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1 亦正亦邪
“蓝蓝..宝石蓝蓝..”
见到吴恒没有理睬自己,小东西又带着满满委屈的哭腔喊叫一句。
走出去四五米远的吴恒顿了顿,没有回头,在张千璞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迈腿。
“卧槽尼玛!”
我咬着腮帮子咆哮,比起来被这帮人活捉,我更加恼怒于吴恒的冷血。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摸下车找那帮什么包衣马帮拼命另我产生了一丝幻想,所以他此刻的毅然决然让我有种好像被欺骗了的心疼。
见到吴恒和张千璞的身影消失在出口,中年男人明显松了口气大气,拍了拍我肩膀头道:“走吧小哥,殊途不一定同归,尽管你们的始发站是一样的,可终点站天壤地别,况且他也不一定有能力帮你们脱离苦海,我比你更了解他!”
他的话很明白,在这之前他就和吴恒是认识的,想到这儿我的愤怒愈发浓郁,也就是说整场事件,吴恒这个狗渣肯定都知道,保不齐还有份参与。
很快,我们一家三口被几个壮汉拖拽着走向出租车。
而我已经万念俱灰,尽管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的上家到底是谁,找我又有何贵干,但老婆孩子被人擒住,对方就算要我挖心掏肺,我也肯定得照办,这一仗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悬念。
替我拽开一辆出租车的后门,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吧唧嘴:“请吧小哥,为了安全起见,你和夫人、孩子,需要暂时分开,我可以跟你保证..”
“我老板说,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滚蛋!”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喊叫同时响起,已经离去的张千璞周而复还,掐着腰厉喝。
中年男人一愣,立即哈哈大笑:“哦?小老弟,你是在说笑吗?”
“老板,他说我吹牛逼。”张千璞扭头朝着身后轻笑两声。
“趿拉趿拉..”
吴恒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缓缓出现在张千璞的身后,面无表情的从裤兜里掏出两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物件,平淡道:“我杀了三个包衣马帮的同门,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你可能比我更了解这东西的威力。”
一只手掐住我脖颈后面的中年男人再次怔了怔,我能感觉出他吹在我耳后的热气开始加重。
“一分钟,你们不滚,我就抛出去让它响!”吴恒举着手里的黑色物件道:“反正我不认识你们,王朗跟我也不太熟,谁死谁活都没什么太大关系,但我这个人嘴欠,可能转身出门,就把王朗的事情告诉头狼家。”
“蓝蓝..”江静雅怀中的小祖宗又一次伸出手臂喃喃。
“不许给老子起外号。”吴恒暴躁的瞪了眼小家伙,直接把孩子给吓哭,又凝视押着我的中年男人狞笑:“已经过去二十秒了。”
“你为什么趟这摊混水?”中年男人咬着牙豁子低喝。
“我喜欢!”吴恒耸了耸肩膀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做事从来只凭喜好,不论对错,可能我这一秒想看他们一家团圆,下一秒会忍不住杀人,但这一秒你们就得滚蛋!你还有十秒钟时间。”
“你是在作死!”中年恼火的一把松开我,扭头朝着钳制江静雅的另外两个壮汉摆摆手厉喝:“放他们走。”
“都能走,他不行。”吴恒手指刚刚反扭江静雅手臂的一个壮汉道:“他刚刚瞪我了,我很不喜欢。”
中年男人的两只眼睛瞪的溜圆,气冲冲的吼叫:“你别太过分。”
“你当初愿意教我,是因为我能帮你赚钱,我现在过分,是因为帮你赚够了钱。”吴恒摆弄着手里的黑色物件,笑容阴森的往前挪动两步:“把他扔下,你们可以滚了,不要总是挑战我的耐心。”
中年男人深呼吸两口,一句话没说,径直撞开我,径直钻进出租车里,随即“咣”的一下合上车门,剩下人也纷纷有条不紊的上车锁门,唯独被吴恒点名的那个汉子惊恐的薅拽车门求救:“大哥,别扔下我..”
几辆出租车里的人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一溜风似的直接奔着出口处驶去。
“大哥,大哥!”被抛弃的汉子不死心的撵在车屁股后面叫喊。
吴恒侧头朝着张千璞低语一句:“让他趴下。”
“嘣!”
话音未落,张千璞已经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黑色的“六四式”手枪,朝着那名壮汉叩响扳机,汉子的右小腿腾起一阵血雾,整个人一头摘倒在地上,捂着膝盖“啊啊”惨嚎。
巨大的枪响,震的人耳膜嗡嗡乱响,我儿子也瞬间被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走吧,省的待会官司缠身。”吴恒蹒跚的杵着拐杖前行,路过我身边时候,声音清冷的驱赶。
我注视他,结结巴巴的开口:“你..”
“我不是救你,只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吴恒冷着脸,将手里的黑色物件丢给我:“这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拿着给小犊子玩吧。”
我接过来以后,感觉沉甸甸的,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啥呀?”
“压缩炸弹,应该有两公斤tnt的威力吧。”吴恒跟我擦身而过。
路过江静雅身边时候,小东西仍旧眼里含泪,仍旧满怀希望的伸出白嫩的小手:“蓝蓝..”
“不许给老子起外号。”吴恒瞪圆眼睛厉喝一声。
江静雅条件反射的忙不迭抱紧孩子,而小东西似乎并不害怕他的面容狰狞,仍旧高高抬起自己的手臂。
吴恒沉默片刻后,慢慢将脸颊往前抻了几公分,任由小东西摸在自己那只蓝汪汪的眼睛上。
几秒钟后,吴恒往后倒退两步,不耐烦的嘟囔一句:“好嘞,再搓给我特么揉瞎你养我老啊。”
走到被张千璞一枪打伤的那名壮汉明前,吴恒突兀“桀桀”笑出声来,弯着腰看向对方:“你一定不记得,我最开始跟老家伙学艺时候,你曾经打过我一拳吧?”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壮汉泣不成声的哀嚎。
“让我想想,你当初是用那只手打我的。”面对对方的苦苦挣扎,吴恒完全无动于衷,猛然间抽出自己的皮带,套狗似的圈在壮汉的脖颈,随即硬拖拽起他,一跛一跛的往角落里粗野的走去:“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想一定要让人变成神经病。”
唯恐吓到孩子,江静雅赶紧捂住小祖宗的眼睛。
“放过我..”
