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我想帮你
那船已经远得看不见了,她这才回到桌边,坐在那些茶具面前,一遍遍地冲泡茶叶。
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红色,隐约朦胧间,听不到任何声音,脑海中残留的那些碎片如潮水般涌来,让她的心骤然一疼,宛如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全身一挣,想要起身,全身却传来酸疼的感觉,仿佛被几辆车碾过一样,没有一处不疼的。徒然地,重新淌下,眼泪却从眼角慢慢溢出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人来,惊喜地道:“寒月,你醒啦!”床上的人闻言,浑身剧震,颤抖起来,紧紧闭住双目,将头转向一边。程温裕伸出手去,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懒猪,都睡了三天了,还不起床!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在那里?难道,你不相信,我不能保护你么?放心吧,寒月,你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这三天,你是和我在一起!”苏寒月猛地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眼前的程温裕神色之间带着一丝疲惫,眼圈黑黑的,然而眼中的自信的神采却难以掩饰,嘴角向上弯着,带着一丝笑容:“那个药,可真厉害,这三天可把我可累坏了,寒月……”
苏寒月惊喜地道:“真的!真的?”程温裕低声笑道:“还好,我赶得及,寒月,你知道不知道,那一刻,我好怕,我好怕,我慢了一步,幸好,我赶到了!寒月!以后再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没想到,那个妖女竟然会这样狠毒!”
苏寒月眼角含泪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脸:“真的么?你真的赶到了!在我……失去神智之前,我真想,真想自尽了事,谁知道,谁知道竟然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温裕,告诉我!告诉我这三天是和你在一起!”
程温裕露齿一笑:“傻寒月,你怀疑我么?我怎么能够容忍别人碰你一根手指头,你是我的王妃啊!那两名影卫并不是傻子,见你们的船离开,就立刻跟了上去,发现有异常,就出手制住了你们,然后通知了我!”随即声音压低,悄声道:“原来我的寒月也是这般热情的,让我真吃不消呢!”我都三天没好好休息了!
苏寒月看他的神情语气不像作假,有些羞涩,这三天,虽然是神智不清,却还是有些印象的。虽然有些模糊,她还是能够辨别,与她欢好的躯体,精壮结实匀称,是一具年轻的的躯体,决不会是耿鸿文那样有些老迈的、微胖的人。而且,犹记得动情时,那人欢呼她:“月……月……“那是程温裕都有的称呼。
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委屈的泪却还是涌了出来:“温裕……“程温裕上了床,拥着她:”那虎狼之药甚是厉害,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我也累了,来,好好睡一觉!一会我让人送药来,喝了药你会好得快些!“
苏寒月此时也觉得非常疲倦,握着程温裕的手,沉沉睡去,睡梦中犹带着一丝笑意。一旁的程温裕,出神地看着她的睡容,伸出修长白晳的手指一遍遍描绘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眼神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沉疼,哀伤。
数日之后,苏寒月终于能够下床了,程温裕这几日来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仿佛只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一般,每天里为她端茶递水,添饭送药,忙得不亦乐乎。
只是房间内没有其他人,连妍芳都不曾进过门,而且,门口的侍卫也多了几个,苏寒月想大概是程温裕怕她害羞,才没让人来服侍,不然她羞也羞死了,还是他细心体贴。
出了寝室,她还怕有人会笑话她,转了一圈才发现,原来人人都当她出门去了,这样也好!
日子平静无波,过了一个多月,程温裕早就惩罚了那个罪魁祸首,让苏寒月心中略有不满,不能亲自问问她,心中总是不舒服,就算是她是一个部落的公主,一个人也没有能力在帝京策化如此周全的计划,听涛水榭那种地方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去的,也不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不是不恨的,但是更想弄清楚真相,当苏寒月向程温裕询问塞西尔的下落时,程温裕微微笑着,轻轻摇摇头,还是那副云淡风清,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也能一个人扛起来,但眼中的狠辣坚毅和那一抹恨色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被苏寒月问得急了,才转过身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没什么,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她不是很敬重她的姐姐么?我只是让她的姐姐亲眼见到她是怎样勾引她的亲姐夫的!“
苏寒月一惊:“什么?她姐姐?她姐姐不是……不是死了么?”程温裕道:“还有用的人,怎么会让他们那么就死了!”苏寒月回想着当时的一切,心中的寒意一点点渗出来,呆立半晌竟然说不出话来,程温裕过了一会才发现苏寒月的异样,涩声道:“寒月,你应该知道,帝王之道,本就是充满血腥的!我当时就不应该让那个贱人留在你身边的,要不是我一时心软,就不会……就不会……”
声音里的恨意和愤怒竟然无比的深沉,苏寒月知道,这件事不仅涉及到她还关系到他的一个心腹,所以他才会这样的恼怒,想起这件事,她也觉得很难堪,若是当是不是程温裕及时赶到,今日她又有何面目站在他面前。
想到这里,她低声道:“还好你来了,没有铸成大错!可是你留着那个圣女和她丈夫不会是为了在这件事上派上用场呀!这样的话会不会干扰你其它的计划?
“刚才的对话,更坚定了她的想法,程温裕这些年一直在筹划走上皇位的路,他的每一步棋都有特定的作用,他不会浪费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如果他一开始就瞒着所有的人救下了那两个人,必定是有更好的安排,更多的利用价值。现在为了给她泄愤就放弃了那两枚棋子,真的值得么?
她自已也不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但在战场过来的人,总知道,一些好用的法子虽然阴毒了些,但也好过让自已人流血流泪!她不见得会去做那些事,但是如果身边的人做了,只要不是太过份她都不会阻止,只是那个人会更恨她吧,就算是她到了黄泉地府也会想着把她拖进去吧!罢了,即然屠刀已经举起,就没有成佛的可能!从她第一次杀人起,她在心中断定自已就是一个恶人!
程温裕的报复如此猛烈,如此狠毒,如此不顾一切,让她有些心惊。现在他正处在斗争的泫涡中,稍错一步都会被不知会从那里伸出来的黑手扯得四分五裂,血肉无荐。虽说这样却实给她出了一口心头的恶气,但却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心中说不清楚是怎么一种情绪。明知自己是一个坏人,却还是希望在自已周围少一些坏人,不,也不完全是这样的!总之,现在程温裕让她觉得有些生疏,有些害怕。
她真的不想那样一个丰朗若神的男子沾上一点点的人间的戾气,看着他如玉的脸庞,娇好的眉目,匀称的身材,那是不能被污染的美好,那是何何人见了都想好好珍惜的光彩。然而,这样的美好切一朵浓重的黑云遮住了,那本来是温暖的光彩也成了寒意。
程温裕轻轻拉过苏寒月,用脸触着她的脸,喃喃地道:“寒月,你知道么?我好害怕,我害怕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不想失去你!寒月,这次我是真的怕了,我还想一步步来,一步步走到我要的位置上,可现在,我迫却地希望结束这一切,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权力,想要压倒一切的权力!我不想再有任何人伤害我的亲人,那怕是连想想都不行!”
苏寒月心痛地看着他:“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程温裕道:“寒月,你和永言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吧!那里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样我才没有后顾之忧!”苏寒月心下一酸:“不!温裕,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小心的,我想帮你!这条路坚难又危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程温裕道:“寒月,就因为我要做的事太危险,所以才不能把你们带在身边,我知道你想帮我,所以我才放心的将永言交给你,你知道的,永言还小,我不想他有什么意外!寒月,只有这样我才没有后顾之忧,我才可以放手一搏!寒月,放心吧,只要三个月,很快的!”
他的声音虽低,但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如在平时她一定会和他据理力争的,但出了这种事,她的低气也低了些,说到底,她是连累他了。
三日之后,肯求无效的两人终被送走了,连苏寒月的家人也被安排到了外地。只有苏寒月和程永言被送到了深山中一个幽静的所在。那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就在一个陟峭的悬涯后面,一条十分隐蔽的小路,很难有人会注意到。
第一百六十七章:暂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个山庄,看样子建了没有几年,整个山庄据险而建,是一个天然的堡垒,内设多种机关暗道,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山庄内有地下水,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是从山中流下来的水。山庄里有菜地,良田,还有各种作物野禽,这样,就算是被围在这里,也有办法守下来。何况这里还有一条秘密的通道能够出去。
苏寒月才到这里,就以军人的眼光打量着,作为一个军事要地,这里建的甚是牢固,是一处绝佳的防守之地,这就是他最后的栖身之所么?考虑得还真是周全!若所图之事失败了,还有这一处地方可供转圜,休生养息。
将她和儿子放在这里,确实是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可以放心地去做他想要做的事。一个影卫,将这里所有的机关暗道都引着二人看了一遍,将这里所在两三百人都交待给了苏寒月。
苏寒月知道,程温裕是将防守的重任交给她了,看了一眼因为看到新奇而兴奋不已的程永言,心中的阴郁散开了不少。看看这个山庄隐约有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当她随着一个家丁登上山庄最高处才突然想起,那个山庄的样子依稀就是当是在冷宫中程温裕为她捏的那座泥巴城,心中暖暖的,对于他的安排再也不抵触了。在心中给它起了一个名字:泥巴城!
程温裕的意思,将永言带到这里一方面是了安全,一方面是让他开始了解这个地方,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地方,一方面让他接触这里的几百个人。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死士,各有异能的死士,有精通暗杀的杀手,有善于机关的巧匠,有精于医术的大夫,还有钻研毒药的高手,山庄里更有很大一座藏,里面各种书籍应有尽有。
这三个有程温裕为他唯一的儿子定下了严格甚至于是苛刻的学习日程,除了帝王之道,还有各种知识和技巧。才来了两天,程永言的训练就开始了。苏寒月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能见到满肚抱怨的他。反而是她,除了看看程永言训练每天和这里的人聊聊逛逛,便无所事事。
每天最多是就是对着那个湖泊发呆,本来不愿想的,却总想起他。尤其是那三天神智不清的日子,只记得那无尽的欢愉,无边的纠缠,隐约的呢喃,两具白色的**交缠在一起,那样的炽热,那样的酣畅淋洌。现在想起来,面孔还会微微发红,原来两人之间的水**融可以那样的无所顾忌,那样的彻底,那样的不分彼此。
山中日月短,也许是闲下来的原因,她到这里后经常觉得困倦。是不是来这里后就没喝那些药的原因呢?不过,在王府的时候,她也不愿喝的,一闻到那药味就更加不舒服了,她在那次重伤之后已经怕了各种药物了,所以能想办法倒了的她总是偷偷倒了。
山中日月短,这倒是不假,开始来的几天还巴巴算着日子,等着程温裕会不会有一丁点的消息送来,可等来等去,就是那么简单的几句:一切安好,勿挂!安心休养,匆宠溺永言!
她在这里,除了看永言训练,听永言诉苦,替永言上药包扎,开导他一番再把他按时送到训练场。时间久了,永言也知道找她诉苦出没用,渐渐也不在多话,身体越来越结实了,人也沉静了许多,才十一岁的一个小屁孩,严然有了大人的模样。
苏寒月越发的闲了,一闲下来身子也觉得困倦,每日里总是昏昏欲睡,胃口也差了许多。终有一日,被程永言看在眼里,硬叫了大夫过来把过脉后,大夫一脸平静地告诉她:有喜了!
程永言先是一呆,而后忽然跳起来,高兴地叫道:“有喜了,有喜了!呀,我要有一个弟弟了!不!我喜欢妹妹,一定是个漂亮妹妹!你说对么,母妃,和你一样漂亮的妹妹!”程永言一面说着,一面摇着苏寒月的手。
苏寒月呆呆的,口唇喃喃地,手轻轻抚着小肚,眼里闪着激动的光:“真的,有喜了?有孩子了?呀!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我――我要当母亲了!呀!真的呀!温裕,我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了!”
程永言开心地道:“是啊,是啊!我要快点去告诉父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着转身就向外走去!苏寒月忙拉住他:“现在,你父王正在忙要紧的事,我们不如等他有空了再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反正还有十个月么!”
“八个月!”一旁正在写方子的大夫接嘴道,“夫人,身体健康,应是没什么大碍,但前三个月,还望夫人多保重身体,我开个方子,吃几贴药,让胎儿和大人都好!”
苏寒月连忙谢过,并道:“请先生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尤其是王爷,我不想他这个时候分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是王爷成大事的时候了!这时候还是让他安心吧!”
大夫点头告退!苏寒月才转向程永言道:“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说哦!”程永言喜道:“好好!到时候,我们就抱着一个胖小子到父王面前!看他吃不吃惊!”苏寒月笑:“那里有那么快的!才两个月呢!唉,我干点什么好呢,对了,我得给她做衣服了!”
程永言歪着头想了想:“那我做什么呢?我也不会做衣服,对了,我给妹妹做玩具好了!嗯!对,就做玩具!”
苏寒月拉着他道:“你呀,她还小,会玩什么呀,现在还是好好训练吧!以后才好保护弟弟妹妹呀!你说对不对,你是大哥哥了!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你这样漂亮我就开心啦!”
程永言拍着手道:“是我的妹妹,一定会长得像我!一定会的!呵呵!我有小妹妹了!”
本来就已发现,最近腰部好像长胖了不少,现在知道是有了孩子,在饮食方面也注重了起来,腰部更像是吹了气一样,几天就长大了不少,衣服都遮不住了。让程永言直笑话,他的小妹妹一定是个胖小孩。
苏寒月这下真有点为人母的样子了,一有空就拿了一些布料来缝衣服,可惜,她对于针线之道只会皮毛,那里能够缝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来,总是缝了又拆,拆了又缝,白白让程永言笑话。山庄中不是没有其它女子,但那些女子不仅是一个丫环那样简单,在无意中看见了她们的厉害之后,苏寒月那里敢随意支使她们做什么,虽然她们对二人时时恭谦有礼。
日子是掐着手指头过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了,吃什么都想吐,每天昏睡的时间也长了。好在大夫开的药还能喝过去一些,十多天后精神便好起来了,饭量也大了起来,每天在山庄里这里看看,那里转转,心情和身体都很好!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摸着肚子喃喃地说话。眉目之间越发地温柔起来,原来还恨自已不是男儿身,没法为苏家争得一份荣耀,现在却为自已身为女人而无比的庆幸。
若不是身为女子,那里能体会到为心爱的男人怀上孩子是怎样一种幸福;若不是身为女子,那里能体会到肚中的生命悄悄长大的身为母亲的幸福;若不是身为女子,那里能体会到孕肓生命的悸动与快乐!
摸着肚子,和他或她说着心里话,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那种同一个生命的感觉没有其它任何人能够体会得到!为了孩子,她努力去喝她不喜欢的药,努力去吃任何对胎儿好的食物,努力去做任何一件对孩子好的事,每一天都开心着,希望肚子里的孩子也能有个好心情,她知道,只要她开心,孩子也一定会开心,她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柔软过,期待过。
终于,有一些样子的小衣服做出来了,有一些样子的小帽子做出来了!而三个月的期限也到了。
一天,三个月过去了一天,苏寒月想,也许送信的人正在路上!两天,三个有过去了两天,苏寒月想,也许送信的人正在路上人在半路了,从帝京到这里大概要五天的时间,现在还早,还早!
三天,还是没信,苏寒月的期待和不安全庄的人都知道了,四天,她老是张望的样子都被程永言笑话了好几次了!五天,她把所有的衣服和带过来的东西包了又包。直到太阳落山了,心情才如同夕阳一样一点点下沉。
草草吃过东西,胡乱抓过针线却不知道该在那里下针,安慰了有些焦躁的永言,便早早睡下。
第二天还是很早就醒了,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从山庄那头走到这头,渐渐向没人的地方走去,她想把她的担忧说给她的孩子听,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心情才会放松下来。
花园的一角很安静,由于是冬天,草木都有些枯委了,只有一些耐寒的树木依旧保存着最后的绿。
第一百六十八章:这么死心眼
苏寒月正专心地和肚中的孩子交流着,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你在和谁话说呢?”
