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0 共同进步嘛
烟雾缭绕的休息室内。
我叼着烟卷,慢条斯理的把玩着两块镌刻“發”字的麻将牌。
王攀和他的几个小兄弟抱头从地上蹲成一排,此刻这小子正满眼仇视的盯着我。
刚刚被掀翻的牌桌已经被二牲口重新摆正,桌上放了几只被打烂的玻璃冰壶还有六七包“违禁药品”,东西是从这帮二世祖身上搜出来的,我特意拍过照、录好了像。
我似笑非笑的朝着王攀努嘴:“你老子好像对你漠不关心呐,电话都打出去半个多点,也没有要来的意思。”
王攀咬着嘴皮咒骂:“呵呵,因为他知道你压根不敢把我怎么滴!就凭这点事儿,你哪怕像我之前那样实名举报又能把我怎么样?老子告诉你,在广平县,只有我让人卑躬屈膝,谁也不能让特么我低头!”
“嘭!”
话没说完,二牲口抬腿就是一脚丫子蹬在他腮帮子上,直接把狗日的后槽牙踹掉几颗。
这小子属实也挺有刚,双手撑着地面爬起来,不屑的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继续发出“咯咯咯”的狞笑声。
我想他的这份跋扈或许就是源自从小有爹妈撑腰的结果吧,不似大多数从底层挣扎出来的孩子,就比如我,从念幼儿园开始,我爸就揪着耳朵一个劲的数落,家里条件不好,千万不能跟人生气,打输了自己受疼,打赢了就得掏钱。
要不是我后面的路阴差阳错发生改变,可能现在活的比谁都要唯唯诺诺。
“叮铃铃..”
半分钟左右,桌面上王攀的手机猛然响起。
看到备注显示“老爷子”,我深呼吸两口接起:“喂?”
“哪个房间?”话筒里传来一道很干练的男低音。
我慢条斯理的回答:“二楼靠左手最顶头,我建议你最好一个人进来,不然人多口杂,到时候再传出去什么不该有的传闻,脸上没光的还得是你们父子。”
对方没有继续多言语,直接挂断电话。
攥着王攀的手机,我开始再脑中幻想他父亲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是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汉呢,还是跟王攀似的身材干瘪,光涨心眼不涨个的矮头中年,又或者是个大腹便便梳着分头的油腻大叔。
老早以前,我和钱龙、杨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喝完酒跑洗脚城找乐子,每次过程都不觉得有啥可期待的,唯一令人亢奋的就是幻想猜测进来技师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或许这就是人本能对未知事物的向往g点。
“吱嘎..”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房间门突兀被人推开。
一个身穿黑色连帽棉服,帽子扣在脑袋上,脸颊还捂着个灰色口罩的男人径直走了进来,男人个头中等,身材也属正等,褐色的眼珠子在微陷的眼窝里微微转动,光是外观造型并未引起我半点注意。
“爸..”
蹲在墙角的王攀愣了不到五秒钟,佝偻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嘭!”
不等他完全起身,二牲口一拳砸在他背上,直接将人给捶了个踉跄,不偏不倚的趴在来人脚边。
“朋友,当着我这个父亲面打我儿子,好像有点不妥当吧?”
中年一把拽下脸上的口罩,皱着眉头凝视我,能一眼找到主事人,这家伙的洞察力还是蛮不错的。
齐叔说过,但凡能当上领导的,不一定真的有才能,但绝对有眼力,很显然我面前的这位“父亲”应该就属于此行列里的翘楚。
“跟绑匪谈论善待肉票,说明你应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摸了摸鼻头微笑,随即朝二牲口摆摆手:“让几位少爷先到外头歇会儿吧。”
王攀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咆哮:“王朗,你特么要是敢对我爸指手画脚,老子保证让你死无全..”
我猛然弯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狗日的提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从你决定给你爹拨通电话的那一刻起,就说明你根本没把你这位慈父的安全当成一回事,都特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我有啥想法,你难道真的猜不到?”
面对我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王攀吃力的紧咬嘴唇,尽管眼中仍旧写满不服,可他心知肚明我说的是不是他的心里话。
“去吧,喝口茶,平静一下。”对面王攀的父亲深呼吸两口,冲自己儿子摆摆手。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人,我不带任何客气的又一屁股坐回原来的位置,攥起两张麻将牌“哒哒哒”有节奏的轻拍桌面。
王攀他爸也没表现出丝毫不自然,只是目光淡漠的扫视一眼桌上的那些玩意儿,接着拿胳膊一下将桌面上东西全胡抡到地上,坐到我对面对视。
“新年的第一天,挺难熬的吧?”我叼起一支烟,将烟盒扔到他面前,眨巴眼睛笑道:“大楼门口有人搞静坐,狗日的记者还特么跟踪报道整采访,不争气的犬子又被人给按在当场,换成是我,也肯定顾头不顾腚,说起来,我还真挺佩服你你那颗大心脏。”
“我查过你,知道你在临县、崇市、山城、乃至鹏城、羊城的赫赫战绩。”他答非所问道:“很好奇,我们这一个对你而言绝对算得上偏僻的小山旮旯为什么能让你如此拼命?”
“不拼哪有未来,可是太拼又会过分透支,不光是身体还包括精力,要未来还是保自己,本身就是个很矛盾的问题。”我吐了口白雾道:“实话实说,我也很不希望再出名,可你家犬子不依不饶,我只能想辙跟您这尊大佛对上话。”
他沉默几秒,抓起我的烟盒,自顾自的点上一支烟,眯缝起眼角裹了一口,大大方方道:“好啊,你想从哪块开始聊起?不过麻烦你最好抓紧时间,我还有很多公务需要处理。”
我翘起三根手指头,开门见山道:“第一,杨家寨的工程,我不希望再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打断,这是你的地头,你晃晃脑袋,我估摸着不叫啥问题。”
“有人告我儿子组织乱七八糟的社团,霸凌工地,欺负残障务工人员,我现在真的是怒从心中起!”他咬着烟嘴回应。
“我想他们除了告状,主要还是想给那些个秉公办事的青天送锦旗。”我笑了笑道:“人嘛,只关注舆论发生,谁会去在意最后的处理结果,况且究竟是另公子欺负人,还是有人打着他名义胡来,这事儿有待商榷。”
他吊着眼珠子瞄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说得对,我开始有点动心了。”
我收回去一根手指头道:“第二,全县范围内缉拿一个叫洪震天和贺鹏飞的人,甭管以什么名头,只要让他们消停蹲几个月就ok。”
他仍旧驴唇不对马嘴道:“王腾胡作非为,公然组织人在洗浴中心里搞这些名头,真是太让人愤怒了!”
“王少从小饱读诗书,生长于一个严父慈母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怎么可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我猜他今晚上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自己的朋友们继续犯错,而他的那些朋友们也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说了,他们也是受害者。”我嘿嘿一笑,弯腰捡起几包“违禁物品”先塞到他口袋两口,又把剩下的掖进自己的裤兜:“真正的恶人应该还逍遥法外,您千万不能姑息,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这种屁民绝对不会推辞。”
“广平二看是我一个叔伯侄子在负责,除了我的话,哪怕是省里下来的大拿也别想让他开门。”他沉吟半晌,轻飘飘道:“说吧,第三呢?”
“第三啊..”我拖着长音道:“第三个请求更简单,算得上咱们私人交易,我觉得王腾是个可造之材,我们公司又恰好缺少一个文武双全的经理打理,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支持我们这些外来的小企业共同进步...”
4201
面对我的第三个“请求”,王腾他老子立时间陷入犹豫之中。
我也不着急,一边慢悠悠的抽烟,一边拨通秀春嫂子的号码:“嫂子啊,全到位没?”
“到位了,不光我们公司的残疾工人来了,我还喊来几个残联的朋友,我们公司另外一个股东也在积极联系市残联。”电话那头略微显得有些嘈杂,似乎有人在不停劝阻着什么,而秀春嫂子非常卖力的喊叫:“少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们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为啥还要被人欺负,我们被欺负时候,你们这些有关部门都在哪..”
几秒钟后,秀春嫂子的声音再次透过手机传来:“朗朗你放心,今晚上嫂子一定替你讨要一个公道,那帮人一听上次是我大闹国道开路仪式,现在都怕的不行,一个比一个好说话。”
对面,听到秀春声音的王攀他爹眉梢禁不住再次皱了皱。
看了眼对方,我浅笑着叮嘱:“先这样,晚点我再联系你,记住我说的嫂子,咱们不吵不闹,只静坐就可以。”
“你挺无耻的,一个八竿子达不到一起的愚妇愣是让你发挥到淋漓尽致。”王攀他老子挑眉看向我:“这要是再给你几段重要的台阶,你不得登天?”
“除去先天性缺失,天底下哪有真傻子?你只看到他们乐意为我所用,却没注意到我们是各取所需。”我伸了个懒腰道:“唯一不同的是,我做事喜欢在需字前面再加个情字。”
他接茬又问:“那王攀呢?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所需?”
“你呗。”我甩了甩手腕子轻笑:“承诺那玩意儿是讲给君子听得,类似我这样的混子和您这样的政客除非眼前无从选择,否则谁会真当成一回事。”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混子和政客其实没太大区别,前者为了钞票,可以习惯性出尔反尔,后者只有习惯性食言而肥才能让自己爬高。
他向前一步,双手攥在一起,直勾勾的盯着我开口:“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为了他后半辈子能够锦衣玉食,我绝对不会..”
“正因为如此,我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公子拉入麾下,他有多大的本事,您这个当父亲的应该比谁都了解。”我点点脑袋道:“我有多大的能耐,您应该也有所耳闻,跟在我身边,既能保证他赚到盆满钵满,还可以让他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呼..”
他长吐一口浊气,依旧不肯相信的来回扫量我。
“这事儿不急,咱们可以从长计议。”我知道他的小九九,换成是我也肯定不会乐意把唯一的骨肉交代给一个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家伙手里。
沉寂片刻后,我举起手机,当着他面删除掉刚刚拍的照片和录像,而后又笑呵呵的起身道:“相信明天一早,您的英明神武会在整个广平疯狂流传,提前恭祝您老距离自己的目标又精进一步。”
“什么把柄都不捏着,难道你不怕我言而无信?”他若有所思的开腔。
“呵呵..”
我咧嘴笑了,绕到他身后,轻轻拍打他肩膀头两下道:“按岁数,我应该尊称您一声叔伯,王叔,说句很伤你自尊心的话吧,在来广平之前,我最弱的对手都是市一级,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说罢,我径直朝门外走去,丢下一句冷笑:“如果不是觉得太麻烦,我早去找你的竞争对手谈判了。”
从洗浴中心里出来,我看到二牲口正蹲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磕,很呆萌的仰望夜空。
“看出来点啥门道没?”我笑呵呵的出声。
“晴转多云,估摸着待会要下雪,今晚上绝对相当热闹!”他仿佛脑后生眼一般,丝毫没有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到,神叨叨的应承一句,然后很自然的拍了拍屁股蹦起来:“走吧,刚刚龅牙勇打电话催促,说是你那群朋友们全喝嗨了。”
也不知道是二牲口真的能掐会算,还是老天爷都乐意帮衬应景,我俩刚刚钻进车里,片片雪花就从天空中缓缓而降,打在车窗玻璃上,虽然让视线有点模糊,但真的非常美。
“风雪迎贵人。”我降下来一点玻璃,把手伸到窗外。
后半夜的温度确实低,雪花落在我掌心,竟然没有立即消融。
“小心!”
二牲口厉喝一声,猛的打了下方向盘,我们的车头一下子扎向对面的马路牙子。
与此同时,一把明晃晃的片砍几乎是擦着我的指尖削下,如果不是二牲口刚刚打过方向盘,可能我整只手都得..
“车里呆着别下来!”
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二牲口升起车窗玻璃,丢下一句话后,就迅速踹开车门蹦了下去。
我这才腾出来时间观望,距离我不足五米外的便道上,一个套件皮夹克,鼻梁上顶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手持一把尖刀立在原地,狗日的鼻梁挺拔,嘴唇很薄,像极了“乡村爱情”的里皮校长。
我认识他,算上这一次,他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三回,本事相当不一般,每回都能轻而易举的从二牲口手中逃走,透过我对他前一次的观察,确信丫挺绝对跟二牲口是老相识,并且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静等二牲口走到他面前,那家伙像老朋友一般挥舞手里的家伙什打招呼:“新年快乐啊牲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厌恶你,但是一点不妨碍我弄死你!”
二牲口慢慢弯下腰杆,做出一副随时可能冲出去的俯冲状。
“哈哈,这样的话,我听你说过很多遍。”长相酷似皮校长的家伙不屑的摇摇脑袋:“可我现在仍旧好好站在你面前..”
“嘭!”
