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5 内幕
清晨五点多钟,我和吕哲将钱龙送到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
原本以为这虎犊子只是单纯淋雨发烧,哪曾想送去医院以后,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和呕吐,随后直接从门诊科被推进了急诊室。
一直折腾到早上八点多,医生护士们都开始换班,钱龙才被送进病房,瞅着小脸蜡黄的他,我心底那股子无名火瞬间蹿起,莫名其妙的接了一通电话,结果正主连城到现在都没见着不说,还害的钱龙惹上一身病,最主要的是我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卷入怎样的一场漩涡中。
见我怔怔发呆,吕哲拿胳膊靠了靠我安慰:“朗哥别担心了,我刚问过医生,龙哥是发烧引起的肺炎,问题不算大,我刚刚找医生塞了个红包,到出院为止,这个房间都归咱,你快睡会儿吧。”
“咳咳咳..”
这时候钱龙孱弱的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俩干笑:“又特么给组织拖后腿了。”
“别扯没用的屁话,你把自己养好,就是对老子做最大的贡献。”我既心疼又自责的训斥一句,随即坐到他旁边,指了指旁边的空床,朝吕哲道:“你一宿没合眼,麻溜睡会儿。”
吕哲惯性的捶打自己胸脯子:“哥,我身体棒,不用歇..”
“你当我跟你客气呢?”我挑眉喝斥:“赶紧睡,睡醒给我跑腿去,你龙哥倒下了,难不成你指望我一个人忙前跑后啊。”
吕哲一顿,立即咧嘴傻笑:“诶,我这就睡,保证不会耽搁。”
安置好钱龙,我借口上厕所,慢悠悠的走出病房。
犹豫良久,拨通韩飞的号码。
可能是新号码韩飞不认识,我连打好几通他都不肯接,最后不得已给他发了条我是王朗的信息后,他才给我回拨过来。
没等我吭声,韩飞先一步怨气十足的出声:“你什么情况啊朗朗,说好在我朋友的招待所碰头,结果我朋友连你们是啥时候退房的都不知道,你这搞得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了。”
“南苑医院,我在门口等你。”我没心思跟他辩解,直接甩出来我现在的位置。
一个多小时后,我总算在医院门口见到了韩飞。
韩飞的眼圈里红丝密布,头发也油乎乎的,可以想象到他这一路有多风尘仆仆。
从车里下来,他声音沙哑的念叨:“朗朗,到底咋回事啊,你神一阵鬼一阵的..”
“吃早点么?我请你。”我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早餐铺子,见他还处于呆滞状态,我豁嘴一笑,勾住他脖颈道:“边走边说,别说你现在瞅我像个精神病,我自己也觉得快特么崩溃了,事情是这样的..”
早餐摊上,听我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完后,韩飞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吃啊,小笼包味道不错。”我摆摆手招呼。
“这事儿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跟着乱掺和了。”韩飞咳嗽两下道:“连城的身份咱不用多说,敢整的他的能是善茬么?我说句不该说的,可能你搁粤省风生水起,但在这龙城脚下连个弟弟都属不上,还有一点,我不知道你考虑过么,这事儿御林军内部真不清楚么?说得再直白一点,身为未来的掌舵人罗权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么?如果这是人家内斗,你稀里糊涂的往上凑,不等于是在给自己找活干么?”
或许是他和连城之间并没什么实质交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韩飞的话还是相对比较理性,当然他说的这些问题,我也全都想过,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尽自己的能力替连城撑起一面旗。
“得,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你这人到死都是这幅臭脾气,总认为自己的想法全是对的。”见我不言语,只是咧嘴傻笑,韩飞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子道:“提前声明昂,我肯定不会往这事儿上涉足太多,顶多帮你打听打听。”
我立即双手抱拳:“谢了飞哥。”
把韩飞喊过来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他的想法,可我在上京实在是没什么靠谱的关系,只能豁出去这张脸给他耍赖皮。
“你特么得,混社会全靠一张脸。”韩飞哭笑不得的骂了我一句,摆摆手道:“快吃吧,完事咱俩上我一个朋友那里晃一圈,咱说好了,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我帮你问完马上走,这摊浑水我是蹚不起。”
吃罢早饭,我和韩飞驱车径直赶往东城区。
路上,他跟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待会要见到的那位咖的情况,对方姓“李”,跟韩飞算得上世交,从父辈时期就在一起交好,关系绝对可靠,这位李姓小咖目前也在御林军任职,不过只是个清水部门的文职。
车子行驶到一个叫“电力家属院”的老小区门口,韩飞招呼我下车。
昂头望一眼,满是枯萎爬山虎的露面,我开玩笑的打趣:“我还以为上京那些有本事的权贵都住大别墅呢。”
韩飞轻声解释:“早年间上京有句老话,东富西贵南贫北穷,现如今住在东城西城有钱的不一定是大吏,有钱的贵族都在郊区,市内只是留着房子而已,至于肩膀上挂衔的,基本都在绿营大院里,我朋友要不是打着照顾父母的幌子,咱得上大院里找他。”
...
不多会儿,我俩来到他朋友家里。
对方是个四十出头的儒雅男子,戴副黑框眼镜,文绉绉的气质像个大学老师多过行伍出身。
一番寒暄之后,男人将我请进书房,韩飞则借口上厕所没跟进来,我知道他是不想往这件事情上过多插足,但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让我心存感激,毕竟我不能指望所有朋友都像我似的不管不顾。
给我倒上一杯茶后,李姓男子若有所指的微笑道:“小王啊,我和连城也有过几面之缘,咱说实在的,如果放在平常,我想高攀他可能都轮不上,所以答应韩飞跟你见面,我也是有自己一些小小的诉求。”
“我懂,如果城哥侥幸脱困,我做东邀请您二位好好的把酒言欢。”我立马心领神会道:“假设我城哥时运不济,我打死都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到过您这里,跟您见过面,我虽然是个没啥文化的泥腿子,但言出必行的道理还是懂得。”
“聪明人。”他莞尔一笑,压低声音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吧,连城之所以会被停职自省,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个妇女带着孩子实名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而当时罗权刚好在现场参加会议,你可能也知道,连城近期很受我们那位少主的待见,听到自己青睐手下被人爆出如此丑闻,尤其还是他刚刚才亲自保荐连城升迁,换做是谁都会愤怒,被停职以后,连城曾当晚找到罗权,据说..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两人在罗权的办公室发生了很大的争执。”
“不可能,连城不是这样的人。”我拧着眉梢喃喃。
别人不了解,但我再清楚不过,连城是个功利心很重的人,他的几次婚姻,全是奔着女方的家室,很多时候我曾经怀疑连城可能是个没感情的机器,所以他绝不会在这方面犯低等错误。
“别急,听我说完。”李姓男子继续道:“被停止之后,罗权并没有疏远连城,而是变着法把他调到自己身边,让他以生活秘书的方式一块到国外考察,但连城可能是委屈,也可能是想气一下罗权,直接拒绝掉不说,还申请休假,我们那位少主可不是惯孩子的家长,熟悉的都知道,他脾气相当暴躁,当即同意连城请假条,批条是经我手出去的,之后我听说连城当晚开车离开上京,好像是打算到藏区自驾游,再然后..一些小道消息就传了出来,说有人看到连城的车停在hb某地的服务区里,还说他可能被高喜的家里人给抓了。”
我拧着眉梢发问:“李哥,我打断一下,您口中的高喜又是谁...”
4006 大胆的猜测
“连城前段时间刚刚升职,你知道么?”
听到我的询问,李姓男子迟疑一下反问。
我点点脑袋回答:“大概知道,好像是负责后勤这块了吧。”
“对。”他抿了口茶水,声音又降低几个分贝:“从他升职到被举报,其实总共不超过一周时间,据说哈..我也只是听说,连城升的并不光彩,原本上面已经内定好了人选,如果不是内部那位突然暴毙,根本轮不上他。”
我猛然间想起来出发上京之前师父曾跟我说过的事情和“高喜”这个人名,吞了口唾沫道:“内定的是高喜?前阵子新闻上说死在什么商场火灾里的那位?”
“呵呵,咱们就是闲聊,出门就忘哈。”李姓男子谨慎的摆摆手:“如果不是你跟韩飞的关系,我才懒得乱嚼别人的舌根子,这话你可别出去乱讲,不然就是坑老哥我。”
“您放心,我发誓不会。”我忙不迭打包票:“您再跟我继续往下说。”
“其实新闻上爆料的火灾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在这之前,高喜的身份还没得到辨认,自然也不会引起我们这些人的注意。”他舒了口气道:“自打确认死者中有高喜后,各类小道消息就开始乱传,毕竟他和连城都算得上近几年御林军里的红人,加上连城升的突然,免不了会引人浮想连连。”
这家伙和所有文人一样,说话都喜欢磨磨叨叨,我禁不住催促:“确实,那您再跟我说说有人发现连城的车停在服务区之后的事情吧。”
“之后,有人说曾在上京的某间星级酒店见到了高喜的家里人,也有传闻说高喜家里人找到罗权那里破口大骂,当然这些东西我反正没亲眼看到,不管妄言是真是假。”他咳嗽两下道:“但连城的车子停在服务区里是真的,罗权曾让人到现场勘察并把车子开回来了。”
我捏着衣角,稍微有些紧张的问:“开回来车子,说明连城不在现场是吧,为什么没人找他呢?”
“怎么找?”李姓男子很直接的反问我一句:“他休假三个月,假期还没到,只要不犯错误,我们内务部是无权过问他去处的,况且他也不是失联,电话能够打通,也是他本人在接,他用得是绿营统一配发的专用电话,自己关掉gps,除非动用大型设备才能定位,而动用那种设备,需要触底级别的领导签字,罗权也得申请。”
“呼..”我倒抽一口凉气,停顿数秒后,又问他:“您刚刚提到的高喜是个什么情况,方便跟我详细说说么?”
“高喜啊,他也不是个简单角色,父辈、祖父辈都曾在御林军内服役,只不过并不算罗权家族一系,虽然都说罗权是御林军少主,但上面怎么可能会让一家独大,这道理不用我多解释吧?”李姓男子笑了笑道:“高家就算是另外一系的铁杆嫡系,每一代都会人入伍,尽管一年不如一年,可在中下层的影响力还是相当的。”
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因为罗氏一族愈发强横,高家人很难在退伍之后继续留在绿营。”他想了想后道:“但是高家的上面的那位对他们确实不薄,会在各个方面予以支持和帮扶,所以高喜的家族在他们当地也算得上名门望族,高喜算得上年轻一辈最有可能留在绿营的,结果飞来横祸,所以有人说他们绑了连城,我觉得也不是空穴来风。”
“高喜是哪的人?”我抓了抓后脑勺发问。
李姓男子脱口而出:“廊f,距离上京一步之遥。”
盘算片刻后,我很小声的提出疑问:“李哥,你说有没有那种可能,罗权或者说罗氏一族不希望高喜留队,然后让连城..”
“这话我可不敢跟你瞎聊。”他赶忙面红耳赤的打断我的话:“兄弟啊,我就是个低层文职,能了解到的东西也全是不知道传了多少手的传闻,今天不早了,我待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就不留你和韩飞在我这儿吃饭了,有时间吧,咱们再慢慢聊。”
李姓男子的表情瞬间变得恐慌,完全不愿意再跟我继续聊下去,看他下逐客令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舔着脸磨蹭,客气的跟他拜别后,才跟韩飞一块出门。
我俩刚刚上车,韩飞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嗯嗯啊啊”的应承半天后,瞟视我一眼:“小朗子,你是啥话都敢往出瞎蹦跶啊,刚刚真把我哥们给吓着了,电话里一个劲嘱咐我,千万别说我领你去过他那里,别说他胆小,我听完都特么冒了一身白毛汗。”
我干笑道:“飞哥,我只是猜测而已。”
“兄弟啊,有些猜测只适合烂在肚子里,说出来就是罪。”韩飞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他让我转告你,自古帝王多薄情,从来民从有忠义,任何一个达到顶峰的存在,总是先谈利益再论情义。”
我连珠炮一般的开口:“飞哥,火灾的事情你知道么?我不信连城会那么鲁莽,我跟他接触的比较多,对他性格再了解不过,他是一个宁肯错失良机,也要稳中求胜的人,干掉一个有背景、有实力的竞争对手这么低劣的操作,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兄弟!”韩飞冷不丁打断我:“事情的真相,我没有任何兴趣考究,如果不是你,哪怕连城让击毙,我顶多也就是诧异一下,肯定不会多问半个字,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规则,对于我这种生意人来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我..”我顿了顿,随即干笑着缩头:“对不住啊飞哥,我刚刚情绪有点失控。”
“我当你是哥们,也愿意不厌其烦的劝说。”韩飞缓了口气道:“你刚刚的猜测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幻想,但这些都不重要,不是么?”