猛地抬起头来,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就在眼前,俊挺的眉,微微有些弯,细看像是一把漂亮的小刷子,含笑的眼,高挺的鼻,红红的唇,如玉的脸庞让苏寒月稍稍有些失神。
随即战起来,欣喜地道:“你回来了!看你的样子,事――事成了!”程温裕柔声道:“让你担心了,我的皇后!我是来接你的!你――”
扫了一眼扫上苏寒月的肚子,忽然住了声,脸色微变,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你――你――”
苏寒月以为程温裕和她初知喜讯那样不知所措,便没有在意他不同往常的语气。面对他的直视的目光竟有一丝娇羞,面孔泛红,低下头去,看着已经是圆圆的肚子道:“在不是不很难看?有三个月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温裕,你喜欢么?你说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我喜欢男孩,就像是永言那样漂亮的。但是永言喜欢妹妹,我都不知道生什么好了!你喜欢什么呢?我刚开始时也是高兴的不知所措呢!嗯,你已经是有过孩子的人了,可我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呢!温裕,我很开心!我终于有了你的孩子!我才知道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告诉你,可又怕你分心,所以让他们也不要说!你可高兴?”
说着,微微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神思恍惚,面色竟有一丝仓白,忙道:“你怎么了?温裕,可是那里不舒服?”上前去,扶着他,感觉他的手心竟有一丝冰凉,扶着他在一旁的石桌子边坐下来,心痛地抚上他的脸庞:“这三个月来,你一定很幸苦吧,看看你,都瘦了这么多了!我却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没法帮你!温裕,如果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作的,你尽管开口就是,我不忍心让你这样苦!”
程温裕的眼光又落在她的肚子上:“三个月了?寒月,以前,我让你喝的那些药……你都没喝么?”
苏寒月有些明白过来:“那些药……是……是”程温裕叹了一口气道:“是的,那些药是让你暂时不要怀孕的药。”
苏寒月的眼泪猛地下来了,退后几步,颤抖着道:“为什么……你不要我的孩子……为什么?”
程温裕站起来,将她拉进怀里,用下巴磨着她的头发:“你的身体……去年……你还是重伤呢,你……你知道的,生孩子是很危险,很危险的事,会流很多的血,你知道么……这个……永言……生永言的时候我就很害怕!我想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再给我生!我怎么会不想要你给我生的孩子呢!你别多心了,寒月!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的,很多可爱的孩子,但,现在不行!”
苏寒月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哀哀地道:“我身体很好的!你放心吧!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健康的!”
程温裕的手有一丝颤抖:“寒月……这……我听说,身体不好的话,生孩子的时候会很危险,寒月,我们……我们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再要孩子好么?这样安全一些!何况你现在是我的皇后了,我马上就要登基,我……我们都还有好多事要处理的!寒月,这个孩子……”
苏寒月猛地挣脱他,含着泪道:“你为什么不想要他?你是怕我生下孩子来和永言抢什么嘛?不,我的孩子不会抢的!我不怕!我不怕!温裕,我求你,我求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很健康,不会有事的!温裕!”
程温裕木然地站着不说话,苏寒月一抹眼泪,坚定地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生下来,若是你不要,我自已养!”说完,转身跑出了后花园。
回廊里遇到一脸喜色的程永言,见了泪流满面苏寒月,惊诧莫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苏寒月道:“永言,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孩子都不会和你抢任何东西!”永言呆了一呆:“这,母妃,你说什么呀!”
看苏寒月奔进房间,他才想起,自己是要去找父王的,想了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转身向后花园走去。刚到后花园,就见父亲面前跪一个人,他不敢打扰,又禁不住好奇,悄悄走过去,听到两人说话。先是程温裕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这件事,为什么不报告?”
地上跪的正是给苏寒月诊治的李大夫:“王妃说,不用告诉王爷!”程温裕的声音显然有一丝恼怒:“谁是你的主人!你难道忘了?”
李大夫不吭不卑:“王爷临走前说过,王爷不在,一切都听王妃和小王爷的!小王爷和王妃都说了让属下不要告诉您!属下只是听命行事!”
程温裕怒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李大夫道:“王爷恕罪!王爷临走前的吩咐,属下不敢不遵!若有差池,请王爷责罚!”程温裕想了半晌,终是挥了挥手:“罢了,这……现在……若要拿掉孩子……”
听到这里,程永言再也忍不住,冲出来叫道:“父王,不要,不要!我很喜欢母妃肚里了孩子!求你不要这样!”
程温裕俊脸一沉:“为什么偷听别人说话!”
程永言有些惴惴,但还是强挣着道:“我,我不是故意的,父王,你为什么……”
“住口!出去!我和李大夫有事要谈!”严厉的口气让程永言眼泪都出来了,强自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只是在眼框中打着转:“父王,你变了,才三个月,你就变了!你不喜欢永言和母妃了!父王,你变了!我不喜欢你了!”说着飞快地跑出花园。
看着程永言远去,程温裕忽然暴怒起来,狠狠一拳打在旁边的一棵树干上,痛苦在道:“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样对我!我好不容易取得了天下,我……我……”说着,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一旁的李大夫连声惊呼,程温裕摆摆手道:“若我要你强行坠胎,会如何!”李大夫冷汗流了一身,小声道:“前些时日,属下给王妃用的都是保本固元之药,现在强行坠胎,只怕……只怕王妃会有性命之忧,而且,此胎比其它胎儿都大,可见胎儿很健康,若是不用猛药,不能起效。只是王妃是第一胎,只怕以后难有孩子了!”
程温裕听着,脸色越来越青,沉默了一会才疲倦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不要让任何人过来!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东升西落之间,时间过得飞快。夜风已经凉了,程温裕还是坐在园子里一动不动,任凭几片落叶和着清霜凝成白色的风景。
苏寒月和他一样没有吃晚饭,呆呆的坐了一个下午,忽然开口对着门外道:“请把李大夫找来!”
面前一碗汤药,黑黑的,还泛着一丝的热气,苏寒月的泪若断线的珍珠一颗颗落在裙袂上,消失不见。半晌,她站起身来,来到那碗汤药前,喃喃地说了句:“对不起,孩子,娘对不起你!原谅我!”
闭上眼睛,将碗递到唇边,张口喝了进去。
“咣铛”一声,瓷碗落地,四分五裂,黑色的药汁溅在苏寒月的裙裾上,污了一片。她尚不自知,手还保持着刚才抬碗的姿势。一只手猛地伸过来,将她拉进怀里,责备道:“你竟然刚杀我们的孩子!你怎么敢!你怎么可以!”
苏寒月的脸上犹有泪痕:“你,你早上说的!”
程温裕宠爱的捏捏她的脸:“你真是的,早上那不是和你商量么,即然你那么喜欢这个孩子同,我们就把他生下来。那里有作父亲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我只是一转身就去忙别的事了!谁知道你刚才还说得好好的,现在这么死心眼呀!”
说着,弯起中指刮刮她的鼻子,“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那么任性,那里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还那样多心,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为人,这个江山,这个天下,是我们一家人的!我不许你再说那样的话!再说了,永言一个人也很寂寞,有个弟弟妹妹什么的,陪陪他也好!”
苏寒月破涕为笑:“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要这个孩子!刚才我还在想,你不要这个孩子难道是因为……是因为……”喃喃地说着,一边犹豫不决地看着程温裕。
程温裕狭长的眼睛眯起,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艳红的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寒月:“是因为什么?”苏寒月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非地说:“是因为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声音说的太小,程温裕没有听见,苏寒月再说了一遍,双手紧握着裙摆,圆眼睁得浑圆,一脸紧张的看着程温裕,程温裕听清楚了,看她的样子,哑然失笑。笑了一会才用力敲了一下她的头:“你又想那儿去了?怎么会不是我的孩子?”说道这里,他故意板起脸:“莫非你在这里看上了那个俊俏的小伙儿?哼,他长得可有我好看?”
苏寒月脸色微红,又羞又怒:“我那里有,我到这里后,天天就是想着你,什么事都不想作,那里有空去看谁长得怎么样!你再说,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为什么撒谎
程温裕微微笑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有我这样的相公,天下谁人还入得了娘子的眼?”
十指交缠,苏寒月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那边,事情都办妥了么?”程温裕道:“是的,我们明天就出发吧,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了,我们慢慢走,能赶上的!”
苏寒月忙道:“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孩子也好呢!”程温裕道:“没事的,我们走慢一点,也赶得及,要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万一,那我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苏寒月忙转身,两指放在他唇上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由于苏寒月的坚持,花在路上的时间并不多,一路上,两人浓情蜜意,如胶似膝,只有程永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和程温裕说不上几句话。
一到帝京,程温裕就忙开了,本来好多场合是要带了苏寒月去的,现在只能带着程永言去了。父子子俩早出晚归,苏寒月只有在夜半醒时,才能在隔壁房间里见到程温裕熟睡的脸。
王府中的几位修容都前来道贺,看着苏寒月的肚子无不眼露羡慕之色,只有石雯丽看着她的肚子,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从众人的言谈中和一名影卫的叙述中,苏寒月知道了这三个月来帝京的风云变换。
开始,***和程温裕几乎势均力敌,而后锦登州突然传来裕王的亲弟弟振亲王遇袭,一家人全部死在路上的消息。这个消息令皇后悲痛欲绝,权衡之下,将自己所有的掌握的力量交给了程温裕。
更有一些言论对太子非常不利,有人说振王一家是被太子手下令杀死的。皇帝不知从何处听了这个传言,对太子大为不满,便有了废太子的念头。
这时,北部边境敌国犯境,太子为了改善皇帝对他的看法,请命去兵,然而,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听说他轻敌冒进被敌国所擒。老皇帝气极攻心,一病不起,眼见就要去了,这立储之事,便已成定局。
苏寒月奇怪的是,这次与太子同去的竟然是退隐多年的镇国侯陈松柏,陈锐精的祖父,既然太子请动了陈家军,怎么还会被敌军所擒?而且,作为元帅的太子怎么会亲自领兵上阵?前方的战事除了太子被擒之事,便再没有什么不利的消息传来。
苏寒月虽然还在疑惑,但眼前的忙碌让她再没有心思顾到别人。两个母亲每天都来看她,看她吃东西,看她作事,哪怕少吃一口,都会被二人说上半天,很多事情也不能作了,哪怕是多走一步,也会让她们大惊失色。
苏笛韵与邬梓萱终于修成正果,订下了良辰。只待新皇登基,但是成亲之时。
王府内的众人现在忙的一个就是团团把苏寒月围在中间,看着她的肚子一点点的大起来。每天议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声音从来没有停过。
十日之后,缠绵病榻半年之久的老皇帝驾鹤西去,举国悲痛。一个月后新皇登基迎接新皇登基的是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镇国侯陈松柏大获全胜,退敌一百里,歼敌无数,现在已率军回朝,坏消息是,潘月国大军压境。
新皇程温裕本想派郭太妃之父郭大元帅,谁知郭将军却推病不出,无耐之下,只得调集八万兵马,任苑将军为师,即日出征!赶付边境离城。命陈松柏立即改道前去支援。
如此一来,帝京军力空虚,唯一一支军队就是不足一万人的羽林卫。而北军五万军队尚掌握在郭将军手中。
苏寒月明白,这时登上皇位的程温裕虽说是风光无限,但背后的幸苦却是常人难于承受的。她看着他忙碌,有时甚至三天都没见到他回寝宫,她和程永言两人每天都坐在桌前等他来吃饭,等到饭凉了还不见人影。
她现在又不能随意走动,因为她的肚子实在的大的有点吓人。李大夫看过脉后告诉她,这是一胞双胎。
幸好,她身体好,怀着孩子也不觉得幸苦,只是看在别人眼里,总觉得她不能胜任似的,每天为她担心。
战事还在胶着,朝堂上明争暗涌,为了获得更多的帮助,程温裕的心腹劝说他走后宫的路线,让一些重臣的女儿进宫为妃。程温裕却不同意,他们只好找到了苏寒月。
苏寒月心中虽苦,但为了程温裕,只好亲自去劝说。程温裕终于同意了,只是要先立她为后。
因为前方战事吃紧,加上苏寒月行动不便,立后大典便有些简朴了。头天晚上,程温裕亲自送来了为苏寒月量身定做的皇后的百鸟朝凤裙,凤冠霞帔,丹书,金册。
一件一件替她亲自穿上。些时的他,身着金黄色九龙袍,头戴一顶简易的皇冠,一颗硕大的明珠映得好更加唇红齿白,色若春花。苏寒月心满意足地看了又看笑着道:“原来,你穿这个颜色才是最好看的!你觉得我穿这个颜色好看么,我总觉得自己没你漂亮!”
程温裕低低笑起来:“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比我漂亮么?”凑近苏寒月期盼的脸低声道:“你不穿衣服的时候比我漂亮!”
送走了程温裕,捧着那件皇后的吉服左看右看,门却被轻轻推开了!来人看了一眼那件吉服,说了一句“你觉得你有资格作他的皇后么?”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身上的薄衣已渐渐耐不住这微凉的天气,苏寒月拥着一床薄被坐在马车上,一遍遍地告诉自已不要去想,不要去猜,不要去做任何的假设,那只会让自已更伤心,更难过。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已不要去想,一定要相信程温裕的话,一定要相信他。
但是为何,为何心中总是一点点的酸,一点点的痛,没有泪,不知为何,哭不出来。一点点的绝望如同冰冷水一般,一点点的淹上来,淹到了脚,让她觉得寒得彻骨,淹到了腰,让她无法动弹,淹到了心,淹到了口,淹到了鼻,让她无法呼吸,让她痛得喘不过气来,心口总是酸酸的,木木的。
三天前,那个人不过轻轻的几句话,将她从天堂打入了地狱。她只是说:其实那三天,程温裕一直是在找她,那三天她根本没有在王府。
她只是说:程温裕一直在喝药,那是让她不要怀孕的药。本来那种药是应该她喝的,但是他怕伤了她的身子。
她只是说:喝了那种药至少要停药半个月后才能让人怀上孩子。
她只是说:在他应酬回来的一天晚上,他住在了她那里,她已经怀上他的孩子。
她只是说……她只是说……她其实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每一句似乎都记不清了,每一句似乎又是那么清楚地在她耳边不停地回响。
苏寒月闭了闭眼,那些声音终于小了下去。手抚上了隆起的肚子,里面的孩子仿佛知道了母亲心事,伸出一个小拳头来在母亲的肚皮上顶顶,还有些调皮的样子,一会在这边,一会在那边。
苏寒月感觉到孩子的动作,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不是她所爱的那个人的!
她甚至不能确定这是谁的孩子。她曾经那么的爱这两个孩子,想像着他们的样子,一针一线,拙劣地为他们缝制衣服,多少次,被针扎了手,多少次,将那些衣服改了又改。
她曾经多么的自豪,多么的幸福,因了他们的存在,让她感觉到了生命的另一种美好。而现在,突然发现,曾经的自豪与幸福的存在却是一个巨大的痛苦与耻辱。极度的爱到极度的恨原来只要一瞬间。
苏寒月想:怪不得程温裕看到她怀孕时完全没有喜悦,怪不得程温裕要她打掉她肚中的孩子,怪不得他不喜欢她肚中的孩子。
原来,原来……
可是,他为什么撒谎?为什么同意了让她生下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要让她作他的皇后?为什么派了最好的太医每日为她请脉,为什么让人早早准备好了孩子的衣物和房间?为什么,还在为她,为孩子作那么多?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苏寒月这样安慰自己。若不是他的孩子,他不会这样在忙碌的时候还对她们母子关怀备致。
她当时真的是太惊慌了,才会不敢去当面去问他,才会匆匆忙忙逃离了皇宫。才会想到离开帝京。才会在回家的半路上遇到韦成益,让他带她走。她竟然不敢去问,不敢当面去问他。
她曾经面对全军万马毫无惧色,曾经独力斩杀敌军大将,曾经和大元帅一起血战沙场,曾经斩杀敌人的首级鲜血淋淋地挂在马头。她曾经的豪情,曾经的英勇在程温裕面前委缩了,低下了,甚至不敢当面问他一句话。
三天了,她离开三天了,没有皇后的封后仪式会让程温裕很难堪吧?他会不会派人来找她?如果他派人来,她要不要和他的人一起回去呢?她难道还是要站在他的面前问出那样难堪的话么?