话刚说到一半,二牲口一个箭步蹿出,举起硕大的拳头直接抡向那人面门。
对方反应也相当快,急忙往后垫了一步,身体稍稍往后一拉,异常从容的避开二牲口的进攻,哪料到二牲口突兀变向,势大力沉的拳头径直落在那人手臂。
皮校长瞬间被砸到,疼的“嘶”倒吸一口冷气,再次往后撤了一步,手中的片砍同时横着斩向二牲口脖颈。
牲口急忙往后仰脖躲闪,刀刃“呲啦”一声将他衣服前胸划开一条口子。
顷刻间漫天飞舞的鹅毛和雪花混在一起,二牲口棱着眼珠子,又是一脚踹下对方。
他这一脚的速度来的实在太快了,我坐在车里甚至都没能看清楚他收腿的动作,长得像极了“皮校长”的男人就倒飞出去。
能屡次在二牲口手中安然脱身,可见这“皮校长”绝不会是个俗物,倒地后耍杂技似的来了一记鲤鱼打挺,再次爬站起来,口中“呼呼”喘息几口,不可思议的出声:“你好像恢复记忆了?战斗意识明显比上次强了不少。”
二牲口没理他,两个大跨步迈出,再次举拳就砸。
“唰!”
对方也顾不上再絮叨,举起片砍就往二牲口头顶上劈去。
二牲口很不讲武德的奔着对方啐了口唾沫,抡出去的手臂迅速收回,趁着这个空当,一把扣住那人握刀的手腕...
4202 吴枭
见到自己握刀的手腕被二牲口一把掐住,“皮校长”连忙往回抽动胳膊。
可是挣扎几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腕子就好像焊死在二牲口的掌心里一般。
那家伙有点急了,抬腿就要往二牲口身上踹。
牲口就是牲口,明明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但他愣是能做出反应,只见二牲口身体往下猛然一坠,原地撑起马步,只等“皮校长”那只脚穿过他双腿的空当,二牲口又突兀站直,两腿直接夹住那家伙踢出来的脚踝出。
一只手和一条腿被二牲口牢牢限制,连我这种“半瓶水”都看得出来,皮校长不敢再过分动弹,否则必然失去平衡,到时候更为被动,所以这家伙很狡黠的保持原状,似笑非笑的开口:“我们好像又是平手,你松手的话,我的刀一定削在你脖颈,你松腿的话,足够我再进攻你一轮..”
“喝!”
话刚落地,二牲口低吼一声,半拉身子径直前倾,压向“皮校长”。
两人就那么硬生生倒在地上,不同的是“皮校长”后脊梁砸在地上,而正面只能充当二牲口的肉垫。
倒下之后,皮校长速度极快的绷起膝盖磕击二牲口侧腰,二牲口也仿佛提前预判到一般,连忙往旁边一滚。
一个呼吸不到,两人再次利索的爬起来,彼此间保持两米多的缓冲带。
“你好像又进步了?”皮校长上嘴唇紧咬下嘴唇,不可思议的开口。
二牲口完全不予回应,两手端在身前,再次做出进攻的姿势。
他俩明明瞅着势均力敌,可不知道为啥,我总有种二牲口捶他就是手拿把掐的感觉,可能这就是打娘胎里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吧。
气场这个玩意儿,说起来特别的玄学,明明看不见、摸不到却又好像让人深信不疑,就好比杀人犯和街边卖土豆的,气息肯定截然不同,做买卖的跟从政入仕的也绝不可能同日而语。
“我现在要走,你敢撵的话,咱们可以再打一场,但你最好想清楚,你走以后,王朗怎么办?”
见二牲口不回应,皮校长转动两下脖颈,刀尖冷不丁冲着我的方向指了指,随即踮起脚尖往后慢慢倒退。
二牲口呼吸粗重的跟前踏出去一步,犹豫几秒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再继续前行。
“确实变了,以前的你像阵风,根本不会管任何人死活。”皮校长轻蔑的扬起眉梢,片砍“唰唰”挽了两朵刀花,加快后退的速度:“下次哈,下次我一定会安排人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眼睁睁看着现在对你重要的人死在你面前。”
“吴枭,我一定杀了你!”
直至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口,二牲口拳头攥的吱嘎作响,异常悲愤的低吼。
一边嘶吼,他一边抱头蹲在地上,像是情绪失控一般冲着水泥地面“咣咣”猛怼乱砸。
“牲口!牲口!你怎么了?”
看他状态不对劲,我急忙跳下车,凑到他跟前摇晃。
“我要杀了吴枭!一定杀了他!”
二牲口眼神茫然,一把将我推开,继续发疯的捶打地面,不多一会儿,他的拳头就鲜血淋漓,刺目的血点甩的我满脸都是。
疯了足足能有两三分钟,二牲口才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仍旧声音很大的呢喃:“杀了他,我肯定杀了他..”
“行行行,咱一定宰了丫,你先缓口气。”我试探性的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抚。
当他仰起脑袋的时候,我才发现此刻的他竟然满脸全是泪水,表情也显得悲伤异常。
我吞了口唾沫,低声询问:“兄弟,那个吴枭到底是干嘛的?你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么?”
二牲口摇摇脑袋,嘴唇不住打着颤:“我..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叫吴枭,我要杀了他。”
眼见他的眸子再次开始泛红,我赶忙岔开话题:“成,到时候咱们一块研究咋把他活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手疼不..”
“手不疼,心疼..”二牲口哈着白气,使劲捂着自己胸口:“我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却知道弄死吴枭是我失去记忆之前最强烈的愿望,刚刚他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我迷瞪的摇头:“啊?哪句啊?”
“他说下次见面,一定会让我眼睁睁看着对我重要的人死去。”二牲口喉结蠕动:“这一幕很熟悉,我发誓一定经历过。”
我乐观的说道:“没事哈兄弟,我这人福大命大,多少人说过要整死我,可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嘛,对于这种又臭又响的屁,你根本不需要往心里去。”
“不是,你死不死我根本不关心。”二牲口站了起来,木然的呢喃:“只是这一幕究竟在哪发生过,又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二牲口这人是贼特么不会唠嗑,一句“不关心”当场就把我整尴尬了,我预备好那些安慰的话,一下子不知道还该不该往出说。
等他彻底平复,我俩才继续驱车离开。
刚刚他和那个长得像“皮校长”的玩意儿对战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雪明显已经吓得很大,后半夜温度低,加上路上也看不见什么车和行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四处都已经变得白茫茫一片。
前去跟钱龙他们汇合的路上,二牲口一直心不在焉,而我则开始担心明天杨家寨那边的工程应当如何进行。
有过这方面经验的人应该都知道,冬天本来就不是干工程的季节,如果再下点雪,除了会影响工程质量,最重要的就是加大难度,这种时候工人们发生意外的概率会大大提升。
“唉..”望着已经裹上银装的绿化带,我疲惫的叹了口气。
随着车速锐减,我们面前出现一栋挂着霓虹灯的“ktv”,前面开车的二牲口回头望向我询问:“朗哥,刚才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收那个王攀啊?那家伙既没脑子又没魄力,天生一副反骨样,真要留在你手里,将来不是惹出来大祸就是反咬你一口。”
“虽然他没脑没胆,可有野心啊?”我揉搓下巴磕微笑道:“有野心的人向来不安分,我需要的就是他那股子不安分,正如你说的,这样的选手将来一定会惹出来大麻烦,尤其在我手底下,可能会让他更加的有持无恐,这是好事儿!”
二牲口愈发不解:“嗯?因为啥?”
我伸了个懒腰解释:“我们这圈人被扫h办盯上了,想要全身而退基本没可能,但如果我愿意主动送出去一份..”
“哒哒哒..”
话刚说到一半,车窗玻璃就被人从外面叩响,只见车勇的大脸贴在玻璃上,冲着我们摇头晃脑的招呼:“咋特么才来啊,里面人基本都快喝躺下了,快**点吧,再迟一会儿,我估摸着ktv都得找同行借酒卖...”
4203 暴怒大哥勇
此时的车勇活脱脱就是一副“圣诞老人”的扮相,不止鸭舌帽和肩膀头落满了沉雪,就连眉毛和胡茬也冻上一层寒霜,显然他从门口等的时间已然不短。
“你闲得慌三瓣嘴,屋里太燥热呗。”
二牲口把车停好,笑呵呵的先我一步下来打招呼。
尽管刚刚差点暴走,可在面对我们这个圈子唯一感兴趣的同伴时候,牲口还是能很快恢复常性。
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王影她老子王莽说过:能做到随时随地调整心态的人,要么异禀天赋,要么就是阅人无数,我总感觉这货貌似两样都能占全。
“傻篮子,你懂个逑儿,对于给咱吃供咱喝的老板,必须得保持信仰一般的尊重,理解不?”
车勇白楞一眼二牲口,随即不耐烦的冲他肩膀头推搡一下子驱赶:“去去去,赶紧进屋喝两杯,我刚才特意点了一瓶你平常总念叨的什么路易十三,对了,大家伙在来的路上都特意给你挑了份礼物,用俩老板娘的话说,你岁数最小,入门最晚,应该被所有人惦记,待会被特么光知道傻乎乎拆礼物,记得谢人。”
二牲口狐疑的瞄了一眼车勇,不屑的撇嘴:“幼稚。”
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任何兴奋,但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不少。
看来不论是男是女,对于惊喜似乎都充满了兴趣。
“傻小子一点事儿不懂,都不知道给衣食父母开车门,回头我必须好好教育丫挺一顿。”打发走二牲口,车勇又换上一副非常谄媚的贱笑,彬彬有礼的替我拽开车门,腰杆半弯:“注意点脚下滑哈朗boss。”
瞅着他这幅极其不正常的样子,我禁不住连吞几口唾沫。
自打认识以来,车勇似乎就是“洒脱”的代名词,尽管这个男人身上藏满了秘密,可甭管啥时候都是一副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的状态,对我更是不存在半点的“尊敬”,此刻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并且还从门口受冻等我这么久,我心里头的“小鼓”立即开始加速。
“勇哥,是有啥事吗?”我不自在的把手臂从他的搀扶下抽出来,同时替他拍打几下肩膀上的落雪,干咳道:“咱兄弟之间别整虚的,你就直说吧,是想加钱还是咋滴,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说嘛呢,什么钱不钱的,哥是那么物质的银嘛。”车勇再次将我手臂搂在怀里,另外一只手翘起大拇指,笑的愈发灿烂:“朗儿啊,你真是这个!哥必须得跟你说声谢谢,啥事都能想在我前面,本来我寻思着应该怎么跟你开口,你直接开始运作,要不说你能当大哥,打小我就看你行,往后有什么需要哥的地方,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绝逼不带推辞..”
“不是勇哥,你好好说,我到底干啥了,什么就做到你前面,咋一下子给我整得云山雾罩。”我瞬间懵的一塌糊涂,愕然的发问:“你是拿头孢就酒的吗?说话咋五迷三道的呢。”
“你这孩子,咋那么喜欢低调呐。”车勇冲我飞了个能把母猪都恶心吐出来的媚眼,舔舐嘴皮道:“按理说你们决策层做事,我一个拎刀扛枪的黑手套不应该多问,但谁让我是这次事儿的受益人呢,兄弟啊,你是不是把叫王攀那小子给做掉了?”
说着话,车勇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讨好的掏出一包烟,非常殷勤的取出一支塞到我嘴边,随即来回摸索口袋翻找打火机。
我迷惑的摇了摇脑袋回答:“想啥呢,做掉他,我不得背大事儿嘛,为了他那样的篮子,破掉兄弟们辛辛苦苦为我营造的干净身份不值得。”
车勇愣了一下子,随即跺了跺脚应承:“也对,一刀宰了他确实太让丫占便宜,对付那号混蛋玩意儿就得让他活着,眼睁睁看自己变成残废,话说你是不是让二牲口把他削成人棍了?”
我咬着烟卷,笑呵呵道:“勇哥,你真给我整懵了,虽然说王攀确实挺招人烦的,可咱也不至于下那么黑的手吧?况且他留着对我有更大的用途,我估摸着最晚三天之内,他爹指定会催促他来咱家报道,到时候你好好教他点规矩,拿出来忽悠二牲口的本事...”
“你等等!”
我话还没落地,车勇的表情“唰”一下变了,眼珠子瞪的圆溜溜,几乎快要从眼眶里滚出来,鼻孔“呼呼”往外喷着热气:“你说你不但没治王攀,还要让他入伙?”
我实话实说的点头:“对呗,他对我有重要用处,我打算等把我哥和胖子弄出来以后,再腾出来时间好好的捧捧他,完事再让他...”
“我去尼玛!”车勇像被谁一脚踩在脑袋上似的,一把搡在我身上,怒不可遏的咆哮:“王朗,你是脑子里有粪还是特么粪溜进脑子里了?让那样的狗东西入伙?你爹个篮子的,你问过我没?”
面对他的勃然大怒,我就跟吃了二斤懵逼果一样的无语,挤出一抹笑容缓和气氛:“勇哥,你听我跟你慢慢分析哈,咱们现在不是被扫h办的盯上了嘛,我的意思是...”
车勇气的脸颊通红,极为不讲理的质问:“我特么管你啥意思,你也不用跟我东拉西扯念鬼经,就问你一句,打没打算弄死王攀和他爹?”
“暂时没有,至于将来,我暂时无法回答,往后我需要捋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变故去安排。”我抽吸两下鼻子道:“勇哥,那个王攀虽然不讨喜,但是...”
“我不想听你的狗屎但是。”车勇拿肩膀肘撞开我,迈腿就准备下台阶:“你不动手,老子自己来,你放心,不管闯出来多大篓子,我肯定不会连累你们。”
我赶紧抓住他劝阻:“勇哥,他就是个见钱眼开,仗着老子有两下子的二世祖,我已经让二牲口教训过了,相信他爹今晚回去肯定也得跟他说道说道,咱别那么激进行不?”