听到那壮汉的求饶声变得越来越微弱,我抹擦一下脸上的血渍,搂住江静雅出声:“咱们走吧。”
从出口里逃出来,我马上掏出手机拨通董咚咚的号码:“我不管你在干什么,天亮之前,老子要见到你、大壮和小铭,另外让疯子给我准备两把火器送到石市...”
3192 复杂简单
半小时后,铁路分局门外。
我顶着满脸淤青和柳俊杰小声说着话。
原本我是不想报警的,但是江静雅执意要求来备案,唯恐我们被吴恒的疯狂牵扯进来。
我们在逃离地下停车场时候,那个壮汉的惨嚎声已经变得微不可闻,即便吴恒将他拖入阴影处,当时发生什么我们根本看不清楚,但那人的下场几乎可以肯定。
我吹了口气朝着柳俊杰低喃:“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剩下的你帮我想想招。”
十多分钟前,我接到地藏的电话,他原计划是从yang城坐飞机到岳阳,然后在岳阳跟我们汇合,可结果岳阳火车站大检查,段磊帮他安排的朋友,根本没法把他带进去,所以耽搁了。
我紧绷着脸道:“有人在刻意围绕我们一家三口这次出行使路子。”
柳俊杰抿着嘴角犯愁的说:“关键车站的负责人都是吃皇粮的,这边不比yang城,你们关系没有那么通天,我家里大人倒是和各个层面的都比较熟悉,但有些事情,你肯定懂的朗哥。”
“你只需要帮我打听就可以,剩下的事情你不知道也不会参与。”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承诺:“放心,不管扯出来啥乱子,都绝对跟你挂不到丁点关系。”
柳俊杰忙不迭解释:“我不是怕麻烦,是怕你们惹上不必要的..”
“兄弟,男人这辈子甭管混哪行,图的不就是个光耀门楣吗?老婆孩儿都差点被人包饺子,你说还有什么麻烦比这更难缠?”我语重心长的解释:“知道为啥我刚刚特意你交代你嫂子告诉她爸,我们做错车了吗?”
“如果我满脸是伤,肯定也觉得卡脸。”柳俊杰瞄了眼我的脸颊干笑。
“我受伤是小事儿,磕磕绊绊两句话就能搪塞过去。”我摆摆手道:“重要的是安全感,人家把闺女、外孙交给我,结果回趟娘家,还特么碰上这事儿,心里能不打小鼓吗?我老丈人和岳母本身就不太看好我俩。”
“唉,挺难的。”柳俊杰叹了口气,表情认真的保证:“放心吧朗哥,天亮之前我肯定给你弄明白今晚上火车站谁在负责。”
“俊杰、朗哥..”
正说话时候,李腾龙提着我们的行李箱和江静雅、孩子一块从分局里走出来。
柳俊杰清了清嗓子问:“都安排明白了吧?”
“放心吧,这事儿说到底朗哥和嫂子是受害者。”李腾龙打了个响指保证:“正好今晚上分局值班的是老吕,就是前阵子想买商铺房那个,当时你不是给了他个最低价嘛,老熟人。”
“那走吧朗哥,洪莲姐和老陆都在酒店等你们呢。”柳俊杰做出个邀请的手势。
一路无话,很快我们便抵挡石市桥西区一家名为“浩泰”的酒店。
酒店是柳家开的,规模算不上多豪华,但是胜在交通便利,环境也很优雅。
将安顿好我们以后,柳俊杰就带着李腾龙匆匆离去,替我打探想要的消息。
许久未曾见面的陆国康特意让人在房间里给我们支了一大桌子饭菜。
“没事吧小雅,同同也没事吧。”洪莲满眼内疚的迅速迎上江静雅,关切的将孩子抱在怀里嘘寒问暖:“都怪我,不应该那么早离开车站的。”
别看洪莲平常一副冷冰冰的寒冰模样,但她对我家这头小神兽绝对可以说关怀备至,在yang城的这段时间,甭管是孩子的换洗衣裳还是吃喝方面,她都分外的操心,几点该喝奶,几点该睡觉,她比定了闹钟还要准时。
江静雅微笑着解释:“没事的,孩子一点没受影响,就最开始被枪声吓得哭了两嗓子,莲姐你也千万别有任何愧疚心理,谁也没长前后眼,而且你又不欠我们什么。”
两人像姊妹似的互相安慰着,我则将目光投向陆国康。
这家伙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痢瞅着有点吓人,但嘴角挂着的笑意格外的暖心,那么长时间没见面,我们非但没有任何生分的感觉,反倒无比的亲昵。
我抬手在他胸口轻捶一下笑问:“在这头呆的还舒服吧?刚才来的路上,俊杰跟我说,你夜夜笙歌,天天变着花的换陪床,咋地,现在前列腺这么刚强嘛。”
“别听他胡咧咧,我就不是那样的人。”陆国康含蓄的一笑,替我倒上半杯酒道:“不过现在这种生活状态确实挺好的,吃吃喝喝,没事钓钓鱼、养养花,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像这么轻松过。”
自从知道陆国康掌握着辉煌公司不少案底后,我就开始有意无意的隐藏他,起初只是让他在yang城干点可有可无的杂活,慢慢淡出我们的圈子,前阵子柳俊杰要回家,我又让柳俊杰把他一并带了过来。
柳俊杰也算比较讲究,不光给陆国康安置了一套小院,还遵循他的需求在附近帮他开了家小超市。
陆国康拖拽椅子坐到我旁边,压低声音道:“车站的事情挺上火的吧?”
“何止上火,肺都差点炸开。”我跟他碰了一下酒杯道:“我寻思着既然没什么头绪,那就干脆从根上抓起,我们是车站出的事情,对方有肆无恐的动手,说明肯定是跟车站打好招呼。”
陆国康思索一下问:“所以你想从车站负责人身上找突破口?”