抱住头,将头埋进身体里,不能想,不敢想、、、、、、多希望这不过是一梦,是一梦一觉醒来一切美好无碍的梦。
第一百七十章:也不能吃
马车尽量走得平稳,但还是时不时的颠簸一下,苏寒月尽量地稳住身子,还是免不了磕磕碰碰,若在平是,家里的人早就大惊小怪了,现在,没有一个人在乎。
苏寒月的心也是冷冷的,若是孩子就这样去了,那就是天意,怪不得她。对于肚子上的这个孩子她现在真不的知道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咕咚”一声,马车似乎是碰到了一块大石头。侧了一下,苏寒月没抓稳,一头撞向马车上的一根门柱上。就要肚子要朝下落的时候,两只手突然环住她的上身,吃力地将她向后拉。就要撞上的那一秒将她拉了回去。
苏寒月茫然地由着那两只手将她拉回去,顺着手的方向看去,一张憋得红红的脸,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略带惊恐的眼,额角还挂着几滴汗珠。苏寒月的眼睛渐渐看清楚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永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永言的脸上布满红晕:“母、、、、、、母妃,我,我三天都在这里呀!我、、、、、、你出宫的时候我就跟着你出来了!只是母妃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我就没有打扰你!对不起!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父王、、、父皇他,他变了,他不喜欢我们了,我们离家那么长时间他也不来找我们!”说着,泪珠在眼睛里打着转,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母妃,你会不会也不要我?”
苏寒月心头一痛,将程永言拥在怀里。低低地道:“你不该来,你不该来的!你的父皇会很着急的!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要去找一个人,问他一些话,问完了我就会回来了!你先回到你父皇身边去吧!”
程永言大声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就是要跟着你!”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住,车帘一掀,探进一个头来:“回头还是继续?”
最终还是带了程永言一起走了。离帝京越来越远,苏寒月的心就和这天气一样越来越冷,程温裕像是不知道她走了一样,没有派任何人来找。程永言一开始是有些赌气,可是越走脸上的笑容就越少,仿佛真的是被父亲抛弃了一样。
头几天他还尽力在逗苏寒月开心,现在马车里越来越安静了!神思恍惚的两人没有发现马车走的越来越慢了。
兜兜转转,竟然过了三个月,成日在马车上,心情好时也下来走走,本来一个月就可到达北方的边境,竟然花了三个月。不是因为车慢,也不是因为天气不好,只是苏寒月会要求要回去,但回去了一段路,又改变了主意。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折腾了几次,连韦成益都发了火,索性找了一间客栈住了几日,这才决定继续,可快要到了,苏寒月又不愿走了。韦成益无法,只能带着她往军队驻扎的平原后面的一座山里去。
苏寒月的肚子差不多有九个月了,高高隆起,常被程永言笑话,像是抱着一个大西瓜。
北地早已下过雪来,天气寒冷。在马车上向外看去,无论是平原上还是附近的山岳都铺上了白花花一层。那些空旷孤寂的荒野上,依稀可见一些高大的树木挺立着,树冠开的大大的,雪花落下掩盖了它生命最初的颜色,远远看去,在阳光低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四处高高低低的一片白色反射出五彩的光芒来,甚为漂亮。
苏寒月和程永言都已穿起了厚厚的皮裘,这到不是她们专门带的。而是后面更着的一行人给的。原来,她们才出京,就被这一行人跟上了。只是远远的,也不靠近,苏寒月头一个月自在浑噩中,那里知晓,韦成益虽然知道,却也不道破。直到后来,他们送来了合身的皮裘,苏寒月才知道这二十多个人当中,有两个稳婆,还有一个大夫。
心中隐隐有一丝暖流,她也犹豫过,想要回去,但,又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程温裕,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任何她不想听到的消息。
每天那个姓张的大夫都会来替她请脉,告诉她,母子平安,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下,胎动越来越明显了,有时候隔着两层衣服都会看到,苏寒月的肚子这边撑起一个拳头,那边撑起一个拳头。有时候竟然是四肢都踢到了她的肚皮上,程永言一次无意中见到了,很是好奇,从此,每天都做的功课就是让苏寒月将手放在苏寒月的肚子上,惊喜地叫:妹妹在伸手,在伸脚呢!啊!她踢到我了!呀呀,她真的好调皮啊!这样拳打脚踢的!然后一脸向往地问苏寒月,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两个妹妹。
苏寒月拍拍他的头,说不出话来。应该是快了。感觉着这两个生命在她的肚子里一天一天的长大,感觉着他们的心脏在一下下的跳动,她的心就硬不起来。他们应该是乖巧的两姐妹或是两兄弟,能够觉察出她快乐或者忧伤,当她很伤心的时候,他们就小心翼翼地敲打着她的肚皮,当她开心的时候,他们更是乐得拳打脚踢。
那一种难以言说的血脉之情,那种难以言说的疼惜喜悦,让她终于下不去决心,杀掉两个孩子。其实越往边境走,她的心情就越平静。不管着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们都是她最亲的孩子。
只是依然要去那里,只是想听耿鸿文说一句,只想让他告诉她真相,那么她也就没有遗憾了。
前面二十里处就是边境大虞帝国的军队驻扎的地方,一路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关心战争的输赢,看到那些从边境过来的流民,她从来不问,也不向后面跟随的影卫打听一切关于程温裕的消息。
就要进山了,苏寒月不想直接去找人,不愿意让军营里的人知道她的消息,韦成益便带着她进了山,找个安歇的地方,然后再去找人。那条路,韦成益已经事先去探过了,绕过一个山尖,再绕过一个山谷,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军营。那条小路被冰雪掩埋,路上很是光滑。
进山的路面都有些结冰了,马儿撩着蹄子,嘴里喷出白白的热气,一步一步往前走,可还是滑了几步,为了安全,韦成益只好让苏寒月和程永言下了车,拉着车尾走。
后面的影卫立刻上来,一左一右扶住他俩。一路上的银装素裹已无暇欣赏,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的小松鼠、小狐狸,也无暇去抓捕,路面虽然不滑了,地面的雪确是很厚,一脚下去,陷到小腿肚了,鞋袜一会就湿透了。
不得已两人只好坐回车厢,让那群影卫提心吊胆地跟在左右,那名大夫和两名稳婆就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了。不敢坐车,只好扯着马尾巴,深一脚浅一脚吃力地走着。
终于在天快要黑的时候,在那个山谷里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几名影卫显然是习惯了这野外的生活。一到地方,就立即下马,准备帐篷的,准备食物的,井然有序。
篝火架起来了,山鸡、野兔还有各种野味也都上了架,正烤得黄生生,脆生生的,兹兹地往外冒着油。程永言垂涎欲滴,盯着一只野兔,使劲地翕动着鼻子,从上午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这孩子早就饿得慌了。
急不可耐地接过一个影卫递过来的兔子腿,大大的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若得苏寒月大笑出声,程永言正脸红呢,忙把兔子腿递过去,说是让妹妹先吃。苏寒月看着兔子腿上那个牙印,笑着摇摇头:“人家说,怀孕的人不可以吃兔子哦,不然小孩子会是三瓣嘴,和兔子一样!我吃山鸡就好!”
程永言想了一会道:“山鸡也不能吃,要不然,妹妹长翅膀怎么办?”一行人,本来是个个禁声严肃的,这时,再也忍不住吃吃笑起来,就连韦成益也偷偷转过头去,只能看到肩膀一耸一耸的。
苏寒月给了程永言一个爆栗枣:“你以为吃什么就生什么啊?真是笨!”说着就去拿架子上的一只山鸡。
山鸡刚刚拿到手,韦成益突然站起来,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影卫立即拔出刀来!片刻之后,几个影卫和韦成益立即将身子趴在雪地下,将一只耳朵贴近地面,安静地聆听着。苏寒月和程永言也忘记了吃东西,呆呆地看着他们。
片刻之后,韦成益率先纵身一跃,一个影卫首领做了一个手势,立即有三名影卫跟随在韦成益身后而去,其他的人将火熄灭,将苏寒月、程永言以及稳婆和大夫请进临时搭起的帐篷内。而后将帐篷团团围住。
程永言有些惊奇,却不害怕:“母妃,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山里还有别人!”苏寒月道:“谁知道呢,韦成益这个人总是警觉些,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查看半日,你一路又不是没有见到他疑神疑鬼的本事!放心吧,说不定只是什么大的动物过路,也许他们能打一顿野味来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意外之喜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韦成益就已经回到了帐篷,程永言凑过去问道:“张叔叔,你们打到野味没有?”韦成益愣了一愣,不做回答,只对苏寒月道:“是潘月的军队,他们想从这条路偷袭,已经清理出一条路了,大概只要一柱香的就会到这里!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苏寒月低声道:“我们避得开么?”韦成益摇头:“这里是必经之处!按他们的行程,再要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山脚我军驻扎的地方!”苏寒月想了一会,扬声道:“你们谁是头,进来,我有话说!”
一个影卫立即进来,拜倒:“参加皇后,请皇后示下!”苏寒月梗了一下道:“你们派几个人,立即将永言护送到大元帅军营之中,并告知他们敌军来袭的消息!”
程永言急道:“那你呢?”苏寒月苦笑道:“你看我这肚子,能跑多快?我只能向上走,尽量避开他们,你们快走!”
那名影卫低着头不说话,苏寒月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这样吧,你们留五个人下来,还有李大夫和稳婆,其他人赶快去!我们现在就启程向山上走,运气好的话,就不会被发现!”
那名影卫,立即领命,拉着程永言就要走,程永言挣扎着:“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母妃在一起!”苏寒月对那名影卫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他安全地带出去!别忘了,他是太子,如果他落在帝国手里会是什么后果!”那名影卫低声道:“太子,得罪了!”一记手刀砍向程永言的后颈,搂住他软下来的身子,出了帐篷:“皇后,请多保重!”
目送程永言离开,韦成益命留下的五名影卫收好了东西,打扫一番,带不走的东西原地用雪埋了,再将其他痕迹掩埋了,这才往山上走去。
山上的雪更厚了,完全将路掩埋。走起来,无比艰难,韦成益和两名影卫护着小心翼翼地苏寒月往上走,另外三名则各用绳子拉着一名稳婆和大夫。三人已经吃足了苦头,却不敢抱怨,只有小声地哼哼,很快,汗水已将衣襟湿透,寒风一吹,瑟瑟地发起抖来,举步更加艰难了。
还未走半里路,就见山下不远出,几匹马被几名士兵驱赶着,马后拖着一个巨大的物件,可以看到,那个物件过后,地上的积雪都被铲起来,向两边散落,中间便留出一条干净的道路来。
而后又有同样的几匹马,将道路加宽了几分,后面几匹马,则在清扫着剩下的余雪。
苏寒月见状,不由叹道:“真是好主意,潘月还是有很多聪明人呀!”韦成益有些恼怒,急忙拽着她向上急行。北方的山林并不密集,离的近了很容易被发现。
只是一小会,那支军队已经来到他们的正下方了,韦成益做了个手势,所以人停止了行进,就地低下身来。在那些高大树木的阴影里,不容易被发现。
苏寒月找了个地方蹲下,看着这支安静的队伍,后面看不到,前面的一千多人,整齐划一,安静地前进,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马蹄应该也是用布包住的,只有很少的声音能被听到。
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苏寒月想,怪不得与潘月的战争,节节败退,最后在援军赶到的时候,才呈胶着的状态,原来他们的军队同样是强大的。两个大国之间的争斗,两支强大军队的较量,结果一般都是很惨烈的。
苏寒月突然担心起程永言来,不知道那几名影卫能不能安全地快速地将他送道军营之中,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通知大元帅,敌军偷袭的消息,在得知了消息后,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安排部署。
这一担心着,恐惧竟然被臆想扩大了,心往下沉着,一阵阵地抽痛,不要,千万不要来不及啊!想着想着,只觉得心疼了起来,肚子也疼了起来,胳膊和腿也疼了起来,刚才被韦成益死拽活拽地来着往上爬,可真够狼狈的。
苏寒月咬着牙,张开嘴大口地呼着气,想缓解一下疼痛,可那疼痛却没有消失,而是都往一点汇集而去,那种痛,是从来没有过的。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韦成益的注视。
苏寒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对着众人道:“真是抱歉,我可能要拖累大家了!”刚说完这句,只觉得剩下一股热流喷了出来。那名大夫立即上前来,把了一会脉,苦着脸道:“这,皇后这恐怕是要生了!怎么办啊!”
冷汗从苏寒月额上滚滚而下,她涩声道:“不能在这里,我们再向上走!”韦成益点点头,几个人迅速做了一副滑竿,将她放上去,小心地抬着继续走。大家都放低身形,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几个人的脚步声比起几千匹马的蹄声还是小的多的。
就要转入一个旁边一个山凹,几人的脚步更是小心。谁料,一个稳婆竟然一脚踏空,陷进积雪里,她惊慌之余拉住旁边的另外一个稳婆,影卫还来不及相救两人惊吓过度,齐齐大叫出声。震得树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掉。
苏寒月苦笑一声“这下好了!不用再赶路了!我们下去吧!”
几只箭矢朝着这个方向飞来,影卫挥手挡住箭矢,那李大夫大叫道:“别射箭,别射箭!军爷,军爷,我们是路过的,路过的!”
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出列喝道“下来!”几人互相望了一眼,沉默地往下走,下去却是容易的多。
李大夫对着那将领模样的人道:“军爷,军爷,你别杀我们啊!我们只是山里的猎户,因为媳妇要生了,这才下山想要找个大夫给瞧瞧!这几天媳妇的肚子老疼呢!可谁想,下这大雪封了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军爷饶命啊!”
那名将领冷冷地打量着几个人,几名士兵高举火把,将几人团团围住,几名影卫和韦成益都恭顺地低着头,两名稳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那将领问道:“你们是大虞国的人?”李大夫愣了一下道:“呃?大虞?这个……我等山野之夫也不尽了然,祖辈均居于高山之山,外面的世道还真不知晓?既然军爷说是大虞那就是大虞了,军爷说的总归不会错!”
那名将领点点头:“你们就在此地,不许离开!擅离半步者死!”李大夫点头如捣蒜,答应下来。刚抹下了额头上的冷汗,却见队伍中,一人纵马前行,朗声笑道:“什么时候,堂堂大虞国的皇后成了山野村妇了?”
只见那人全身裹在黑色铠甲之中,身材健硕,气势陈人,一手拉了马缰,一手微微垂着,骑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韦成益和几名影卫唰地拔出刀剑,清冷的月光之下,刀剑闪着冰凉的光芒,竟然比雪还冷上几分!
苏寒月被众人团团围住中间,紧紧咬着牙关,半晌才松了一口气,对着那人微微笑着:“既然潘月的皇帝都可以出现在大虞的国土之上,我为什么不能是山野村妇呢?好久不见了,潘文宣!看你脸色发白,满脸憔悴,看来最近过的很不好啊!”
潘文宣笑起来:“是!是过的很不好!不过,在这里遇到你,我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
潘文宣转头吩咐道“停止前进,后军变前军,原路撤退!先头部队先去探探,我想这次偷袭基本上已经失败了!”而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寒月:“不过,这次行动却没有完全失败,竟然会有个意外之喜!”
一阵剧痛又袭来,苏寒月忍不住*了一声,立即死死咬住嘴唇。一名稳婆大叫起来:“不行了,不行了,娘娘,娘娘流血了啊,马上就要生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苏寒月说不出话来,只死死地盯着潘文宣,潘文宣挥挥手:“你们准备吧!”几名士兵撤开,几名影卫立即放下苏寒月,快速搭建起一个简易帐篷,将苏寒月抬了进去。而后在李大夫的指挥下,生火热水。血水一盆盆地倒在雪地上,一会就融进了雪地,偌大一片都变成了红色的雪。
帐篷内传来稳婆焦急的声音:“娘娘……你用力……用力,没事的,吸口气……再来……用力啊!娘娘,你要是疼的厉害就叫出来吧,不要咬嘴……嘴唇都流血了……啊!娘娘……你抓疼我了……用力!”