“去特么的激进!”车勇暴躁的打断我,一对狭长的眸子里写满杀意:“市里那对可怜的祖孙你还记得吗?卖花给你的小糖果还有没有印象?她的父母就是被王攀开车撞死的!王攀不光兽性十足,还逼的她们四处状告无门,就连老太太的腿都是他找人故意伤的,这样一头披着人皮的牲口,你竟然告诉我要收他?王朗,你的底线呢?是不是只要对你有点用途的人,你都可以容忍,都可以漠视?”
我怔了一怔,如果不是他说,我还真不知道王攀竟然跟那件事情也有牵扯。
“算了,跟你说这些好像对牛弹琴,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社会大哥,本质里就是唯利是图。”车勇鄙夷的吐了口黏痰,不客气的将我嘴边叼着的烟卷抽走:“还特么有脸抽烟?不往你嘴里塞狗屎,我都算对你照顾有佳!就这样吧,你该干啥干啥,我自己出手搞定。”
我恼火的继续道:“搞定啥?你能搞定个机八,别说你还吃老子的饭,就算咱们分道扬镳,我也不会容许你胡作非为,把自己和我们逼上绝路,你要是不听,今天走了就别回来,我会一五一十把关于你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王堂堂,说到做到!。”
“你..你特么真是个混账!”车勇拽下来脑袋上的鸭舌帽砸在地上,临了,还愤愤的补上几脚泄火。
“勇哥,你听我解释,第一,我真不知道这事儿,当然,就算现在知道,我也肯定不会像个憨逼似的去跟人比比划划,可能你不爱听,但事实是在我的认知世界里,帮忙是量力而行,而不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犯下杀戮,我没那么高尚。”我认真道:“第二,既然知道了这件事,王攀又恰好在我的计划中,我可以为了你让他在实现完所有价值后领张下地府的船票,我愿意为你这么干,但绝不希望你为了跟自己非亲非故的旁路人总是头脑发热,最后,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糖果..或者说那些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尤其的照顾,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别用编出来的故事搪塞...”
4204 往事
面对我的发问,车勇愤怒的脸颊瞬间一滞,额头上绷起的青筋也随之慢慢舒展。
沉寂几秒钟后,他弯下腰捡起刚刚被他踩的满是脚印子的鸭舌帽重新扣在脑袋上,帽檐特意压的特别低,几乎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只能看到他遍布胡茬的厚厚嘴唇。
“如果实在太为难就不说了。”我盯着他看了片刻后,长舒一口气道:“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喜欢探索别人秘密的八卦婆,只是害怕因为你的某些激经情绪影响其他人而已,如果你能保证,绝不会因为自己而牵扯到别的兄弟,我可以不知道缘由。”
车勇杵在原地半晌没动弹,仿佛石化一般。
“行了,权当我什么都没问过吧。”见到他的样子,我差不多也猜出来他的想法,拍了拍他肩膀头道:“王攀和他老子的事儿,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暂时先放一下,这爷俩对我目前相当重要,但我可以保证,等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我指定给你一份满意答复,走吧,新年第一天,咱们哥俩好好喝两杯去。”
说罢,我当做什么事情没发生的样子,跺了跺鞋面上冻得梆硬的冰碴子,拔腿朝ktv的方向走去。
记得有人说过:这是一个充满维度的世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时区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车勇不想跟我吐露心扉,肯定是有他所顾忌的东西。
那我就不能拿着所谓“兄弟”的名号来绑架他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以前我跟你说过,我有过女人,可能你们都当笑话听。”
当我走出去四五不远,脑后猛然传来车勇的声音。
我立时间停顿,回头望向他。
“用现在的话说,应该算是早恋吧。”车勇抽吸两下鼻子,走到我跟前,声音不大不小道:“其实也特么不早了,我出社会早,十来岁就跟着我俩傻哥东奔西跑,不过那丫头确实小,我俩刚在一块时候,她高二恰好辍学。”
“嗯。”我点点脑袋,递给他一支烟,指了指ktv的大厅道:“咱上屋里聊去吧,外面太冷。”
车勇点点脑袋,冲着门口满脸堆笑的服务生摆手:“来两打啤酒,再加点冰块。”
服务生诧异的瞄了眼我俩,估摸着以为是喝多撒泼的醉汉,也没太当成一回事,很职业的比划个邀请的手势:“贵宾里面请。”
来到大厅角落的沙发区,车勇咬着烟嘴沉声道:“当时我也没多大,十九还是二十来着,跟我俩在广西的一个小县城里捣腾假烟假酒,买卖做的也算比较红火,所以没时间多搭理我,而我正好闲钱不断,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把妹儿。”
“正常,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我接茬应声。
“刚跟那丫头在一块时候,我就是图个新鲜,十来岁的小屁孩儿谁特么会考虑厮守终生,肯定是及时行乐呗。”他吸了口烟:“一个没注意,她怀孕了,我也没太当成回事儿,扔给她一笔钱让她拿掉,然后就像对别的小太妹一样拜拜。”
说到这儿的时候,车勇陷入停顿,沉默了足足能有两三分钟。
直到服务生将两打啤酒和一大杯冰块摆在我们面前,他才一把抓起两块冰块塞进嘴里,然后直接咬开一瓶酒,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后,一边“嘎嘣嘎嘣”咀嚼冰块,一边含糊不清道:“结果那傻丫头没有听我的,而是把孩子给生了下来,呵呵,你说是不是特缺心眼?”
“狗血言情剧的典型桥段。”我也开了一瓶啤酒,慢慢续满酒杯。
“现实往往比电影更特么荒诞。”车勇再次捏起冰块丢入口中,摇摇脑袋道:“分开以后,我没找过她,也再也没有见过她,逐渐把这事儿就忘了,后来我俩哥因为耍钱把买卖干黄了,我们就离开那座县城。”
抿了一小口啤酒后,我浅笑道:“言情剧像伦理剧发展的节奏。”
车勇咳嗽两声道:“一晃三四年过去了,因为替辉煌公司办一宗事儿,我们哥仨又机缘巧合的回到那座县城,可办完事的当天晚上突然发生变故,我们被巡捕通缉,而当时我们哥仨又恰好在洗浴中心,情急之下我逃进一间休息房,一间正工作的休息房,你懂我说的工作是啥意思吧?”
他说到这里,我基本已经猜出来后面的发展,苦笑道:“故事往往就是巧合中套着各种不可思议。”
“是啊,就是那么不可思议。”车勇拍了拍脑门子苦笑:“女主角就是那傻丫头,我们一眼认出来对方,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带着我顺利逃离,回到她的出租房,我见到个小崽子,这么点大,长得白白胖胖,简直就是我小时候的翻版,别提多可爱了。”
一边叙说,车勇的嘴角一边控制不住的上扬,手舞足蹈的比划。
笑了不到五秒钟,他又恢复平静:“但是小家伙特别可怜,身上脏兮兮的,我们进屋时候,他一个人呆在沙发上,不哭也不闹,一手握着ad钙奶,一手攥着半根火腿肠,安安静静的在看动画片,安静到连我们进屋,他都没有多看一眼,我不知道应该心疼孩子的习以为常,还是唾骂我们大人不负责任。”
听到他的话,我猛然想到了我儿子,感同身受的评价:“孩子的习惯离不开大人的无为。”
“那天之后我就留下了,傻丫头告诉我,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就被家人赶出门了,未婚先育在今天看来可能不算什么新闻,可没人能理解当事人的痛楚,她既没文化也不懂啥技术,除了自己完全没什么可交易的。”车勇又抓起两片冰块塞进嘴里:“我不怪她,更没资格怪她,知道一切后发誓要好好对她们娘俩。”
我长吁一口:“每次看着我儿子,我也总有这样的冲动,但咱们这号人的嘴啊,跟爱人和家人面前永远都是放屁。”
“没错!比放屁还不如!”车勇用力捶了自己大腿一下:“我满打满算陪在娘俩身边不到四个月,跟人干了至少八回架,最后一次失手把人砸成脑萎缩,不得不再次走上逃亡之路,这一走又是好几年,等辉煌公司帮我清理干净以后,我再回去找她们,已经没了,呵呵..那一刻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她们,从那以后,但凡看到懂事又可怜的小孩儿,我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呵护,是不是特别神经质?”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没了”,就是“没了”还是“走了”,迟疑几秒后发问:“没有再好好找找么?”
“我跟你说,人间很小,想见的人总能不期而遇,人间有很大,无缘的人哪怕身处一室也能视而不见。”说着话,车勇端起杯子将里面的冰块一股脑倒入口中,一边吭哧有力的咀嚼,他一边仰望天空:“不见就不见吧,不管是谁,遇上咱们这种人就好像霉神缠身。”
参差不齐的冰块也不知道是把他口腔划破了,还是崩碎了他某颗牙,浸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滑落,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我儿子就特别喜欢吃冰块,当时我问他为什么,臭小子居然告诉我,冰块不用花钱,他看妈妈每天那么累,就像吃冰块撑饱自己,然后让妈妈少出去一些,能多陪陪他。”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哽咽。
“哎呀妈呀,让我好找啊王总,为了找您,我几乎逛遍了大半个县城..”
就在这时,大门口处突兀传来一道声音,我下意识的扭过去脑袋,不想竟看到套着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王攀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俩剃瓜皮头的社会小哥,两个青年手中都拎着个小木箱..
4205 入门宴
“唰!”
见到王攀,车勇当即下意识的弹了起来,顺手抄起一只啤酒瓶子。
“别紧张哥们,我是来拜访未来老板的。”
王攀瞄了一眼他,摆动双手解释:“带着诚意来的,不信你们看..”
他身后那两个青年连忙将手中的木箱摆在茶几上,箱子打开,里头竟是几碟造型精美并且还冒着热气的小菜。
见到这一幕,我和车勇立时间都有些懵圈。
王攀微微一笑,老学究似的摇头晃脑:“遥知天涯一博酒,能忆天涯万里人,朗哥,我父亲说你是个能人,一个能教导我成虎成龙的好向导,所以命令我今天必须得把投门宴办了,我琢磨着找地方请您,您十有**不会去,所以干脆让他的私人厨师特意给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您尝尝。”
“一个小破县城的绿豆苍蝇竟然还有私人厨师?”车勇当即横眉咒骂。
“我爸只告诉我要尊重朗哥,但没说也尊重他手下的佣人,说话客气点哈哥们,对你对我都好!”王攀的笑容一僵,侧脖盯向车勇:“这是第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咱们走着瞧。”
刚刚才跟我抒发完情感之路的车勇此刻就像是一锅热油,任何一滴水都足够让他沸腾,没等王攀叨叨完,他直接暴跳如雷的抻手薅住对方的衣领,举起自己的拳头喝骂:“我特么还跟你跑着瞧呢,操!”
“戒急用忍。”我拦住车勇,又扫视一眼两个箱子里的菜肴,眯缝眼睛沉思几秒钟后冲着王攀摆摆手:“王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时间段属实不适合吃饭,今晚我们自己人想好好的放松一下,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聊吧。”
“朗哥,不是你非让我跟你的吗?我爸全告诉我了,说你不放心他的承诺,所以才会让我过来当个添头,你这逼装得实在没什么水准呐。”王攀瞬间耷拉下脸颊,皮笑肉不笑道:“话我给你放这儿了,想让我跟你,就趁今晚,我溜的有点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我抽声摆摆手:“行,王先生请回吧。”
“王总啥时候来的?”
“亲爱哒,你来怎么都不知道通知人家一声呢,还去元首包房吗?”
就在这时候,两名挂着“经理”胸牌的性感女人摇晃着水蛇腰从二楼小跑下来,一左一右挎住王攀的胳膊。
王攀得意洋洋的在两个“经理”的翘臀上分别抓了一把,乐呵呵道:“去吧,先把空调给打开,待会我招待贵宾,把你们店长得像样的妹子全喊过去,上钟的马上下台,费用我全包,谁要是不乐意让他找我聊。”
“好嘞!”
“把您存放的好酒也都拿过去吧。”
两个女经理瞬间露出见到财神一般的狂喜目光,点头哈腰的离开。
“王总,你可有日子没来咱家了,前几天我还让她们几个开会总结,是不是上次服务不到位,把你给惹到了。”
半分钟不到,四五个服务生簇拥着一个竖着背头,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也屁颠屁颠凑到王攀跟前,卑躬屈膝的架势像极了抗战片里的那帮二鬼子。
“老曹啊,你这儿哪都好,就是装修档次太逊,回头多去市里面取取经。”面对比自己老子可能都大半截的中年,王攀不带丁点尊重,抬手在胖子的分头上拨拉两下,努努嘴道:“我这两位贵宾的朋友们在哪个房间?”