“也不算,主要是出口气和警告对方一下。”我紧缩眉梢道:“我得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但凡敢打我家里人主意的,我都就让他后半辈子都战战兢兢的活着,哪怕是拿钱办事的跑腿。”
“思路没问题,关键是你得考虑好,这是石市,距离上上京几步之遥。”陆国康递给我一支烟道:“柳家的实力不俗,可俊杰毕竟是个毛头孩子,事情不大的话,柳家肯定不遗余力的帮衬,事情要是超出想象的棘手,柳家怕是..”
“这点我想过了。”我咬着烟嘴道:“我没打算在这边久呆,也需要考虑谁的面子里子,咚咚他们明早上到位,办完事就撤,万一被抓到,我就再麻烦连城支关系,抓不到的话,咱们yang城见分晓,能使唤动车站的负责人,说明这回想整我的,肯定跟吃皇粮的挂点关系。”
“你都明白就好,我就怕你脑子一热。”陆国康笑了笑道:“还有个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擦,跟我装什么欲言又止,咱俩是那种羞羞涩涩的关系嘛。”我白楞他一眼笑骂。
“你们在路上遇到拦路虎和地藏被钳制住,包括洪莲被动离开,你想没想过这里头有关联?难道真的全是偶然?”陆国康犹豫好久后,咳嗽两声道:“按理说这话不该我说,但有些玩意儿我怕你当局者迷,能详细掌握你们动向说明对方能耐不简单,但可以各个击破让你莫名其妙的落单,就不单单是智商的事儿,这里头扯到一个熟悉问题,对方绝对熟悉你身边的一草一木,能做到如此熟悉的,不一定是敌人,你懂我啥意思吧?”
我愣了好半天,咬着嘴皮摆手:“我不乐意想这些。”
“话聊三分饱。”陆国康吹了口气道:“我就是个提个醒,既然你有这方面的疑惑,那我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朗朗啊,我混的比你早,经的也比你多,人心这玩意儿复杂简单,人性这东西更是简单复杂,没啥是一层不变的,况且很多东西不一定是我们看到、想到的那样...”
3193 三小只到位
“嗡嗡嗡..”
我和陆国康正小声交流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兀震动。
掏出来看了眼是段磊的号码,我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裂痕,自嘲的笑道:“手机要是会说话,估计早骂娘了,跟特么挨千刀的主子。”
屏幕上几条蛛网似的裂缝是被今晚上袭击我们的那帮人搞出来的。
“可不咋地,当你的手机随时有可能没命。”陆国康笑了笑,朝着屏幕努嘴:“不打算接呀?”
我将手机挪到旁边,夹了口菜道:“待会再说吧,这会儿心情太杂乱,说话语气容易把持不好。”
“嗯。”陆国康也没有再继续延伸话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可取之处,而作为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陆国康最让人舒服的地方就是说话做事永远都会留七分余地,既不会把自己推到必须怎么样的程度,又不会刻意表现出针对谁。
每次见到他,我总会产生一种活到老、学到老的感悟。
酒足饭饱,两个女人带孩子回屋睡觉,我和陆国康又前前后后唠了好一阵子后,他才打道回府。
等屋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时候,我端起手机,犹豫好半晌后才给段磊回拨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我紧缩的眉梢立即舒展,语气也随即变得轻快很多:“没打扰到你休息吧磊哥?”
段磊担忧的询问:“哪睡得着啊,你那边是不是出事了,晚上咚子他们几个连夜走了。”
“没事,就是一点小意外。”我笑呵呵道:“让他们几个回来,是陪着我去见一位很有能耐的故人,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嘛,石市有个很懂经济运作的大本事,我想着能不能把他请出山,但我跟人家又对不上话,咚子和壮壮比较熟悉。”
段磊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你真吓坏我了。”
我岔开话题道:“家里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你刚走一天,能有个屁事儿。”段磊粗鄙的回应:“既然出门了,就不要总把精神绷的那么紧,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陪你老岳父、岳母聊聊家常,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给我打电话,你磊哥好歹曾经也在石市混过一阵子呢,yang城一切有我们几个呢。”
“诶对了磊哥,你外甥的事儿安排咋样了?”我清了清嗓子道:“路上我琢磨半天,你让他从门迎开始做起,实属有点不合适,咱抛去他跟你的亲戚关系不说,好歹人家有学历,留洋归来的大学生,要不让他先跟着元元打打下手,熟悉熟悉家里的环境,等六号店挂牌,安排过去负责吧。”
“这..这小子心劲儿太高,不把他那股子傲气磨下去,我担心以后会闯祸,就拿这次你们出行来说,我把关系都盘好了,就让他跑腿取个票,他都老大不乐意。”段磊顿了顿道:“算了,我再想想吧。”
我怔了一怔:“票是他取回来的?”
“对啊,这事儿我想做的隐蔽一点,所以没敢让太多人知道。”段磊回应道。
“磊哥,他毕竟是你家孩子,大老远跑过来投奔不容易,待遇上面给的丰厚点,心思可能也会慢慢变得简单起来。”我皱了皱鼻子道:“现在的年轻人不都那样嘛,十分本事想赚百分钞票,有时候你的法子不一定灵,时代一直在变化。”
段磊“哈哈”一笑,语调认真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结束通话以后,我又迅速给李新元编辑了一条短讯发送过去。
点上一支烟,望着袅袅腾空的白雾,我神游好一会儿后,按下吴恒的号码。
电话“嘟嘟嘟”响了十多秒,那头才瓮声瓮气的接起,不过说话的人是张千璞。
我开门见山的询问:“小千,你们是怎么精确到我们来石市坐哪趟车、在哪个卧铺间的?”
“很简单呀,先在酒店门口卡点的,确认你们究竟是乘坐哪种交通工具出门。”张千璞利索的回应:“然后一路尾随去了火车站,不过你们走的是内部通道,我们没办法弄清楚具体坐哪趟车,老板又就让我挨个查了一遍yang城到石市的车次,然后他逐一分析,最后花了点钱,找了个铁路内部的工作人员把我们送上车的,哦对了,我们在酒店门外卡点的时候,曾经见过段总那个外甥捏着火车票往里走。”
“有点意思。”我舔舐两下嘴上的干皮问:“吴恒呢?”