帐篷里不停地传出声音来,有几个好奇的士兵忍不住指指点点,探头探脑。潘文宣下了马来,伸手砍下几段树枝来,细心削了皮,弄成光滑的模样。拿着,就要往帐篷内走去。
韦成益一闪身,拦住他的去路。潘文宣笑笑,将木棍递给他:“小的这个,让她在嘴里咬着,大点的两个,让她握着,总比她伤害自己好!”
韦成益接过木棍打量了一番,走进帐篷。帐篷里传来韦成益低沉的声音:“你抓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的孩子,你好意思让我在这里看着你生?废物,生个孩子都这么半天!弄的这么狼狈!你要死别连累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活下去
苏寒月愤怒大叫:“你来生生试试!韦成益,你给我滚出去!”韦成益继续道:“再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再生不出来,我就要走了!你看着办!”然后,似乎是什么东西砸过来的声音,苏寒月的声音骤然变大:“韦成益,你去死!”
韦成益闪身出了帐篷。帐外的潘文宣和在场的众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哑然失笑。稳婆惊喜地声音伴随着一声婴儿清脆响亮的啼哭在山林中响起,韦成益掀起门帘进了帐篷,稳婆就喜悦地道:“恭喜娘娘,恭喜张将军,是个男孩!”韦成益不满地道:“你胡说什么?”
稳婆愣了一愣,不敢说话。帐篷外,守候的影卫和潘月士兵的脸上都出现了喜悦的笑容,互相道:生了,生了,是个男孩呢!哈!
稳婆的声音再次响起:“娘娘……你不能睡啊……还有一个啊……娘娘,用力……”
韦成益的声音夹杂在稳婆焦虑的声音中含糊不清,但耳力好的众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韦成益低声咕喃着:“就这个小破孩……那么丑……到底是你和谁生的啊……不如丢了的好。”
潘文宣听了脸色大变,站起来就想往帐篷内走去,五名影卫和李大夫齐齐站在帐篷门口,将门堵了个严实。潘文宣手一挥,抬到半空,笑了一笑,转身返回。
片刻之后,帐篷内又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这次的声音比上一个婴儿的声音要小的多。稳婆惊喜地道:“娘娘,是个小公主啊!恭喜娘娘,喜获龙凤双胎,这真是天降吉兆啊!”
苏寒月虚弱的声音道:“让我看看!”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是苏寒月不满的声音:“怎么这么小啊!像个小猫一样!”
潘文宣听了扬声道:“现在可否启程了?”稳婆惊慌的声音传来:“不行啊,娘娘还没有清洁!”潘文宣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半柱香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山脚下已经传来隐约的喊杀声,潘文宣道:“是时候,请娘娘移驾了!”几名护卫朝前一步,脸上是决然,不惧的表情。韦成益道:“要不要我带孩子走?”苏寒月苦笑一声:“这冰天雪地的,你能带着他们去那儿?再说,山下都是军营,去那儿给孩子找奶娘去,还是跟着我吧!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潘文宣笑道:“还是娘娘明理!”领头一名影卫冷声道:“想要带走娘娘,只怕还是要付出些代价!”说完,剑光一闪,直扑潘文宣。
潘文宣身形一闪,立即涌上几名士兵,围成厚厚的肉盾,将他护在身后。刀光闪处,激起血花飞溅,如野兽一般的搏斗中,不断有人倒下,惨呼声,刀剑相撞的金石之声,夹杂在两个婴儿的啼哭声中,尤显得惨烈。
苏寒月被放置在担架上,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一左一右放了两个婴儿,婴儿的脸红红的,上面还有几丝血污,现在,他们已经停止了哭泣,一双漆黑纯净无暇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艳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全身上下都被捆在小被子里,安安静静的。
几名潘月的士兵抬了担架,后面跟着韦成益和李大夫,两个稳婆早已晕了过去。喊杀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赶到潘文宣身边道:“皇上,大虞的人杀上来了!是陈锐精领军。”
正说着,已经有一匹白色的马冲了上来,马上的人一袭银白铠甲,一柄银色长枪,身上斑斑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焦急的眼神,狂怒的表情,狠辣的杀招,将围着他的士兵一一挑于枪下。
“陈将军,咱们又见面了!”温和的略带笑意的声音穿透杀戮的声音传了过去。陈锐精住了手,潘月的士兵也退了回来。陈锐精看都不看他,眼睛直直看向担架中的苏寒月,苏寒月也微笑着看向他,在见到她身边的两个婴儿时,眼光突然柔和起来,沉声道:“留下人来!”
潘文宣不动声色将一切看在眼中,温温地道:“不知将军想要留下谁!将军再神勇也只一人,在乱军之中能保得了谁?”
陈锐精眼中一痛,“寒月”两字脱口而出,苏寒月叹了一口气,抱起较胖的那个孩子,递给韦成益:“陈将军,这孩子可就托付给你了!把他……把他交给文……算了,你要好好帮我照顾他!不然我回来后可要你好看!”
地上的积雪已经渐渐消融,树头上黑色的老皮包裹的尖端露出一点点嫩绿的色泽,地上,那些雪水留过的地方,也有毛茸茸的,细细的黄色从土里一点点钻出来,春天似乎不远了。
一个平常的小院内,两个丫鬟正在清扫院子,咚咚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急促的,沉重的,莫名地令两个丫鬟身子一抖,就直直跪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几个人走进了院子,也不理会跪着的两个丫鬟,一个男子直直走到一间房前,双手猛地一推,房门大开,冷风从门口灌入,掀起屋内的帷帐。一个女子的声音抱怨道:“你就不会轻点,孩子刚睡着!”
男子迟疑了一下,脚下还是轻巧了几分,走进门去,将房门关好。眼睛看向床榻边安放孩子的女子。
这一幕不过是很平常的百姓生活中的一出,为人父的男子急匆匆地赶回家,想要见娘子儿女,只是来的急了,反被妻子抱怨,于是,男子便放轻了手脚来到娘子身边。这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副场景了。
男子来到床边,看了看熟睡的孩子,伸出一个指头,在她粉嘟嘟的脸上一捏,粉白的小脸上,立即有了一道红印。旁边的女子背对着这他,整理着衣裳,男子看着孩子道:“他来了!”
女子的身影一僵,默不作声。男子一掀披风,坐在床边,继续逗弄着孩子的小脸:“他送来议和书信,用五座城池换你们母女!”
女子猛地转给过身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惊喜又是怀疑:“真的?不会的!他不会的!”
男子放了手,对着面前这个一身布衣,眉目之间满是温柔的年轻母亲道:“我为什么骗你?苏寒月,他可是很紧张你的呀,我的信使一开口要五座城池,他只考虑了三天就答应下来了!只要求你们母女平安!可真真是位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痴情人哪!”
被唤作苏寒月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在一旁的桌子旁坐下。慢慢地道:“那,你答应了?”
男子轻笑:“两个人,换五座城,那么好的事,我为什么不答应?程温裕他既然是爽快人,我自己也不会与他客气!你好好收拾收拾,三日后,就是你们夫妻团聚的好日子!对了,这次来接你的,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大元帅苑宏逸。”
说罢,男子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沉思中的苏寒月道:“听说,那个陈将军和他爷爷都因没有保护好你,被皇帝软禁起来了呢!”
说罢,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
屋内,苏寒月拳起手掌,银牙暗咬,终于忍不住泪水倏然而下。
五座城池,五座最富饶的城池,用来交换么?他是眉头都没有皱就答应下来了么?这次,真的……,他终于狠下心来了,这样也好,她也不用觉得愧疚,不用觉得对不起他,就用她的血洗去他的耻辱吧。
那些与他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起初他呆呆傻傻的模样,清澈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艳红的嘴唇,像是一个易碎的瓷人,她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从那时起,他就在她的生活中了。
还记得他送的黄色的、紫色的野花,小小的一束,干枯了好久都没有丢出去。还记得她在选秀的时候,被他追得满屋子跑,最后**了一头的金钗;还记得校场中与他相互护持,还记得他那一曲凤求凰,一直悠悠扬扬在她耳边吟唱。
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浮现眼前,就如昨日一般清晰,手掌里仿佛还有他的温暖,耳畔仿佛还有他羞人的话语。昨日种种,如此令她心醉神迷。
泪水打湿了前襟,苏寒月不禁喃喃出声:“温裕,你要死,我不悔,可是,孩子……舍不得。”
走到床前,抱起襁褓中的婴儿,贪婪地看着她熟睡中的小脸:“只要娘有一口气在,一定让你和哥哥活下去!”
另外一个院子内,一行人鱼贯而入,屋子正中,查看地图的正是刚才看望婴儿的男子,潘月国的皇帝潘文宣。
潘文宣扫视了一眼屋内的几人,温和地问道:“诸位爱卿,有何高见?”一个年纪稍长的人皱眉道:“陛下,臣恐此事有诈!”
潘文宣冷哼一声:“当然有诈!哼!虽然此事在大虞被禁止谈论,可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想的出来。何况,我与这三人还是有些认识的。大虞的皇帝,帝位刚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何况,他那性子,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将太子四肢俱废,诛杀后宫诸妃,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被软禁,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妻儿做出割让城池的举动来!何况……何况那些个儿子、女儿还不是他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让我回去
潘文宣冷哼一声:“当然有诈!哼!虽然此事在大虞被禁止谈论,可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想的出来。何况,我与这三人还是有些认识的。大虞的皇帝,帝位刚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何况,他那性子,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将太子四肢俱废,诛杀后宫诸妃,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被软禁,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妻儿做出割让城池的举动来!何况……何况那些个儿子、女儿还不是他的!”
下首几人一惊,齐声道:“不是他的?”
潘文宣敲了敲桌子道:“为什么,苏寒月身怀六甲,却要跑到边关来?为什么,程温裕不派人请她回去?虽然那时,大虞政局不稳,郭贵妃和他的父亲重兵在握,对帝位虎视眈眈,但是,他只花了三个月就摆平了这件事,将郭家连根拔起,将南军军权牢牢握在手中。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放任自己的皇后在充满危险的民间乱跑,甚至还跑到边关来?”
年长的那个人道“那说明,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他的,所有,他才懒得去管,甚至还想借此机会让孩子流产!”
潘文宣又道:“但是,孩子竟然生下来了!如果,让人得知,堂堂的大虞皇后的龙凤双胎,竟然是别人的种!那么他这个皇帝,可真是……哈哈哈!”潘文宣双手平放在桌上,仰起头来哈哈大笑。
桌前的几人也面带笑意:“这程温裕的绿帽子可是戴得很高啊!哈哈哈!“突然一人问道:“那……这孩子是谁的?”
潘文宣眼中精光一闪,缓缓地道:“我已经猜到了这个人是谁,还记得当年大虞有名的黑白双煞么?”
那名长者道:“这……不是传闻他们一直不合么?”
潘文宣道:“除了他,谁还能敢做出这种事情来?错不了,那两个孩子的父亲,就是他,陈锐精!”
一个人道:“所以,大虞的皇帝才会软禁了陈家军的首领!那么……这次交换!”
潘文宣冷冷地道:“这次交换必然不会成功,程温裕必定会在交换的时候做出什么手脚来,让苏寒月死在我们手里,到那时……”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拳头紧紧握起。
屋子中一阵抽气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苏寒月本来就是一方将领,深得一些将士的喜爱,现在又贵为*,若是一国之母死在我潘月手上,那大虞上下势必哀恸,哀兵必胜!那时,我军险矣!”
潘文宣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不错,程温裕不亏是心机深沉,其心狠辣!只此一举,便扭转局势。他在泗水河畔那一曲的《凤求凰》,令多少人惊艳,令多少人仰慕。却原来……不过……如此……,他如此慷慨地答应用城池换会苏寒月,更会令人觉得他有情有义,更会为他肝脑涂地啊!”
屋子里沉静下来,每人面上均有凝重之色,那名长者道:“皇上,可有应对之策!”
潘文宣的眼光突然热烈起来:“他要苏寒月死,朕偏要她活,而且要好好的将她送回去!只要朕不撤兵,程温裕便不会贸然杀了陈锐精。呵呵,我可是很期待看道一家子四口团聚的场面,一定感人至深哪,嘿嘿……”
其他几人面上也露出会心的微笑,只有一人迟疑地问道:“这个,会不会大虞的皇帝真的想要交换?听说,他们的感情很好!”
其余众人呵呵笑起来,潘文宣眼中寒光一闪,缓声道:“如果是你,你会用四分之一的家产换回一个女人么?而且还是个戴了绿帽子的女人!”
那人身子一抖,恨声说道:“谁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一定活拨了她的皮!”
交换的地点就在大虞边关的一座最大的城池中,大虞的皇帝带了五座城池的地形图和交割契约,在城外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等待着潘月皇帝的到来。
远远地,有隆隆的声音传来,渐渐近了,马蹄的声音踏在冰雪消融的黑土地上,得得地响,连成一片,似远处打雷的声音。黄色的旗帜,青色的战袍,一线排开的骑兵整齐地出现在这片平原之上。
高头大马,玄铁战甲,锋利的兵器,整齐的队形步伐,就这样一步步朝城门朝压过来,大有炫耀之意。
而这一边,只有数十人在城门外,卸了铠甲,弃了长刀,是随身佩了一柄宝剑。程温裕一身白衣,沉静地站在木台之上。素白的袍子,中间系了一根淡黄色的腰带,头顶只用一根碧玉簪子,整个人俊朗儒雅,一手在前,一手后背,就这样安定地站着,如同读书人一般斯文温和。
苏寒月来到那个木台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程温裕,丝毫没有帝王的霸气与精明,满脸的期待,满眼的欣喜。苏寒月看到,他的眼中没有前面的千军万马,没有铠甲利器带来的恐惧,只有一个脸色惨白的女子,占满了他的眼眸。
那个女子身着黄色锦袍,锦袍上花团锦簇,枝繁叶茂,而那女子的脸却是干干净净的,身子挺得笔直,嘴唇紧紧地抿着,眼里波涛汹涌。她站在那里,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利剑。然而,她的眉眼之间,却多了一种温柔的、母性的色彩。这一分色彩在她身上,似是打磨利剑的沙石,又似是包裹利剑的鞘。
在第一时间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起,两人的目光就一直胶着,程温裕还是定定地站着,最后,忍不住还是朝前走了几步,来到台子边缘。而苏寒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来的,一直看着,看着,看得那人的身影都要在眼中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还是这样站在彼此的面前,一眨不眨地彼此看着,有多长时间没见?一年、两年、三年!不!没有那么长,实际上只有四个月零十六天。
苏寒月的眼睛有一丝酸涩,似是委屈似是欣喜又似是痛心,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她努力地抬起脸,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地将嘴角边的肌肉扯向两边,露出一个大概像是笑脸的模样来。
早已设计好的千言万语,此时,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想当面质问他,孩子究竟是谁的,想当面质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想当面质问他,以前种种温柔,种种呵护,种种情意,究竟是不是真的。
此时,在他的目光下,她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想哭,想痛痛快快地靠在他怀里哭一场。想狠狠地揪着他的衣襟打他,捶他甚至咬他。
然而,却是不能。尽管她非常的想立刻扑进那人的怀里,但是,身后有无数兵马,身前的城楼上更是站满了士兵。
苏寒月就这样咬着嘴唇,看着,看着……
程温裕轻轻一声叹息:“苦了你,寒月,不怕了,我带你回家。”只是这样一句,便让苏寒月的眼泪汹涌而出,原来他是明白的,他明白她的苦,他明白她的痛,明白她的惧,她的怕,她的伤。
他说:他来带她回家了。
泪眼迷糊中,只见那个白衣的男子到了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大大的手掌,干净暖和将她的手掌整个包裹起来,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向城内走去。
如果不是一声婴儿的啼哭,苏寒月就会这样一直任由程温裕牵着她的手,回家。那声清脆的婴儿啼哭,顿时令她浑身一颤。神智有了一丝清醒,脚步顿了一顿。城门近在咫尺,狠了狠心,还是问了出来:“就这样,让我回去么?”