“好像是在..”中年胖子迷惑的看向我和车勇。
“回王公子,在三楼的999大包。”一个服务生马上伶俐的回应。
“999?还尼玛感冒灵呢。”王攀皱眉骂了一句:“还不赶紧把人给我送到元首套房去。”
“是是是,我这就安排。”服务生连连点头应承。
“懂事昂。”王攀拍了拍小伙计的脸蛋,回头朝着中年胖子道:“这个月给他涨三千工资,回头我给文广的赵哥、李哥他们提一嘴,未来三个月不到你这儿搞罚款。”
“王总仁义,大恩不言谢,今晚上所有消费我买单。”中年胖子瞬间喜上眉梢,拍着胸脯打包票。
“别打扰我朋友,他们在原来屋子玩的就挺好。”眼见服务生要上楼,我清了清嗓子开口:“想交朋友的话,送点啤酒果盘什么就可以。”
“听着没老曹,还不麻溜准备。”王攀回以一笑,打发下人一般摆手驱赶:“行啦,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我跟贵客聊天,记住昂,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未来可是我的老板,他来咱这儿,你们必须照着伺候我的规格进行。”
“绝对的。”老板小鸡啄米一般狂打包票。
小县城就这样,地方不大,也是个江湖。
什么尔虞我诈、曲意迎逢,每时每分都在上演,有的能被人看到,更多隐藏于黑暗。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王攀指了指桌上的菜肴眨巴眼睛道:“朗哥,我真是带着诚意来的,要不您受累夹两口菜,哪怕就夹一口,回头就丢给狗,也算是吃过了,不然回去,我爸又得训我。”
“大鱼大肉千篇一律,吃起来没什么意思,让服务生送到我朋友他们的屋子去吧。”我想了想后道:“你要是真有诚意,就回去帮我下一碗鸡蛋面,连汤带水的那种,我这个人胃贱,就得意这口。”
“嘿,还说,点份外卖的事儿,等着昂。”王攀立即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按动几下屏幕,随即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献宝似的吧唧嘴:“搞定,我给你点了我们这儿最出名的酸菜鱼面,最多十分钟送过来。”
“来,喝点吧。”
我笑了笑,指了指茶几上的啤酒。
“喝这种低端货没劲儿,等着昂,我去找找我存他们店的人头马。”王攀瞥了一眼桌面,起身朝二楼走去。
“你跟他喝吧,我瞅着这逼就忍不住想攥拳。”车勇愤愤的吐了口唾沫,双手插袋直接朝门口走去。
知道他心里头有结,可眼下王攀爷俩对我又确实有大用,迟疑一下后,我没有再劝阻。
很快大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翘起二郎腿一边盘算待会应该怎么跟王攀唠点他感兴趣的玩意儿,一边给江静雅发短信报平安。
刚刚听到车勇的那段往事,愈发让我对家庭和孩子愧疚的不得了。
正琢磨着给江静雅编段笑话哄哄她时候,ktv门外一阵嘈杂的骂叫声突兀把我拉回现实。
我仰头看过去,见到四五个ktv的保安正薅扯着一个戴蓝帽穿蓝坎肩的外卖员推搡,外卖员的电瓶车斜躺在地上,送餐箱也被打翻,里面的吃的洒了一地,他正悲愤的跟保安理论。
“啪!”
说着话的功夫,一个保安上去就是一嘴巴子,其他保安也马上像闻着血腥味的苍蝇似的围簇左右,仗着人多对外卖小哥各种拳打脚踢,可怜的小哥只剩下抱头不住哀求道歉。
“诶,你们怎么回事啊?”
就在这时候,王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推开ktv的玻璃门就跑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我也干嘛撵了出去。
“干什么,至于么?”王影一把推开其中两个保安,也不嫌埋汰,直接将外卖小哥拉起来,一边替他拍打身上的脚印子,一边柳眉倒竖的娇嗔:“我就不明白了,这世界到底怎么啦?有钱人为难穷人还能理解,但是穷人为什么也要为难穷人?你们大半夜站岗不容易,人家不偷不抢送个餐同样也很难,要不是为了家里的老婆孩儿,谁乐意灰头土脸...”
4206 暴戾
随着王影的出现,门口的闹剧也随之停止,几个保安和ktv服务生纷纷看向这个搅局人。
“这年头活着就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都善良点吧!”王影也懒得跟这帮逞凶的保安讲什么道理,快步迈下台阶,抻手将满脸是血的外卖员扶起来,关切的询问:“你没事吧?”
“不要紧..我不要紧..”外卖员赶忙起身,当回头看到洒了一地的外卖时候,他先是一怔,接着慌忙弯腰拾取,一些烧烤肉串之类的还好说,关键是一些汤汤水水的食物,捡着捡着,他突兀“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就哭了出来:“完了,全完了,客人的外卖都洒了,我完了..”
一边茫然的抓着地上脏不拉几的面条、米粉,他一边无助的悲泣,那副模样别提多让人焦心了。
看他的岁数应该也就三十多岁,虽然长相还算清秀,可是拉碴的胡子和满身狼狈,莫名让他显得沧桑很多。
“别捡了,就算捡起来,这些东西也不能再吃了。”王影于心不忍的劝阻。
可外卖青年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摸索着地上的那些食物。
见王影还打算继续规劝,我迅速走过去开口:“兄弟,要不你看看这些东西多少钱,我补给你得了,回头你再替客人们重新买一份,送上门的时候给人好好解释一下,相信大部分人都能理解。”
外卖小哥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自顾自的呢喃:“差评会扣钱的,我老婆孩子全等着我养,不行,一定不能被差评..绝对不行,孩子的补课费,天冷了老婆要买衣服,不行的,我真的不能被差评..”
一边嘟囔,他继续不停歇的抓起一把米粉塞进快餐盒里,可能是太紧张,一大波米粉顺着他的指间滑落,他越抓滑的越多,他也越发的着急,豆大的泪珠子顺着红肿的眼眶往外滚落。
记得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过一句话: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物欲横飞的现实社会,根本没有人会去在乎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是什么“男权人士”,只是实话实说的评价一句,在这个堪比“取经”一般的年代,大多数男人活的真心比女人要累。
想到这儿,我和王影对视一眼,我冲她轻声道:“你先回房间吧,这块我来处理..”
“啊!我特么杀了你,杀了你们!”
话还没说完,蹲在地上的外卖小哥突兀暴起,弹簧一般蹿向我旁边的一个保安。
那保安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他扼住脖颈,挣扎着想要推搡开,可怎么也执拗不过一个被愤怒左右的成年男人。
此刻的外卖小哥目眦欲裂,嘴巴长得老大,恨不得马上要把保安给掐死一般,而旁边的几个保安早已经吓傻了,一个个条件反射的往后倒退,同样是社会底层,同样是在这浊世挣扎,我能理解外卖小哥的风尘仆仆,但真的想不透保安们的狐假虎威。
也许是工作环境所致,也可能是这个行业的弊端,当然咱肯定也不能否认那些真正尽忠职守的从业人员。
既然看到了,出于本能,我还是忙不迭凑上前劝架:“兄弟,冷静一下,想想老婆孩子,想想家里还有一盏灯替咱亮着。”
“一个差评就是三十块,有时候我一天也就赚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要为难我..”外卖小哥情绪激动的嘶吼,吼了没两句,理智还是占据了他的上风,最终他仍旧泪眼婆娑的缓缓松开紧扣在对方脖颈上的手指头。
“嘭!”
就在这时候,一条飞腿从侧边重重蹬在外卖小哥的腰侧,小伙直接“咣当”一下摔倒在地上,捂着胯骨,痛苦的发出呻吟。
我惯性的扭过去脑袋,见到王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旁边,拧着眉头厉喝:“草**的,你个臭**送外卖的,还敢跑这儿撒野,踹死你!”
“你干嘛?”王影立即气冲冲的质问。
“朗哥,这位大姐,你们先到旁边等会儿昂。”王攀吐了口唾沫,一胳膊摆开王影,回头朝着另外几名保安喝骂:“看**什么看,每个月给你们开那么多钱是来当展览品的?还不一块上,操!”
刚刚明显已经被吓住的保安闻声,瞬间重新激活状态,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抡起橡胶棍,劈头盖脸的就往外卖小哥的脑袋上、身上猛砸。
“妈的,气死我了!”王攀这才舒了口气,回过脑袋朝着我和目瞪口呆的王影笑道:“小问题,我能搞定,这家ktv有我一点股份,说起来我也算老板,平常没什么时间过来搭理,没想到今天还被一个臭送外卖的给挑衅了。”
“你他妈好像个傻逼!”
恶狠狠的注视王攀几眼,王影丢下一句脏话后,慌忙跑过去推搡拉扯几名保安:“别打了,不然我马上报警。”
一个打红眼的保安毫不客气的一把撞开王影,继续攥着橡胶棍子往外卖小哥身上抽打。
王影毕竟是个女人,就算再气愤,也没保安的力气大,当即被推的跌坐在地上。
背对身子的王攀根本没看见这一幕,笑盈盈的冲我道:“朗哥,别管这儿的小事儿,咱们继续喝,我刚刚特意去酒窖里取了一瓶..”
“滚特么一边子去!”我一巴掌推在王攀的脸上,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从后面左手掐住刚刚把王影推倒的那个保安脖颈,右手攥起拳头,照那家伙后脑勺“咣咣”就是两下,接着又一脚蹬在另外一个保安裤裆处,梗脖咒骂:“都**给我停了!”
还处于“热血澎湃”中的几名保安条件反射的望向我,有个家伙欠逼溜湫的又冲倒在地上那个明显已经不怎么动弹的保安补了一脚。
“我特么跟你说话,你听不明白是吧!”
不知道是因为王影被推倒的缘故,还是感觉自己不被人尊重,我恼火的冲过去,一巴掌扇在那保安的脸上。
对方被我打的原地晃了一下,手里的橡胶棍也“啪”一下掉在地上。
“听见没?”我气喘吁吁的怒喝。
“我..”
“啪!”
不等他说话,我甩直胳膊,又是一嘴巴子扇下,越打火越大,我索性一手薅住对方脖领,另外一只手鼓掌似的拍在他腮帮子上,打一下吼一句:“我特么问你,听没听见!”
顷刻间,狗日的就被我扇的满嘴淌血,气虚的想往下瘫坐。
“别打了朗朗,再打得出事。”
“怎么回事啊?”
“老公,快停手!”
大概过去两三分钟左右,王影、叶小九、江静雅纷纷拉拽我,我这才回过来神,发现段磊、钱龙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跑下来了。
一把推开那个快要休克的保安,我回头看向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外卖小哥,皱着眉头叫喊:“都特么拦我干啥啊,还不赶紧报警、打120。”
就在这时,王攀好死不死的挡在我面前,怒气十足的低吼:“王朗,我拿你当贵客,你居然打我的人,这事儿必须得给我个交代。”
“你跟我说话呢?”我转动脖颈,缓慢的问道,尽可能将心底那一抹暴戾掩饰起来,随即又往他跟前抻了几公分脑袋:“看着我的眼睛,来,像个人似的回答我,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话?是要我给你一个交代对不..”
4207 越烧越旺
面对我森寒的质问,王攀不自然的抽吸两下鼻子。
“跟你交代你麻痹!”钱龙一个箭步扎过来,肩膀头直接撞在王攀的胸口,指着他鼻子咒骂:“你算特么个什么辈分儿,让我大哥给你交代,自己出门打听打听去,我大哥都跟什么级别的手子下棋!”
王攀被撞了个踉跄,调门也瞬间降低不少,干咳几声道:“我意思是..是当着我面,打我的手下不合适,我刚刚告诉过他,这家ktv有我股份。”
听到他的话,我回头环视一眼背后的ktv玻璃大门和门口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一大堆服务生和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当即豁牙一笑,摆开钱龙,搓了搓后脑勺,面对王攀:“你刚才说这家ktv有你股份是吧?”
王攀吞了口唾沫,声音愈发变小:“嗯,我确实投了一点小钱..”
“兄弟,挺住啊!为了老婆孩子,卑躬屈膝的挣点钱,不就为了他们吗!”
另外一边,李俊峰用胳膊当枕头垫在浑身是血的外卖小哥脑袋下,急躁的喊叫:“别特么闭眼,千万别闭!你要是没了,孩子往后得管别人叫爹,老婆往后得跟别的爷们搭伙,一定挺住!”
边吼叫,李俊峰边冲二牲口招呼:“牲口,你功夫最好,肯定会急救吧。”
“我试试。”二牲口凑过去,两手托在外卖小哥胸口微微挤压。
“滴呜滴呜..”
终于,一台闪着红蓝警示灯的救护车打街口急速驶来,没等车子停稳,我们的人就手忙脚乱的帮着一块将外卖小哥抬进车内。
可能是感觉事情闹的有点大,王攀抓了抓额头,低声道:“我在医院有朋友,我先联系那边朋友帮忙..”
“不急,咱俩继续聊。”看狗日的想要开溜,我右胳膊直接揽住他的脖颈,抬起左手轻轻的抚平他皱巴巴的胸口:“刚才你让给我个交代是吧?行,我肯定好好的交代一下,放心,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有始有终。”
“朗哥,我没那意思,只是你让我..让我有点下不来台。”王攀皱了皱鼻子,掐着嗓子道:“好歹我在这边混的有头有脸,要不待会你随便包个红包给保安,不管多少钱,有那意思就行,我也好跟其他股东们解释。”
我摆摆手打断:“诶,红包哪能彰显你在广平的霸主地位,去吧,你先把里面玩的朋友们都喊出来,我当着所有人面,正儿八经的给你赔个不是,毕竟你也是道上的风云人物,让人卡脸属实不合适。”
王攀一愣,忙不迭道:“那倒不用,这点破事不用搞那么大动静,就咱自己私下处理得了。”
“攀哥,别让我这一腔热忱打水漂。”我眯缝起眼睛微笑,言语中毫不掩饰对他的威胁之意。
王攀喉结蠕动两下,尴尬的缩了缩脖颈:“那行,我这就去把里面的宾客们都喊出来。”
说着话,他想挣脱开我。
我加大挎住他脖颈的力度,轻飘飘道:“这种粗活,让底下人干就成,不然你每个月给他们开那么多工资干啥。”
王攀犹豫几秒后,冲一个服务生吆喝:“小志,通知老曹他们,把所有消费的客人们都喊出来。”
下完命令,王攀又讨好的望向我:“朗哥,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我也不是非要你做点什么,你看..要不就算了吧,我爸让我以后跟着你学东西,咱好歹也算一家人。”
“对对对,一家人嘛,肯定不能说两家话。”我接茬点点脑袋,掏出手机拨通车勇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一阵子,那头才不乐意的接起:“干啥!”
