月当时回应那化学老师的是什么,好像是极不优雅的送了他一对白眼。
其实实验步骤并不难,难就难在实验的器材。玻璃现在可是奢侈品,只有用陶瓷了。苏寒月抓了抓脑袋,看了眼桌上的茶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虽然不是精密仪器,但这样的条件下能做出来就已经很厉害了。只是除了浓硫酸,其他的东西都不易保存,而且具有腐蚀性,还是得等水晶打磨好了才能做完整的试验。
反正下晌也无事,不如安排丫头们把右耳房打扫出来。右边耳房小,没堆什么东西,打扫起来相对容易。
苏寒月让春梅安排人把右耳房堆的零星杂物搬了出来,发现里面还有个牛皮水袋。“这是什么?”
“小姐忘了?这是去年除夕老爷送你的,每位小姐都有。”春梅一见就笑了,她还记得二小姐嫌弃的眼神。那时候她跟着二小姐,夫人也在。二小姐虽然帮着夫人管家,但毕竟有人依靠,性子虽然爽利不免有些小孩子心性。
记得她当时说:“这种东西只有大姐姐才会喜欢,父亲哪里是要送她,分明是怕大姐姐挨骂才每人都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