声音有一丝沙哑,像是许久不曾说话。程温裕握住她的手,突然一抖,眼中有样东西渐渐暗下去,声音低低地:“你……不信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将什么压下去。
在程温裕一抖的时候,苏寒月的心立即就软了,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不想听到他失望的声音,甚至不敢看他的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就低下头来,木木地,看着他牵着她的手的那只手,还是那样的修长白皙,令她想牢牢的握住,一生不放。她想相信他,她真的想相信他,相信他的情意,相信他的真诚,相信他是真的爱她。
可是,背上孩子的啼哭将她一步步拉出柔情的漩涡,孩子,那是她与别人的孩子。谁能容忍?
这一停顿,那边的将领这才反映过来。刚才,见人家夫妻重逢,虽没出声,却胜过千言万语,众人都不好意思在那样的气氛下打扰,径直看着两人走到了城门口这才发现有些不对。
领头的一个潘月将军扬声道:“皇帝陛下,我们已经应约送回皇后和她的孩子!那么,你们也应该献出城池了!”
程温裕微微侧了侧身,苏寒月轻轻地道:“这里还需要你!我想去看看孩子!”程温裕愣了愣,低声道:“相信我,寒月!等我!”
苏寒月转身看着他离去,轻轻拍了拍背上的孩子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就见一人迎上前来,热切地道:“寒月,寒月,你好好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并不是难事
抬头一看,原来是龚博容,看着他担忧的神情,苏寒月心中一暖。苏寒月拍拍他的肩膀:“我还好,你呢?对了,伯父和大哥呢?”龚博容的神情有些古怪,嘴角微微抽搐,苏寒月奇道:“怎么?”
龚博容翻了个白眼道:“刚刚在城门口的不就是爹和大哥么!你……你!哎!什么眼神,这是?”
苏寒月微微红了脸,她刚才,确实没有见到苑宏逸和龚远,那时那刻,她的眼中只有一个人的,天与地中,只有那个人的身影能够进入她的视线。
龚博容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叹口气:“你啊,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苏寒月微微笑着,眼眶却红了红,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
她抬眼看看,这凉川城内竟然是空荡荡的。除了城墙上那些看似密密实实的守卫士兵,整座城就是一座空城。
苏寒月奇道:“怎么会这样?其他人呢?”,龚博容裂开嘴笑笑:“这城不是要给别人么,难道还连士兵、粮草一起给?”
苏寒月心头微微一震:“真的?要给他们?”龚博容挤眉弄眼:“你家相公可是很紧张你的,愿意拿五座城来换,就是,怕人家不敢要啊!”
苏寒月心中一阵酸涩,低声道:“我那……你可见过我的孩子?他在那里?可还好么?”龚博容挥挥手,一个士兵牵过一匹马来:“你自己去看看吧,就在凉川外面的兵营里。我在这里暂时走不开!”
苏寒月上马,拍马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你们,一切小心!帮我,保护好他!”龚博容笑道:“这还用你说,如果他有事,我们的脑袋都得搬家!去吧去吧!”
军营就在二十里外,问过了守卫,让士兵牵过马,朝守卫指点的帐篷走去。远远地,就见帐篷门口有几个士兵在站岗,明晃晃的刀剑,让苏寒月心里颇不舒服。走过去,几个士兵见她来了,就要行礼,她摆摆手,让他们免礼。
刚到门口,一只手刚捏住帐篷的门帘,里面传来一阵笑声,一个苍老的男声道:“哈哈,寒儿,瞧这小子,这小模样和你小时候可是一模一样啊!你瞧,他这手劲可真不小,捏着我的手指,很有力气呢!以后长大了,也是一名猛将……哈哈……”
捏住帐篷的手臂陡然滑落,果然是他,竟然是他!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苏寒月浑身颤抖起来,这一刻不知道是喜是悲。帐篷里还有声音传来:“爷爷,你不要这样说,毕竟……哎……这是孙儿的错!”
苏寒月猛地一掀门帘闯了进去。只见帐篷内,一个魁梧的青袍男子正背对着她,抱着怀中的婴儿左右摇晃,一个白衣男子看到突然而至的苏寒月,面孔不由得红了起来。帐篷内,有三张床,其中一张是小小的婴儿床,四处扯了几根绳子,绳子上晾挂着不少婴儿的尿布。整个帐篷里有一中婴儿的**。
那个青衣男子还没有留意到有人进来,继续道:“你怕什么,就算是阴差阳错,我陈家的身份也不至于辱没了苏家!皇上那里,难道还缺个女人,你放心,看他那对自己兄弟和母亲那毒辣的手段,就知他不是一个多情之人……”
白衣男子正是陈锐精,听了这番话,不由得额头冒汗,正想出声,两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同时响起。青衣男子一愣,转过头来。这才看到了苏寒月,苏寒月拍拍背上的孩子,将她解下来。
青衣的男子,有一头雪白的头发,面孔却是红润的,凤目英眉,整个人比陈锐精还要魁梧,眉目之间颇有威严,此时,确是万般的慈爱,凑过来,笑呵呵地道:“呵呵,原来是寒月来了,来,来,让我看看着小孙女!”说着,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了,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如获珍宝的神情。
朝陈锐精一抬下巴:“我带着孩子出去走走!”
待他走远,苏寒月才艰难地问道:“为什么?”陈锐精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你后悔吗?”苏寒月吐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陈锐精缓缓道:“当时,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你,二是救你!”苏寒月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如果是她遇到了被人下了毒的他,她会怎么选择。
苏寒月苦笑道:“怎么说,我真该谢谢你!”
陈锐精道:“你该谢谢木念依,是他派人通知我的!”苏寒月思索片刻道:“木念依?那个和我一同选秀,被太子选中的女子!”
陈锐精点点头:“不错,她本来派人去给王爷报信的,可是,找不到他,她只好找到了我。当时,她也不知道,他们会给你下什么样的毒!”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程温裕没有杀死当时的太子。
一时间,两人又无话可说,沉寂下来。
陈锐精望向沉默的苏寒月,数月未见,她那一声陈厉的气势已被磨得圆滑了,眉目间的温软,更让她平添几分风资。他不由得想起那一夜,她娇媚如花,热情如火。当时,他确实是想将她送到程温裕身边的,可是,他自信,自己是一名有自制力的男子。
可是,当他看到她。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面前的是他一直心仪的女子。他不后悔!虽然,事后,他被她的相公关了起来,差点丢了脑袋,他也不后悔。
上前一步,扣住她的双肩,猛地将她拥入怀中,陈锐精热切地道:“寒月,跟我走吧,带上我们的孩子,远离这个地方!寒月,相信我,我会爱护你的!”
苏寒月的眼中有一丝恍惚,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应该说“好”还是“不”。片刻之后,她才疲惫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陈锐精的眼睛中有一丝失落,但是他仍然不放弃:“寒月,跟我走吧!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觉得皇上他会……他会允许他们存活与世么?寒月,我想要保护他们一生,平安喜乐!我知道,你不在乎皇后的位置,我也知道你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我们一家人,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离开充满杀戮的朝堂,离开充满血腥的战场。寒月,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苏寒月在怀里还是一动不动,陈锐精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可以感觉到,肩膀已经湿了,慢慢扶住苏寒月的身体,看她的眼里无尽的悲凉。一瞬间,口齿间仿佛含着满满一嘴的黄连,苦而且说不出来。
苏寒月哽咽着道:“我舍不得他,也舍不得我的孩子!”
陈锐精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就算是这样,你也舍不得他!就算你跟我走了,你心中还是会有他!对么?”
苏寒月微微的点了点头,陈锐精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要好好保护好他们俩,还有,我希望至少有一个孩子能够姓陈!”
苏寒月不明所以,抬起头看他。陈锐精低下头来,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苏寒月如遭电击,当场愣住,等回过神来,身边的人早已离去,只有尚在颤动的门帘,诉说着那人的离去。
苏寒月后退几步,跌坐在床边上,双手蒙着脸,只有一串串水珠从指缝中漏下,跌落于月。
不知何时,面前站了一个人,也是白衣轻袍,那人缓缓地伸出手去,环住苏寒月的双肩,用下巴摩擦着她的头发,低声地唤她:“寒月……寒月……”
风烈烈,马嘶鸣,铁衣如冰。临时搭起的点将台上,一面红色的大鼓威风地立在一个木架上。大鼓旁边是一身盛装的皇帝程温裕。雪白的马上坐着一身白衣的陈锐精,嘴角微微上翘,眼中略带笑意。他拍马上前:“皇后的龙凤胎诞在军中,乃是我军荣耀,大吉之兆!托此二子洪福,此去,定能夺回城池,旗开得胜!”
程温裕微微点头:“朕就在此等陈将军的捷报,只愿小王子与小公主的福泽能佑将军杀退敌军,喜报频传!”
陈锐精领命,眼神却四处瞟瞟,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微微一笑,双手一举,拜别皇帝。
看着他们远去,大元帅苑宏逸才道:“皇上,那五座城池……只派陈家军去,只怕难以攻克,要不要为臣助他一臂之力!”
程温裕摇摇头:“城池虽大,然潘文宣怕我有异心,只派五千人来接管,一时间,后援难以入内,城广而兵少,这并不是难事!”
苑宏逸看了看皇帝,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陈锐精带领的陈家军,半日之内连破四城,报信的士兵频频前来,中午过后,却是一次比一次间隔的时间长了。
最后一次,那个士兵来报:陈锐精带领的陈家军已经攻入凉川北门,然而,潘月援兵突至,将陈家军围在凉川城中。
苑宏逸几次请命要带兵增援,都被程温裕粗暴地制止。最后一个报信的士兵来时已经红了眼眶,身上的衣服已经裂成了数条,身上多处伤口,他只说了一句便倒地身亡:陈将军要我禀告皇上,少儿无辜!
程温裕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似是悲痛又似是舒心。走出帐篷,看着远处的凉川城发呆。
一阵急促马蹄惊醒了他,只见马上之人,一身鲜红的铠甲,一手握着一柄大刀,转回头看了程温裕一眼,大声道:“我不能眼看他死!我只愿此刻与他并肩而战!”说完,一夹马肚,飞奔而去。
程温裕看着那远去的红色身影,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侍卫道:点将!
第一百七十五章:不禁有失望之意
今日的京城十分热闹,尤其是属于大富商苏赏邯的所有的商铺,张灯结彩,煞是热闹。而且,全部货物一律九折出售。
只有一点,就是要为苏府二小姐说出一段祝福的话。很多人初时很是不解,后来才闹明白,原来今日竟是这苏二小姐大婚之日,而所嫁之人,竟是当今宰相的大公子施晓啸!
苏府里,下人们正匆匆忙忙的准备新娘上轿前的诸多事宜。而新娘房中,却显得有些安静。
镜中的美人一身红妆,细眉扶鬓,面若桃花,一双美目顾盼流转。原是扎进人堆再也找不到的面容,如今在蓉婶子的手下,却也成就了一番倾城之色。
“二小姐,您看看怎么样?”蓉婶子却也不看那美人,只是望了一眼镜中的面颊,便径自收拾起那一盒盒首饰。
新娘头上的凤流苏便是宰相府府送来的,专配这身子霞帔。这霞帔也是出自京城最大的钟离易烟居老板之手,这老板,便是蓉婶子。
看着蓉婶子淡淡的眼神,那新娘子也只能叹口气,看着镜子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那些苍白之色,在胭脂水粉的掩饰下,也瞧不真切,蓉婶子的装扮之术当真是无人可及。
“吉时已到,新娘上花轿了!”门外想起了桃红婶的声音,便进来了一个人影,来到那新娘子身边。
“二小姐,该上花轿了!”正是京城中有名的媒人桃红婶。而她口中的二小姐,原便是京中富商苏赏邯的二女儿,苏寒月,也就是今天的新娘。
那苏寒月再看了一眼蓉婶子,蓉婶子垂了一下眼睑,便不再看她。
苏寒月收回目光,蓦地抿下红唇,接过那张红帕,盖在头上,手扶了自己的丫鬟婷儿,便跟着桃红婶走了出去。
这时候蓉婶子却快速走出几步,扶着门沿,眼中噙着泪水,看着眼前的大红大紫。那眼神不似初时那般淡漠,只是透着绝望。
今日是她心上人的婚礼,而她,却要为新娘做嫁衣。
苏府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的看热闹的人,毕竟苏府二小姐平时深居府中不见外人,如今苏府却大讲排场,将她嫁给宰相府大公子,而这排场远远超过了当初当家大女儿的婚礼,还真是让世人觉得奇怪。
京城人都知道苏府大小姐泼辣麻利,14岁起就开始接手苏家的生意,精明算计,将苏家本来连续亏本的几家店都扭转局面,还赚了不少钱,深得苏老爷苏赏邯的器重。
后来嫁到了同是富商家族的萧家,做起了当家主母,并在苏萧两家穿线搭桥,做了不少大生意,连其夫萧星渊都甘拜下风。
这二小姐倒是没怎么听说过,只知道她什么都平淡无奇,只是在家中韬光养晦做些女儿家的事情,又是庶出,并不得苏老爷喜爱,如今,也风光了起来,倒是令人始料未及。
一个中年美艳女子看到那新娘子,便忙拉了她的手,眼泪就随着掉了下来。新娘子帮她拭去泪水,转头看一下爹爹苏赏邯,见他依然是以前一样淡淡的表情,不禁暗叹一口气。
“寒月,你这一嫁,可要好好的,很多事情不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要记住自己的本分。你一直都不是个让娘操心的孩子,这一走,娘的心中却还是为你担心啊。到了相府,千万要保护好自己,那里人多事情多,可千万要小心。”那中年女子哽咽着说着。
“娘,放心吧!这些我都懂,我一定会好好的,您别担心!”
“行了,芷蝶!寒月,该上花轿了!”苏赏邯脸上略带喜色,但却有些麻木的说。
“恩。”苏寒月便不再说话,任桃红婶拉了手,上了花轿。丫鬟婷儿跟在花轿旁,随二小姐陪嫁到宰相府。
看着红盖头外的一抹抹红影,苏寒月在心中暗道一声:“苏府,再见了!”
很快便要到宰相府了,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婷儿凑到花轿边,悄悄说道:“小姐,我好紧张哦!”
苏寒月笑笑,撩起盖头,轻声说道:“你紧张什么啊?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婷儿闻言,轻吐一口气。但不过一会儿又说道:“小姐,我还是好紧张哦!”
苏寒月无奈,拿下盖头来,带些严肃地说道:“婷儿,你再啰嗦我就马上下去换你上来!”
婷儿马上噤声,小心的看了一眼苏寒月,苏寒月见状,忍不住扑哧一笑。
不多时,外面忽然传来桃红婶的声音:“请新娘子下轿。”
苏寒月却是一个愣神,旋即苦笑一下,将盖头盖上。便见婷儿揭开轿帘,柔声说道:“小姐,到了!”只是那声音里还是透着些紧张。
苏寒月扶了婷儿的手,下了轿子。施晓啸便走上前来,接她入府去了。
然后便是全套的仪式。全部搞定之后,已经到了午时了!
入了洞房,新郎便去陪宾客们饮酒了。婷儿看看房外无人,便关好门窗,对苏寒月说道:“小姐,没人了。”
苏寒月一把抓下盖头,便开始脱衣服。这霞帔很是复杂,穿的难穿,脱也难脱。二人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脱下,这时却听得一阵敲门声。
苏寒月警觉的停下动作,婷儿便出声问道:“谁啊?”
“是我!”两人松了一口气,忙换好衣服,婷儿便开心的开了门。
施晓啸看见婷儿,不禁一笑。然后对苏寒月说道:“苏二小姐,施晓啸在此谢过了!”