我愣了好一阵子,无可奈何的苦笑:“是,一点都不重要。”
假设连城真如我猜测的那样,甘心情愿的给罗权当刀子,即便有一天谎言被我揭穿,又能如何?反正我没本事扭转乾坤,更没有本事让罗权低头承认。
“连城失踪好几天了吧,你都能轻而易举的听出来是有人在冒充他打电话,罗权会没有丝毫察觉?如果罗权想找他,你觉得很费劲吧?”韩飞喘息一口道:“可为什么事情结果没有按照你想象中的进行,这说明要么是罗权默许的,要么就是他也被什么给羁绊住了,不论哪种情况,你认为你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我咬着牙豁子回应:“连城是我哥们,跟你一样的哥们。”
“哥们不是无价的,有人给我一千万我可能不会卖掉你,可一个亿呢?十个亿呢,一百个亿呢?我总会为其中一个数字所动摇。”韩飞沉着脸道:“成全情义最好的方式是量力而行,并非飞蛾扑火,也许你认为我很现实、市侩,什么东西都喜欢拿钞票去衡量,但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做到视钱财如粪土,看权贵为浮云?不为了名利,这场明争暗斗会发生么,咱俩哥们一场,你让我替你刀山火海,对不起,我没那个义务,可你要说想离开上京,兄弟我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把你送回鹏城,现在我要去机场,下个路口之前你都可以选择,于我同行,亦或者继续耍你那套一腔孤勇...”
4007 解决问题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我紧紧咬着嘴皮在心底犯着嘀咕和犹豫。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老祖宗发明“谈虎色变”这句成语饱含夸张的成分,可到今天我切肤经历了一场,才发现汉字的魅力就是能够让人设身处地。
“飞哥,停车吧,我想好了,要当一把狗屁不通的傻狍子。”
眼见汽车就要驶过街口,我清了清嗓子开腔。
韩飞侧头扫视我一眼,拨动几下方向盘,将车靠到了路边。
“你说的都对,尤其是那句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规则。”我挤出一抹笑容:“在我们那个圈子里,为兄弟拼到力所能及就是规矩,我对连城是这样的,对你也同样是这样的,至少我现在的处境还不是那么操蛋,不是么?”
“日浓八代,你特么杂个神比斗斗呢!”韩飞额头泛着青筋,气的连方言都爆出来了,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你跟我说说啥叫处境还不是特别操蛋,非等人拿枪戳你裤裆上,才算山穷水尽?”
见到他气呼呼的模样,我神经兮兮的咧嘴笑了:“看到你为我生气,我真挺满足的,最少这场江湖我没白混。”
“傻逼!你知道什么叫傻逼不?”韩飞喷着唾沫星子咆哮:“傻逼就是你这种,有人揪着耳朵告诉你,前头是个火坑,你还非要蹦下去感受感受是不是恒温,去死吧,死的时候别特么告诉我,老子嫌买花圈费钱!”
我抬起胳膊,擦抹一下他嘴边喷出的唾沫,笑的愈发开怀:“哈哈哈,飞哥你为什么会紧张我,因为我曾经也对你肝胆相照是不是?现在的连城何尝不是无助到极点,如果他想坑我,随随便便往出喷几句,足够巡捕找我上门服务,为啥我还平安无事,不因为他的义薄云天么?他对我披肝沥胆,我就得还他一场荣辱与共。”
“哒哒哒..”
这时候车窗玻璃被人敲响,一个骑摩托的交警捧着发单本出现。
“敲鸡毛敲,日脓包!”韩飞降下来车窗玻璃,不耐烦的爆粗。
交警拧着眉头出声:“麻烦你尊重一点,这里不允许停车,否则我要给你贴罚单了。”
“贴,有多少贴多少,贴个罚单算逑,有本事你把老子抓起来。”韩飞一反常态的低吼。
吼完以后,他又朝我摆手驱赶:“滚滚滚,一刻都不想看见你。”
车外的交警也急眼了,表情严肃的警告:“先生,麻烦你下车接受检查。”
“我不下去,有本事你把车拖走。”韩飞直接把车窗玻璃升起,随即又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抛给我:“死的时候别通知老子,没时间,这点钱就当我给你随礼了。”
看到这一幕,我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接过银行卡,大摇大摆的下车,关上车门的一刹那,我坏笑着朝他撇嘴:“喊的那么理直气壮,到头来咱们还不是一种人。”
“憨日苁,,豺狗娘养得!”韩飞赌气的扭过去脑袋。
走出去老远后,见到又有两台骑警把摩托车停到韩飞的车跟前,我表情诚恳的深鞠一躬:“谢谢你飞哥。”
其实韩飞整这一出,无非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得不继续留在上京的台阶,而他丢给我的那张银行卡,说白了就是害怕我取自己卡上的钱会被监控到,这个嘴里满口市侩的商人,到头来还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老子拿你当兄弟,走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记得联系我。
我拦下一台出租车,打算返回钱龙所在的医院,屁股刚挨着车座时候,我冷不丁看到街对面有个人影正直愣愣的盯着我看。
那人穿件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扣在脑袋上,脸上还捂着个口罩。
是他!昨晚上在招待所下面盯着我窗户看的那个家伙。
看清楚那家伙后,我本能的催促出租车司机赶紧开车,可等车子行驶起来以后,我心底又莫名其妙生出另外一个想法,或许这个人跟冒充连城那帮家伙并不是一伙的,他也不想害我,不然我现在早就应该被围追堵截才对的。
“师傅,停车。”想到这儿,我忙不迭又喊了一声。
从车子里跳下来,我昂头望向街对面,可是刚刚那道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左右巡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后,我禁不住自言自语:“你是谁,到底想干嘛?”
打开手机导航,看了眼医院离我现在的位置不算特别远,我索性步行往回走,同时在心里暗暗期盼,那人会不会又突然冒出来。
一边走,我一边回忆着刚刚那个李姓男子的话,迟疑良久后,我凭借记忆拨通王者商会赵成虎的号码,师父曾跟我说过,王者商会能够有今天的荣耀,至少有一半功劳归于罗权,由此而见赵成虎和罗权的关系。
电话响了没几下后接通,赵成虎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哪位?”
“三哥,我还以为你得给我整两句阿拉伯语呢,据说科国那边不是都说阿语嘛。”我开玩笑的打趣。
电话那头的赵三哥沉默一下,似乎是在确认我是谁,随即哈哈大笑:“兄弟,你傻还是我傻,来电显示是上京,我跟你唠哪门子外语,况且我也不会说鸟语,在我的概念里汉语是最美的,想跟我聊天或者谈生意,甭管是哪国人,他得先学几句天朝语音。”
我插混打科的调侃:“此时此刻,我想为三哥你高歌一曲,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三哥笑骂一句:“麻溜刹车昂,再不唠正经事,我可挂电话了,咱们有时差,doyouknow?”
我深呼吸两口,整理一下语言:“哥,是这样的..”
听我说完以后,电话那头的赵成虎瞬间陷入沉默之中,良久之后才开口:“你给我打这通电话主要想表达什么?让我帮你问问罗权,是不是打算让连城当炮灰么?还是准备让连城当弃子?”
感觉到他说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干咳两声道:“三哥,你跟罗权的关系好,我寻思着你俩能对上话,如果不方便的话,权当我没说。”
“那我就当你没说。”赵成虎很直接道:“兄弟,拿你二尺八的脑袋好好想想,这话谁都能问,唯独我不行,撇去合作关系,我和他也是兄弟,你让我揭我兄弟的秘密合适么?凡事多问自己几个为什么,再问几个凭什么。”
“三哥,可是这牵扯到一条甚至几条人的性命啊。”我不死心的辩解。
赵成虎轻飘飘的反问:“与我何干?地球上每分钟都有人死,我又不是救世主,你有你的兄弟和在意,我同样也有,况且这种事情说穿了是御林军的内部矛盾,连城当初既然愿意加入其中一方的阵营,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位极人上是他的选择,身陷囹圄也是他的选择,你乐意帮他,是你的事情,但不能损害到我兄弟的利益。”
听他把话说的那么死,我知道再多争执也没任何意义,自嘲的接茬:“行,我知道了三哥,麻烦你了。”
“小朗啊,别嫌三哥说话重,任何一段值得交往一生的交情,都需要铁和泪水的磨砺,你在这种时候没有抛弃连城,说明证明你行,其次说明连城眼不拙,我赞许也支持,可罗权是我兄弟,我们经历过上述所有,我作为一个跟你渊源颇深的老哥,不言不语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赵成虎语重心长道:“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个小暗示,不论这事儿和罗权有无关系,至少连城现在应该是活着的,他活着就说明罗权在犹豫,在权衡利弊,只要让他认为利大于弊,一切迎刃而解,你要做的是尽力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就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凡事从根上想辙,你是因为什么去的上京,那就把问题回归到这方面,你只是第一次参与到如此段位的纠葛上,所以才会让揍得手忙脚乱,回归原点,重新捋一遍,你会发现一切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复杂...”
4008 黑出租
古语有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正所谓,与智者同行,与高人为伍,取众人之长,才能长于众人,赵成虎的一席话瞬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将我捶醒。
从进入上京以来,一系列莫名其妙的遭遇打的我整个人懵上加懵,我的思维始终都活跃在如何得知连城的具体消息上面,却忘了去找寻连城为什么会遇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连城出了问题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他现在的状况到底有多糟糕已经不是我需要去考虑的东西,我要琢磨的是如何化解他的糟糕,如何清理掉给他制造糟糕的人或事。
沉寂片刻后,我豁然开朗的出声:“谢了三哥。”
“小朗啊,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是运气使然,也可能是一些特别的经历,甭管怎么样,既为人主,那就得拿出一往无前的气势,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双面性的,想要人为你好,首先你得为人劳。”电话那头的赵成虎哈哈一笑:“连城究竟发生了什么,说老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但是..”
说到这儿时候,赵成虎顿了几秒钟,才接着道:“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罗权很待见你,也愿意培养他,光是我就不止一次听罗权提及连城,但是喜欢归喜欢,总是个极点的,如果跟背后的家族,将来的权势比起来,欣赏这玩意儿只能靠边站,你懂我意思吧?”
我磕巴的出声:“三哥,我..”
“你是聪明孩子,头狼公司发展到今时今日,跟我们王者商会,甚至于国内大部分的社团比起来都不会逊色太多,即便我没有亲历亲为你这一路的成长,也能想象到你付出了多少。”赵成虎长吁一口气道:“套用一句俗话,自己富不算富,你得让身边的挚友全都富起来,那才是真正的有价值,假设连城的生死真的能牵动到你整个头狼公司的变迁,我想罗权一定会去慎重思考他这位爱将应该何去何从。”
“呼..”我吐了口浊气,脑瓜子顷刻间变得清醒无比。
“作为罗权的好朋友,这些话我其实不应该说的,可你跟我又渊源颇深,我更希望咱们的情谊能够越来越近。”赵成虎轻声细语道:“万事不要急,急就会出错,而站在你现在的层面,一次错误就足够毁掉半生拼搏。”
我心悦诚服的感激道:“谢谢三哥,我一定谨遵教诲。”
在这一刹那,我突兀感觉到,江湖是刀光剑影,也是尔虞我诈,但更多的是承上启下,我像个盲人一般摸着石头过河的走了这么多年,似乎还没有三哥几句随随便便的提点更加有成效。
“上京是个好地方,盘虬卧龙、簪缨世胄,好好的走一遭,可能对你这辈子都有帮助。”赵成虎笑呵呵道:“以你现在的能耐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再给你提供太过实质的帮扶,只需要静下心沉淀,那么哥就祝你能够旗开得胜吧。”
我语调轻快的应声:“哦了,今年暑假,我请念夏和嫂子们到鹏城好好耍一耍。”
挂断电话后,我整个人都骤然变得神清气爽,那种感觉就好像背上扛着的一座大山猛地被卸掉一般。
三哥让我从源头开始,说穿了不就是在暗示我找找冒充连城的那帮人。
从韩飞那个姓李的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连城十有**是被他前阵子的竞争对手高喜的家里人给困住了。
“高喜..高喜..”一边往前走,我一边念叨这个名字,同时掏出手机开始百度。
不得不说,网络时代带给人最为便利的就是信息共享,但凡你能想到的问题,基本都可以从网上寻找到答案,记得有段时间钱龙闲的蛋疼,搁网上搜索“屎有多少种吃法”,居然得到了三百多条答案,想来这个世界上跟他一样无聊的傻缺不止三百多。
透过网上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大概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高喜一些生平事迹,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条信息就是某个论坛里关于他家世的一些描写,资料显示高喜打小就是个很出彩的天之骄子,十五岁就被保送上军校,不过有小道消息说,他之所以能如此出彩,主要还是归功于背后强大的家庭资源。
盯着评论里的匿名小字,我自言自语的呢喃:“廊f,神龙集团?”