“出门了,好像说是去看看他老师。”张千璞大咧咧的回答:“就是今晚上在地下停车场想要劫走你们的那个老梆子,他其实是我老板的..师父。”
话说到一半,张千璞又不太确定道:“应该算是老师吧,不过老板不承认,他俩具体啥关系我也弄不明白,只知道以前肯定就认识,但老板似乎对他没什么好感。”
我有点愕然:“吴恒的师父?”
“老板晚上告诉我,他刚出道时候,在马帮混过一段日子。”张千璞简洁的解释一句。
我搓了搓腮帮子道:“成,等他回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吧。”
“有难度。”张千璞干咳两下道:“你们走以后,老板说他欠你的人情还完了,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不想再跟你沾上任何关系,他还说你儿子是个妖孽,一直在勾搭他,我也不懂啥意思,虽然我俩脑子都不正常,但精神病跟精神病还是有差距的,呵呵..”
我沉吟几秒后,“小千,有时间给阿彪回个电话,甭管你心里给他的定位是什么,他是真拿你当兄弟看待,这小子傻归傻,但不是没感情,你们相处好些年也知道。”
“他太憨厚,不适合跟我交集太深。”张千璞直接打断我:“反倒跟在你这样的大哥身边最容易发挥作用,大叔啊,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兄弟朋友什么的,有没有都无所谓,我只想搞钱。”
我沉声道:“赚钱和朋友不矛盾。”
“怎么不矛盾,我想一步登天,他渴望当个社会大佬。”张千璞突兀提高调门:“如果我俩都是十五六岁的小逼孩子,家里条件又不算差,那死抱在一起叫义气兄弟,可特么我和他一个比一个穷,我可以为钱不择手段,他还天天幻想在什么狗屁江湖规矩里,他是在拖我后腿。”
我耐心劝说:“兄弟,人不死钱没够,可兄弟这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大叔,咱们理念也不同,什么特么一辈子两辈子,有钱分分钟兄弟成群,没钱就算让我活十辈子都是历劫,我要去洗澡了,拜拜。”
盯着挂断的手机屏幕,我心情复杂的陷入沉浸。
科学家说,这个世界上有大概一百五十多万种不同的动物,什么哺乳纲、鸟纲、爬行纲,更是多到让人脑子崩塌,而对人类的概述可能就是“哺乳动物”、“灵长类”,几个简简单单的词汇,殊不知人这东西的种类可能比全世界的动物加起来还要繁多、复杂。
正如张千璞刚刚说的那样,同样都是精神病,但神经的方向还不同。
我没有资格去评价张千璞的好坏,就像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董咚咚终于姗姗来迟的给我打来电话。
半小时后,火车站附近的一条内部进出口,我钻进董咚咚的车子。
星月兼程的奔波了一宿,三小只的脸上都写满了浓浓的疲惫,尤其是大壮的眼珠子更是跟充血似的浸红。
我上车时候,大壮和姜铭正一人抱着把黑市作坊里那种“五连发”,脚边扔着几把明晃晃的片砍。
董咚咚轻声介绍一句:“我们是半小时前到的,完事又找朋友弄了台没手续的车和几件家伙什。”
“辛苦了,这是目标照片,你们就一个任务,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更多有用信息,这人是车站的主任,昨晚上他是值班领导,我和你们嫂子差点出事,分局曾经传唤过他,不过狗日的在这边熟人多,最后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我点点脑袋,掏出手机将柳俊杰给我查出来的信息放大,递给董咚咚:“事情办完以后,你们直接去见贵哥,完事等我联系。”
之所以喊他们过来,是因为董咚咚和大壮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加上打小就在底层圈子里混迹,对于这边的情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不管是办事还是隐匿都有着先天性的优势。
“咦?咋那么眼熟呢,诶大壮,你快看看这是不是咱上初中时候,六班那个小霸王庞琦他爸。”董咚咚盯着照片打量几眼,扭头将手机递给后排的大壮道:“我看着挺像的。”
“就是他!”大壮接过去仔细凝视半天都点头道:“我和庞琦打过家,当时就是他爸找到学校的,还扇过我一个大嘴巴。”
边说话,大壮一边跟我解释:“哥,这人我和咚子都认识,他儿子是我们上学那会儿年级老大,他家在哪住,我们都清清楚楚。”
“知道他家啊?”我豁嘴乐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思索一下后摆手道:“那就暂时改变一下策略,直接上他家...”
3194 如此父子
三十多分钟后,我们四个人一台车出现在一家名为“UU小说”的ktv门前。
将车子停稳以后,董咚咚低声介绍:“哥,这地方就是我那个同学开的,前两年我们混的吃不上饭时候,曾经来他这儿当过几天零工,狗日的人品特别次,属于胆小心黑,占便宜没够的那类。”
“来这地方能钓到目标吗?”我皱了皱眉头问。
“放心吧大哥,我们那个同学是他爹的心头肉,二十几岁的人了,活的像个窝囊废,每回跟人干架都找他爹擦屁股。”大壮笑呵呵的将“五连发”塞进帆布兜里,随即“嘭”的一声踹开门道:“我那同学是个瘾君子,一天没啥事就搁店里面自己当神仙。”
“走吧,我跟你们一块。”我思索一下后,从兜里掏出提前买好的口罩捂在脸上,随即跟着三小只大马金刀的闯进ktv里。
这地方应该是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场子,此刻是早上的六点半,路过一些包房的时候,依稀可以听到里头传来杀猪似的唱歌声,董咚咚轻车熟路的领着我们来到顶层的一间办公室门前,随即邪笑着叩响房门。
“谁呀?”房间里传来一道略显尖锐的男声。
董咚咚捏着鼻子回应:“琦哥,我这儿有点好货,东哥让我给你捎过来。”
“等着!”