苏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施公子不必客气,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待婷儿,不要辜负了她。”
施晓啸看看婷儿,拉过婷儿的手,对苏寒月说道:“苏小姐放心,施晓啸对天发誓,绝不会负了婷儿,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婷儿忙掩住施晓啸的嘴,脸上满是羞涩。
苏寒月笑笑,说道:“如此便好,我便先离去了!”说着便收拾着些东西。
施晓啸放开婷儿的手,拿下肩膀上的小包袱,递给苏寒月,说道:“这里面是一些碎银,送给姑娘,权当盘缠了。”苏寒月笑笑,也不推辞,接了过来,便同二人告辞了。
看着苏寒月飞身离去的方向,婷儿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施晓啸握着婷儿的手,说道:“放心吧,苏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的!”婷儿点点头,二人便进了房去。
施晓啸给婷儿拿些吃的,便又要去陪宾客们饮酒了!
苏寒月在墙头上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暗暗说道:婷儿,今生欠你的,若是能还,我定会还你!
苏寒月轻舒一口气,跳下墙来。
那天苏寒月带着婷儿悄悄出门,正逛得无聊,却看到湖边一艘画舫上满满的都是人,便一时好奇走了去。那画舫上皆是些所谓的才子佳人。婷儿正要阻止苏寒月,却见苏寒月一把拉过自己跑到一条小巷子里。
“小姐,我们是要回家么?”婷儿喘口气,轻声问道。
“婷儿,快把衣服脱下来!”苏寒月笑着说道。
“啊?”婷儿睁大了眼睛,看着苏寒月,手却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领。
“哎呀,你想什么呢?我们换一下衣服,等下我们去那画舫上玩,你扮成我我扮成你,去骗一下那些什么才子。你长的这么漂亮,肯定没人怀疑的。”苏寒月办哄半骗的说道。
婷儿还想说什么,却见苏寒月一把堵住她的嘴,“勒令”她一定要换。婷儿无法,委屈的看她一眼,只得从命了。苏寒月便拉着她跑到一个废弃的小土屋里,换好了衣服出来。
那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画舫在湖边安静地停着,竟也有些人间仙境的感觉。婷儿战战兢兢的带着苏寒月上了画舫,不多时便有男子上来搭讪。
“小生有礼了,似乎未曾见过小姐。在下单鹏鹍,敢问小姐芳名?”那单鹏鹍也是彬彬有礼的一个书生,见到婷儿坐在那里焦虑,便礼貌的问道。
婷儿有些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听苏寒月说道:“我家小姐姓苏。”
“原来是苏小姐。今日我们在这里举行一个对诗会,小姐来的晚,已经结束了。不过现在倒是有一个择联相对,不知苏小姐是否有兴趣呢?”那单鹏鹍又说道。
婷儿看看苏寒月,苏寒月笑笑,对单鹏鹍说道:“我家小姐自小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就是对对联么,我家小姐自不在话下。”
婷儿一听,忙拉拉苏寒月衣角,苏寒月却不理她,拉着她去选联去了。
看了些联,却都是些泛泛之类。苏寒月正看的无聊,却见婷儿在一幅对联前停下了,凑上去一看,上面写着:“幽柏玲珑浓荫送秋残。”单鹏鹍凑上来,见是这幅联,不禁有些失望之意,但还是礼貌地说道:“苏小姐选这幅联么?这是宰相府大公子的联,苏小姐心中可有对了?”
婷儿沉吟片刻,轻吐道:“柔柳轻盈香茗贺春临。”人群中一个正与人谈话的男子忽的转过头来,看看婷儿。
婷儿却正好看到那人目光,面上一红,忙低下头来,寻着苏寒月的手,便拉着她跑开了去。
而那之后,苏寒月和婷儿每次出门,便总能巧遇那男子,便是那对联的主人,宰相府的大公子,施晓啸。
第一百七十六章:唯恐被人怀疑
苏寒月叹口气,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所有的事情,而后面的一切,她已经是个局外人了。婷儿的幸福,从此便要她自己去把握和追求了。她,已经不再是苏寒月!
换上了婷儿的衣服后,方才的美人,却变成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施晓啸也为苏寒月准备了足够的银两,还有全国承兑的银票,倒是可以令她清闲的过上一阵子。
走着走着却走到了湖边,这湖便是当初婷儿和施晓啸相遇之湖。岸边的柳树生的粗壮,柳条也垂进湖里老长,随风一吹,轻轻的在湖面上划着波纹。
这湖叫做相思湖,只因几百年前一个传说,独守在家的女子誓死等候离家的丈夫,在这湖边的茅屋里日夜企盼,却因相思而死。当初听到这个故事,苏寒月并没有觉得感动,只是一笑而过。
不觉间日头已经偏西了,映在湖面上倒是应了那景——“半江瑟瑟半江红”。只是这湖,却还气势不够。苏寒月理清头绪,为今之计还是要找一个安身之处啊。先去找个客栈吧,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想到此,便离开这湖,暗自思付去哪家客栈好。苏家的产业遍布京城,自然不能到自家客栈去。之前听说城西有家彬溪客栈,不是苏家也不是萧家的,之前也听说那里的厨子做出的美食不同凡响,去那里倒是不错。
心中有了计较,当下便加快了脚步,离开那湖。
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今天苏府的大事,苏寒月皆收入耳中,听着听着却从原本的好笑慢慢的寂寥了。
虽然她苏寒月不喜欢热闹,但是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忘了千年一样,心底蓦地就生出一股悲凉之意。
罢了,既然已经决定走了,那就走的潇洒一点,寄情山水的夙愿,终究要达成了不是吗?想到这里,心中便也宽慰许多。
苏寒月忽的想到自己七岁那年,那年她懂得了看人脸色,懂得了保护自己保护娘,懂得了如何隐藏锋芒。
…………七岁那年,她懂得了太多。如今选了这样的路,恐怕是对自己最好的了!
娘,我不要像您一样,在一堆莺莺燕燕之后,痛苦的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我要找,便找这世间最轰轰烈烈的爱!
“苏二小姐?”忽的一声讶异,却并不确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寒月慢慢转过头去,看着面前的人,看到来人,一脸的疑惑。
“原来是二小姐的侍婢啊,哎,今天不是苏二小姐大婚嘛,怎幺你会在这里呢…………”
“公子想必认错人了!”没等他话出口,苏寒月急忙抢白道。苏寒月努力的在自己脑袋里搜索这张脸的欣喜,却总寻不到。
那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苏寒月一下,随即便恢复一张笑脸:“是在下看错了,冒昧了小姐,还请见谅。”
“不必客气。”说完这话,苏寒月旋即便走。
茶楼上,却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直到她没入人群。
“去相府看看,顺便找个人跟着她。”懒懒的声音却透着戾气。似乎,还有欣喜。
“是!”
苏寒月忽觉身上兀自一寒,望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便抬脚继续走。
只是经过刚才这事,苏寒月心里也有些忐忑,竟然还有人认识我这张脸,那该怎么办呢?
正苦思冥想,忽然隐约觉得后面的有人跟着自己,便冷笑一下,旋即拐进一条小巷。
果然,脚步声近了。听声音,都是练过几年内功的,脚步声极其细微。
判断了那两人武艺,苏寒月撇一下嘴,然后悄悄的注视着两个人的动静,两个人也是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慢慢的向前走着,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见两人来到了自己身边,苏寒月悄无声息的绕到两人背后:“不知两位在找什么呢?”
两人闻言,立即站到一块去,两眼相互一望:“走!”便顷刻没了踪影。
苏寒月也不去阻拦,却有些得意的抬抬眼,然后跟着那两人去了。只是没多久,到了一个拐角处,却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周围远远的能够听见大街上的热闹,苏寒月便不再跟下去,回转身子走了。当即找了家偏僻的客栈,胡乱吃点东西,住下了。
整理好东西之后,苏寒月靠在窗前,想起白天的事情,眉头不禁渐渐皱了起来。
“客官,给您送茶来了!”小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寒月走过去打开门,接过小二手中的茶,正欲关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小二,”苏寒月唤住正要离去的小二,他听到苏寒月叫他,急忙回来。
“客官,还有什么事儿吗?”
“这些银两,你拿去帮我买几身男装,颜色尽量淡些,剩下的,就归你了。”
“好嘞!多谢客官!”
“恩,麻烦小二哥了!”
而如今夜幕中的相府,依旧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相府大公子成亲,京中大小官员几乎全都到了,甚至皇上还赐了赏,怎能令宰相府不受宠若惊?而太子也来道了贺,足以显得他这宰相的面子大了。
施晓啸与婷儿情深意浓自是不必说,除去其他,宰相似乎也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以前听闻这苏二小姐姿色平凡,还纳闷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喜欢,如今一见不仅漂亮,更有大家闺秀之态。
再者,和苏府结为亲家,以后的行事也会更加便宜。宰相夫人也十分称心,在婷儿敬茶的时候,也是眉开眼笑,拉着婷儿的手直夸。
只是这之后,婷儿和施晓啸还要面对更多。
三天之后便是归宁,婷儿与施晓啸再三商量之后,才终于定下了方法。
到了苏府,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纰漏。就连婷儿进门的时候也是遮了面,进入内厅之后只道有要事要讲,恳请爹爹书房相商。
三夫人,便是苏寒月的娘,觉得女儿此次回门不太平常,便也要求跟来,苏赏邯本不耐烦,“二小姐”却道,“娘也来吧,只是……切莫心急。”这三夫人姓薄,名芷蝶。生性软弱,不喜争端,便多被苏赏邯忽视。
“什么?小姐走了?”苏赏邯听到婷儿嘴里的话,自是一惊。
“这亲事还是她亲自与我说的,她竟敢逃婚?这不孝之女!我马上命涵衍带人给我掘地三尺给我把她找出来,交予相府处置!”苏赏邯口中的涵衍,便是苏涵衍。这苏涵衍是正夫人所生,虽不如自己大妹那么能干,却也差不了多少,一向为苏赏邯倚重。
苏涵衍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老爷,不要啊……”薄芷蝶听闻这话,不禁一下子跪倒在苏赏邯面前,流着眼泪哀求道。
“老爷,此举万万不可。”婷儿急急拦住。
“有何不可?”
“老爷,小姐平时深居府中,没有几人认识,就连府中见过小姐的人也不多。
所以当下我暂时顶替小姐,相府的人还并不知道小姐逃婚的事情,您若这样大肆的寻,只怕宰相知道了不仅婷儿要死,更会治苏府的罪,也亏得姑爷对小姐喜欢的紧,为小姐的声誉也为苏府上下百几口人着想,并没有对宰相大人说起。
姑爷说了,为今之计,希望苏府莫要声张,姑爷自当带着婷儿以回乡祭祖为名四处寻找,姑爷也会找朋友帮忙的,只是老爷切莫怪罪,想必这是上天对小姐和姑爷的考验吧!
夫人也不用担心,小姐也许只是一时迷茫,毕竟这么多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害怕到了相府不习惯吧!
姑爷还说,找到小姐的话,若是小姐不肯回相府,那姑爷就和小姐在外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若是小姐愿意去相府面对一切,也自当会向宰相大人求情,不会让小姐受苦。
过些日子找到了小姐,一定最先告诉老爷和夫人。这也是姑爷的意思。”
“相府还不知道?也是,若是知道的话,只怕现在苏府已经落罪了。”苏赏邯转过身对着薄氏,“你养的好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真出了什么事情,这苏府上下这么多人全要给她陪葬的时候她才知道厉害是不是?”
苏赏邯说着,薄氏已经泪如雨下,几欲昏厥过去。
苏赏邯看了似是不忍,便不再理会,复对了婷儿说:“婷儿,替我谢过姑爷,并转告姑爷,一切但凭姑爷做主,若需要苏某的协助,但说无妨,苏某一定在所不辞。”
“是,老爷。那婷儿就先告退了。”
“好,你先回寒月房里歇着吧。在找到寒月之前,你就是苏寒月。”
“是,老爷。不过,婷儿要赶紧回相府才行,姑爷今天称病在家,相爷便许我回来一趟,如今事情都说清楚了,婷儿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姑爷说了,苏府人多嘴杂,我在这里待得久,相府的人都认识我,今日之事,还希望老爷妥善打点才好,不要被别有居心的人听到了。
今日回来,婷儿也是慎之又慎,唯恐被人怀疑。”
“那好,那你就先回去。过几日我们再想个好对策才是,常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是。老爷、三夫人,婷儿告退。”
苏赏邯看着婷儿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其中必定不简单,自己的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对什么事情都风轻云淡,在自己几乎都不记得还有一个女儿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说,“我要嫁给相府大公子,施晓啸”。
第一百七十七章:可惜了我的马
平淡的脸上依旧平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自己都看不懂了。也许真的是忽视的太久了,或者是她自己选择的,被所有人忽视、遗忘。
这次逃婚,寒月,怕是早就想好的吧?
只是,为何?
这些日子,苏寒月一路往南去,但是却总是觉得有人在跟着似的。甩了一次又一次总是甩不脱,便干脆不去管他,既然爱跟爱跟就跟着吧,看你们到底耍什么花样。似是存了他们不会加害于自己的心思,她也就不再多理,只是静静的看自己的风景游自己的山水,看着自己两旁的山山水水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山似乎越来越多了,天气也渐热。
途中到双进城的时候,遇过一山,山间白紫缭绕,偶见高处垂下的瀑布飞溅,竟也有紫雾绕身的感觉,池中鱼儿游来游去好不惬意,置身其中,只是觉得仿佛这一刻,她才真的能够告诉自己:我自由了!不再背负责任,不再处处伪装……
若不是心有牵绊,她还真想就住在这里算了。只是…………
算了,有缘的话,我一定会再来看看。
“回禀主子,她已经出了双进城,看样子,还要往南去。”
“知道了,继续跟着。”
“是。”
这是个宽敞的房间,布置的极为庄重——全套的红木几红木椅摆着,高处的人静静的喝着茶,深沉的眼睛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对门悬着一副威虎下山图,虎眼奕奕有神,震慑人心。向西是一隔间,似是书房,又似休息的地方,隐约看见一暖炕,想必是休息之处吧。
坐在上位的人依旧缓缓的喝着茶,后边站着一个女人,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是眼睛透着机警。
“凌珍,”上位的人放下茶杯,站起来,踱到了门口,看着苍茫的夜色,“好久没有出京城了吧?”
“是。”似是那个女子便是这人口中的“凌珍”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明日你随我出去走走吧。”
“是!”
房外的灯笼似乎被风吹了一下,摇摇晃晃了几下,复又回归宁静。
出了双进城这两天,已经行了十几日的路了,苏寒月放慢速度,心中叫苦不迭。这马真真是要颠死人去,只觉得浑身酸痛。
不过眼看就要到留徐了,也就只好劝自己忍忍。师傅曾说若有事便可到留徐城北紫炎书院找她,当初只觉得若是能去自是不错,却未敢奢望,今日眼看就要去了,心里高兴的紧。
而以后,恐怕紫炎书院也会是她的容身之处吧。和师傅竟也一年未见了,不知道她老人家如今怎么样,想必还是老顽童一个,天天跑东跑西寻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研究,若是一时搞不通透,不眠不休也要将之猜透。
这样想着师傅,苏寒月竟不自觉的笑出声来。还有他…………到如今,已是9年未见了。
那年苏寒月七岁,他十三岁。后来她曾听师傅提起过,现在江湖上都叫他翰林公子,提起紫炎书院的翰林公子,便都知道那个一个时辰内以一把金针救下数十名身中剧毒之人,谦恭有礼、行侠仗义的少年英雄——冯翰林。
他是她二师伯郤成礼的徒弟,郤成礼曾是他爹爹的至交。后来冯翰林的父亲冯雍琒不知何故去世了,郤成礼便收了冯翰林为徒。冯翰林进入紫炎书院后,并没有像其他弟子一样,改姓紫,而是保留原姓。
幼时学医至今。郤成礼疼惜他是个奇才,将自己的一百二十八支金针传给了他。待到十六岁,已经将郤成礼的平生绝学练至炉火纯青,郤成礼便又教他剑术,一柄翠羽剑,一把金针,便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苏寒月知道的关于紫炎书院的很多事情都是听他提起,比如郤成礼一生未婚,研究了一辈子药理毒理,只因恋着苏寒月的师傅,柳雅宁。而舒晴依心中所爱却另有其人,也是终生未嫁,两个人在紫炎书院里打打闹闹了一辈子。
如今紫炎书院是大师伯萧正阳当家,萧正阳收了很多徒弟,但关门弟子却只有三个,分别是紫溥心、紫天宇、紫水彤。他还有一双儿女,大的女儿叫萧灵萱,大苏寒月两岁,生得十分美,小的儿子叫萧後若,小苏寒月半岁。
两姐弟也未改性紫。苏寒月曾听听师傅舒晴依说,萧灵萱也算是女中豪杰。那紫溥心紫天宇紫水彤虽说也已扬名天下,并称紫炎三客,三人合并可将紫炎剑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而紫溥心紫水彤似乎都对萧灵萱十分倾慕,可是萧灵萱却一心帮助大师伯管理紫炎书院,并无心于儿女私情。
一想到就要到紫炎书院见到这些她记了九年却从未见过的人,苏寒月就觉得心中畅快。心中便觉得自己也许本应是江湖儿女的性子,却在苏府过了十六年笼中雀鸟的生活,如今终于解脱出来,自是要好好补偿自己一番。
想到这里,便扬起一鞭,马儿吃痛,飞快的向前奔去。
我苏寒月的生活,应该从这一刻开始。娘,一定要好好的!婷儿,一定要幸福!