“兄弟,坐车走么?”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一台出租车缓缓停到我旁边,一个梳分头的中年大叔从车窗里探出来脑袋笑盈盈的冲我打招呼:“我看你步行走挺远了,是不是兜里钞票不太宽裕啊,上哪去,如果顺路的话,我收你半价。”
“哦?”我饶有深意的瞟视一眼出租车司机,随即满脸堆笑的拽开车门:“丰台区的南苑医院,去么?”
“我就说咱哥俩有缘分,我刚好要到莲花池公园,还真是顺道。”司机豁着大牙出声:“兄弟受累系下安全带哈,上京的电子抓拍太厉害。”
“哦哦。”我配合的点点脑袋。
车子很快行驶起来,我单手拖着下巴颏凝视街道两边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
出租车司机则全神贯注的拨动方向盘,余光中我看到这家伙时不时拿起手机戳动几下屏幕,等我扭过去脑袋,他马上又做贼心虚一般的将手机扔到仪表盘旁,对我回以尴尬的一笑。
瞄了眼他手腕子上戴着的皮带表,我闲聊一般的出声:“你干这行没多久吧?”
“昂?”他楞了一下,抓了抓后脑勺干笑:“开车年头久了,不过做正规出租车刚仨月,以前我还是开黑车的。”
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甚,左手攥着手机,右手摸向腰后:“所以喜欢绕道的毛病一直都没改呗?”
司机惯性似的踩了一脚刹车,接着张嘴解释:“兄弟你误会了,我没绕道,刚刚导航上说丰管路那边拥堵,所以我..”
“哥们你看哈。”我猛地从腰后拽出折叠匕首,刀尖硬生生的戳在他裤裆上,眨巴眼睛微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优哉游哉的靠边停车,我打110报警,你待会自首打算抢劫我,要么我白刀子进去,黄刀子出来,你跟我唠唠到底因为啥冒充出租车,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可都得担风险,你想要吃这碗饭,就得承受随时暴露的灾难。”
“吱嘎..”
司机吓了一哆嗦,慌忙踩了一脚刹车,接着迅速拨动方向盘停到路边,满脸恳求的朝我呢喃:“大哥,你真误会了,我不是冒充出租车,我是真得,拉你上车是因为有个老板提前给我钱,说你是他朋友,你俩闹了点小别扭,让我把你送到他提前订好的饭店,骗人我是王八蛋,不信你可以看看我的短信,我一条都没删除呢...”
4009 蓬头垢面的神秘人
从出租车司机手里接过电话,我迅速浏览一番,还真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是受人所托。
思索几秒后,我沉着脸问他:“跟你联系的人长什么样?你俩咋认识的?”
“这老板这几天一直坐我的车,而且全是包车,出手也阔卓,一来二去我跟他就熟悉了。”司机表情紧张的解释:“至于他长什么样,我还真没看清楚,他脸上始终捂着口罩,穿件灰色的连帽衫,帽子遮住半张脸,我唯一的感觉就是他有点脏,身上臭烘烘的。”
听到他的描述,我脑海中瞬间出现那个神秘的身影,昨晚招待所的窗下,以及刚刚马路对面,这个家伙似乎一直都在跟踪我,只是神神秘秘的,既没对我表现出太多恶意,也不想跟我距离太近。
凝视最后几条短信,我鼓着腮帮子吹气:“他让你带我去的饭店距离有多远?”
“还有十几站地,如果抄近道的话,最后二十分钟。”司机毫不犹豫的回复。
“给你发信息,就说路上堵车,可能要晚一点。”我想了想后把手机丢给他,攥着匕首威胁道:“别特么跟我耍花招,如果你敢整什么暗语之类的,我保管让你往后生孩子找人代劳。”
“不会,绝对不会。”司机小鸡啄米一般狂点脑袋。
趁他发信息的功夫,我拨动吕哲的号码:“钱龙那边怎么样了?”
“他刚睡下没多会儿,医生说他身体特别虚,得好好的调理一阵子。”吕哲低声回答:“我怕自己伺候不好他,刚刚找了个护工。”
我拧着眉头道:“替他换间三人或者四人的病房,总之不要让他一个人呆在病房里,完事我给你个地址,你抓紧过来。”
“明白。”吕哲利索的应声。
挂断电话后,我又看向出租车司机发问:“根据你的接触,那个雇你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真不熟悉啊大哥。”瞅着我手里冒寒光的匕首,司机吓得缩了缩脖颈解释:“他不太爱说话,每次从用车到结束都跟我聊不了几句,不过他应该特别不缺钱,经常出入一些高级餐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邋里邋遢,不太爱换衣裳。”
“不缺钱,又邋遢?”我小声嘀咕,同时在脑海中搜索有没有符合这类特性的人,想了半天也没猜出来个所以然。
“哦对了,他应该不是本地人。”司机猛然想起来一般:“有次我听他打电话,好像说不让对方来上京,来了就是九死一生之类的话,就那次他说的话挺多的,虽然也是普通话,但是有一些口音。”
我皱着眉头盘算良久后,朝他摆摆手道:“你开车吧,尽可能绕远路,多耽搁点时间。”
司机的话,让我想起来上京之前曾经接过的几个神经兮兮的电话,给我打电话的那家伙用变音器,也曾说过不让我来上京之类的碎碎念。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他肯定是认识我的,为啥要阻止我?他是不是知道连城事件的具体内幕?
猛然间,一大堆问题袭入我的脑海中。
半小时后,吕哲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赶到饭店附近,我这才招呼出租车加速开拔。
对方给我订好的饭馆在一条很是繁华的商业街上,是一家看似刚营业没多久的火锅店。
我走进饭店时候,屋里除了几个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别无他人。
“218房间的客人么?”见我抻着脑袋来回张望,一个服务员笑盈盈的走过来询问。
“我也不知道,朋友订的地方。”我迷茫的回答。
服务员冲我作出邀请的手势:“那就是了,今天只有一位先生订餐。”
来到包房里,我低头又给吕哲编辑了一条短信,尽管那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对我表现出太过敌意,可谁知道狗日的到底是人是鬼,万一阴沟里翻了船,我哭都没地方哭。
没多一会儿,服务员将铜锅和一叠叠羊肉、蔬菜端上桌。
见服务员准备下菜,我摆摆手阻止:“不忙,等我朋友来了再说吧。”
“您朋友交代让您先吃。”服务员礼貌的回应,说着话就将手中的鲜羊肉下入锅中,同时又解释一句:“您的朋友说您有轻度洁癖,为了确保食物安全无误,待会我会为您先试吃,对了先生,这是您朋友为您提前准备的香烟。”
说罢,他又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两包香烟,摆在我面前,不想居然是我一直抽的牌子,来上京以来,我一直忙于忙前跑后的奔波,加上这边烟酒门市也没有我爱吃的香烟,烟瘾反而小了很多。
我舔舐嘴角没吭声,那家伙简直可以说是心思细密,或者说很了解我的性格,他一早就猜出来我会担心食物里有没有下药,所以才会整个“试吃”的环节,想到这儿,我反倒轻松起来。
对方既然对我如此了解,想要下手的话,估计早就开始付之行动,一直没有动弹,可能真的只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
拆开烟盒,点上一支烟后,我笑呵呵的冲服务员摆手:“行啦,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呆会儿。”
打发走服务员,盯着翻滚的锅底,我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
那家伙小心翼翼的约我见面,又明里暗里的示好,想来肯定是想表达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既然如此,我只需要静心等待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烟灰缸里的烟蒂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等服务员第三次进来添汤水的时候,房间门终于被推开。
正是那个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两次的神秘家伙,近距离观察,我才发现这犊子并不是穿件灰色连帽衫,而是迷彩的,只不过因为衣服上的污垢太多,染的有些变色,帽檐遮住上半张脸,而他下半脸则完全被口罩捂的严严实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臭水沟似的馊味。
走进屋里,他半拉身子挡在门口,看起来是侧对着,但我能感觉到他应该是在观察我。
盯着他脏的反光的牛仔裤,我反倒像个东道主一般摆摆手招呼:“坐吧朋友,咱们应该是熟人吧?”
那家伙没动弹,仍旧保持原本的姿势,似乎在犹豫。
看出来他的担忧,我大大方方的开口:“不瞒你说,我肯定不会一个人来见你,附近确实安排了后手,但只要你把知道的东西跟我说清楚,我保证不会为难,如果信息有价值的话,我也愿意拿出等价的东西作为交换,你故弄玄虚的引我碰面,不就是有所图谋嘛,咱们全都干脆点,如何?”
他仍旧没有动弹,就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话。
“朋友,你这是跟我搞行为艺术呢?约我见面,又不吭声,如果真没啥主要要说的,那我可就得使点强制措施了。”我有些不耐烦的吹了口气,同时抓起手机按下吕哲的号码:“直接来包房...”
4010 另一个版本
不知道是我的吓唬起了作用,还是他自己搁原地站的有点累挺,随着我挂掉电话,他总算动了,一步一颠的走向桌边。
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腿好像有点瘸,走出了一会儿一米六、一会儿一米七的节奏。
距离桌边还有两米多时候,他身上那股子恶臭味愈发的扑鼻,隐隐还夹杂着一股子不算特别明显的血腥味。
见我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转动两下脖颈,随即发出声音:“一口都没吃?”
“你是..”听到他低哑的声音,我的心口禁不住一震,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就怕我出现的太早,你没食欲,我刻意等了很久。”他吹了口粗气,抬手慢慢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下,他的头发如同茅草一般乱糟糟的,好像几个月没洗过,头皮屑结成板块,额头处有条一指多长的刀疤,疤痕是新的,刚刚结痂没多久,脸看起来也脏兮兮的,仿佛很久没洗过,唯独一只湛蓝色的眼珠子烁烁泛光。
“吴恒!”我“蹭”的一下蹿起来,情绪激动的一把攥住的他手臂。
没错,此时站在我面前的家伙正是吴恒,自打我把他送到连城这边以后,狗日的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
“辜负我的一片好意。”他扬起嘴角笑了笑,随即一屁股坐下,左手抓碗,右手持筷,夹起一块早就煮老了的羊肉塞进口中,然后朝我努努嘴:“你不吃,就先看我吃会儿。”
“咣当!”
包房门猛然被人从外面踹开,吕哲手持一把杀猪用的剔骨刀,虎虎生风的床了进来。
进屋以后,吕哲鼓着眼珠子,直接一刀朝吴恒的脑袋上戳了过去:“曹尼玛的!”
“吕哲,先别乱动!”我忙不迭喊叫,可俨然已经晚了半拍。
眼瞅着泛着寒光的刀尖即将刺上吴恒,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唰!”
吴恒灵巧的往下一缩脑袋,轻松避开对方的进攻,吕哲见势不妙,想要往回抽刀,吴恒趁势掐住他的手腕,朝着反方向一扭,吕哲当即“咣当”一下单膝跪倒在地上,紧跟着吴恒举起手里的筷子,面容狰狞的就要往他脑袋上扎。
我扯脖大吼:“自己人,吴恒!”
吴恒顿了一顿,这才一把推开吕哲,转过身子继续抓起碗筷。
“呼哧..呼哧..”
吕哲被吓得够呛,瘫软的坐在地上,嘴里吭哧带喘的喷着热气,再看吴恒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已经多出一抹畏惧。
我扶起来他,摆摆手示意:“你去旁边歇会儿,这是自己人。”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尽管我不是啥武功高手,也不精通什么外家内家,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出来吴恒变强了,也变得比过去更为的嗜血和残暴,如果刚刚不是我及时出声,他真有可能直接干掉吕哲。
“你腿怎么了?”沉寂几秒钟后,我坐下以后,手指他的左膝关节道。
“挨了一枪。”他又夹起一块羊肉送入口中,吧唧吧唧咀嚼几口,接着直接挺起裤管,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陡然出现在我眼中,他的左腿膝盖上方有个拇指大小的**,小部分结痂,而一部分仍旧时不时有红血渗出,周边的皮肉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身上的那股子恶臭味似乎就是从那地方散发出来的。
我愕然的蹲下身子,声音有些颤抖道:“咋搞的?”
“让我先吃完。”他慢悠悠放下裤管,继续若无其事的往碗中加肉加菜,吧唧吧唧的咀嚼声,让人听起来既怪异又心疼。
“别特么吃了,跟我去医院!”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想要硬拉起来他。
可我的小力气怎么可能拽得动他,但是因为用力过猛,他手中的小碗“咔嚓”一声落在地上摔稀碎,他低头看了一眼,继续没事人一般的从锅中夹起来一块肉。
我瞪着眼珠子低吼:“你特么有病是咋地!孰轻孰重,你自己拎不清呐?”
“我如果拎得清,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吴恒慢吞吞的抬起脑袋,那只蓝汪汪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凝视我:“我刚刚跟你说过,已经给你腾出来吃饱的时间,是你自己不珍惜,想了解内幕是吧,想要知道前因后果对吧,好,我跟你说!老子这条腿..”
说话的同时,他五官扭曲的拽起裤子,咬牙咆哮:“连城废的,他想干死我,想要灭我的口,只可惜老子命大,没能让他如愿,你出发上京之前,我跟你说过,让你不要过来,你为啥不听劝?是因为我没力度,还是因为你觉得连城比我更像你的自己人!”