我慢条斯理道:“没走远吧?没走远就麻溜干点活,王攀说咱们玩的这家ktv是他的产物,我总感觉他这儿不是特别上档次,搞这些玩意儿,你不是专业的嘛,要不,你帮他设计一手?”
车勇沉默一下,马上明白过来我的意思,亢奋道:“这事儿找我算找对人了,没听老祖宗常说嘛,破而后立,不破不立,等着!”
被我搂住脖颈的王攀眼巴巴目睹一切,迷瞪道:“朗哥,我就是个股东,管理什么有专人负责,不用那么麻烦..”
我朗声笑道:“不麻烦,咱是一家人,再说了,光当股东能学到什么本事,你得从基础抓起。”
不多一会儿,流光溢彩的ktv大门口前就站满了客人和服务生,一个个全都莫名其妙的扫量杵在门口的我和王攀。
王攀是本地的名人,估计认识他的不在少数,更多人只是好奇能跟这样一个“名人”勾肩搭背的我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见人越围越多,王攀绝逼感觉到不对劲,低声盘问:“朗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嘘!”
我松开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比划一个“禁声”的手势,笑了笑道:“等我给你交代。”
“哒哒哒..”
话音还未落地,一辆冒着黑烟的破旧“125”摩托车打街口驶来。
车上人戴个笨重的蓝色头盔,排气筒听着很唬人,可车速实则并没有多块,径直擦过王攀的身边,扎向ktv大门口。
堵在门口的看客们吓得赶紧往旁边躲闪。
那人把摩托车停驻,随即从后车架拎下一个五十斤装的白油桶,旁若无人的走进ktv。
不多一会儿,又一边淅淅沥沥的泼洒一边往出退,自门口到大厅里面,出现一条黄色液体形成的线条。
“什么味道啊?”
“好像是汽油..”
ktv门口的人顿时间发出小声议论,不少聪明的,已经开始往马路牙子旁转移。
“热闹看差不多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小心误伤!”
戴头盔的家伙环视一眼左右,瓮声瓮气的出声。
说罢话,他将手中的白油桶丢进大厅,左手掏出一支防风打火机点燃,右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枚硬币,卡住打火机开光,做出一个扔铅球的动作,直接抛了出去。
挂着火苗的打火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落在大厅收银台的位置。
“呼..”
眨巴眼的功夫,泛红的火焰蹿起一米多高,实木吧台顷刻间点燃。
“着火啦..”
“快跑!”
一看这架势,周边的人争先恐后的沿着街口逃离。
而大厅里的火焰愈燃愈旺,滔天的火焰瞬间填满空地。
“走了。”
戴头盔的家伙杵在门口的注视几秒钟,不慌不忙的跨上摩托车,伴随着排气筒里的黑烟消失在街尾。
“喂,119么?快来救火啊?”
不远处,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叫老曹的ktv负责人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的捧着手机求救。
距离我一步之远的王攀也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愕然的张大嘴巴。
“诶卧槽,我伙计咋还没来呢。”我拍了拍脑门子,皮笑肉不笑的冲王攀努嘴:“不好意思啊攀哥,看来我今天是没法给你交代了,咱改日吧,需要我帮你拨个火警电话啥的不?”
“你烧我的店!”王攀气的双目通红,直接拽住我的胳膊。
“新年新气象,越烧钱越旺,这是好兆头,不用谢我哈。”我直愣愣的注视他的眼睛道:“你要的交代我可能暂时给不了,但你好好琢磨琢磨,应该怎么向我交代,你的狗,当着我的面把我朋友推倒,这事儿肯定不算完,我这么跟你说吧,我那位女性朋友跟我认识好些年了,没见过谁敢当着我面跟她动手,好好想,想透彻,别让我明天找你,不然可就不是一家破逼ktv能解决的事儿了...”
4208 坑着谁算谁
说完,我一把掐在王攀红扑扑的脸蛋上,玩味的轻笑:“还别说,这有钱人家的孩子确实会保养,小脸细皮嫩肉,都快赶上我屁股一样滑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刀防弹呵呵。”
丢下一句戏谑的调侃后,我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那个外卖小哥被救护车接走之后,我就示意其他人也先撤退,毕竟人多目标大,鬼晓得有没有什么狗篮子在暗中盯梢使坏。
虽说简单的出了口恶气,但从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来王攀爷俩在广平是有多么的根深蒂固,手底下保安打完人,救护车来的很及时,可巡逻车直到我离开都没有出现,想来这种报警电话,附近的巡捕们可能早已经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半个多小时后,照着王影给的地址,我打车来到县城唯一的中医院。
刚从车里蹦下来,迎面我就碰上了负责送外卖小哥的王影、江静雅、叶小九和李俊峰。
我好奇的问道:“送外卖那小子啥情况?”
叶小九颇为无奈的摇了摇脑袋解释:“没什么大碍,只是让打休克了,送过来处理完伤口,他说要上厕所,结果再没回来,十有**是溜了,可能是怕担上事儿吧。”
“九爷,这次你绝逼算错了,我赌他怕担事儿是其次,主要是不想掏医疗费。”我想了想后苦笑:“人到中年,眼里全是钱,可能听起来很刺耳,但是所有穷人最真的心声。”
有时候想想真的很悲哀,哪个成年人的世界,不都是在崩溃里坚强嘛。
叶小九怔了一怔,老老实实点头:“说实话,我理解不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命和健康更重要的么?”
“有啊,责任、担当!”李俊峰迅速接茬:“以前没跟我对象在一块时候,我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跨马扬帆,甭管特么对方是人是鬼,只要敢装逼我就往死擂,可特么现在不行了。”
“哪块不行了?”叶小九开玩笑的打趣。
“滚犊子,不行也比你行。”李俊峰笑骂一句,长吁一口气道:“正经的,十年前我脑子一热,想都不多想,小刀子直接往上怼,现在老婆头不点一下,都不带敢出门,不是咱怂了,是因为敌人不同了,过去是跟对手斗,现在是跟生活殴!”
说完之后,李俊峰用余光瞄了我一眼,搓了搓腮帮子摆手:“不抒情了昂,我开车去,皇上他们全在宾馆等咱呢。”
“擦,这两句小台词,让你整的还挺硬,我跟你一块。”叶小九哈哈一笑,亲密的跟李俊峰搭肩往旁边走开。
尽管李俊峰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在闲扯,但我很清楚,他是在暗示我,不可能再向过去那般为我驰骋江湖,大杀四方了,回过头来想想也挺好,一直以来我期待的不就是他和其他兄弟能真真正正的成长么。
顿时间,只剩下我和江静雅、王影仨人。
看到王影右手掌擦了一圈紫药水,我挑眉问道:“没事吧?”
“状态一级棒,再碰上狗仗人势的东西,我还能继续挺身而出。”王影傲娇的扬起小脑袋,故意晃了晃自己的手掌。
“别嫌我啰嗦,拔刀相助的事儿除了电视剧以外,其他基本是杜撰。”我叹了口气道:“这年头害人的成本很大,可救人的成本同样不小,也就是那个外卖小哥没啥孬心眼,如果人家被买通,掉过脑袋反咬咱一口,说咱们打得他,你有脾气没?”
王影一愣,不服气的哼唧:“不可能,我明明是善良的那一方,再者说了,ktv门口有监控,旁边还有很多人看到的。”
可能男人和女人不同,又或者每个人的观念都不一样,我不敢笃定自己一定是对的,但可以发誓我绝对是最不愿意看到她被伤害的那一个,思索一下后,我笑了笑道:“经历告诉我,行善积德就是不为恶,不管你听不听劝,往后这种事儿少沾,尤其是在可能伤到自己的情况下,有多远就躲多远。”
“喂,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冷血啊?”王影愠怒的看向我。
“姐姐,问题是热情不能帮助我们把生活改善。”我直接被她给气笑了,我俩的关注点似乎永远都不能达成同步,我明明是想表达让她多在乎一下自己,可她却在计较我为什么不乐意仗义相助。
王影不依不饶的嘟囔:“负能量,满满都是负能量,跟你这种人交流,感觉空气都充满压抑。”
我实在懒得跟她理论,索性当做没听见,搂住江静雅的蛮腰询问:“老婆,你今天没被伤到吧?”
江静雅低声回应:“我还好,你们打完,我才下楼,不过以后你最好也克制一点自己,要不是我们拽你,今天你真能把那个保安打出好歹。”
“我靠,直接开始撒狗粮是吧?行,你们厉害。”王影掐腰娇喝,随即气鼓鼓的转身就走。
“小影,小影..”江静雅慌忙喊她。
我一把拉住她,摇了摇脑袋努嘴:“刚才说她没说你是吧?你也一样,往后能不能多替自己想想,总扮演什么老黄牛。”
“不是,我就是觉得她..”江静雅眼神闪过一阵慌乱,磕巴的解释。
我抬头亲吻在她额头上,压低声音道:“媳妇,我不需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换言之,她的想法肯定要排在你之后,做人要有底线,善良同样需要尺度,如果你一味的忍让,我觉得你不是爱,只是迁就,这次你们一块过来,小影做过的那些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不感动是假的,但..”
“叮铃铃..”
话没说完,我兜里的手机就响了,看到是秀春嫂子的号码,我一拍后脑勺才突兀想起来,跟王攀他爹达成协议之后,我只记得告诉她先撤了,却忘了让她来找我们回合,歉意的冲江静雅应承一句后,赶紧接起电话:“实在对不起啊嫂子,待会我就让磊哥你转钱,先把今天帮忙的..”
“王总,我是小攀的父亲。”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我皱了皱眉头,随即笑呵呵道:“王叔啊,有啥指示您吩咐,我嫂子是不是迷路了,恰巧被您好心的撞上?”
“我就欣赏你这股子八面玲珑的劲头。”对方的语气缓和几分:“我听说半小时前,县城某ktv发生了意外火灾,你和你的朋友好像也在附近,没受什么伤吧?”
我倒抽一口冷气,心里暗道,这是小的跟老子告状了,老子准备给我上点眼药。
“托您的福,个顶个的棒。”我揪了揪喉结道:“该说不说,咱广平的治安属实有点差,作为一个对社会有责任感的普通商人,我认为这种时候确实需要站出来,王叔,我刚刚跟朋友们商量了一下,愿意和新的合作伙伴王攀,以私人名义占住咱们巡捕局二十台巡逻车和一些冬用物资,当然我一个人的能力还是太有限,如果您愿意牵头的话,我觉得完全可以号召一下广平其他的良心企业家们共同募捐。”
让旁人替我买单,向来是我走江湖的不二法门,这次我也打算如法炮制,反正本地的三教九流也跟我没啥牵扯,能坑着谁算谁。
“这个创意很好。”电话那头的老东西瞬间笑出声来:“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你托我办的事情,今晚恰好也有进展,今天晚上多部门联合检查,在郊外一处民房抓获两个流窜作案的嫌疑人,恰巧姓洪和姓贺,明天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过来看看...”
4209 瞻望
听到王攀他爹的语气已经有阴转晴,我立即奉承的应和两声。
挂断电话,我嘴角洋溢的笑容愈发灿烂,舔舐几下嘴皮后,随即拨通段磊的号码:“哥,准备五十万,明天一早打包送到政务大楼去,咱们谁的口也不对,就冲王攀他老子,过去以后不用扯什么客套话。”
“五十万?”段磊疑问道:“给他那样的大咖,是不是显得有点忒小气了?”
“不少啦,除了咱们,还会有别人孝敬,比如什么南霸天,本地一些有名气的驴马癞子都会借着这个空当顺杆往上爬。”我乐呵呵道:“不过有件事情你需要替我留意一下,在你之后都有哪些人过去表态,姓什么叫什么,代表哪家企业和公司,你做份详细的记录,往后我有大用。”
“明白。”段磊立马心领神会:“小朗啊,我也有个忠告想提醒你,广平虽说是个小地方,可王攀他老子这种人绝不可能没有仰仗,你玩火可以,但千万记住给自己留一线,省的哪天烧身。”
我搓了搓腮帮子应承:“嗯,我心里有数。”
段磊跟我一样,都是从最最底层爬起来的,只是他的起点又要比我高出来不少,他会产生这类担忧,说明肯定是掌握一些我不了解的东西,老老实实听他的,对我肯定没任何坏处。
放下手机,我又看向旁边的江静雅,浅笑道:“媳妇,咱们待会..”
“叮铃铃..”