渐渐的进入了留徐城郊,跟踪苏寒月的人似乎也隐蔽了起来,竟然另她寻不到影子。
苏寒月坐在马上,警惕的感觉着周围,心中想道:若是他们退去自然是好,可是若是他们藏得更深,却更令人防不胜防。更甚的是,连他们是谁我都不知道,防都不知道防谁。
莫非,和紫炎书院有关?我此番前去,如果连累了紫炎书院,情何以堪?
苏寒月心中隐隐的不安起来,前面似乎是大路朝天,却又像是危机重重…………
忽的左边闪出一个人,左手紧紧的握着右臂,看了苏寒月一眼,怔了一下,便飞身上马。
苏寒月不防,急忙避开,可没待她坐好,马便飞奔出去。苏寒月刚要恼,转过头却看见那人脸色苍白,再往他肩膀上一看,手上已经满是血迹,应该是剑伤,而血色已有些发黑,难道,有毒?这该怎么办?
正这样想着,听到后面似乎有人追来,莫非,这个人就是他们所要追杀之人?那他究竟是什么人?想着,觉得肩上一沉,马缰也松了,只好先拿稳马缰,眼角向后瞟去,原来那人已经晕过去了。
后面的声音还隐约听得见,苏寒月心下一横,算了,既然他们在剑上淬毒,想必不是善良之辈,而这人又以寡敌众,就先不管你是什么人了,翰林公子善毒,就带你去紫炎书院好了!
主意已定,当即快马加鞭,向留徐城去!心里也暗自惊慌,不知道后面的人追来没有,只是听着听着,似乎没有了声音。
奔出去好远,苏寒月才慢慢的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再看后面的人,臂上的伤他应该已经封住了穴道,不会再失血,只是这毒,却蔓延的很快,看他的脸色也开始有点青灰色。苏寒月皱紧了眉头,看来得马上到紫炎书院才行。
“驾。。。”
到了城门口不远,看见城门口的守卫,苏寒月便勒紧了马缰,心中盘算着,这样一个血人,我怎么把他当着守卫的面大摇大摆的带进去呢?守卫见了这样的人,自然要盘问调查,我又怎么说呢?
正在着急,后面一个农夫赶着一辆牛车过来,车上拉着一车的稻草,约有四尺来高,苏寒月估摸着那稻草藏两个人不成问题,便暗暗打定主意。
于是,趁那车经过她身边,她运起轻功悄悄的将他藏在稻草中,自己也赶快藏好。很快便到了城门口。看来这留徐城似乎还挺太平,检查也不是很严,很轻松便进了城。
苏寒月看看那人的脸,心中却想,唉,可惜了我的马啊!
进城之后不久,车在一处偏僻的小宅子停了下来,苏寒月站起来,正想把那人弄出来的时候,却被那农夫看见了。那农夫神色一紧:“你是谁?这是干什么?”
复一低头,又看见苏寒月手中的那人,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赶紧神色慌张的跑进了院子,苏寒月刚要开口叫住他,忽然听到他在院子里喊,“死人了!快来人啊!”
天啊,这算什么事啊?算了,还是赶紧带他走好了,大哥,你干吗这么重啊?
那农夫带人出来之后,车上早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其他人都鄙夷的问:“什么死人了?人呢?”那农夫也有点愣了:“刚才明明在这的…………”话没说完,其他人便都拂袖而去。
唉,现在怎么办?对了,自然是要马上去紫炎书院,可是他眼下昏死过去,该怎么带他过去呢?正当苏寒月心烦意乱想不出怎么办的时候,忽然瞥见前不远有家客栈。
哎,不如先将他安置在客栈里,自己再去找师傅和翰林哥哥?搭了他的左臂在她肩膀上,右手扶了那人的腰,那人似乎还有那么一丁点意识,苏寒月便半扶半扛的将他弄到了客栈。
客栈名为运来,进到门口,小二便迎了过来:“客官您是要打尖还…………”话没说完,小二就瞅见了她扶着那人臂上的血,“哟,这位公子怎么了这是?没事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小心伺候
苏寒月听的心里挺别扭,便冷冷地白了他一眼,那小二撇了一下嘴退到旁边。苏寒月走到柜台,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掌柜的,麻烦给我收拾一间上房,找个人好生照看着这位公子,我去去就来!”
那掌柜的看了银子,呵呵的笑着,“客官,您放心,一定给这位公子最好的房间。阿福,还不赶紧扶了这位公子上楼?”
刚才那个小二听到掌柜的叫,答应了一声“好嘞!”便背了那人上楼。苏寒月见一切妥帖,便赶紧打听了紫炎书院的位置,急忙赶去。
紫炎书院在这留徐城北,两人刚进城的城门朝东,相隔也不算甚远,转了四条街,在快到大路的尽头,便是一座大宅院。苏寒月心里一喜,想必就是这里了。
走进一看,院门并不如想象中般豪华,反而显着一种朴实肃穆,上用隶“紫炎书院”四个字。苏寒月曾听冯翰林说,这是一位王爷手书的。
这条街比刚走过的几条街都要宽,街道上十分整洁,就连做生意的小贩,摊位也是摆放的整整齐齐。
街上人来人往,显得十分繁华热闹。苏寒月看着,便心想,这紫炎书院在老百姓的心中,想必也是占有一定地位的。
既然找到了,苏寒月便不多想,走到门口去。门口站着四个人,清一色藏青色衣服,站的笔直。
苏寒月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起大师伯的管理有方。只是眼下救人要紧,不容她多想,便上前去,说道:“这位兄台,麻烦通禀柳师傅,就说苏寒月求见。”
“你是说三庄主啊,不巧得很,三庄主不在庄内,月前便出庄去了。”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三师叔一向闲紫野鹤,有时候一出门要好些日子才回。”
“那翰林公子呢?”
“翰林公子随二庄主前往明夜山采药,还没回来。”
什么?苏寒月心中暗叫不巧!明夜山就在双进城与留徐之间,这一路上竟然都没有遇到,当真是不巧!
正自苦恼,忽然想起听冯翰林讲过,她虽然没在书院出现过,但是在师傅的大肆宣扬下,几乎全庄都知道她有个徒弟,天资聪颖。这样的话,大师伯应该知道自己吧!
想着便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来,交给那人。那是师傅曾经留给她的,说可避邪,又曾是师傅的贴身之物,她一直戴在颈上,这东西,大师伯想必定会认得!
“那麻烦通禀庄主,就说师侄苏寒月求见。”
那人打量她一遍,便拿着玉狐疑的进去了。她便在心里思踱着,这大师伯却是认我不认。
过不多久,那人带了一个人出来。这人身材健硕,步履轻快,国字脸,却是眉清目秀,笑着迎过来。
“原来是未曾谋面的小师妹啊,在下紫溥心,师傅听说你来了,十分高兴,便让我来引你进去!”听他说话十分爽快,苏寒月心中自是喜欢,便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原来是大师兄。苏寒月未曾事先告知师伯师傅便冒昧前来,实在是苏寒月的不对。还望大师伯莫要怪罪呢!”
“哈哈!小师妹说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俗套。走,师傅在前厅等着呢!”
说话间,便引着她穿过一座小桥。她这才意识到,这庄内竟有那么多桥,刚进门便有这一座。趁着这时,她忙瞄了几眼在冯翰林的口中早就向她描述过好多次的紫炎书院。
这紫炎书院让人乍一听名字就觉得有飘逸脱尘之感,如今进入这庄里面,便更让人知道这紫炎二字何来。只见一条宽约一丈的河在整个庄内盘旋而过,河水十分清澈,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底的鹅卵石。
没隔一苏,便会有一座白色的小桥在上面,阳光照下来,河面反射出一片白色,整个看起来,仿佛真的是天上的一条紫落入这书院内来。而庄内建筑又多以青砖为主,与白桥交相辉映,显得极为雅致。
“小师妹,到了!”紫溥心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
苏寒月忙回过神来,只见自己已经站在一个大厅的门口,大概扫了一眼,里面的摆设大多古朴简单,却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色调多以浅色为主,正中坐着一个人,身穿墨绿色长衫,头发只是简单的用缎带竖起,如此简单的打扮,却见大气。眉毛粗重,两眼炯炯有神,别有光彩,肤色略黑。
苏寒月便在心中思付着,按翰林哥哥说的,大师伯成家较晚,萧灵萱大我两岁,那该是二九年华,那这大师伯如今应该将近五十岁了,却并不显老,看上去仍是很年轻。想必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吧。此人微微笑着,想必是大师伯无疑了。便上前跪下。
“苏寒月见过大师伯。”
“呵呵,好,来,起来,总是听你师傅说自己有个徒弟如何如何了不得,却也不见她带回来,今日却好。来,让师伯好好看看这个让师妹引以为豪的徒弟。”
萧正阳伸出一只手扶起苏寒月,微笑着打量一番,爽朗的笑了,“师妹的眼光果然不错,哈哈哈…………是个好苗。却被师妹先下手为强,拉去做徒弟了!”
苏寒月笑笑,刚只道这紫溥心性格爽朗,却原来是有个如此开朗的师傅。想到翰林哥哥说的,二师伯和师傅打打闹闹了一辈子,大师伯却继承师祖一手留下的紫炎书院做了庄主,想必以前,大师伯也会和师傅二师伯一起玩乐吧。
想到这,心里也暗自一笑,十分轻松。
“大师伯过奖了。苏寒月只是谨尊师父教诲,师傅教什么,苏寒月好好学就是了。倒是师傅常说大师伯宽厚待人,十分亲和,苏寒月还道大师伯一庄之主必然威严有加,还怕苏寒月不小心烦了什么错被师伯责罚呢。今日一见,果然如师傅所说,月儿的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大师伯这脾性,月儿真是欢喜的很呢。”
“哈哈,好丫头!待会我带你去见你师娘,让她也看看你,你师父说起你的时候,她可是念叨的紧呢。紫溥心,你去帮月丫头安排住处,再吩咐厨子做些好菜,晚上叫紫天宇紫水彤还有蔷儿筠儿过来,大家一起吃饭。
只是你二师伯和你师傅还有翰林不在,真是可惜。”后面这句话,是萧正阳转过头来对苏寒月说的。
“这着实不巧,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月丫头以后就好生住着,那些个师兄师姐慢慢的认识,再好好熟悉熟悉庄内的环境。你一来啊,咱紫炎书院的人算是齐了。你师傅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现在你来了,我们三个,心愿可是都达成了。”
“多谢大师伯。”苏寒月鼻子一酸,忽然感受到一种多年不曾感受到的父亲的爱,复又跪下。
“这孩子,赶快起来!”大师伯将她扶起,安慰的笑着。
苏寒月却忽的想起自己救得那人来。这么半天,差点误了人命关天的事!
“大师伯,听说翰林哥哥和二师伯去明夜山采药了?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去了两日了,按理,也快回来了。翰林哥哥?你见过翰林?”
“恩。7岁那年,我中毒,还是师傅带翰林哥哥去救了我。”
“哦,原来是这样。怎么?现在找翰林有事?”
“找他救人!”
“伤势如何?”
“此人中了剑伤,剑上有毒,此毒蔓延很快,恐怕若不及时医治,必死无疑!翰林哥哥不在,还请大师伯派人救他一命!”
萧正阳听完,便皱起眉头:“什么人如此狠毒,竟然在剑上喂毒?真是侮辱了使剑之人!月儿,受伤之人你认识幺?”
“弟子并不认识,只是在留徐城郊救下了他,当时后面还有人追杀,我便快马加鞭将他带入留徐城,甩开了那些人。”
“那此人现在何处?”
“我将他安置在一座客栈里,已吩咐掌柜的小心伺候。”
“好,你马上和紫天宇将他接至庄内,以防那些人追来。”
萧正阳如此一说,苏寒月才想到,只道是甩掉了他们,若是他们再追进城来,找到那人却是十分容易,那自己反倒是又害了他。
“谢大师伯。”
退出大厅,紫天宇已经在堂外了,顾不上多说,苏寒月便带着他急忙向运来客栈赶去。
到了客栈,那掌柜的早已等在门口,见到苏寒月带了紫天宇,先是一惊,复又堆上了笑脸:“紫二侠大驾光临,另小店蓬荜生辉啊。快请进,快请进。”
苏寒月一听,心道,看来紫炎三客在这留徐城内颇有口碑。便看了看紫天宇,看他并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便对她说,“小师妹,快进去吧!”
那老板听紫天宇叫苏寒月“小师妹”也是一怔,因为她现在仍是男装打扮。不
过到底是做生意的,马上回过神来,“阿贵,赶快带这位小姐和紫二侠去天字房!”
一个伙计便跑到跟前,“小姐请,紫二侠请。”
这客栈外面看起来并不大,共有3层,可是里面却设计的颇费心意。下面大厅正中有一高出地面半尺的圆台,直径约2米,想必是店中说书之人或是曲艺表演的地方,围着那台,便是数十张桌子,正有**人坐着喝茶吃饭。
第一百七十九章:更加小心
他处上楼的楼梯多是依墙而上,而这里却是在厅的正中弯曲盘旋而上,在楼梯弯曲处,厅内的一切皆收眼底。二楼雅间,三楼便是客房。这楼梯扶摇而上,正好在二楼和三楼口的平台相依,上下都是非常方便。暗自佩服这店老板的设计来。
这时已然到了三楼天字房,那叫做阿贵的伙计便打开门给二人进去。
阿福伏在桌子上打着瞌睡,那人躺在床上,面色这会儿却是更不好看了。苏寒月忙走过去,就要扶起他,紫天宇拦住她,“小师妹,不要急,我先看一下他的情况。”
苏寒月点点头,让过一边,紫天宇笑了一下,便坐在床边的凳上替他把起脉来。片刻,紫天宇停了手,对苏寒月道:“此人虽然中毒,只是他内力深厚,护住了心脉,所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小师妹不要担心。我这就着人将他带至庄内,师傅虽说并不研毒,可保他一时还是没问题的。”
“谢过二师兄。”
“不必客气。来人,将这位公子带到车上。”
“是。”
下过楼,紫天宇将那人安置妥当,便招呼苏寒月上车。她应过声,便随他上了另一辆车。
回到紫炎书院,紫天宇便安排了一间房出来,专门给那人养伤。
“小师妹,我这就去禀明师傅。萧师妹想必已经在帮你安排住处了,稍后便会来带你过去了,你先等一下。”
“谢谢二师兄。”
“不必客气。”说着便出门去。
苏寒月看着他走远,便进门来,拧了毛巾,替那人擦拭着脸上的汗,不知是不是疼得,虽是在昏迷,却是一脸焦灼之色。
“小师妹,你在哪里啊?”外面传来一阵带笑的声音,那声音透着亲切和爽朗。苏寒月一怔,复又笑笑,想必这紫炎书院中如此不拘小节的,也只有萧灵萱了吧!