很快一阵趿拉拖鞋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房门“咣”的一下打开,一个尖嘴猴腮,顶着两个浓郁黑眼圈的男子从里面探出来脑袋。
“琦哥,挺长时间没见面,你还认识我不?”董咚咚豁牙吧唧嘴。
青年迷瞪的皱了皱眉头:“你是..董..董什么来着,咱俩还是同学呢。”
“认识它不?”大壮“蹭”的一下从挎在脖颈上的帆布包里抽出来“五连发”,枪口直接怼在青年的额头上:“方便进去聊聊不?”
青年立时间打了个哆嗦,忙不迭挺直腰杆:“方便,太方便了。”
刚一推开办公室的房门,一股子好像燃烧塑料的臭味瞬间扑面而来,首先闯入眼帘的就是一方宽大的水晶茶几,茶几上零零散散的扔着几个拿脉动瓶子改刀的简易“小壶”,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像是喝醉了一般,正满脸沉醉的抱在一起对啃。
“玩的挺野性呐。”扫视一眼两个女孩,董咚咚抬手“啪啪”拍打在青年的脖颈后面。
“瞎玩,董哥是缺钱嘛,我这儿有。”青年干咳两声,他**着膀子,就穿条黑色秋裤,瘦的跟排骨似的上半身鬼画符似的一片一块的纹着各种花活。
“还没想起来我是谁?我帮你回忆回忆哈,咱们之前是同学,前两年我跟我哥们还在你这儿当过内保,结果你欠我们仨月工资死活不给。”董咚咚咧嘴一笑,背手走到那两个抱在一起忘我对啃的女孩面前,粗暴的一手薅住一个人的头发“咣”的一下抛摔在地上。
“哎呀!”
“干什么你们..”
两个女人踉跄的坐在地上,全都懵逼十足的嗔骂。
“过劲儿没,还没过劲儿,我帮你们醒醒?”大壮绷着脸,抱起手里的五连发。
“啊!”
“大..大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小摇妹儿立即抱头尖叫。
姜铭寒着脸呵斥一句:“敢喊,骚嘴给你俩缝上,滚墙边数喜羊羊去。”
“你是董咚咚!你是大..大壮!”青年立时间反应过来,惊愕的望向大壮:“壮..壮哥,不是说你杀人被判了吗,你们这是..”
“判了个死缓,我跑了!”大壮阴恻恻的一笑。
青年再次哆嗦一下,很自然的抱头蹲在地上。
大壮弓腰,枪口戳在青年的侧脸上,漫不经心的出声:“琦哥,你不用紧张,我们找你没啥事,就是最近有笔生意想跟你爸谈谈,你看方便把他约出来不?”
青年沉默几秒后应声:“我爸上外地出差了,等他回来行不?”
“不实诚啊琦哥。”大壮说着话,抱起枪托照着青年的脸上“咣咣”就是两下,旁边的董咚咚和姜铭很有默契的抄起旁边的椅子、板凳一哄而上。
四五分钟后,青年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直哼哼。
董咚咚蹲下身子,轻拍青年的脸蛋:“能联系到伯父吗?”
“能,我手机在抽屉里。”青年痛苦的捂着额头潺潺冒血的伤口应声。
片刻后,董咚咚将手机拨通放在青年的嘴边。
大壮满目威胁的狞笑:“说点该说的,我已经这个逼样了,不在乎再多条命。”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那边传来一道干哑的烟熏嗓:“什么事?”
青年赶紧喊叫:“爸,你来趟我店里吧,我闯了点祸,对方说..”
“你他妈一天到晚能不能干点人事,上个礼拜刚帮你擦完屁股,我现在有急事要出门一趟,顾不上管你,不行你报警吧,我待会给你巡捕局的张叔叔说一声,就这样吧。”对方暴怒的呵斥。
“爸,你别挂..”
青年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挂了。”青年干涩的望向董咚咚:“要不我再打过去。”
大壮恶声恶气的吓唬:“不打寻思过年呢,你爹今天要是来不了,我可能得拿你祭天。”
“等等。”我思索片刻后,往上提了提口罩,朝着青年道:“问你爸在哪,就说你有急事找他,问不出来,我让他们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诶,好。”青年小鸡啄米似的点点脑袋。
再次再次拨过去,那边几近暴走的臭骂:“你他妈是不是脑子里有蛆,告诉你有急事,听不懂是吧?”
“爸,你在哪?我过去找你吧。”青年深呼吸两口:“真有急事,梨花怀孕了,人家老公找到我这里来了,还威胁我说,如果不处理就马上报警。”
对方停顿几秒钟后,恶狠狠的臭骂一句:“特么的,来裕华路高速口找我,速度快一点。”
挂断电话后,董咚咚扒拉着青年的脑袋调侃:“挺有招啊,一个怀孕就把你爹给吓住了,这里头没诈吧?不会让我们再回来找你啥的?”
青年咬着嘴皮解释:“绝对没有诈,前段时间他喝多了,把我店里一个服务员整怀孕的,这几天那服务员的家里人总跑这儿闹腾,这事儿他是知道的,肯定不会起怀疑。”
“呃..”董咚咚一愣。
“我说的是真的,董哥、壮哥,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青年跪在第三,双手合十的不停作揖:“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俩根本不牵扯,你们有什么直接找他,千万别再为难我了。”
“老子傻逼儿混蛋,你们爷俩真挺配。”我扫视一眼青年,朝着董咚咚使个眼神:“弄干净点,别留下啥尾巴。”
说罢话,我转身走出办公室。
从车里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后,哥仨速度飞快的钻进车里。
“监控都删了,他和那俩小摇妹也都绑起来了,两三小时之内肯定不会被人发现。”大壮利索的回应,随即又掏出刚刚那个青年的手机道:“我还拍了几张庞琦的照片,可以威胁他爹,咱们是直接杀到高速路口还是咋地?”
我想了想后叮嘱:“待会办事,动作快点,尽可能不要动枪,”
“妥了!”董咚咚立即点火拨动方向盘。
去的路上,董咚咚很随意的闲扯:“老祖宗说得是真对,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狗日的庞琦跟他爹开场子养窑子卖药子,啥特么恶心事儿都干,可这爷俩就是有钱,前几年就搁市里买了四五套房,庞琦都抽成傻逼了,但命好啊,随便出去玩一场就不知道是普通人赚几个月的工资。”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叼着烟卷轻笑:“这不,他们爷俩的报应现在就来了嘛,待会动手,目标肯定不能完整,要他点什么零碎,你们几个自己看心情...”