话刚说出口,她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来看了一眼,朝着我低声示意:“小影打过来的,我先接吧,咱们搁这地方都属于人生地不熟,可比出什么事情。”
“成,你瞧着安排,我看看小九他们过来没。”我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没来及说出去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身走向路口处。
“喂小影..你在哪呢?看什么歌舞秀,这都几点了,不许胡闹哈,出门前,我可答应过莽叔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行行行,不让王朗过去,我自己接你行了吧..”
脑后,传来江静雅妈妈似的哄孩子一般的声音,我禁不住摇了摇脑袋。
我不是木头人,更没有铁心石肠,这次王影能跟江静雅一块出现在广平,拿脚趾头想都知道她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和非议,一个长相不俗,家世、能力也算显赫的未婚女青年不远万里的跑到我面前,又是出谋划策,又是做这做那,甚至有时候还要临时匆忙小工,我能感觉不出来什么意思么?
同样,江静雅也很难,明明知道有人要跟她分享,可还要作出一副懵懂不觉的模样,也许她内心深处有了某些松动,又或者她只是疲于应对,但她真的已经忍让到了极点,尤其在今天这样一个女人恨不得撑起半边天的社会,让半拉自家爷们出去,估计真没多少人能做到。
在我们仨人的这场介于闹剧和苦情的剧目中,大家都很累,可是又舍不得放手。
几分钟后,叶小九和李俊峰驱车停到我们跟前,江静雅表情为难的呢喃:“老公,小影自己跑到电影院去了,我过去接她,要不你和九哥他们先回宾馆吧?我们待会自己打车就好,小影有点生你气,特意交代不许你过去。”
“让小九送你过去吧。”我想了想后朝着叶小九努嘴:“他九爷,发挥一下你能者多劳的有点,务必把人给我安安全全送回宾馆哈。”
“擦得,你们的家事老让我一个外人跟着受罪。”叶小九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同时指了指副驾驶的李俊峰道:“让疯子跟我一块还是咋地?”
“你们去吧,二牲口在前面岔路,我陪小朗等车。”李俊峰忙不迭跳下来示意。
不多会儿功夫,叶小九载着江静雅离开,只余下我和李俊峰俩人。
“走走?”我点燃一支烟挑眉发问:“咱俩挺长时间没搁一起唠人生了。”
“走呗,我最近也没怎么动弹过,权当是做有氧运动了。”李俊峰满不在乎的插兜应声。
沿着不算宽阔的马路,我俩慢条斯理的往前走,我在思索应该聊点什么,李俊峰则低头把玩着手机,时不时跟楚玉聊几句语音。
走了能有二十多米,李俊峰突兀抬头看向我出声:“诶小朗,我跟你说过没,过段时间波姐在太原的煤业公司要开张了,邀请咱们都过去玩一阵子。”
“没有啊,这孙子就前几天给我发了条信息,之后一直没咋联系过,今晚上跨年夜都特么没给我打电话。”我笑骂一句:“不过,他现在应该活的挺充实吧,我看朋友圈里不是去这儿考察,就是上那儿学习的,基本出入一些高档场所。”
“可不咋地,以前跟咱在一块时候,狗日的不显山不漏水,要不是我对象帮我查了一下,咱都不知道人家是晋商最大一支的唯一继承人。”李俊峰喷着唾沫星子道:“他家关系网真的海了去,有个倍儿牛逼的大伯还是姨父,搁绿营里是一把,当地省里的关系更是特娘的嘎嘎硬,我老丈人说,要不是怕被盯上,波姐他爹的财力搁太平洋买几座小岛屿都跟玩似的简单。”
我抽了口烟笑问:“说到这儿,你和你老丈人最近处的怎么样?他对你和楚玉的将来有什么详细规划没?”
李俊峰怔了一怔,随即讪笑:“就那样吧,我这没文化没技术的,能有个毛线规划,小玉的意思是明年我俩一块去趟非域,借着她家的关系,在那边干点培训、考察之类的业务班,类似于国内镀金的那种培训机构,我觉得蛮好的,恰巧可以换个环境,将来要是条件合适了,我打算自己开办一所学校。”
“办学校?”我立时间有点迷瞪。
“对呗,开一家特殊学校,专门接纳少管所出来的孩子。”李俊峰双眼冒光的解释:“当年我要不是因为进过少管所,出来以后没学校肯收留,绝对不会走上这条道,混咱们这一行的,其实根本没傻孩子,只要引导到位,各个都是人中龙凤,这类学校指定赚钱,最重要的是能广结善缘..”
“哔哔哔!”
就在这时候,一台撑着远光灯的黑色轿车出现在我们前面,车子暴躁的狂按喇叭...
4210 咆哮的老贺
对面轿车,刺目的远光灯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在脸前。
“曹尼玛的远光狗,家里出啥事了!”
李俊峰没我那么好脾气,直接破口大骂,说着话就要往前走。
“别冒失。”我赶忙拦住他,摇了摇脑袋。
此时将近凌晨的两点多钟,突然碰上这么一台莫名其妙的车子,不是有人蓄意为之,可能是喝大了,不管哪种情况,都属于有理说不清,不过第六感告诉我,挡在前面的车子十有**是故人。
“王朗,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我啊?”
几秒钟之后,车门打开,接着又“咣当”一下关上,一条身影弹了出来。
我竭力睁开眼睛,总算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不想竟是贺鹏飞。
这家伙穿一身长款的银色羽绒服,脑袋上扣顶老头帽,往那一杵,像极了没插棍的奶油雪糕。
虽说他的扮相很滑稽,可我却一点可乐的心思都没有,几分钟前,王攀他老子明明告诉我,已经把贺鹏飞和洪震天给抓到了,而他这会儿出现在我面前,就说明王攀他老子要么是忽悠我,要么就是被忽悠。
“哎卧槽,老东西,大半夜的你特么玛得是想找点事儿干吧!”
李俊峰甩开我的手臂,骂骂咧咧的径直走了过去。
“你要干嘛啊?”
距离贺鹏飞还有不到三米远时候,李俊峰骤然停驻,对面的老贺从怀里拽出一把黑漆漆的“仿六四”手枪,皮笑肉不笑的甩了甩手臂:“欺负我岁数大,想跟我比划比划?信不信我让你往后新年当忌日过!”
“吹牛逼,来!往这儿嘣!”
李俊峰是什么人?那是宁折不弯的性格,从崇市起步到我们落户鹏城,在没有家里那几尊“杀神”出现的时候,他就是家里唯一的战犯,别说拿枪吓唬他,就算搬门迫击炮,他估计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说着话,李俊峰再次往前迈步,左手抬起,作势要去抢夺贺鹏飞手里的家伙什。
“疯子!”
我慌忙大喊一声,刚刚灯光太刺眼,我只看到贺鹏飞穿件银色羽绒服,现在差不多缓过来,我才注意到,他衣服上破了好几个窟窿,胸口和衣摆处都挂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就连他开的那台黑色“本田”轿车的前保险杠也碎了大半,很明显这老东西一定刚刚经历过什么大型的殴斗。
“嘣!”
可我还是晚了半拍,沉闷的枪响在李俊峰举起手臂的一瞬间泛起。
李俊峰瞬间捂着小腹,踉跄的晃动两下,接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贺鹏飞吐了口唾沫,举枪再次指向倒在地上的李俊峰喝骂:“妈的,跟我玩凶狠,你排不上号。”
“老贺!有什么话好好说,冲我来,行不?”
见到这一幕,我急急忙忙的往前跑,同时举起双手叫喊:“真把他杀了,今晚上就算是贺来也保不了你,不止保不了你,他自己可能也得让我斩草除根,他媳妇怀孕了,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听见我的诈唬声,贺鹏飞迟疑几秒,仰头看向我。
感觉他不会再补第二枪,我这才舒了口气,放慢脚步,高高举起双臂道:“能杀出重围,说明你肯定不想死,既然找上我,就代表着你相信我能帮助你转危为安,有啥事情,咱们爷们单独唠,行不?”
贺鹏飞拧眉瞄了我一眼,随即一脚踢在李俊峰身上,冲我歪脖斜嘴道:“阿来说的对,你和王者商会那个赵成虎一个吊样,全是长在心眼上的篮子,既然你有诚意,那我就暂时先放这个狗东西一命,来,慢慢把你身上的东西全部掏出来,丢在地上。”
“行行行,这都是小事儿。”我毫不犹豫的点点脑袋应承,一边往前跨步,一边将兜里的烟盒、打火机、手机拿出来往地上扔。
直到所有口袋全都被翻的底朝天,他才跨过李俊峰来到我跟前,用枪管子戳在我脑门上狞笑:“你挺有招的啊,让本地巡捕给我们扣上个流窜作案的名头,怎么着,是打算把我们全都锁在这地方呗。”
“老贺,现在扯这些老婆舌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双手扎地,纹丝不动道:“你现在能站在我面前,就说明我的招肯定没奏效,既然没奏效,那咱就谈谈你得所感所想,你想要平安离去,还是准备让我给你拿点什么补偿,大可以说出来。”
贺鹏飞棱着眼珠子盯盯看了我几秒钟,猝不及防的举起枪把就砸在我脑门上,恶狠狠的咆哮:“去尼玛得!我就烦你和赵成虎那股子如出一辙的逼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运筹帷幄,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是吧!”
我被他砸的晃了晃,鲜血当即顺着脑门就滑落下来,但是却不敢躲闪,唯恐狗日的气急败坏又把苗头对准李俊峰。
“没有,但凡我能料事如神,咱俩也不会碰上面。”任由滚烫的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我抽吸两下鼻子道:“而且我不是赵成虎,咱们之间有过节不假,但并不是我害的你们贺家一落千丈,如果你真有本事,就不该冲我发火。”
“还他妈说!”
贺鹏飞抬腿直接蹬在我的肚子上,他这一脚卯足了劲,当场将我踹飞出去半米远,我“咣当”一下坐在了地上,感觉像是岔气一般的难受。
见我痛苦的捂着肚子,贺鹏飞癫狂的哈哈大笑,枪管又“啪”一下顶在我脑门上,恶声恶气的骂咧:“老子要求很简单,你去自首,就说自己和辉煌公司发生过多次殴斗,把你手底下和敖辉手底下死的人全都报上去。”
我喘息几口,昂头瞄了一眼他身后,随即咬着嘴皮道:“说点现实的吧,你知道这事儿我肯定不会干。”
“不干是吧?”贺鹏飞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攥起手枪回过脑袋就喊:“不干老子马上嘣了..”
“嘭!”
他话刚说出口,整个人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手里的家伙什也一下子飞出去好几米远,只见刚刚被他嘣倒在地的李俊峰怀抱着垃圾桶,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咒骂:“老东西,算命的说我属猫,天生九条命,想整死我,你不行..”
说完,他手中的垃圾桶下坠,又“嘭”的几下接连不断的重重砸在贺鹏飞的脑袋上。
一边砸,李俊峰一边发泄似的吼叫。
反观贺鹏飞,只剩下举着胳膊抵挡,完全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力。
“滴呜滴呜..”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泛起,看到街边处隐约有红蓝光闪烁,我赶紧抱住情绪失控的李俊峰:“停了疯子,这老狗完了,为他搭上咱自己不值得..”
“去尼玛得,要死一起死..”
冷不丁间,贺鹏飞一脚踹在李俊峰肚子上,“呲啦”一下拽开自己的衣服拉锁,抓出来半根雷管哀嚎:“谁特么也别想活了,老子全把你们炸飞...”
4211 游说
贺鹏飞这一脚蹬的相当用力,李俊峰连带着我全都被踹的往后趔趄一步,也就是我俩年轻,才没被他干趴下。
当看到他手中黑漆漆的雷管时候,我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来啊,大不了一起死!”
贺鹏飞趁机坐起来,可能是地面的雪冻住了,他第一下没成功,索性坐在地上,表情疯狂的挥舞手里的雷管嘶吼:“反正我特么活够了,临走时候把你们这俩杂种带走也不亏,正好给我侄子荡平未来的障碍。”
我和李俊峰条件反射的想要往后倒退。
“谁再敢动一下,老子立马拉引线!”
贺鹏飞左手攥着雷管,右手捏在引爆线上,咬牙切齿的狞笑:“不信咱们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来呗老东西!要是让你吓哆嗦,我还混个鸡儿社会!”
李俊峰与生俱来的那股子匪劲儿瞬间被激活,完全不当回事的要往他跟前走。
“疯子别动。”我抱住李俊峰,回头瞟了眼愈来愈近的巡逻车,随即直勾勾注视贺鹏飞:“老贺,咱既没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存在你死我活,趁着巡逻车还没来,你要走,我们哥俩绝对不拦着..”
贺鹏飞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惊弓之鸟,任何一点点挑衅和刺激,都可能让他不管不顾的拉掉引爆线。
此时,顶着警报器的巡逻车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米远,就算借给他一双腿,他也绝对没可能逃出生天。
“唬鬼呢,我特么现在还走得了么?”贺鹏飞当然不是傻子,他也朝巡逻车的方向望了一眼,五官扭曲的咒骂:“你和赵成虎一个样,全他妈都是嘴把式,一定是你花言巧语骗阿来,他才不想再折腾下去,我告诉你没用的,阿来是我贺家唯一的血脉,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把贺家发扬光大..”
“不许动!”
“马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指挥中心,农林路北200米处,发现疑犯贺鹏飞,此时挟持两名人质在手,请求支援!”