“不是..”我被他吼的一愣,咽了口唾沫道:“当时你用的变声器,我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另外你刚刚说连城要杀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呵..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是我!算了,不管你猜没猜到,都不重要了!”吴恒嘲讽的扬起嘴角:“知道我为什么观望你好几天才现身么?因为我害怕,我特么害怕你来上京是帮助连城一块整我的,害怕连城要灭掉我,也有你的参与,更害怕我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会对我刀剑相向!”
“扯淡,老子如果要整死你,你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几米高了。”我恼火的臭骂:“有啥你跟我说明白一点行不,别**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你说的魔幻,老子听得更懵圈。”
吴恒牙豁子抽动几下,长舒一口气:“连城和人竞争上位,对手是我干掉的!这件事情只有我和他知道,说起来也怨我特么傻逼,总觉得你的朋友全都很仗义,你刚把我送到这儿的时候,他对嘘寒问暖,照顾的绝对算是无微不至,后来外我们的关系也一点一点拉近,直到有一天,他喝了不少酒,很犯愁的跟我谈起想要上位和竞争对手的事情。”
“嗯。”我点点脑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从来没说过让我动手,是我自己上赶着想帮忙,想替你们做点实事,因为知道他的对手身份不一般,所以我刻意切断跟你们所有人的联系,哪怕是知道小胖子的死讯,我也只是躲在暗处祭拜,唯恐任何人看到咱们联系。”吴恒紧紧咬着嘴皮道:“后来机会成熟,我将高喜干晕在商场的卫生间里,然后又放了一把火,高喜没了,连城顺利上位,我以为我可以功成名就,可当连城知道是我动的手后,却不知好歹的狠狠骂了我一顿,还让我滚回鹏城,我特么笑了,这不是典型的装婊砸还立牌坊么。”
我摇摇头道:“不是,连城的性格不是那样的,你做这事儿时候确实应该跟他商量一下。”
“狗屁,他就是虚伪担心,害怕麻烦烧到他身上。”吴恒破口大骂:“骂完我当天晚上,他约我到他一个朋友开的桑拿房见面,忽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结果我刚进门,就被埋伏好的刀手伏击,这条腿就是那天晚上被嘣残的,我费劲千辛万苦的逃出来,刚联系到一个黑市医生,马上再次被埋伏,就这样..我开始了逃亡,既没办法出城,又不知道应该联系什么人。”
“你特么傻逼啊,为啥不早早给我打电话。”我忍不住喝斥。
“我敢么?我哪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你的影子,毕竟我知道你的事情也不少,那些功成名就想要洗白自己的大老板哪个到头来不是卸磨杀驴。”吴恒瞪着红通通的眼珠子狞笑:“可能是害怕被我报复,连城第二天就消失了,我知道狗日的一定是躲起来了。”
我接着又问:“既然不相信我,那你为啥在我来上京之前要阻止?”
吴恒抽吸两下鼻子道:“我只是怀疑而已,心里也有一方面还是信你的,又怕连城丧心病狂连你一块干掉才会匿名提醒。”
说罢,吴恒棱起眼珠子道:“但,连城我必杀之!”
“你现在信我不?”我搓了搓脸蛋道:“以我对连城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事,这里头一定发生了什么你我都不知道变故,刀手不一定是他安排的,让你流离失所也不是他的愿望,他本人并不是躲起来了,而是被人给囚禁...”
4011 来势汹汹
听完我的话,吴恒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幻。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诸多不信,说老实话,我现在也特别的云山雾罩,我比你更希望能找到连城,当面问清楚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深呼吸两口,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但凡事都得讲究个因为所以吧?连城因为什么要灭你的口,你知道他多少惊天秘密还是..”
“也许是罗权。”吴恒冷不丁打断。
见我迷茫的望向他,吴恒舔舐几下嘴唇上的干皮,缓缓开口:“那个高喜和连城竞争上位是小事儿,最重要的是他不属于罗权一系,这段时间我一直呆在连城的身边,对不少事情有所了解,御林军确实是以罗权及其背后的家族位尊,可并不算铁板一块,高喜就是依附于别的势力。”
“照你这么说就更特么解释不通了,你帮着连城扫掉高喜,连城就算心里头不痛快,也不可能要置你于死地,更不用扯罗权了。”我摇摇头道:“我跟罗权虽然不太熟悉,但也算打过照面,感觉他不像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你的感觉是平常,如果牵扯到实际利益呢。”吴恒直接打断:“我刚刚说过,御林军内部有分歧,罗权家族只是名义上的主使者,可很多关键位置都是别家在负责,罗权的确不喜欢高喜,可他不敢正大光明的把人搞掉,所以只能动用我这样的半瓶子,事情办妥,他难道不害怕高喜背后的势力为难么?不怕自己的爱将连城被报复么?怎么样最安全?那肯定是让我这个罪魁祸首永久性闭嘴,死无对证永远都是你们这帮玩心术的混蛋最擅长的把戏。”
说着话,吴恒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估计是又想起来这段时间的危险经历。
“你先静一下,我既然来了,就肯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我拍了拍他肩膀头安抚:“对了,你刚刚说你一直在被追杀?能确定是谁的人不?”
“不是连城就是罗权。”吴恒横着眉梢低喝:“那帮家伙全是行伍出身,攻击方式完全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虽然不能把我一击必杀,但是一个个都很有韧劲,我不敢去药店,更不敢上医院,每次刚落脚,就好像身上被安了追踪器似的马上会有刀手出现。”
我思索几秒钟,目光定格在他破旧的牛仔裤上,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他膝盖的部位,冷不丁看起来像是染上了涂料,轻声道:“跟追踪器没关系,应该是你受的枪伤需要的药物比较特殊,待会你跟我走,我来想辙。”
“快拉倒吧,你们本身就够危险了,跟我呆在一起还活不活了,我无所谓的,一个人目标也小,就算真被包围,死也能崩断他们几颗牙。”吴恒眯缝着湛蓝的眼珠子轻笑:“况且,以咱们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继续混在一块,你想说服我,告诉我整件事情连城一直不知情,可我根本不相信,要不是咱们刚刚久别重逢,估计已经吵开了锅。”
“说什么屁话呢,咱俩是啥关系?这是忘了搂着脖子称兄道弟的时候了,还是不打算继续跟我把酒言欢?”我白楞他一眼笑骂:“你来上京是我介绍的,甭管是混好还是混差,都跟我有直接关系,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靠嘴巴讲道理,咱一块且看事实,哦不?”
吴恒沉默片刻,吧咂嘴角:“不怕我给你惹麻烦啊?”
“一路走来我啥时候断过磕磕绊绊?”我笑呵呵的反问。
吴恒拍了拍脑门子嘟囔:“操,就知道一跟你碰头,我就绝逼走不了,你这张嘴啊,是真特么厉害。”
“真兄弟打不散,万水千山总会再见。”我揪了揪喉结,回头朝着吕哲招呼:“喊服务员结账,待会出门记得给钱龙买碗热粥,他那个人口重,让老板多搁几勺糖。”
自打刚刚简单交过一轮手后,吕哲整个人就蔫吧了,或许在他看来,自己一个龙精虎猛的大小伙子居然连个腿上还嵌着子弹的瘸子都没干过,心里头多多少少可能产生一些落差。
不过我想他如果知道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瘸子”曾经凭一己之力让我和辉煌公司的前任的龙头李倬禹成宿成宿的夜不能寐,可能就不会有多少失落,当然,这个秘密我暂时还不打算揭穿,让他多看多学点,甭管将来跟不跟我一起,都绝对有所收获。
往包房外走的时候,吴恒猛不丁停驻,看向我道:“其实..其实有段时间我真挺想留在连城的身边,他这里更安逸,也更让我有归属感,并不是说头狼家不好,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像个战士似的立于天地间。”
我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不想打我骂我?”吴恒意外的张大嘴巴。
“良禽择木而栖,能选择更舒坦的被窝,没有人会一直乐意呆在硌人的床板。”我转动脖颈浅笑:“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也乐意留在上京,机会更大,眼界更广,也许不经意间认识什么达官贵人,一下子洗干净自己不说,保不齐还能搏份大好前程。”
吴恒毫不否认的讪笑:“还是你懂我。”
“我不是懂你,是懂自己。”我抓了抓后脑勺,长吐一口浊气道:“得了,咱俩别从这儿打口水战,待会去医院以后,你听我安排,我想辙找人先帮你把子弹取出来,至于疗养啥的..”
“不需要!”吴恒语调生硬的打断:“我不需要任何调理,随时随地可以开战!”
“我需要..”我无奈的撇撇嘴:“你觉得要秒掉你的可能是连城或者罗权的人,但我认为更有可能是高喜背后的大拿,不管是谁吧,对方要干掉咱,走的又不是正规程序,直接以牙还牙就完了,让他们没勇气再跟咱正面硬钢,或许后续会比较简单。”
“你逗呢兄弟,这是上京,咱们无根无蒂,不管跟谁,只要一开战,十分钟都不用,巡捕就能把整条街封死。”吴恒揪扯起自己的领口,我看到他的前胸和后背全是一些深深浅浅的疤痕。
“我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被包围以后走投无路,自己摔伤或者擦伤的,你想想看,本地的抓捕力度有多大。”吴恒表情认真道:“搁这地方,想要跟你在鹏城或者羊城似的制造上百人的大火拼,我劝你想都不要想,太严了,不止是火拼,就连火器都很难搞到,我尝试了很久都没能弄到一把..”
“诶哥们,你走路怎么不带眼啊。”
就在这时候,走在前头的吕哲突然出声,我下意识的昂起脑袋,结果看到四个平头黑脸的年轻小伙直愣愣的朝我们的方向迈动步伐,显然来势汹汹,而我身后的吴恒立即踉跄的推了我一把,梗脖低吼:“不用管我,你们先走...”
4012 我与你同行
吴恒话音未落,整个人不退反进,已经如同一只展翅大鹏似的跳了起来。
冲在最前方的两个小伙齐刷刷抻手朝吴恒的胸前抓去,而后面两个青年则分别绕到左右,作势想要拉扯吴恒的两条手臂。
“去尼玛的!”
与此同时,吕哲猛爆一句粗口,胳膊肘故意撞在靠右边的青年胸脯上,直接把人给磕的往后倒退两步,接着又突兀搂住左边那个青年,两人搂抱在一起,这也瞬间也打乱了对方的进攻节奏。
趁着这个空当,吴恒一个猛子冲出,粗暴的薅住面前一个小伙的脖领子,右手闪电一般的朝着对方的小腹“咔咔”猛捣几下。
“啊!”
小伙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当场趔趄的跌倒在地上,肚子上的衣服顷刻间被鲜血染红,我这才注意到吴恒的手中竟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几只刚刚吃火锅时候的铁制筷子。
另外一个青年慌里慌张的望向被放翻的同伴,小声发问:“小易,你没事吧?”
“操特么你自己的心吧!”吴恒大胳膊往前一揽,一把勾住那青年的脖颈拽到自己跟前,攥着筷子的手自下而上奔着对方的大腿“噗噗”连扎几个。
青年吃痛的剧烈推打吴恒,可他哪是吴恒的选手,搡动过程中,那家伙再次被吴恒连扎几筷子。
不远处,吕哲跟一个青年抱摔在地上,另外一个青年则抬腿照着吕哲身上“咣咣”猛跺。
“嘭!”
我正恍惚的功夫,吴恒已经撂倒跟他交手的那俩家伙,抓起墙边的灭火器,直接砸在猛踢吕哲的那小子后脑勺上,小伙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闷头跌倒在地上,身体痉挛一般抽搐几下,便休克过去。
“走,快走!”放翻那小子以后,吴恒迅速抓起吕哲,气喘吁吁的催促:“千万别被他们拖住。”
...
十几分钟后,饭馆附近的一条胡同里,我们仨背靠墙壁吭哧带喘,刚刚那番战斗说时慢,但发生的确实很快,整个过程都不超过一根烟的时间。
“吴哥属实牛逼,真..真的厉害。”吕哲双手托在膝盖上,豆大的汗珠子顺脸滑落。
旁边的吴恒虽没有我们狼狈,但也累的不轻,半长不长的头发紧紧黏在脸上,鼻孔向外扩张,胸脯剧烈的一起一伏,他像是没听到吕哲说话一般,自顾自的叼起一支烟点燃,慢悠悠的吞云吐雾。
我拧着眉头看向他发问:“刚刚那四个家伙就是最近追杀你的?”