3195 莫名其妙
闲扯中,我们抵达高速路口。
结果到地方以后,哥几个都有点傻眼,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状况,几个收费口外都堵着一溜汽车长龙。
董咚咚横着眉头扫视一眼骂咧:“麻痹的,应该把庞琦那个小杂碎带过来的,这特么上哪找他爹去啊,要不我回去再抓庞琦一趟吧大哥?”
“来不及了。”我舔舐几下嘴唇上的干皮,昂头再次打量几眼,沉声道:“目标应该在等他儿子过来,你们几个把视线都放在匝道的车上,我下去溜达一圈,对方肯定认识我,瞧见我的本能反应是跑,看清楚哪台车要起步,直接给我拦下来。”
“明白!”
“知道了大哥。”
哥仨对视一眼,齐齐出声回应。
长舒一口气后,我拽下来脸上的口罩,点起一支烟从车里跳下去,随即遛弯似的奔着匝道旁停着的几台打双闪的私家车走去。
每路过一辆车时候,我都故意趴到车子的窗户玻璃处往里张望。
走到一台黑色帕萨特轿车跟前,我再次抻脖把脸贴向其中驾驶位的车窗玻璃上。
一个年轻小伙降下来玻璃,虎着脸咒骂:“看什么看,有病吧。”
“吱嘎!”
就在这时候,停在他前面的另外一台白色马自达猛然打火起步。
“昂!”
一阵马达咆哮的声音泛起,董咚咚开着它那台没有手续的“老款捷达”横冲直撞的怼向马自达的车尾。
马自达车内的司机朝着右侧猛打方向盘,想要避开,捷达的车头已经硬生生的怼了上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马自达轿车撞的一下子磕在旁边的护栏上,荡起一阵塑料壳子,车也瞬间憋灭了火。
起初我还疑惑会不会认错人,可当隔着车窗玻璃,看到马自达车内大概有三四个人抄起铁棍、片砍的时候,我几乎可以断定,目标就在这台车内。
“不用给丫对白,堵死在车里!”大壮率先从车里跳下来,一个小加速蹿上车前脸,随后两手紧握片砍奔着前挡风玻璃猛砸下去。
董咚咚和姜铭也拎着片砍冲下来,一左一右拽开两边的车门,没轻没重的往车内连刺几下,完全不给里头人出来的机会。
“嘭!嘭!”
另外一边,踩在前机盖子上的大壮,端刀闷凿几下过后,本就被撞出几条裂缝的前挡风玻璃不堪重负“呼啦”一下随开,大壮横着脸攥刀往里面猛杵。
车内的惨叫声连成一片,不远处一些准备进收费口的司机纷纷下车观望瞧热闹。
我若无其事的走到一边,点燃一支烟,眯缝眼睛静静打量眼前的一切。
大概两三分钟左右,大壮单手握刀,透过支离破碎的前挡风玻璃指向车内厉喝:“曹尼玛得庞国宾,自己像个爷们似的往出爬,别连累其他人!”
“服了兄弟,我服了。”车内马上传出一道男声。
董咚咚一拽副驾驶车内,将一个瘦巴巴的中年男人从车内粗暴的薅拽出来。
“没**你们事儿,脑袋插裤裆里数腿毛!”姜铭持刀指向车内的其他人。
“庞国宾,昨晚上车站发生了点啥,你心里有数吧。”董咚咚刀尖戳在中年的胸脯上,扬眉轻笑:“咱都简单利索点,差点出事的人是我们亲大哥,你麻溜说出来我们想听的,完事大家各走各的道。”
“是老徐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动手那伙人我不是很熟悉,只知道领头的叫文海。”中年颤颤巍巍的回应:“我这会儿出市区就是准备去见文海。”
“老徐是谁?”董咚咚低下去脑袋。
中年的声音也变得低了几个分贝:“老徐是..”
“想好还有啥要补充的没?”董咚咚掏出他儿子的手机,拨动几下屏幕狞笑:“庞琦可还在我家里做客呢,你别回头撒谎,连累自己儿子吃苦受罪。”
“没了。”中年拨浪鼓似的摇头,想了想后,又马上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道:“文海在这地方,照着地址可以找到他们,我求求你们别难为我儿子,他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也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瞅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中年,我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
或许这就是父和子的区别吧,儿子可以轻而易举、随时随地的卖爹,挥霍无度的索取,而老子就算在外人面前不是个玩意儿,可面对自己血脉时候,永远都是挡在最前面的那扇门板。
这时候,大壮从马自达的机盖子上跳下来,拽开他们那台“捷达”的后车门,抱出来一杆“五连发”,枪口朝下,冷冰冰的开口:“你说你工作不错,家里收入也不低,咋特么就不知道干点人该干的事儿呢,送你颗子弹涨教训,敢跟人瞎逼逼,我指定还得送你两颗子弹!”
“嘣!”
话音还未落地,大壮已然叩响扳机。
中年的左大腿处瞬间腾起一阵血雾,他整个人疼的直接“嗷嗷”的嚎叫。
枪响过后,小哥仨有条有序的迅速钻进自己那台“捷达”车内,行云流水的挂挡倒车,很快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瞟了眼躺在地上,捂着腿痛哭不已的中年,我鼓着腮帮子吹了口气,随即不动声色的朝不远处一台大货车的后斗方向走去。
二分钟不到,董咚咚给我打过来电话:“大哥,老徐正名叫徐自立,是石市数得着的大拿,经常上电视报纸的那种,级别应该类似yang城的常飞,从名片我已经拍成照片给你发过去了,下一个目标在邢城,我觉得你别冒失,邢城那头我们几个也没熟人。”
我抽了口气道:“后面事儿你们别管了,老老实实在贵哥那儿等我,趁着空闲,多帮我做做贵哥的思想工作,我想给贵哥挖回咱家去。”
结束通话以后,我从大货车后出来,那台马自达轿车已经载着中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原地只剩下一堆零散的塑料壳子和几片扎眼的血迹。
杵在原地沉默几秒钟后,我拨通地藏的号码:“到石市没迪哥?”