一袭绿衫就这样笑吟吟的站在了她面前。只见她一张鹅蛋脸,标致的眼睛鼻子,睫毛忽闪忽闪的显得那双眼睛特别灵动,唇色似是不点而朱,面色虽不似普通人家姑娘那么白,却十分光滑。
整个人看起来清莹透亮,又带着英气,不禁令人折服。苏寒月心道:紫炎书院果然人才济济。萧灵萱如此,想必大师娘也是个绝色女子。
想着便上前轻轻一服,“见过师姐。”
萧灵萱忙拉起她的手,放在手中,“刚就听他们说小师妹聪慧过人,也听三师叔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今天可算是让我见着了。
我呀,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个好姐妹和我说说话,你来了可就好了。改天师姐带你在这留徐城好好逛逛,可好?”
“那敢情好!苏寒月先谢过师姐。”
“小师妹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我大你两岁,以后我就叫你寒月或者月儿吧。你就叫我师姐或者灵萱姐姐都好的,自己觉得怎么舒服怎么叫就好了。”萧灵萱笑吟吟的说着,声音很是好听,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舒服。
“恩,师姐。”
“呵呵!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千万不要客气哦~~对了,听说你救了一个人,爹爹刚才还夸你小小年纪就行侠仗义呢!可是让我们羡慕的紧啊!”
“师姐说笑了,月儿只是见他受伤颇重便救起他而已,要说行侠仗义,早就听说大师伯和师兄师姐们在留徐城深得百姓推崇,说起紫炎书院,天下谁不是翘起大拇指啊,月儿今后也是紫炎书院的一份子,自然不能落了去,以后还要师姐和各位师兄多多指教呢!”苏寒月笑着说道。
“小师妹你也不要过谦了,三师叔就你一个徒儿,自然是人中龙凤才入得她老人家的法眼,既如此,紫炎书院也是你的家了,我们也就不要那么客套了。你住的地方我就安排在怀心园,离三师傅的紫水园很近的,周围环境也是不错,待会我带你过去看看如何?”
“烦劳师姐了。”
寒暄一阵过后,萧灵萱就离去了,叮嘱苏寒月晚上的宴会要好好妆扮一番,苏寒月笑着应了,道了谢。
忽又想起等下又要筹备晚上的筵席,便道着歉说不能带她过去了。苏寒月道是无妨,着人引自己过去就好。
再看看那人,依然痛苦的脸,透着令人心惊的暗黑色。苏寒月叹口气,可惜这毒我是无法可解,只好等翰林哥哥回来再说了。
苏寒月叹了一口气,仔细想起自己以后的路来。忽的却想到在京城时感到的那种如芒在背的目光,心中有些隐隐不安。还有,苏府和相府内的情形又是如何?忽然觉得自己在京城是是太大意了,可是,依照自己明日里的作风,不会有人认识自己才对啊,为什么那眼神那么凛冽,似乎要看透自己似的,只那一眼便让她心惊胆战。
这次在路上虽然一再小心,但是她来这紫炎书院包括途中救人的事情说不定也落入那人的眼中,此人怕是不简单,而自己被他盯上了,以后的日子势必要更加小心。
唉,也不知道这个大意会带给苏府和相府怎样的乱子呢?
离开苏府她并没有和婷儿说要去哪里,只是说若是有缘会回去看他们,本来寄希望从此不再与这京城中的一切再有瓜葛,平平淡淡的过以后的日子,现在她却不知道从何处可以得到京中的消息。
只好希望那人的目标只是自己一个人,切莫连累了苏府上下三百多口人,也不要毁了婷儿的幸福才好~只是,苏府和相府联姻的消息师傅应该怕是已经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多久就会在这边传开来,到时候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说明事情已经过去了。
自己真正的身份在这紫炎书院内只有师傅和翰林哥哥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怕以后会出变故。
可一想到那茶楼上的眼神苏寒月的心中就忍不住的慌乱,算了,等师傅和翰林哥哥回来后再作打算吧。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苏寒月不禁暗道:在这紫炎书院内我唯一能够完全相信的就只有师傅和翰林哥哥了。
至于其他人,再做探究吧,虽然同宗同源,毕竟自己从未在庄里待过,还是万事小心的好。萧灵萱看似热情,但能够担起这庄内大小事宜,却不能小觑,小心为妙。对于紫天宇,自己已经示过好了,就把这当作开头吧。
这样想了好久,捋清了这其中种种,天色早已暗下,萧正阳着人送来一粒清心丸,说是二师伯练得解毒灵药,可保心脉,并暂时压制毒性,丫头伺候着给那人服下了。
那送药之人却并不走,苏寒月便问他还有何事,那人说是大小姐令他来引我前去怀心园的,苏寒月看着自己救得那人似乎没什么大碍,便跟着那小厮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不多时,萧灵萱便遣人送来了沐浴。苏寒月解了衣衫正要踏进去,才注意到房里还有一人,却是刚才伺候那人服药的丫头。她见苏寒月看她,便红了一下脸,服了一服。苏寒月笑笑,只是看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看着怜惜,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我叫紫柔洁,大小姐说您初到书院,对庄内的事物还不熟,便令婢子跟着姑娘,照顾姑娘。”
“哦,”苏寒月又是一笑,果然不愧是大小姐,办事利落。“那就留下吧。你多大了?”
“回姑娘,婢子过年就满十四了。”紫柔洁细心的答道。
“那我以后就叫你柔洁吧,你也别老是姑娘姑娘的叫,我大你两岁,你便叫我姐姐吧,或者叫我寒月姐姐,好不好?”
“这可使不得,婢子只是这庄内的一个小婢而已,怎么能和姑娘姐妹相称呢?”紫柔洁脸色稍稍一变,便急忙答道。
“有何不可?我们都是娘生父母养的,我看你亲近,想与你做姐妹,这还不可以吗?不管,以后你要是还姑娘姑娘的叫我,我就不要你了!”
“姑娘……”
苏寒月一听,便装着生气的看她,她眼神一闪,忙说,“月……姐姐……”
“姑娘……”
苏寒月一听,便装着生气的看她,她眼神一闪,忙说,“月……姐姐……”
“这就对了嘛,再说了,这书院也算是我的家了,你我同姓紫,也是上天赐予我们做姐妹的缘分,以后就不要那么客气了。只是,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想我也有一年未见师傅了。”苏寒月说道这里,却是脸色一暗,看着外面早已昏暗的天。
紫柔洁见她的样子,眼神也不禁一暗,“姑……寒月姐姐,放心吧,三师傅肯定很快回来的,你很快就可以看到她了!”
苏寒月听了这话,似是平静了些,说,“柔洁,你帮我在我的包袱里拿一套衣服出来吧。”
紫柔洁听言马上就去了,苏寒月才刚站起身来,就见她拿了衣裙和毛巾过来。紫柔洁帮着她擦干身子,她自己却擦着头发。忽的觉得她顿了一下,便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欲言又止。
第一百八十章:疲惫至极
苏寒月顺着她的手看了一下,落在肩膀上,“哦,这是我出生便有的。”只见那里有一片柳叶的形状胎记,颜色却是极淡。
柔洁“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苏寒月刚穿上衣服,萧灵萱便遣人来了,说是筵席就要开始了,请小师妹快过去。
苏寒月忙叫柔洁帮自己把头发弄干,梳了发髻,整理一下衣裙,便带着柔洁,往宴厅行去。
今日的筵席设在庆宁居,是紫炎书院历来招待宾客的地方。这庆宁居建的倒是十分奇特,正在溪水环绕之中,但只有正门前水上小桥联通着庄内,像是陆地上的一块小岛,而庆宁居在这块小岛偏还高出周围几尺。
阁门前有一排台阶,上了去是一块平台,走过平台便是进了阁去。周围亦有走廊,有栏杆围着。
岛四周也有栏,那栏是白色,却是应着小桥。栏围着的是一种星星点点的小花,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雅致,只是略显单调了,不知道是何人所修。
今日筵席是萧灵萱负责的,倒替苏寒月讲够了排场。当苏寒月行至离庆宁居还有百余步的时候,便看到萧灵萱站在门口瞧着,便赶紧过去。
只见萧灵萱换了身紫粉色的罗裙,只配一件薄纱,虽是简单,却显得玲珑有致,人比娇花,也显得喜庆。苏寒月无奈地笑笑,往前走去。
萧灵萱看到苏寒月,便急忙迎了过来,“苏寒月,先进去坐着吧,今天就我爹娘还有大师兄他们以及一些师兄弟们,不必拘谨。等下爹娘便来,大师兄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苏寒月应了声,便先进阁去了。
只见紫炎三客紫溥心、紫天宇、紫水彤早已就坐,紫溥心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修长的脸颊,肤色却如女子般白皙,眉眼神采飞扬,炯炯有神,鹰鼻挺拔,正与他们师兄弟三人谈笑风声。似乎不像是紫炎书院的人。
苏寒月看到,便觉不好过去。另外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她便想,大概是师兄弟中比较出色的吧?大概扫了一下,萧正阳夫妇还未到,她便在下位随便找了位子坐了。
正欲坐下,忽然觉得有道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扫过去,却未见有何不妥。待她回过身,身边却多了数人,正是紫炎三客和方才那人。离近了看,那人更显得出众,微眯的眼不知为何却让苏寒月觉得有些危险的味道。
“小师妹,来,我给你介绍,这位便是奉山楼三公子左丘华奥,华奥公子了,也是我的好友,当年我追捕贼人遇险,幸得华奥公子相救。华奥公子一手清南剑当真是无可匹敌,令我佩服之至啊。要不是他有事到留徐来,只怕难见他一面啊!”紫溥心笑道。
“苏寒月见过华奥公子。”苏寒月低头微服。
那左丘华奥仍是脸色未变,只是一笑,说道:“紫溥心兄,过誉了。这位便是柳前辈的徒弟了么?果然是人中龙凤。”
“谢公子夸奖。苏寒月不敢当。”
“我们也不要在这里夸来夸去了,华奥公子和小师妹,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紫溥心大笑道。而紫天宇则是静静的看着笑着,紫水彤则是站在紫溥心的后面,眼睛却是不住的往门口瞄着。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人群带进了殿中。萧正阳走在前面,萧夫人跟在右边,萧灵萱和萧後若走在左边,后面还有一些弟子和丫鬟跟着。
苏寒月随着紫溥心等人走前几步,行了礼。萧正阳抬抬手,算是应礼了。苏寒月抬起头,正对上萧正阳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透着慈爱,也带着威严,俨然一副慈父的形象,望的她不禁有些恍惚。
“月儿,今日除了奉山楼的三公子,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大家入座吧。”
于是落座。
虽说是家宴,苏寒月却始终觉得自己并不能融入到其中去,或许自小都习惯了吧。只是方才大师伯房间有的笑容,依然让她觉得温暖,其他人她始终只能以礼相待。
或是因为觉得人们表面似是亲近,实际上却最是疏离,在苏府她已经感受了太多的人情淡漠,于是在这里,便觉得自不必急于与人亲近,一则自己性子凉薄,二则自己初来乍到,若是与人太亲近,倒显得过分了。
“月儿,刚才灵萱已经给师妹飞鸽传书了,相信你这个顽皮的师傅呀,听到你回来了,一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哈哈哈…………”大师伯似是看出苏寒月的想法,对苏寒月说道。
“真的?谢谢大师伯,谢谢师姐。”听到大师伯萧正阳这样说,尤其是说师父舒晴依顽皮的时候,苏寒月不禁想起师傅待自己的种种,似乎心境一下子明朗了,也不禁开心起来。
“这孩子,真是,谢什么!呵呵!”
“…………”
席上觥筹交错,不时也会有人敬酒什么的,苏寒月一律以茶代酒回敬。过不多时,便也没人再敬了。她便也在静静的吃着东西,想着师傅。只是不知道翰林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忽然,那种熟悉的被盯着的感觉又回来了,到底是谁?一路从京城过来都有的感觉。究竟是谁一路上跟着自己直到这紫炎书院也不放过呢?而她却捕捉不到这人丝毫的气息,这人武艺必然不弱,似是连大师伯都未能察觉。或者,这人也在这殿中?!
她警觉的看着席中的每个面孔,依然什么都不能发现。
“华奥公子…………”
“华奥公子,小女子素闻公子大名,今日再见,果然脱尘不凡,容小女子敬你一杯。”席上忽然传来女声,苏寒月抬头一看,却是萧灵萱。她再望向那华奥公子,那华奥公子依旧微眯着眼,俊朗的脸上带着惯性似的笑容。
“萧姑娘谬赞,请。”说着,左丘华奥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向萧灵萱敬了一敬,便一饮而尽。萧灵萱笑着看着,也饮尽了自己面前的酒。
放下酒杯,那面容竟然透红,再看眼神,却是直看着左丘华奥,其中的痴缠迷离,便不再说。
“三公子少年英才,老夫听闻奉山楼主多有倚重,而三公子近年在江湖上也多有称道,果然事长江后浪推前浪,让老夫觉得自己老了啊,日后这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萧正阳见状,不动声色的说道。
萧灵萱听到自己父亲如此说,又抬头向左丘华奥望去,倏地又红了脸,忙低下头去。
“蒙萧前辈抬爱,小子愧不敢当。来之前,家父就曾说过,若是到了紫炎书院,见到萧大侠,一定要请萧前辈多多教导。萧前辈乃是江湖中人人称道的英雄,当年若非萧前辈力挽狂澜,如今江湖也不会这么稳定。如今萧前辈正当壮年,老当益壮,我们还羽翼未满,还肩负不起这重任呢。”
“哈哈哈哈…………”
苏寒月静静的看着席上的一切,紫溥心脸色略有尴尬,并不说什么,紫水彤却只呆呆的看着萧灵萱,也是不发一言。
紫天宇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顾着吃菜,偶尔抬头看看大家。看到苏寒月的时候,微微一笑,苏寒月微微一怔,也回了一笑过去。
萧後若坐在萧灵萱的旁边,不住的偷笑。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这筵席才算结束。苏寒月和大师伯师娘以及众师兄弟道了晚安,便回到自己房中。
“柔洁,你帮我去看看那人怎么样了。”苏寒月按按太阳穴,觉得头有点痛,暗道自己仍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是,寒月姐姐。”紫柔洁应声,帮她褪了衣裙,放在一旁的架上,便关门出去了。
看着天色,已经是快到亥时了,紫炎书院也回复到原本的静谧。很久没有这幺晚睡了,苏寒月披了一件外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月色蹒跚,洒在窗前的竹子身上,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定感。
苏寒月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觉得更像是一场梦。曾经在她的梦中不断出现的一切,似乎再也难以想起,而自七岁以来的记忆,却日渐清晰。也就是那年,她在别人的眼中,愈发的安静与平凡。
从那以后在苏府的九年的生活,让她渐渐认清了身边的一切人和事,所以她选择被人遗忘,不仅遗忘苏寒月的存在,更希望的是这种遗忘能够让她自己也遗忘一切,真正的重新开始。
来到紫炎书院之前,她本是抱着这样的希望的,只是不知道此番到来能不能够真的如自己所想,再无波澜。
月亮带着浅浅的钩,而偌大的夜空竟只有一颗星星作陪,人生会不会亦有这样的唯一呢?怕是不会吧!
想到这里,苏寒月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戏中人,被命运牵引着,一步一步的走向一个未知的黑洞。
来往紫炎书院一路上跟踪的人、那怪异的感觉、还有庆宁居中那如芒在背的眼神,都让她觉得疲惫至极。
其实她不过是想简简单单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却始终不能如愿?而这些人,又究竟是什么人?
明日,师傅应该就能回来了吧?苏寒月叹口气,这些年在她心中,似乎只有师傅一人能够相信,而苏府中的娘,虽让她觉得愧疚心疼,却始终不能走进心底,她只能做一切她能够做的去补偿她,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