“只能算其中之一,最多的一次,我记得有十几个人一起动手,差一点把我留下!”吴恒抬手抹了一把头发,疲惫的叹口气:“我就说我身上可能有什么追踪之类的东西,不然他们不可能次次那么精准的抓到我。”
听到他的话,我立马直勾勾的上下打量吴恒,他的衣服、裤子全都脏兮兮的,脚下的鞋子也张开了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也不像是被安插了什么定位、追踪器之流。
吴恒一眼便猜出来我的想法,豁达的摆摆手道:“不用看了,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都是我后来换的,也里里外外的检查过很多遍,我听说有种液体追踪器,好像可以掺到水里。”
“没那么悬乎。”吕哲摆摆手道:“吴哥,你这次会露馅,十有**是因为我,我从医院赶到这边时候,半路上好像有人跟踪我,但是我道行太浅,没能看出来个所以然,刚刚的事情怪我。”
“哦?”吴恒若有深意的扫视一眼吕哲。
吕哲心虚的朝着我们连连鞠躬:“对不住吴哥,对不住啊朗哥。”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迟疑几秒钟后,掏出手机拨通钱龙的号码。
来上京以后,我让哥几个把手机卡和电话全都撇掉了,现在用的手机是吕哲前两天从二手店里买来的,手机号也全是黑号,所以不用害怕会被谁给追踪到。
“喂?”电话响了没几声,钱龙声音沙哑的回应。
我压着嗓子道:“你那边没什么情况发生吧?”
“没有啊,吕哲帮我找了个护工,然后又换到别的病房,我刚才还跟临床的几个病友斗了会儿地主。”钱龙乐呵呵道:“放心吧,我这边啥问题没有。”
“你现在能走不?”我想了想后又问。
钱龙笃定的应声:“必须的必,我感觉自己能打死一头牛。”
“那你准备准备吧,待会听我安排。”我抹擦两下脸颊,朝着吕哲和吴恒招招手示意。
夜幕降临,临近晚上七点多钟时候,我、吴恒、吕哲蜷缩在一台白色老款捷达车里,我们对面就是钱龙所在的医院。
车子是我从二手车行买来的,目前吕哲负责开车,吴恒此刻的状态特别不安和拘谨,但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会全神贯注的炸毛。
“待会我让钱龙出来,如果有人跟踪他,就说明吴恒只是被对方精湛的追踪技术捕捉到,咱们可以将计就计。”扫视一眼医院门口,我掐着嗓子叮嘱:“恒哥,你的身体要不要紧?还能不能扛得住?”
“小问题。”吴恒一眼不眨的也盯向医院门口。
此时刚好是下班时间,医院门前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再加上旁边还有几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说是人头攒动也不为过,我反正什么也没看明白,也不知道吴恒究竟在扫量什么。
“能扛住我就不跟你矫情了,你这身行头太显眼,咱俩待会搁车里。”我点点脑袋,又朝着吕哲道:“吕哲准备下车,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点,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冒头合适,自己琢磨。”
安排好一切后,我再次拨通钱龙的号码:“让你找的耳机找到没?”
钱龙利索的回应:“护工帮我买的蓝牙耳机,效果挺不错。”
“妥了,你大步流星的往出走,然后直奔汽车站。”我舒了口气道:“完事买张去廊f的车票动身。”
钱龙顿时间有点不乐意:“你玩啥呢哥,不会是又找借口给我撵走吧?”
“别墨迹,你今天的任务最重,千万别给我搞砸锅。”我不耐烦的打断:“这一路咱俩的联系都不能断,只要情况不对劲,你马上大声吆喝。”
讲完电话没多一会儿,扣着顶黑色鸭舌帽的钱龙就背个小行李包,耷拉着脑袋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我从副驾驶位挪到驾驶座,回头朝吴恒出声:“我开车,你帮我看好周边。”
“朗朗,你千万想好啊。”车子启动,吴恒一巴掌搭在我肩膀头上,咬着嘴皮道:“如果你现在让我下车,不管将来我和连城、罗权他们闹到何种地步,你都可以置身事外,可一旦咱俩出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我的性格你也知道,不论对方是谁,只要他敢对我动手,我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透过后视镜扫视他几眼后,我咧开嘴角,抬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语调认真道:“走啦,我与你同行!”
“嗡嗡嗡..”
就在这时候,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我手机里,我顿时间有点迷瞪,手机和号全是新的,按理除了我们几个以外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会是谁打进来的?
迟疑几秒后,我抓起手机冲还在保持通话的钱龙道:“虎逼,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接个电话...”
4013 决裂
电话随即接通,我没有立即出声,而是戒备的先将手机贴到脸边。
“呼..呼..”
手机那头传来一阵粗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
“你哪位?”我拧着眉头发问。
电话那头一阵簌簌不停地骚动,紧跟着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王朗是吧,我罗权!”
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我瞬间一愣,接着马上硬撑:“权哥你好,刚才真没听出来是你的声音,冒犯之处还望多多见谅。”
说老实话,我真没想到打电话的人会是罗权,那个御林军的少主,要说没点心惊肉跳是假的,可真让我说点因为所以我也不是那块料子。
“哈哈哈,小意思。”手机那头的罗权哈哈一笑:“其实没别的事情,听说你最近在上京,想约你喝口茶,顺便聊聊人生,你们这号社会人的经历太丰富了,每次跟一个社会大哥沟通,我都会有种不同凡响的收获。”
我顿时一怔,咬着嘴皮出声:“您知道我在上京?”
“我知道的多了,毕竟这块地界是我土生土长的根儿。”罗权沉声道:“你看不到的我能看到,你猜不到的我能猜到,你经历不到的我也能经历到,所以老弟啊,你直接告诉我,你现在需不需帮助,有没有什么东西在困扰你,任何都可以!”
“不需要!”
不等他说我完话,我立即梗脖吆喝。
手机那头的罗权哈哈一笑,若有所指的浅笑:“王老弟,你似乎有点紧张呐,怎么,你还害怕我会伤害你不成?”
我深呼吸两口,调整自己的情愫,沉声道:“权哥,我想问你一句最实际的问题,你所谓的麻烦或者帮助,是不是在指吴恒!”
手机里瞬间没有了任何动静,足足过去二三十秒钟,那头才传来罗权的声音:“他也算一部分吧,当然,我所指的难题并不是全指他,比如你在上京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境遇,亦或者..”
我横声打断:“权哥,你想说的就是他,难道不是么!你想问我的,不过是吴恒有没有跟我联系,我们现在应该处于怎样的一种关系,对不对!我希望听到的是真话,如果你敷衍我,我可能也会敷衍你!”
“王朗,不管是论哪头的关系,咱们应该都属于非常非常亲近的,你喊三哥的赵成虎,那是我过命兄弟,你堂哥和师父全都是王者商会的中流砥柱,跟我更是熟的不能再熟,尤其你师父现在今非昔比,要不是念在过去的情分,我估计我想找他,都得托人攀高枝。”电话那边的罗权语调不缓不慢的开腔:“你师父跟我认识不是一两年了,他跟我说过最真实也是最残忍的话,这个国度不会允许任何超越一切的组织存在,所以当时的王者商会不得不消散,今天你们头狼公司也走到了和王者家当初差不多的局面,准确的说,是你王朗拥有了和当初赵成虎不相上下的段位,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抽吸一口气反问:“所以呢?”
“这是不被允许的,我知道,也非常清楚你心里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类似我这样的纨绔,你不过是稍微费点劲的事儿,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搞定。”罗权慢悠悠道:“其实不然,越是我们这样的狗屁忙帮不上的关系,杂事反而越来越多。”
我能感觉到罗权话语里透漏出的低落和无奈,也能感觉到此时的他一定心情和身体特别特别的疲惫。
“王朗!”沉寂几秒钟后,罗权再次出声:“我问你一句真相,那个叫吴恒的亡命徒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我闻声一顿,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后排座上的吴恒,心底挣扎片刻后干笑:“权哥,吴恒本来就是我的人,何来是不是在一起,只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我那头不太合适,咱是让城哥帮我照顾一段时间,你懂我意思吧。”
手机那头的罗权压低声音:“兄弟,我如果问你要吴恒呢?”
“没得谈,非卖品!”我不假思索的打断:“权哥,您刚刚提到,您和三哥是过命兄弟,我虽然没经历过三哥那段江湖恩仇,但也懂得这个社会,义者为尊,但凡那帮成大事的,哪个不是把情谊哥们挂在嘴边,你现在硬生生的管我要我兄弟,你觉得我能点头不?”
罗权皮笑肉不笑的出声:“那我是不是得给你表示表示?”
“啥都不用表示,我简单直白的跟您说一句话吧,搁我这儿,兄弟全是非卖品,吴恒再不是玩意儿,我可以骂他狗血淋头,旁人撇撇嘴我都不乐意,至于您说您和连城有什么想法,跟我一点**关系都不存在,我只知道我兄弟如果不好受,谁他妈也不行,甭管是王侯世子还是权贵后代,他们但凡想让我兄弟当炮灰,我指定会想办法让他们走在我兄弟前头。”
电话那边的罗权再次沉默几秒,盯盯道:“大兄弟,是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我不假思索的回应:“权哥,我不知道当初三哥跟你说没说过,我们这号泥腿子是靠刀枪起的家,那就得一世一生的成全兄弟情义,你有什么诉求都不过分,前提是不要拿我兄弟当筹码,这话说出来可能挺难听,但实际上就那么回事,你跟我唠吴恒的话题,我差不多也能理解。”
“哦?”罗权微微一顿。
我使劲抽了口气:“权哥,套用我们社会人经常说的一句话,你不能吃饭的时候夸饭香,洗碗的时候骂碗脏,罗权刚开始跟我说那些话时候,我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现在我反应过来了,我兄弟指定一句夸张的话都没有,你特么就是要灭他的口,对么?”
事情唠到这种程度,我差不多也看不出来了,吴恒击杀高喜的事情八成是真的,他最近一段时间遇袭百分之八十也是真的,正如吴恒猜测的那样,罗权想要干掉他,想要灭口,让整件事情彻底的死无对证,至于原因和解,目前我暂时不得而知。
罗权静静道:“王朗,你要知道这件事情里牵扯到多少利益纠葛,如果一旦被摊开,可能就是你师父也没办法帮你收尾,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脏手套划算么?把人交给我,我保证会给他一个痛快,完事丢出去承担所有责任,最后大家小事化了,你不觉得这才是事情发展应该有的节奏么?高喜死了,高喜一族不是善茬,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筹码,那连城就得受过,我明知道连城被他们绑了,还得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难道我心里头舒服啊?让吴恒背锅,连城能避开一劫,我也能不再绞尽脑汁,只要给我时间,连城会越来越好,你们头狼也会水涨船高,他现在负责后勤,说句恶心人的,将来你手里有几家相对应的工厂,何愁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
“权哥,按理说我应该尊敬您,但此刻我真想骂一句曹尼玛的,拿我的人给你换取一份息事宁人,这话你是用屁股说出来的么?最关键的是我的人还做到了你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他没有得到该有的奖励,现在却变成了罪人,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愤愤不平的咆哮:“你不用跟我做任何洗脑工作,我就一句话,吴恒不论生死都得跟我走,如果他要是死在自己人,或者说我认为是自己人的手中,我将不惜一切代价的报复,你听清楚是不惜一起代价,我王朗混一回,这辈子就图这个名儿活着...”
4014 意外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在我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机那头的罗权久久没有发声。
如果不是看到还在通话中,我甚至以为他已经挂掉。
可说出去的话,如果泼出去的水,尤其还是这种牵扯到吴恒性命的大事儿,哪怕明知道我冲撞了他,该撑的场面咬牙也得撑起来,生活交给我一个不诤的道理,磕头赔罪从来不能息事宁人,想要解决问题,腰板挺直是基础。
“呼..”
足足过去十多秒钟,手机里传来罗权一声粗重的喘息声。
“得罪之处还望权哥海涵。”我舔舐几下嘴唇,尽可能语调平和的出声:“刚刚我那些话可能在权哥看来就跟小孩子吹牛打屁一样没有半点依据,但却是我的真实心理,于我而言,吴恒是我兄弟,连城也是,在帮助他们这一块,我绝对不遗余力!”
“连城确实在高喜他们家里人手里,至于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正在查。”罗权仿佛没听到我方才说的那番话一般,怔怔开口:“我们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待人接物也肯定不会一样,尽管无法做到互相理解,可在挽救连城这块我们的出发点相同,我没法去做的事情,希望你可以。”
我思索一下,轻声道:“权哥,能再多嘴问您一句么?”
罗权似乎洞穿我的心思一般,很直接道:“你是想问我,明明位高权重,为什么不利用身份去帮扶连城是么?”
我小声“嗯”了一下。
“平衡!”罗权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任何组织和派系都需要平衡,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这个国度不会允许任何凌驾一切又不受控制的圈子存在,上头默许连城可以将高喜取而代之,同样也在暗示高喜一方用特殊的方式警告我们这一系必须收敛。”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里莫名闪过一抹悲哀。
人上之人又能如何,他们的正上方何尝没有同样不敢忤逆的存在,从我的角度看罗权,绝对是应该仰视,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得小心翼翼的喘息,或许每一个光鲜亮丽的外表深处都有几句难以明讳的苦涩吧。
我顿了一顿又接着问:“权哥,如果要制裁连城的人消失,他会不会逢凶化吉?”