巡逻车在这时候停在距离我们五六米处,五六个荷枪实弹的巡捕借着车身当掩体,纷纷举枪吼向贺鹏飞。
“少吓唬老子,我特么动了,你们敢怎么样!”
此时的贺鹏飞绝对已经失控,面对巡捕的包围,非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故意晃动几下手中的雷管吆喝:“敢过来,老子把你们全带走!”
看着他那张完全扭曲成一团的脸颊,我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李俊峰的后腰,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刺激贺鹏飞,深呼吸两口开口:“老贺,你真想死么?真的舍得死么?如果你真想死,根本不会拦住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而是上来就给我几枪,之所以没那么干,就说明我身上肯定有你想要的诉求,不是么?”
贺鹏飞顿了一顿,暴躁的目光闪过一抹清明,攥着雷管的手臂也不由间低垂下去几公分。
感觉有戏,我忙不迭又运了口气,打算继续游说一下。
“迪呜!迪呜!”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又是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响起,一辆多功能指挥车从街尾处驶来,直接挡住我们身后的退路。
“响尼玛币响,给我关了,不然老子马上拽响雷管!”
贺鹏飞的眸子里再次被暴戾不安填满,他声嘶力竭的咆哮吼叫。
随着指挥车两侧车门打开,一大群身披黑色制服的特战队员扛枪将路口彻底封死,一个带队的巡捕手持扩音器劝阻:“贺鹏飞,你已经被我们彻底包围,放下武器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闭嘴!我让你闭嘴!”贺鹏飞挣扎着站起来,一手握着雷管,一边摇摇晃晃的冲对方叫嚣:“再发出一个字,老子马上拉引爆...”
带队巡捕愣了一下,抄起扩音器继续规劝:“控制好你的情绪,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
“闭了!马上给我闭了!”贺鹏飞瞪圆眼珠子,右手已经握在引爆线上,气喘吁吁的咒骂:“以为我不敢说吧!老子现在就证明给你们看。”
带队巡捕瞬间被吓到,赶紧挪开扩音器,扯脖回应:“好好好,我不说话了,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能做到的,我们一定满足,请不要伤害人质。”
“呵呵呵,不敢跟我赌啊!”贺鹏飞吐了口唾沫,像个精神病似的回头看向我:“王朗,你的救星也没辙了,看来你今天必须配合我,不想死在这里,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做,主动自首,向巡捕承认你和辉煌公司这些年的争斗。”
我沉默几秒钟,沉声道:“没问题,但是我想请教一下,我进去以后呢?你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你认为我没了,你们贺家就能重新崛起么?”
贺鹏飞毫不犹豫的大笑:“当然,阿来又聪明又能干,要不是你出现,整个鹏城现在都是我们贺家的,我们完全可以依托鹏城扩散,然后拿下羊城、莞城...”
“真特么敢想,你咋不说你贺家可以称霸全宇宙呢!老绵羊楞充大灰狼!”李俊峰不屑的撇嘴:“你们自己啥实力,自己心里没点逼数?还机八朗朗没了,你们就可以腾飞,头狼是什么时候进入鹏城的?这些年也没见你们称王称霸,顶多算是混得还不错,更别提入主羊城,你们有那点实力不?远的不说,曾经的天娱集团能不能给你干出屎?”
贺鹏飞像是被踩着尾巴一般,横眉倒竖:“你给我闭嘴!”
“我就特么不闭,你咬我啊?”李俊峰一点不带惯着:“有能耐马上引爆雷管,不就是个死嘛,我们哥俩死的起,但是你要想好,我们没了,你那个倒霉侄子后半辈子能不能架得住头狼家的追杀..”
“大伯!同志,你们让我进去,他是我亲大伯..”
就在这时,贺来的声音从街口方向传来。
我们仨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阿来,你不许过来,给我滚!马上滚蛋,老子是老子,你是你,我的一切事情与你无关。”
贺鹏飞率先做出反应,他焦躁的破口大骂,只是眼神中充满了尴尬和不安,从我的角度看的清清楚楚。
想想也能理解,没有哪个长辈愿意被孩子看到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尤其还是一个对自己亦侄亦子一般的存在。
“同志,让我过去吧,我可以保证,让我大伯放下武器。”贺来跟贺鹏飞对视一眼,满脸渴求的朝带队巡捕开口。
“这...”带队巡捕正犹豫时候,贺来突然一把推开他,径直跑了过来。
几个巡捕连忙想要拉拽,贺鹏飞瞬间举起雷管嘶叫:“退回去,不然我马上...”
几个巡捕立时间停在原地,但是贺来根本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踏步:“你拉引爆吧,要死咱们一起死。”
贺鹏飞哆嗦一下,眼睁睁看着贺来走到我们跟前。
贺来红着眼圈面对贺鹏飞:“大伯,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我明明告诉你,不要再往这件事情里掺和,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这个局太大了,我们根本没资格进来,听我的,把雷管丢掉,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肯定会想办法保住你,好吗?”
一边劝说,贺来一边把手伸向雷管...
4212 侄子再穷也祭叔
眼瞅着贺来的指尖一点一点朝雷管伸去,我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才缓缓落下。
贺鹏飞现在明显有点魔怔,一个收不住就可能真的把雷管给拽爆,而眼下唯一能治住他的恐怕就是自家的嫡传贺来了。
谁知道,这时候异状突起,贺鹏飞猛然一把推开贺来,像头蛮牛一般将雷管抱在怀里,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吼叫:“你给我滚,这里的事情和你无关!记住了,你是贺家唯一的血脉,必须把家族重新发扬光大,我替你解决掉王朗,以后...”
“你死了,贺家还有以后么?你认为这么大的事情,光凭我能按得下去不?”贺来咬牙质问:“一直以来,你都知道的,我的理想从来不是什么光大家族,如果不是你有执念,我根本不会去做这做那,你以为我在结识人脉,以为我在展望未来,其实我不过是哄着你玩,因为我知道我不做这些,就没人替你擦屁股,时代变了大伯,再也不是你们那时候舞刀弄枪就能够雄霸一方,如果可以选择,我唯一的梦想就是当个不问世事的废物...”
“啪!”
贺鹏飞抡圆胳膊就是一巴掌甩在自家侄子的脸上,一对虎目瞪的溜圆,不可思议的呢喃:“你特么说什么?”
“我说你之所以认为我很杰出,不过是因为我没办法,如果我不强一点,就没人能再保护你的肆意妄为!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环境,一直都是在被你逼着推着往前走,从我回国开始,你就在一刻不停歇的跟我贯彻你的思想,你所谓的家族大义,我从来不去反驳,不是因为你说的全对,只因为你是仅有的亲人。”
贺来的脸颊瞬间出现一个显眼的五指印,一抹泪水止不住的滚落:“你总觉得我父亲是被王者商会阴死的,可却从来不会审视自己,如果当年不是你嚣张跋扈,王者商会也许根本不会对你和我父亲开战,而且...阴死我父亲的并不是赵成虎或者某个人,是变迁!是制度!是你们自己不懂得变故,不明白急流勇退,赵成虎出现不过是个偶然,即便没有他,也会有李成虎、王成虎。”
“你特么放屁,我二弟的儿子不会那么孬种,你不是阿来...你一定是谁伪装的!”贺鹏飞怔了一怔,发疯似的伸手抓向贺来的面颊,仿佛要把他的脸皮撕下来一般。
几秒钟不到,贺来的腮帮、侧脸就被抓出来好几条鲜血淋漓的大口子,他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大伯抓抠喝骂。
“大伯,在我的记忆中,你跟我说过最多的话应该就是重整旗鼓,要让贺家东山再起,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真实想法?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良久之后,贺来缓缓开口:“或者说,你究竟是期望贺家东山再起,还是只是想让自己重回过去,重新当回那个无法无天的贺老大?”
疯狂抓挠贺来的贺鹏飞闻声愣了一下,突兀“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手里的雷管也一下子扔出去老远。
越哭越伤心,他干脆悲戚的趴在地上,双手无助的拍打地面。
我能理解他此时的想法,那种自己固执的坚持了半辈子的信念,一下被人击的粉碎,确实绝望至极。
“上!”
不远处的带队巡捕见到有机可乘,急忙摆手,比划一个我看不懂的战术动作,接着身后的几名特战队员立即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将贺鹏飞双臂反扭按住。
贺鹏飞既没有挣扎,也没有言语,任由对方将自己制服,脸上的泪水顺着面颊淅淅沥沥的滚落。
望着哭的稀里哗啦的贺鹏飞,贺来深呼吸两口开腔:“我父亲当年用他的方式保全了你我,但并没有换来你的醒悟,我今天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再次保护你,你和洪震天藏身的地方是我举报的。”
被锁上手铐的贺鹏飞闻声,楞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望向贺来。
“走!”
两个巡捕羁押着贺鹏飞,将他用力往前推了一下。
老贺固执的不往前迈步,直勾勾凝视贺来道:“阿来,你难道就那么希望我被抓么?”
贺来抽吸几下鼻子,声音沙哑的点头:“是,我确实盼着你被抓,因为比起来你现在脚不沾地的乱搞,我宁愿你在牢狱之中度过余生,那样至少我想见你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看得到,可能我的想法比较自私,我只希望你活着就好。”
贺鹏飞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自嘲的咧嘴笑了:“玩了这么多年,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最亲近的人是如此的厌恶我,好了阿来,这次我就如你所愿,以后没有在我身边,照顾好自己,也许你说得对,这些年大伯确实太自私了,总是把我想的东西硬塞给你,却忘了问问,你到底喜欢什么,阿飘快要生了吧?”
“六个月了,孩子出生,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带孩子去探望你。”贺来抿嘴挤出一句话:“大伯,我不在乎你怪我,更不在乎你不认我,从我父亲过世起,你我就一直处于一种忙碌,却又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的状态,刚好大家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反思反思吧。”
说完,贺来让开身子,眼睁睁看着巡捕将贺鹏飞从旁边推走。
直至巡逻车门“咣!”的一声合上,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贺来瞬间像是被抽光身上的力气一般,瘫软的坐在地上,泪水决堤一般的夺眶而出,他用双手捂住自己嘴巴,竭力不发出声音,可小兽一般的抽泣还是控制不住的泛起。
有道是:外甥有钱不认舅,侄儿再穷也祭叔。
堂亲尚且千年有人记,更不用说贺鹏飞这样亦父亦伯的存在,当贺来决定要用这种方式保贺鹏飞一份安稳时候,可想而知他的心里是有多撕疼。
“贺来。”我迟疑一下,伸手想要扶起来他,可指头间还没碰到他衣裳,他就直接趴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发出“呜呜”的哭嚎声,那股子悲痛欲绝,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出来。
“两位受害者,麻烦你们也跟我们回去做下笔录。”带队巡捕冲着我和李俊峰示意。
“嘶..”
他话没说完,李俊峰倒抽一口冷气,趔趄的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腹痛苦的呻吟,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傻兄弟刚刚被贺鹏飞嘣了一枪,慌忙扯脖喊叫:“快喊救护车,我兄弟中枪了。”
...
半个多小时后,医院的急诊科门口,叶小九、孟胜乐、高利松全都赶了过来。
“诶我去,咋整的啊?疯子怎么样了?”钱龙焦急的问向我。
我回头看了眼他身后,低声道:“楚玉没跟着一块过来吧?”
“这事儿没敢让女人们知道,不然肯定得炸锅。”孟胜乐递给我一支烟道:“她们这会儿都在宾馆呢,有二牲口和老白保护,安全问题不用考虑。”
“疯子也没啥太大危险,不过失血过多,需要再观察一下。”我点点脑袋,内疚的叹了口气:“这事儿暂时先瞒着吧,疯子特意交代过别让他对象知道,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他上外地帮我办事了。”
“叮铃铃..”
话刚说一半,我兜里的手机猛然响起,扫视一眼号码,我起身朝旁边走去:“说事。”
电话那头传来贺来的声音:“我在一楼大厅,这种情况我上去容易起矛盾,下来聊几句吧..”
4213 懂你的敌人
半根烟的功夫后,医院大厅的门前。
从电梯里一出来,我就看到戴顶棒球帽的贺来倚靠在门槛旁边,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和刚刚贺鹏飞被捕的时候比起来,贺来的情绪缓和了不少,除去眼睛还有些红肿以外,看起来精神状态勉勉强强。
待我走到他面前,他恰巧也抬起脑袋,我俩对视几秒,他迅速将手机揣起来,朝我挤出一抹苦笑。
我掏出烟盒递向他,诚心实意的开口:“下来的路上,我想了一大堆安慰你的话,可真见上面,又不知道应该从哪头开始论起。”
“戒了,希望孩子将来能健健康康。”他摆摆手拒绝:“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慰,大义灭亲这种事儿说出来好像挺明事理,实际上就是一种自私到极点的表现,因为我怕他会影响到我,因为我怕再也见不到他,所以才会给自己找出这样的噱头。”
我顿了一顿,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茬。
只要是人就存在这样那样的**,大多数时间,我们会条件反射的将这种**隐藏起来,至少会借用各种自欺的借口裱饰自己,贺来敢直接了当的承认,光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找你没别的意思。”贺来吹了口气道:“之前咱们就聊过,你们这局棋太大,大到我连旁观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参与,所以这把我们贺家全员退出。”
我思索一下后应声:“你希望得到我什么样的承诺?”