“再有二十分钟车到站,昨晚上在武昌困了一夜,那边也不知道出什么状况了,各种联查,本来想找磊哥的,恰巧联系到我一个朋友,他开车把我送出的市区,又给找了台小巴车。”地藏可能有点感冒了,说话的时候鼻音特别重。
边打电话,我边翻动董咚咚刚刚给我发过来的名片照片,低声道:“能直接到邢城吗?”
“我问下司机师傅,你等会儿哈。”地藏应承一句,十几秒钟后回答我:“可以,不过到邢城估计得一个小时以后。”
我揪了揪鼻头浅笑:“那没事儿,晚点我给你发个坐标,做好战斗准备吧。”
沟通几句后,我拨通114,查询了一下这边出租车的号码,随即叫了台出租车原地等待。
四十多分钟后,邢城桥西区爱民路上,我一边看着手机里的名片,一边从附近溜溜逛逛。
名片上的地址就在对面那家叫“新丰”的农机厂里。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对面厂房的大门是合着的,这家厂子应该是**十年代的产物,两米多高的砖墙上用水泥糊着各种锋利的玻璃茬子,墙面上还刷着一些模模糊糊的标语,两扇掉漆的铁大门紧紧闭合,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狗吠的声音。
从附近的小卖店里随便买了包烟,我闲聊似的问老板:“大姐,这农机厂现在还开着吗?”
“早就荒了,倒闭不知道多少年喽。”胖乎乎的老板娘边嗑瓜子边吐皮:“买农机设备,你得去221省道那头找。”
我眨眨眼,迷惑的问:“那我听里面有狗叫呢?”
老板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赌牌的,里面全是一些耍钱鬼。”
他正说话时候,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杵着拐杖走到对面农机厂的大门前,接着“啪啪”拍响铁门。
没多一会儿,大门打开一条缝,那人一瘸一拐的钻了进去。
“吴恒?”我愣了几秒钟,自言自语的呢喃。
虽然距离比较远,但我看的真真的,敲门人绝对是吴恒。
刹那间,一连串问题出现在我脑海中。
从原地杵了好一阵子,我兜里震动的手机将我从遐想中拖回现实,掏出来看了眼是地藏的号码,我马上接起:“到哪了迪哥?”
电话里传来地藏笑呵呵的声音:“这儿呢,往东瞅。”
我循着方向望过去,见到地藏从一台出租车里蹦下来,指了指对面的农机厂,隔着手机问我:“想抓的人是在里头吗?”
“你小心点。”我点点脑袋。
“门口等我吧,我把带头的给你揪出来。”地藏比划一个ok的手势,挂断了电话。
紧跟着,他慢悠悠走到农机厂靠西边的围墙下,左右看了看后,猛然一跃而起,两手攀出墙头,双脚利索的连蹬几下,无比轻松的跳墙进去,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紧绷着脸,一眼不眨的盯着农机厂的铁大门。
二分钟不到,我兜里的手机再次振动,还是地藏打来的:“情况有点超出预料,你直接走正门进来吧。”
带着满肚子疑惑,我快步横穿马路,走到农机厂门前,拿手指轻轻一推,大铁门内的小门就开了,随即跨步走进去,我一下子被眼前的画面给吓了一大蹦。
进门后,首先闯入眼帘的是几间自盖平房。
此刻平常门前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个人,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遍布血迹。
吴恒蹲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抚摸着一条被铁链子栓起的大狼狗。
那大狼狗足足得有两米长,趴在吴恒脚边跟只小牛犊子似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颤抖,尾巴夹的紧紧的。
而昨晚上在车站要抓我们一家三口的那个中年佝偻着后背站在一间小屋的门前,口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珠子瞪的溜圆,惊恐且愤怒的注视着吴恒。
地藏从墙角处飞快奔到我面前,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刚跳过来墙头,就看到他俩在交手,老头让吴恒扎了一刀,地上这些人应该也都是吴恒干的。”
我这才注意到,吴恒脚边还扔着一把沾血的卡簧...
3196 同门
院子里的气氛格外的静谧和诡异。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随处可见的鲜红血迹分显刺目,如果不是他们还在起伏的胸口和若有所悟的呻吟,我还真以为全是尸体。
中年男人弯腰注视吴恒,口中吭哧带喘的呼吸声,证明他此刻一定又怒又累。
而吴恒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一下接一下的抚摸着脚边大狼狗的脑袋。
我和地藏略显尴尬的目视着这一切,我俩的出现分外格格不入。
沉默半晌后,中年人咬牙切齿的低喝:“孽徒,我多次对你网开一面,没想到你竟然要赶尽杀绝!”
“你在yang城晃悠了那么久,难道没见过我的求助信号吗?为什么充耳不闻!从我知道你yang城开始,就已经动了杀心!”吴恒耷拉着眼皮,在旁边的狗脑袋上拍打两下,随即慢慢抬起脑袋:“还有,不是你对我网开一面,是因为你没能耐再拿下我了,你会的我都会,我会的你不懂,呵呵。”
地藏压低声音问我:“这老头是吴恒的师父?”
我同样茫然的摇了摇脑袋。
吴恒似乎听到了地藏的问题,自言自语般喃喃:“师父?领路人?启蒙者?我也不知道究竟算什么,不过我更像他的敛财工具吧,还属于用完就扔的那种垃圾工具。”
中年男人苦着脸大声辩解:“吴恒,当初你被抓,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形势所逼..”