罗权深呼吸两口,嗓音沙哑的回应:“我不知道,也不敢随便打包票,他的问题也许会迎刃而解,可你..”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已经读懂了后面的省略,敢把连城这种级别的小咖禁锢,高喜一族绝对不会太简单,可能罗权不鸟他们,但我应该是无法抗衡的,尤其高喜一族背后还有不属于罗权级别的大拿捧着,我救连城就是等于在扇对方的耳光,那我最后的结局不定有多“凄惨”。
“王朗,这件事情其实很好解决,高喜家族丧失希望,无非想要一份慰籍,倘若吴恒主动站出来,替连城抗下所有,高家人如果还继续折腾,我就有十足的借口介入,我罗家盘踞御林军这么多年,敌人无数,朋友也相当客观,如果真涉及到两个集团的内耗,上面绝对不会允许,不论高喜及他们背后的势力是否愿意,最后都不得不以吴恒伏法画上句点,但经此之后连城会合理合适的平步青云,你们头狼公司也能水涨船高。”罗权不死心的又劝阻我一句:“你是聪明人,而立之年能够达到巅峰是多少人梦寐已久的追求,另外我可以承诺满足吴恒的任何要求,不论是钱财还是别的方面..”
不等他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权哥,总因为同一个问题辩论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感谢您分享信息,如若我这次能侥幸带回去连城,一定给您捧茶道歉,再见!”
放下手机,透过后视镜,我看了眼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吴恒,宛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发动着车子,挂挡朝街口驶去。
此时刚好是晚上的八点多钟,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梭,我目视前方的拨动着方向盘前行,唯恐和那些着急下班的汽车发生任何碰撞,可脑子里的思绪却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罗权不会跟我开玩笑,以他的身份都觉得难缠的问题,凭借我的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化险为夷,用整个头狼去换取连城的安危,这种选择题傻子都不可能划等号,可要是不管连城的死活,我首先得罪的是罗权,毕竟站在他的角度,拿下吴恒比直接对上高喜家族更轻松,其次高喜一族会放过我么?
他们如果得知吴恒在我手里,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最后就是连城,他要是知道被我所抛弃,会不会孤注一掷的将我和头狼也甩出来?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我脑子里肆无忌惮的穿梭,冷不丁一只巴掌拍在我肩膀头上。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扭头看了一眼,吴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昂起脑袋,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怎么了老吴?”我故作轻松的咧嘴一笑。
“小心看路。”吴恒冲前方努努嘴。
当我回过去头时候,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来上京的次数应该也不多,很熟悉这边的路么?”
“熟悉个屁,我是路痴,一出门东南西北全分不清。”我吐了口浊气干笑。
“分不清方向还不开导航,你这是准备赌运气上高速吗?”后视镜里,吴恒嘴角挂笑:“其实并不难选择吧,一边是未来锦绣前程的保证,一边是半熟不熟的朋友,拿我交换合情合理,况且罗权开出来的条件不算低,他愿意满足我任何的要求,你说我跟他要多少钱合适?”
我咬着嘴皮,强颜欢笑的保证:“别说没屁搁楞嗓子眼的废话,你无亲无故,就算给你一座金山又怎样?老吴,我知道你咋想的,把心搁肚子里,就算不为你,我也得保全自己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身份,要因为这点破事就把你卖掉,往后谁还敢替我卖命,况且要不是我当初想的少,让你来上京,你也不可能沾上这破事,不论怎么算,我都有责任承担到底...”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话音未落,仍在仪表盘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是钱龙的号码,我一拍后脑勺骂娘:“奶奶个哨子的,光顾着跟罗权扯皮,把我兄弟放一边了,待会咱再聊啊老吴,我先给皇上通上话。”
说罢,我迅速按下接听键:“你到长途车站没,等我打开另外一部手机导航哈。”
“麻烦问下,你是手机主人的朋友么,我看他通话记录里只有两个号码。”电话那边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
我立时间皱起眉头:“你哪位?”
“你朋友刚刚满身是血的倒在我门口,只说了一句别报警就晕过去了,我看他手机没锁...”
4015
四十多分钟后,丰台区一座我叫不上名字的天桥洞子底下。
我见到了处于休克中的钱龙和给我打电话报信的人。
给我打电话的家伙估计四十来岁,穿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皱巴西装,脚下趿拉着一对颜色不一的运动鞋,应该是个乞丐,准确的说叫拾荒者。
越是繁华亮丽的大都市,居无定所的可怜人就越多,这和南方北方没有任何关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城市中体面而又尊严的生活,总有那么一部分“留不住城市,又回不去农村”的人在苦苦挣扎。
见到钱龙躺在对方用纸壳子临时铺成的“床”上躺着,我忙不迭蹲下身子,抱起他轻轻摇晃:“皇上,皇上!”
“我看看。”吴恒凑过来,用自己手臂垫在钱龙脑袋上,轻轻的检查他的脑袋和身体。
钱龙整张脸被血污给糊满,看架势伤口应该在头顶,只不过他头发有点长,完全看不清楚口子具体在什么位置,在救人这方面,我没任何天赋,所以干脆起身,把空地完全留给吴恒。
趁着这个空当,我揉搓两下脸颊,扭头往西那个拾荒者开口:“大哥,您能跟我说说事情经过么?”
“他..他不会死吧?”拾荒者男人弱弱的指了指钱龙,很是紧张的吞了口唾沫,结巴道:“跟我一点关..关系都没有,他身上的一切我都没碰过,你..你们千万别讹我哈,我一分钱都没有。”
这男得长得大概一米七五多点,虽然比钱龙高不少,但是瘦骨伶仃得,估计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刮倒,再加上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我丝毫不怀疑他有本事袭击钱龙,连忙摆摆手,又从兜里掏出烟盒递向他:“大哥你放心,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讹你,你就跟我说说你看到的事情经过,完事我必有重谢。”
说话的过程,我替他点燃烟卷,对方酝酿似的使劲嘬了两口后,才小声回答:“其实我也没看到什么,就是我给你打电话前的几分钟吧,我在六里桥那边的长途汽车站附近捡垃圾,他突然跑出来钻进垃圾箱里,还让我保密。”
男人又抽了一口烟,喉结鼓动几下:“后来跑出来几个家伙,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我没敢吭声,装成聋哑人,等那几个人走远以后,我本来也想快点离开的,后来又怕垃圾箱里不通风他憋死,然后他求我带他走,还让我不要报警,之后就昏过去了。”
扭头扫视一眼钱龙,我接着又问:“那你看清楚追他的人长什么样么?”
“有一个挺壮的,得有这么高吧。”男人抻手比划两下:“最少一米八,还有一个很丑,梳个鸡冠头,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下嘴唇包上嘴唇那种,穿的倒是很时髦,黑色风衣、细腿裤子。”
听到他的描述,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曾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不禁脱口而出:“谢大嘴!”
长相如此有特色的选手,我印象中只有敖辉旗下的那个谢大嘴,那狗东西功夫不俗,用车勇的话说至少跟他不相上下,一般车勇要是评价不输于他的角色,真实战斗力都比他要强上一大截。
谢大嘴跑到上京来了?也就是说敖辉那条老狗十有**随行,可这偌大的城市,想找一个人的困难程度不亚于大海捞针,这敖辉是怎么盯上钱龙的?
按照我本来的计划,罗权十有**会通过盯梢吴恒再跟踪上我们,他可能想看看我是如何力挽狂澜的,也可能会趁机抓获吴恒,但他绝对没可能跟敖辉一气儿,到底是特么咋回事!
越想我脑子越乱,越乱越拿不出可行的方案。
“朗哥..”
就在这时候,吕哲从一台出租车里跳下来,撒腿跑向我们,见到吴恒怀抱着钱龙时候,他楞了一下,表情愕然的出声:“龙哥怎么了?”
我皱着眉头注视吕哲:“我不是让你自己挑选合适的时机现身么?你为什么没有跟在他左右!”
吕哲慌忙摆手解释:“不是..我以为你是让我躲在你身后,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就没跟着龙哥,刚刚我在这里看到你们都在这儿,地上还躺个人才忍不住过来的,朗哥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事儿,打死也不会..”
“别解释了,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落脚,皇上的头部受到多处击打,我感觉应该是锤子、扳手之类的钝器,暂时先帮他止住血了。”吴恒拦腰将钱龙从地上抱起来,表情阴晴不定的朝我道:“耽搁的越久,对他的伤势越不利,毕竟咱们都不是专业得。”
我恼火的发问:“问题是上哪?罗权在抓你,只要咱一走进医院,你十有**得..”
话说到一半,我的火气控制不住的蹿了起来,恶狠狠的跺脚:“马勒戈壁,也知道我特么是咋混的,千里迢迢的跑到上京,朋友一个没露头,敌人反倒层出不穷,草特爹得,给老子惹急眼,全别特么活了,我马上找地方自首去,什么他妈得敖辉、罗权,老子知道多少丑事往出说多少。”
“别耍小孩子脾气,你要真想那么干,也不会挺到现在。”吴恒抽吸两口气,回头朝吕哲示意:“过来搭把手,小朗子开车去,我有地方!”
骂归骂,我也知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深呼吸两口强制自己平复下来,从兜里胡乱摸出一张银行卡塞到那个拾荒者的手里,诚心实意的鞠躬感谢:“谢了大哥!卡里没多少钱,密码在背后,虽然不知道你老家是哪的,但我猜你一定不愿意活成这样,拿钱买张票回去吧,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团圆大过体面。”
拾荒者目光呆滞的看向我,随即冲我弯腰深鞠一躬。
片刻后,我们几个驱车离去,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那个拾荒者杵在原地怔了十几秒钟,然后又扫视一眼自己那一地瓶瓶罐罐的“家当”,头也不回的朝街口走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和机缘,那个宅心仁厚的拾荒者未来的路会是怎样的,我不得而知,但我清楚当吴恒告诉我钱龙受伤严重的时候,我已经在潜意识里选择了一条看不见底的不归路。
...
晚上十点多左右,吴恒带着我们来到大兴区一个叫黄村的地方。
这地方说是村子感觉比一般的县城还要繁华,一路过来我看到路边有不少工厂企业和很多上下夜班的青年男女。
“再往前一点,我记得就在这附近。”吴恒坐在后排,用自己双腿给钱龙当枕头,眯缝眼睛来回巡视车窗外,猛不丁他那颗蓝汪汪的眼珠子一亮,手指前方轻喝:“路口邮局往右边拐弯,看到那个挂着老唐刀削面牌匾的小店没,把车开过去...”
4016 谁还没几个朋友
“恒哥,快喊你哥们吃口热乎的暖暖身子,别伤者还没好,你们自己反累趴下了..”
片刻后,几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被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摆到我们面前。
这个男人叫老唐,真实姓名吴恒没有介绍,我只知道俩人的关系不一般,当看到我们抬着满身是血的钱龙打车里下来时候,他只是跟吴恒对视了一眼,就马上把自己媳妇招呼出来,帮忙一块架到了饭馆后面的小屋子里。
吴恒将两碗汤面分别推到我和吕哲手边,然后自顾自的端起最后一碗,加了很多辣椒酱和醋,便抄起筷子,大口吸溜起来,接着含糊不清的翘起大拇指:“还是过去那个味儿,一点都没变呐。”
“无脑奉承可不是你的性格啊,看来这些年咱们都变了不少,不过我是真老喽,抻面也没过去那么有力度了,绝对赶不上你在伊国吃的那会儿。”老唐哈哈一笑,很自然的坐在我们对面,朝我和吕哲努努嘴道:“两位兄弟别客气,放放心心的吃,咱家绝对不用地沟油。”
“谢谢唐哥。”我敷衍的笑了笑,不放心的又朝饭馆直对着的门帘瞄了一眼。
门帘背后是个小院,此刻钱龙就在那边,把他送过来以后,吴恒拦住我和吕哲,只是把老唐的媳妇喊到一边嘀咕几句,随即朝我打包票,说老唐的妻子是个非常专业和有经验的医生。
“别担心小兄弟,我老婆正经八百的医科大学毕业,当时主攻外伤和脑科。”老唐瞬间看出来我的担忧,笑呵呵道:“这几年虽然陪着我隐姓埋名的开面馆,手上功夫落下不少,但缝个针啥的还是不在话下。”
“关键我兄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觉得不是个好兆头。”我苦笑一声。
“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嘛,甭管多好的体格子,让砖头拍两下都得晕很久,更别说他的伤了,我刚刚瞧了眼伤口,应该是被锤子砸出来的吧。”老唐宽慰道:“兄弟,恒哥既然领你来我这儿,就说明绝对信得过我,一点不跟你夸张,我当初在伊国时候,手底下小兄弟让人把肠子都掏出来了,我老婆照样把人救过来。”
“老唐没夸张,如果他老婆都束手无策,送去医院也照样白扯。”吴恒吃了口面,将碗又往我跟前推了几公分,含糊不清的示意:“快吃吧,别辜负老唐的好意。”
听到俩人的话,我迷惑的又看了眼对面的老唐。
他长得圆脸方口,眉毛又粗又浓,一笑还要俩很深的酒窝,怎么瞅都不像个有特殊经历的过来人。
“咣当..”