“承诺那东西全是用来锁君子的,你我这样的小人不在此行列。”贺来摸了摸鼻尖道:“我要鹏城!等我大伯判了,我会马上返回鹏城,两年之内你和头狼的任何人不得进入。”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马上应声。
“朗哥,其实你我心里都很明白,等你把手头的事儿全部处理干净,十有**不会再返回鹏城了,我之所以当面跟你提出,既算是尊重,也是在提醒。”贺来继续道:“我确实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可大伯处心积虑了一辈子,总得给他一份能心安的交代吧?”
我抽了口烟,仍旧没有开口。
贺来的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接下来我们和敖辉的争斗,贺家绝不会再出现,不论是敌是友,同样,如果我摇头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孤注一掷,将贺家现有能压出去的筹码一并搬至广平。
说白了,他无非就是想要份脸面,哪怕将来跟人说起,自己也只是用战术拿亲大伯换取了贺家在整个鹏城地下秩序掌控者的身份。
“没问题,我同意。”想透了这一点,我笑了笑点头:“可问题是,现在粤省的头狼公司已经原地解体,杨晨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杨晨?”贺来嘴角上翘,闪过一抹不屑:“说句夸大点的话,整个头狼家能让我忌讳无比的只有你,杨晨不行,张星宇也不行,因为比起来他们,你的厚颜无耻和不择手段才是当今社会圈子最强悍的武器。”
将烟蒂踩灭,我似笑非笑道:“我权当你是在夸我了。”
“谢谢朗哥成全。”贺来也顺着我的话题往下延伸,双手抱拳道:“那我就提前预祝朗哥跨过难关,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想我们可能再也不会碰面,倘若他日有缘,我们在鹏城一醉方休。”
我语重心长道:“也祝你们贺家前程似锦。”
“朗哥..”他长吁一口气,停顿几秒后,摇摇脑袋:“算啦,我还是收起我的好奇心吧,不随便打听你们这局棋的事情了。”
我毫不做作的规劝:“知道的越少命越长。”
“实话。”贺来哈哈一笑:“当年我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我大伯到现在都不懂,有时候想想,跻身二流乃至三流,反而是一种幸运,就好比再次返回鹏城,我至多是面临市里面各路权贵的纠缠,而你现在需要算计的可能就是省、甚至更上一级的注意。”
听到他的话,我陡然间有种好像碰上知己的感觉,苦笑着应声:“尊父是个明白人,要不是没机会,真想多听听他的经历,或许那样我会少走很多弯路。”
“我父亲是个枭雄,在我看来绝对不逊于任何大拿,他比王者商会的赵成虎更加懂得取舍,说句你不爱听的,如果赵成虎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种种机缘,给你一百次机会,他都不是昔年漕运商会的对手。”贺来满眼崇拜道:“他活着的时候,很喜欢将人分门别类,用的他的话说,用体力赚钱的就老实点,用脑力赚钱的就机灵点,用钱赚钱的就狠一点,用资源赚钱的就圆滑点,用人赚钱的就豁达点。”
我品读良久后,实话实说道:“分的很透彻,可他败了。”
“他败在活的太透彻,单反他有我大伯一半的鲁莽,有敖辉一半的不甘,当初死咬着赵成虎不松口,王者商会根本没可能有今天的盛世江山。”贺来眼神泛光的轻笑:“不过那样的话,我和我大伯恐怕也不能从那场浩劫中幸免。”
他说完这句话,我俩齐齐陷入沉默。
足足过去三四分钟左右,贺来突兀抬起手臂:“击下掌吧,如果有缘,希望我们将来能够强强联合,如果无缘,期待我们还能再在顶峰相见。”
瞄了一眼他宽厚的手掌,我一把拍在他的掌面上:“我们本该是朋友。”
“时间还多。”贺来很洒脱的转过身子,摆摆手道:“洪震天今晚没跑走,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只剩下敖辉,对于他这个人,我仔细研究过很久,他轻易不会出现,除非必胜或者必输,保重!”
我杵在原地直勾勾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保重!祝你也祝我!”
男人的一生,似乎一直都在路上。
少年时,为了成绩、为了爹妈的欢颜,青年时,为了工作,为了爱情的归宿,老年时,为了儿孙,为了死后的坟墓,我们不停在走马观花,不停地辗转腾挪,遇到过很多人,又错过很多人,总认为无人能懂,可有时候仔细想想,真的是敌人比朋友更懂你,更真诚,因为他是真心盼着搞死你,所以他了解你的所有长处,也明白你的一切短板。
“心情很复杂吧,我懂!丢掉一个重要对手的感觉就跟老婆离婚差不多。”
冷不丁间,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回过去脑袋,见到一个年纪约莫在五十多岁上下,身材干瘪的老头,当看清楚他的模样时,我瞬间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攥起拳头:“敖老狗!”
“看来你非常需要加强素质学习,对于年长的人,最起码称呼上的尊重都没有。”他似笑非笑的双手插兜:“其实贺家那小子的对我的总结还是挺到位的,唯一有所缺陷的是,我不一定非在必胜或者必败的局面出现,大部分时间,我更喜欢躲在暗中观察,细细品读每个人的喜怒哀乐,然后加以利用。”
“咳咳咳..”
不远处,一个穿件连帽棉服,帽子扣在脑袋上的身影像是肺痨一般故意发生声响,我定睛一看竟是前几次跟二牲口斗的不分胜负的那个“皮校长”。
将目光从皮校长身上抽回,我再次盯向敖辉:“这是知道我身边没保镖,跳出来想显摆一下呗。”
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大拿,有社会圈里的王者,也有庙堂之上的豪吏,更有海外独霸一方的巨枭,这些人中,不少人能对我产生气势上的压迫,敖辉就属其中之一,只是他同于平常那些大咖的那种咄咄逼人,他更像是一尾毒蛇,一尾只要我稍稍不注意,他就会突然蹿起让我开膛破肚的曼巴蛇...
4214 十个数
“老狗,你想怎么玩?”
沉默几秒,我试探性的往他面前迈步。
“咳咳咳..”
不远处,长得神似“皮校长”的那个玩意儿再次咳嗽两声,一只手直接摸向胸口,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你最好跟我保持距离,不然他一定会让枪声在医院震响。”
敖辉不为所动,脸上挂着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斗了这么久,你应该了解我的,我虽然喜欢开玩笑,但不是何时何地都能开玩笑。”
“这次呢,准备跟我讲点什么笑话?”又瞄了一眼“皮校长”,我警惕的选择停驻,平静的看向他道:“时间很有限,你最好能加快一点语速,不然我怕二牲口待会过来救场,你那条狗没命跑。”
“你应该多听听敌人的总结。”敖辉精神病似的念叨:“他明明告诉过你,我会在必胜或者必输的局面出现,既然我敢站在你脸前,就说明有十足的把握没人能打搅到你我的聊天。”
一直以来,我都笃定自己不鸟敖辉,可特么真撞在一块,光是气势上,我似乎就被他拿捏的稳稳当当。
“杨家寨的工程,应该是你围魏救赵的第一步,接下来你会借着工程,让那群愚民去心甘情愿的替你烦杨利民,只要杨利民点头,扫h办对你们的关注就会被动减弱,是这样吗?”敖辉又笑了笑,从衣服口袋摸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鼻烟壶,放在嘴唇上嗅了嗅:“紧跟着,你会趁机把陈花椒、张星宇全部保出来,然后你们一拨人整齐的消失,我猜的没问题吧?”
我心底瞬间一惊,这老狗头对我的计划几乎了如指掌,就好像我俩是坐在一块共同研究出来的一般。
尽管心里面已经开始翻江倒海,我的目光始终没有任何闪躲,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他褐色的眸子。
“计划绝对没问题,合情又合理。”敖辉歪脖道:“不过这里面有两件事情,你似乎一直都没有表露出来,第一是杭城的王嘉顺、刘祥飞和聂浩然,这仨小家伙既算得上你们头狼的股肱之臣,也是你的接班人,他们怎么办?你打算全部弃掉么?再者,就算你的计划成功,扫h办对你们疏忽关注,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你最少得丢出来一到两个有分量的自己人,让他们完任务吧,到那时候,你该如何应对,再把谁弃掉挡箭?”
我拧眉打断:“你是不是高估了咱俩的关系?我怎么做,需要向你汇报么?”
“咳..”
我话音刚落,长相酷似“皮校长”的那个家伙就朝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慢条斯理的开腔:“老板,需要把人带回去么?”
敖辉再次嗅了口鼻烟壶,表情惬意的努嘴:“需不需要得看小王总的配合程度,王朗啊,跟你实话实说,我每天都有不下十次机会干掉你,可我不想那么做,你应该懂其中原因吧。”
老早以前,我和张星宇就分析过敖辉这条老狗为什么会对我们穷追猛打,说白了,他就是想要借着我的由头,摆脱第九处和天弃组织对他的抓捕,如果我被抓扫h办拿下,不论是我师父林昆,还是江静雅的她哥王堂堂一定会竭力想辙,到那时候,敖辉完全可以抓住漏洞,保自己一世平安。
这事儿说起来比较复杂,实则就是鱼和饵的关系,我要是能在第九处和天弃组织的帮衬下侥幸,他就能以此为要挟,勒索我师父和王堂堂,所以斗了这么久,不管咋难受,我都始终不爱求助师父和王堂堂。
见我半天沉默不语,敖辉眨巴眼睛道:“我不想杀你,但不代表没能力办了你,就算不杀你,我也有办法让你痛苦,这几天我捋着你的思路盘算很久,实在是捉摸不透你接下来的打算,才会现身跟你谈谈,只要你告诉我,刚刚的两点疑问,让我能够继续见招拆招,我可以马上就走,不然把你抓走,我总有办法撬开你的嘴巴。”
“老头,你挺变态的。”我鄙夷的吐了口唾沫。
“哈哈哈,在这方面,你们还是有很多共通性的,只不过我脏在表面,而你脏在方式。”敖辉转动脖颈:“比如你工地上那个叫秀春的农村妇女,如果被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你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你说她还会不会继续为你卖命,再比如车勇,我不否认你可能把他当成朋友,可当他和钱龙、李俊峰这类你起家兄弟摆在一起,只能二选一的时候,他会怎样,你告诉过他么?”
我的两撇眉头顷刻间拧巴在一起,这狗东西的每句话都像是个钉子,直插我的心脏,他说的那些“可能”,我其实一早就在心底里盘算、衡量过,如果真的发生,我的选择也一定是他猜测的那样。
旁边的“皮校长”恶心至极的“滋溜滋溜”舔舐几下厚厚的嘴唇片,鼻梁上的眼镜片因为温度的缘故蒙上一层雾气,让狗日的显得尤为狰狞可怖,他一个箭步扎到我跟前,抬手一把捏在我的肩胛骨上,阴森森的出声:“老板,我最近一直在看满清十大酷刑,不如把他带回去,让我做个研究?我保证不会要了他的小命。”
敖辉揉搓两下深陷的眼窝,冲着我的面颊吹了口气:“小王总,你还有一分钟考虑时间,我的确把你当成一枚重要的饵,但你应该想到,钓鱼人不会在乎饵是否残破,对于掌竿的来说,只要还能用,其他都无所谓。”
我豁嘴反问:“你难道不怕我信口胡诌?这种情况,你觉得我会说真话么?”
“我会用我的方式判断真伪,小王总啊,鱼饵不该总是质疑钓手,这是常识。”敖辉很无所谓的昂起脑袋:“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
“理论上一点毛病都没有,可关键操作实在太牵强,一只猪打算用狼钓猛虎,本身就是个笑话!”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扯几句无关痛痒的闲嗑时,身后猛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一瞬间,我身体控制不住的抖了个机灵,这声音我太特么熟悉了,慌忙转过去脑袋。
三米开外,医院的门口处,一条精壮的身影闯入我的眼眶。
马丁靴,运动裤,连帽卫衣外面套件草绿色的常服大衣,脸上捂着个防寒面罩,再配上他差不多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竟是沉寂许久的地藏。
跟我眼神交汇两秒,地藏直视“皮校长”开腔:“吴枭,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挪开自己的狗爪,三..二..”
“一”字还没吐出口,地藏一记俯冲直奔而来,速度奇快,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长相酷似皮校长的吴枭急忙拉着敖辉往后撤步,可还是晚了半拍,左肩膀头被地藏擦中,这家伙的本事也不小,挨了一下后,利索的从怀中抽出一把尺子长短,一指多宽的短把唐刀,刀尖直指地藏。
“五年特战队,两年雇佣军,期间还给不少东南域的富豪当过保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凡响的地方。”地藏再次朝前迈开一步,正正好挡在我面前,挑衅的摇了摇脑袋:“按理说,你和二牲口应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会对他杀意滔天呢?”
淡定的语气,配上地藏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颊,无疑在气场上盖过吴枭一头。
吴枭紧绷着五官,戒备的出声:“你是地藏?”
“准确的说是头狼地藏!”地藏甩了甩手腕子,手指背后的大门:“我给你个机会,现在带上你主子跑,十个数之后我追你们,能不能逃走看你们造化,现在开始倒数,十..九..八..”
吴枭审视的瞄了一眼地藏,毫不犹豫的拉起敖辉,拔腿就朝医院门口跑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