我抓起筷子想要象征性的吃口面的时候,手一滑,筷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下意识的起身准备捡起来。
“我来,你再拿副新筷子。”老唐先我一步弓下腰。
再他低头的一瞬间,我马上收回了自己刚刚的想法,透过老唐的领口,我看到一大片青色的纹身,看轮廓应该是条“过肩龙”,照常理说,他这个岁数的人敢往身上刺青的没一个是善茬,敢描条龙在胸口的那更是了不得的存在,用齐叔的话说,八十年代的江湖分外讲究论资排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身上涂涂抹抹瞎纹的。
“十几年前老唐曾是伊国巴士拉的地下首领,差不多可以说是黑白双吃。”吴恒捋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笑呵呵道:“也是我出道的第一个任务,他老婆当时是那边最出名的大夫,呵呵。”
“后来呢吴哥?”吕哲好奇的发问。
“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吴恒转动脖颈,将面前的空碗推向老唐:“再下一碗,好多天没正经吃饭,还真有点控制不住食量。”
“哈哈哈,想吃多少都有。”老唐抓起碗,乐呵呵的朝厨房走去。
盯着他的背影,我若有所思的又扫视了眼吴恒,两人的故事不言而喻,后来吴恒肯定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任务,而看老唐现在屈身于这家小面馆,很明显也放弃了曾经的荣耀和地位。
“后来我们成了好几年不联系的朋友,谁还没几个朋友呢,是不是?”吴恒拿筷子蘸着辣椒酱轻轻嘬了一口,很是享受道:“如果不是皇上受伤,我真不打算过来打扰他。”
吴恒这话我相信,如果真像他和老唐所说那样,老唐媳妇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他腿上的枪伤不会溃烂到那种程度都得不到治疗,从另一方面也表露出在吴恒的心里,钱龙或者说我们这帮兄弟的安危比他自己更重要。
“这地方距离廊f很近。”吴恒抽吸两下鼻子道:“我意思是你们先搁老唐这儿休息一段时间,天亮以后我去趟廊f,打听打听这个高喜的家族到底有多大能力,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你说呢小朗子。”
我毫不犹豫的出声:“我跟你一起。”
“拉倒吧,我本身就是个半残废,再带上你个累赘,还活不活了。”吴恒轻蔑的瞟了我一眼,继续用筷子尖蘸了一点辣椒酱,慢条斯理道:“我想过了,事情要是真像罗权说的那样,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抓个高喜家族的高层交换,高喜已经没了,我不信他们家族还能舍得继续损失,等换到连城,我就跑回羊城或者鹏城,在咱自己的地盘上,头狼保我还不是手拿把掐。”
“面来喽,快吃快吃,等我再去炒俩小菜,咱喝点?”
正说话的时候,老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跑了过来。
“喝点呗,天气凉,喝点容易睡着。”吴恒咳嗽两声,冲着老唐眨巴两下眼睛:“别拿勾兑酒忽悠我们哈,我这兄弟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要喝就喝咱当初搁伊国喝趴下那几个野军官的老窖。”
“啊?”老唐楞了一下,接着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我和吕哲:“你要喝那玩意儿啊?”
吴恒笑着拍了拍桌面:“让我两个兄弟开开眼。”
“行吧,好酒我都藏在地下室,等会儿我找找去。”老唐犹豫几秒,再次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不多会儿,几盘小炒外加两瓶泛黄的白酒端上桌。
两瓶酒一看就存放了好多年,商标都已经看不清楚,酒液挂壁浑浊,拧开瓶盖,一股子醇香味马上扑鼻而来。
“这个点,估计也没什么吃饭的了,等我把门关了。”分别给我们倒上一杯酒后,老唐起身将卷帘门给拽了下来,而后又很奇怪的将两张桌子分别拖到我和吕哲的背后,见我目光诧异,老唐憨厚的解释:“酒劲太大,我怕待会你们喝多了摔着磕着,背后放张桌子防受伤。”
“尝尝吧,这酒的价值一点不比什么八五年的拉菲差。”吴恒用拇指和食指掐起酒杯,歪脖朝老唐笑问:“这几年你挺好的呗。”
“好,从未有过的好。”老唐小鸡啄米一般狂点脑袋:“别看我现在开家面馆,不能像过去那么风光,但真心踏实啊,再也不用像以前似的,每天都处于战斗状态,神经过敏到不行,成宿成宿的失眠。”
“小兄弟你别笑,我说的是真话。”老唐端起酒杯跟我和吕哲碰了一下,接着仰脖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继续道:“我过去,走路的时候只要背后一旦有跑步声响起,就会浑身炸毛的往后猛回头,这个真不是演的,凡是经历过的人都了解,咋说呢,八零之后,再无江湖,是吧恒哥?”
我抿了口酒,感觉无比的酣香,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
“什么江湖不江湖,不过是一群为了生活点头哈腰的另类年轻人,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在年轻,所以江湖永远年轻。”吴恒昂起脑袋,湛蓝色的眼珠在灯光下烁烁发光,感慨的一笑:“多喝点小朗,这酒真是喝一瓶少一瓶喽..”
4017 伤很重
老爷们在一起穷唠,时间总会过的飞快,尤其再加上烟酒的点缀,那更是完全感觉不到光阴的流逝。
两瓶酒很快见底,可桌上的菜却没动几口,也不知道是这几天身心俱疲的原因,还是真如吴恒说的,那陈酿的后劲太大,接连抽了几根烟后,我竟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吴恒将最后一点酒一股脑倒进自己杯子里,随即摇晃几下空荡荡的酒瓶,眼圈泛红的吧唧嘴:“老唐啊,再来一瓶呗。”
“没了。”老唐直接晃了晃脑袋,见吴恒一脸不信,他表情认真的补充一句:“真没了,想喝就整几瓶啤的漱漱口吧。”
我吸了吸鼻子,歉意的出声:“我不喝了哈,有点迷糊。”
“再陪我喝几杯。”吴恒起身从柜台旁边拖过来一箱啤酒,递给我一瓶,然后踩在箱子上,表情复杂的吹了口气:“咱俩认识时间不短了,但还真没正正经经的喝过几次,你这趟之所以来上京,百分之五十是放心不下我,对么?”
“别喝点酒就变身昂。”唯恐他后面的话太煽情,我赶忙抄起酒瓶打断:“来来来,不就想过瘾嘛,今天老弟舍命陪君子,但咱几个不能全醉,吕哲你今天委屈点,等事儿处理完,我请你好好醉一场。”
“明白朗哥。”吕哲毫不犹豫的点点脑袋。
“不碍事,你们喝你们的,到哥这儿来,就把心揣进肚子里,不用想也知道你们这几天肯定活的挺艰辛。”老唐忙不迭打岔,说话的同时他从兜里里摸出几粒白色的小药丸递给吴恒:“你胃肠不好,先吃两片缓解一下,省的待会抓心挠肺的疼。”
几分钟后,我和吴恒推杯换盏的开喝,说老实说我挺不想喝的,可又架不住吴恒磨叽,不过仔细又一想,他这段时间一定也很挣扎,除了喝酒属实也没什么别的项目可以麻痹自己。
几瓶啤酒下肚,我的眩晕感愈发强烈,但是看吴恒意犹未尽,实在不好意思作罢,只得硬着头皮嚼蜡似的陪着往嘴里灌酒。
又喝了两瓶后,吴恒涨红着脸朝我伸手:“诶小朗,你手机给我使一下吧,我查查附近有没有包子店,突然有点想吃包子了。”
吕哲迷惑的出声:“唐哥不是搁这边做很多年生意了嘛,哪卖他还不了解呐。”
“这么晚了,让他出去买多不合适,咱订外卖。”吴恒哈哈一笑,不由分说的抓起我放在桌边的手机,低头摆弄起来。
“踏踏踏..”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泛起,老唐的媳妇表情慌张的掀开门帘跑了进来:“老唐老唐,恒哥送过来的伤者情况很不好。”
“我兄弟怎么了!”
听到她的话,我慌忙站了起来,可能是动作太猛,腿还没完全伸直,脑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似的剧烈眩晕,我禁不住往后踉跄一下,得亏有老唐提前放在我背后的桌子挡着,不然这一下就够我摔个底朝天。
吴恒也站了起来:“什么情况嫂子?”
“最开始我以为伤者就是普通的外伤,简单缝合以后,又给他使用了一些常规的手段,可后来我发现不对劲,伤者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老唐媳妇焦躁的解释:“家里虽然没有什么高科技的仪器,可我这些年的经验不是白给的,我初步断定那个小兄弟应该是伤到了脑子,至于具体是神经还是别的软组织,必须得用仪器确诊,我建议咱们马上去医院。”
我犹豫的扫视一眼吴恒:“可是..”
“你们去吧,我只要不露面,应该没什么危险。”吴恒摆摆手道:“嫂子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后面的事情麻烦你了。”
“我尽力。”老唐媳妇点点脑袋,接着又犹豫不决的望向老唐。
老唐微微一笑,抬手轻捋女人的侧脸的碎发,很莫名其妙的努努嘴:“人要知足,开开心心的过了这么久,本身就是老天爷的馈赠,去吧媳妇。”
女人深呼吸一口,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小声呢喃:“老公,你和恒哥..”
“我们哥俩再喝点。”老唐大咧咧的摆手:“你看你,又不是啥生离死别,救恒哥的小老弟要紧,我一早就跟你说过,选择跟着我,就必须得老老实实听我的,你当时是咋保证的?”
“嘤..嗯。”老唐媳妇鼻音很重的点点脑袋,接着看向我和吕哲:“两个小兄弟,麻烦你们跟我一起把人抬上车吧,附近有家六院,我和院长很熟悉。”
虽然感觉老唐和他媳妇怪怪的,可眼下救钱龙更要紧,我也来不及想太多,强忍着眩晕感,慌里慌张的跟吕哲一块朝后院跑去。
几分钟后,我们几人将钱龙抬到老唐的一辆面包车里,因为不熟悉道,再加上我和吕哲此时确实都有点迷糊,只能拜托老唐老婆开车。
驶向医院的路上,我发现老唐的老婆一个劲在抹擦眼泪,再看看安然入睡的钱龙,联想到整晚上吴恒和老唐种种怪异的表现,我心底的疑云瞬间密布,忍不住开口:“嫂子,你跟我说实话,老唐和吴恒是不是打算背着我们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老唐媳妇连忙抹干净脸上的泪珠,加大脚下的油门。
她的表现愈发让我确认自己的猜测,我慌忙拍打车门吆喝:“停车嫂子!”
“兄弟,你别这样..我家老唐一辈子就信奉承诺二字。”老唐媳妇后背剧烈抖动,哽咽声也开始变大:“我们当年跟吴恒承诺过,他给老唐一条活路,这辈子要么不再我们两夫妻面前出现,只要出现,老唐就必须还他一命。”
“停车!马上!”
听到这儿,我顷刻间开始炸毛,咬牙咆哮:“你如果不停车,我马上跳下去。”
“吱嘎!”
被逼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车靠边停下,抻手不停的抹擦止不住滚落的泪珠。
“嫂子,所以你刚刚的话是骗我,我兄弟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的目的只是把我们引走,吴恒和老唐要跟人拼命是么?”我喘着粗气发问。
老唐媳妇泪眼婆娑的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去拼命,但在你们来的时候,我老公就交代我酒足饭饱把你们带走,而且你那位小兄弟的伤情确实很严重。”
“吕哲,你和陪嫂子去医院,我回去看看。”我迅速拽开面包车的门,盯盯看向吕哲出声:“钱龙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把他教给你,如果你让我失望,哪怕当个恶人,我也一定会把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全都扫掉,这句话既是恐吓也是哀求!”
吕哲跟我对视几秒,咬牙点头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龙哥受到任何伤害,朗哥你自己务必小心,麻烦多给我一些报恩的机会...”
4018 孤注一掷
从面包车里踉跄的跳下来,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掉头往回返。
可能是酒精在开始发挥作用,此时我看东西的视线都变得有些重影,再加上老唐媳妇刚刚载着我们是走的另外一条路,我杵在原地看了好半天才分辨出来方向。
一边走,我一边回忆着整晚上老唐和吴恒的怪异举动。
我们喝的陈年老酒里头肯定被老唐下过迷药之类的东西,而老唐给吴恒的几枚“胃药”十有**是解药,不然以我的酒量不可能懵的这么离谱,想到这儿,我心里愈发变得复杂。
很显然,当吴恒决定带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要死磕一场的准备,至于对手极有可能是伪装成连城的高喜一族,不然他刚才不会管我借手机,他知道我手机里还存着那个冒充连城的号码。
“傻**,凭你那点匹夫之勇能干嘛!”
想到这儿,我竭力加快步伐,同时小声的咒骂呢喃。
可不知道为啥,越是焦急,我的两只脚反而越使不上力气,不过几百米的饭店,此时却变得遥不可及。
走着走着,我膝盖一软,控制不住的“噗通”一下跌倒在地上,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两手也开始不听使唤,望着远处的饭馆,我一咬牙开始扣着水泥地往前攀爬,同时扯足喉咙喊叫:“吴恒!吴恒!卧槽尼玛,是爷们就别特么得玩孤军奋战..”
拖着沉重的身体,我艰难的一点一点往前爬,手指甲劈开都浑然不觉,而这时我才意识到,酒里面下的可能不是什么迷药,应该是麻醉之类的东西。
距离小饭店还有三四是米时候,我爬到了一处树荫底下,累的精疲力竭,再也没有半点力气。
“哗啦!”
这时,我看到饭馆的卷帘门从里面被拽开,一束灯光射在门前,紧跟着吴恒和老唐从里面走了出来。
吴恒左手拎着一把单管猎枪,右手攥着我的手机,正贴在耳边打电话:“坐标甩给你了,我绝对不带跑的,王朗和钱龙都在我手上,你们只要拿下他俩,想挖出来多少连城的脏事儿都不难,作为交换条件,我首先要求给我条生路,其次准备一千万,最后让你们能主事的人亲自过来跟我谈,否则咱们就继续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反正我不缺时间!”
“吴恒!吴恒!”
我呼吸粗重的叫嚷,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声音都没法提高。
正在讲电话的吴恒似乎有所察觉,条件反射的扭动脖颈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迈步走了过来。
十几秒钟后,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和我对视。
“傻逼,你咋又跑回来了!”
“傻逼,跟我走!”
接着,我俩异口同声的开腔。
“呵呵,老子特么就败在你这幅虚伪的嘴脸上了,关键我还就稀罕看你这幅嘴脸,你说欠不欠!”他豁嘴一笑,晃了晃脑袋;“想当初,我也算是个脚底生风的浪子,记得最开始意气风发的从国外回来,打算干掉你替我哥报仇时候,吓得你丫东躲高原地,咋特么后来莫名其妙就开始给你当狗腿子了,一定是你丫太会装君子,人呐..不认命不行,算命的说我兴于刀枪、亡于街头,一点都没错。”
我紧紧咬着嘴皮破口大骂:“别傻逼,我能想出来法子。”
“你的法子无非是挟整个头狼和大咖为敌,能不能奏效咱先不说,但肯定伤痕累累,到时候我人情可欠大了,可我这人一辈子偏偏就不爱欠人情,况且你看你身边那帮虎犊子太久了,多多少少也生出来感情,谁折了,我都不乐意!”吴恒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两支烟,一根自己叼起,另外一根弯腰塞到我嘴边,然后回头朝老唐招手吆喝:“来,给他做个掩体!”
不多一会儿,老唐抱着一堆纸壳子、废报纸和不少酒瓶、饮料瓶盖到我身上,然后又用一团毛巾堵住我的嘴巴,打远处一瞅,我好像变成了个垃圾堆,最恶心的是我现在身体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最近替连城干了几件活,这是他打给我的酬劳,钱送你了,往后做点好事儿,我算是活明白了,人这玩意儿啊,千万不能走错道,一步错就是步步错。”吴恒想了想后又从口袋翻出几张银行卡,一并塞进我怀里,拍拍手笑道:“我有法子让高喜家主事的露面,然后想方设法把他抓走,最后拿来交换连城,如果我失败,起码还能一换一拿掉他,刚才我和罗权也谈过,两项计划不论哪条成了,他都会想方设法救连城,王朗啊,你是个好大哥,但不是个好老大,情谊和利益之间,你总容易选错,如果这趟你听我的不来上京,那只是罗权一派和高喜家族的矛盾,可你非屁颠屁颠跑过来,区区一个我和连城怎么抵得上你们一帮人呕心沥血打造的头狼公司,不说啦,欠你的,还清了啊!”
“呜..呜..”我瞪圆眼珠子蠕动身体,可嘴里被毛巾牢牢的堵住,身体也像是石化一般不听使唤。
“好兄弟,这趟人生路,我不虚此行!甭管是赢是输,我都活出来一点滋味,这他妈就是大赚特赚!”吴恒弯下腰,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最后拿一块纸壳挡在我的脑袋上,才招呼老唐一块转身返回小饭馆。
透过缝隙,我看到老唐搬出来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两杆猎枪靠在桌边,他俩没事人一般的抓着酒瓶对饮。
吴恒夹了口菜,非常潇洒的朝老唐开口:“待会给我怼一针哈,别特么得装无辜,老子知道你手里绝对还有料。”
“你说的真对,命这东西躲不开、逃不掉,在你帮助下,我逃走的那一年,半路上遇到个老挝僧侣,他告诉我,当我抓起屠刀的那一刻,屠刀其实也对准了我。”老唐哈哈一笑,从兜里摸出两支注射器,歪着脑袋沉声道:“该说不说,谢谢你昂,送给我这么多年安逸的生活,我答应我老婆整完最后两支就彻底戒掉,今晚之后,世上应该已无我,也不算食言哈。”
吴恒抓起一支注射器,直愣愣扎在自己大腿上,眯眼嘟囔:“你也够废柴的,十几年了,愣是连个娃儿都没造出来。”
“生过,生了俩都夭折了,后来我一寻思肯定是之前造孽太多,老天爷不允许我有后,也就释然了。”老唐咬着烟嘴含糊不清的笑道:“不过说起来,无儿无女也挺对,这样我没了,也不影响我老婆再嫁人,我老婆比我小十几岁,长得又漂亮,加上我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应该不会以后的日子犯愁吧。”
说到这儿的时候,老唐和吴恒全都陷入了沉默中。
良久之后,吴恒缓缓出声:“对了,你那帮老兄弟不剩几个了吧?”
“大前年癌症走了一个,去年喝酒死了一个。”老唐胸有成竹的开腔:“放心,绝对够用...”
4019 激斗
月如霜,夜墨琛。
羸弱的路灯打在狭窄的街头,将高矮不一的民房倒映下的影子拉扯的像一幅泼墨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条街再没有行人,只剩下小饭馆门前的吴恒和老唐有说有笑的喝酒聊闲。
“最近几年没白混哈,说封路一点不带含糊。”吴恒瞧着二郎腿笑盈盈的出声,此时他那条伤腿就仿佛痊愈一般,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老唐龇牙一乐:“那必须的,别看我就是个卖面条的,本地有什么需要主持公道的事儿,那帮小社会们都喜欢招呼我,要不说马老精、人老滑呢,要不是你找上门,我还真想再继续当几天隐形大哥。”
“呜呜呜..”
可能是后半夜开始降温了,趴在地上的我变得又僵又硬,身冷心更冷,竭力想要发出一点动静。
俯身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让我的听觉和感官得到最大的发挥,我能感觉到路面微微颤动,这说明有车子在朝这个方向驶来,而且还不止是一辆。
终于,街口处两束刺眼的远光灯晃动,接着我就看到四五辆打着双闪的轿车越来越近。
路面的颤动再次变得强烈,街尾处再次射进来两道亮光,又有几辆车排成一字长龙开拔进来。
吴恒抓起仅剩下的半瓶酒,一股脑倒入口中,最后张大嘴巴,恋恋不舍的吮吸干净最后几酒液,才惬意的站了起来。
“咣当!”
“咣当!”
街头、街尾的两列车队,车门此起彼伏的弹开,一条条人影出现在我的眼帘,然后以蜂拥的速度朝小饭馆的方向围拢,全是一些穿黑西装、腰杆笔直的年轻小伙。
“还特么挺看得起我,一下子来这么些人,得有一个排吧。”吴恒歪着脖颈,不屑的啐了口唾沫:“来,主事的往前站一步!”
“吴恒,有什么话跟我谈吧。”
这时,一个梳着小平头,脸型狭长的男子走到人群最前方,虎虎生风的开腔。
我定睛一看,这家伙不就是我们刚到上京时候,伪装成连城好朋友的那个私人会所的老板小波么。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假客套,此刻的小波怒目圆睁,眸子里迸发着炽热的神光。
“你不行,充其量是个跑腿的晚辈儿。”吴恒淡淡的扫视一眼对方,似笑非笑的努嘴:“我说过喊个有分量的主事人,如果你们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我估计今晚上是见不到王朗喽,我有言在先哈,王朗只要今天离开上京,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再回来,你们再家大业大,肯定没本事在粤省搞他,不然也不会煞费苦心的把他骗过来。”
“少特么装腔作势,我只问你一遍,主动交人还是让我们硬抢!”小波梗脖咆哮。
“嘣!”
话音还未落地,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午夜,只见吴恒侧身横移,一把抱起靠在桌边的单管猎枪,照着小波的方向扣动扳机。
“啊!”
小波迅速往旁边躲闪,他前面一个小伙应声倒地。
“曹尼玛的,你算个什么辈分儿,跟我叽叽歪歪!”吴恒再次吐了口唾沫,全然无视面前几倍于自己的对手,瞪圆湛蓝色的眼珠子狂笑:“老子今晚既然敢露头,就是奔着制造新闻去的,腰上别枪的,来!跟我对喷一下子!”
“嘣!”
与此同时,老唐也抱起另外一杆猎枪,冲天放了一枪,咬牙吼叫:“弟兄们,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呼啦!”
“哗啦!”
小饭馆周围的五金店、粮油门市、小超市,一家接一家的卷帘门被从里面拉开,影影绰绰的壮汉走了出来。
眨巴眼的功夫,吴恒和老唐周边就围了将近二十多个人,这帮汉子人手一把雪亮的军刺,基本都在三十多岁以上,而且不少还挺着大肚腩,瞅着好像就是居家过日子的中年男人,但是脸上的彪悍之气瞬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一早就听说黄村民风彪悍,原来是真的!”刚才险些被吴恒一枪秒掉的小波,脸色苍白的冷笑一声。
老唐怀抱猎枪,直挺挺杵在吴恒旁边,傲然大笑:“没人特么告诉你,黄村彪悍是因为我唐啸么!”
“唐啸是个什么玩意儿!”小波随即朝后晃动手臂:“不过一帮臭鱼烂虾又能制造多大的风波,高家人听令,十分钟结束战斗,生擒吴恒!”
“踏踏踏..”
街头街尾的年轻小伙们有条不紊的甩着步子开始向小饭馆方向迈进,宛如两把尖锐的利刃。
“大哥,就是一帮小娃娃罢了,你和恒哥回屋喝酒去吧。”
“别小看这帮娃娃,应该都是行伍出身。”
“吹牛逼呢,这帮小家伙比起来咱们内会儿的佣兵差一截子好不好。”
人群中的吴恒和老唐表情平静,而那帮包裹在他们左右的中年汉子一个个开始玩世不恭的闲扯起来,全然没把愈来愈近的年轻人们放在眼里,甚至有几个还非常不屑的抠鼻子、掏耳朵。
“小波,稍安勿躁!”
就在两帮人即将发生碰撞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满头白发的老者从中间一辆车里走出来。
老头大概六十多岁,身材中等,体格却略显魁梧,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状态,长得也很有特色,剑眉圆眼,招风耳、厚嘴唇,最有特色的是他的鹰钩鼻子,两只浑浊的眼珠迸发着如鹰似隼的凶光。
我注意到他的胳膊上绑着一条白色的粗布带子,胸口还别一枚绽放的菊花。
看到老头,围簇在小波周围的青年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小波则满脸恭敬的鞠躬问好:“爷爷,您怎么下车了?不是说这次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么?”
“你还是差高喜很多啊,做事完全不考虑得失损耗!如果这件事情是高喜来做,他肯定第一时间先调查清楚对方的深浅,唉..”老头瞄了一眼小波,失落的摇摇脑袋,而后看向老唐:“连十几年前横行巴士拉的唐啸你都不认识,就嚷嚷着围剿,让我怎么放心把家族的安危寄托于你身上,唐先生,很久不见,你还认识我么?”
“你是..”老唐眯缝眼睛上下打量几眼老者,随即摇摇脑袋:“恕在下眼拙。”
“哈哈哈,也正常!”老头笑了笑,轻声道:“你横行巴士拉的时候,我还只是驻伊国的大使g的一名普通武官,我见过你,你不一定见过我,不管怎么说吧,我们也算颇有渊源。”
老唐满脸堆笑道:“既然有渊源,就更简单了,照着我恒哥的要求办,我可以马上给你磕头赔不是,活到我这份上,什么脸啊面啊的都不重要。”
“我要他!可以保你继续逍遥二十年。”老头摇摇头,径直指向吴恒。
“去尼玛得,跟我扯鸡毛篮子。”不待吴恒表态,老唐直接振臂一呼:“弟兄们,就面前这个老梆子,给我撂平,用实际行动告诉晚辈们,他们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