“形势所逼很正常,可你让所有人都指认我,叫我这个刚入门还不到两年的小跟班去替你扛罪就不对了。”吴恒握着那把染血的卡簧,慢慢站起身子,眨动蓝莹莹的眼珠子浅笑:“你知道我被抓以后经历了什么吗?那些国外的杂碎拿我当女人,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牲口,我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脾气有点古怪,可从那以后,我真的成了变态,拜你所赐啊文海。”
“我..你..”被吴恒称作文海的中年喉结鼓动两下。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老九他们的救援是么?”吴恒昂起脑袋,白森森的牙齿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烁着寒芒:“别等了,老九昨天就上路了,这帮废物今天一个个又软又疲惫是因为我昨晚上偷偷来过,我在你们喝的水里下了大量的苯二氮卓,哦对,这种药是你教我的,我记得你说想在火车上轻轻松松的拎包,苯二氮卓和三氮唑必须随身常备,哈哈,就连你常吃的喂药,也让我调了包,好像是他干的吧。”
说着话,吴恒一把薅住躺在地上的一个男人的衣领,将他粗暴的拽起,歪着脖颈道:“他收了我的钱,不过没想到我连他都没放过,好玩吧?”
被提溜着衣领的男子喘着粗气哀求:“吴哥,你答应过我..”
“别傻啦,精神病的话你也信。”吴恒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病态且残忍的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手里的卡簧“噗”的一下戳进男子的身上。
男子瞬间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嚎叫。
“我这算不算替你清理门户?你经常挂在嘴边的不是义字当头嘛,让他下去先给你探探路。”吴恒吐出猩红的舌头,狰狞的舔舐着嘴皮,说话的过程中,手起刀落,又朝着那男子给了两下。
男子的呼喊声渐渐变小,两腿无力的蜷缩。
吴恒顺势一把推开他,一跛一跛的朝文海踱步。
文海立即紧张起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一边轻喝:“吴恒,我虽然对你不仁,但好歹教过你,你最难的那段时间可是我带着你的。”
“对啊,所以我一直在想,究竟是给你个痛快,还是慢慢折磨你。”吴恒瞪着红通通的眼珠子,往前抻了抻脑袋:“要不这个选择权交给你吧?”
“为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你早不找回来晚不找回来,偏偏这个时候找回来。”文海恼火的咆哮:“你他妈到底在图什么!”
“图什么?”吴恒歪起脑袋,思索一下后摇了摇脑袋:“不知道,如果没有见到马帮的人,我可能都快忘了吧,但是这次见到,让我一下子又想起来那段往事,最巧的是我坐的那趟火车居然要来石市,这座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的城市,你说这算不算命?”
话音未落,吴恒一个箭步扎出去,左手掐住文海的脖颈,右手持刀顶在他的喉结上。
文海马上哆嗦两下,老泪纵横的梭着嘴角哀求:“吴恒,我错了,我为当年的事情诚心像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赔偿,我都可以满足,放过我吧,我老了,还有胃癌,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你就当是可怜我,就当是还我的教育之恩..”
面对老叟眼泪汪汪的求饶,吴恒没有丝毫感情变化,宛如一条吐信的曼巴蛇似的残忍的大笑:“呵呵,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朗!”文海立马转头看向我:“你保我一命,我告诉你让我们动手的人是谁,以后我替你卖命都可以,求求你了,看在我全程都没有难为过你的份上,劝劝吴恒吧,我发誓,让我动手的人,你打死都想不到,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可能一辈子蒙在鼓里。”
我确实想通过文海搞清楚,这回针对我们的人到底是谁,思索一下,张开嘴巴:“吴..”
“我和你不熟,免开尊口!”吴恒暴戾的打断,手里的刀尖近乎嵌入文海的皮肤,一抹红血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滑落。
“那就一起死!”
就在这时候,异状突起。
文海的脖颈猛地朝边上一偏,卡簧锋利的刀尖直接剐下来半拉皮肤,与此同时他抬起膝盖重重磕在吴恒那条受伤的大腿上,吴恒也是个倔胚子,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仍旧死死掐着文海不撒手,两人一齐踉跄的摔倒在地。
倒地以后,文海的反应速度更快,利索的爬起来,接着抬腿一脚接一脚的往吴恒那条伤腿上猛踹。
“啊!啊!”吴恒疼的蜷缩起身体,两只手拼命捂在伤腿上,想要挡住文海的攻击。
一边猛跺狠踩,文海一边癫狂的咆哮大笑:“你的本事是我教的,你的能耐是跟我学的,别说你在国外当过几天雇佣兵,就算是当海盗,也照样是个废柴!”
“迪哥。”我侧头朝着地藏使了个眼神。
地藏会意的踮起脚尖,打算往前跨步。
“王朗,别特么多管闲事。”文海喷着唾沫星子厉喝:“只要你不参与,待会我就把雇我们的人告诉你,你要是敢乱动,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知道半个字。”
地藏顿了顿,询问似的望向我。
我看了眼吴恒,又打量几下文海,咬着嘴皮摆手:“迪哥,上!”
“去尼玛的王朗,我和你不熟,老子的事情不用你管!”吴恒突兀松开捂在伤腿上的双手,灰头土脸的怒视我:“你特么敢管,老子好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你全家。”
“好徒弟,还是像以前一样有性格。”文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又是一脚重重踏在吴恒那条残腿上。
“呵呵..”吴恒不躲不挡,任由文海踩踏,嘴角完全上扬,笑的像是占着什么大便宜一般。
“笑!我让你笑!”不知道是被吴恒目空一切的笑容刺激到了,还是文海也心理不正常,直接跳起来,狠狠踏在吴恒伤腿上。
“咔擦!”
一声微乎其微的脆响泛起,吴恒吃痛的发出一声闷哼,两只手臂骤然抱住文海的小腿,直接将他掀翻,然后像头捕食猎物的豺狼一般扑在文海的身上,张嘴一口咬住文海的脸颊,径直撕下来一块连皮的血肉。
“啊!”
文海痛苦的大声嚎叫。
“桀桀..”吴恒喉咙里发出一阵可怖的咕噜声,低头又是一口咬下去。
地藏挡在我身前,压低声音解释:“这家伙不是病态,是个疯子!准确点说是个战斗疯子,拼出去那条伤腿不要当代价,引诱文海近身。”
扫视一眼二人,我朝着地藏轻声道:“走吧,上门外等他。”
此刻的吴恒和文海像极了想两只凭借本能在互相撕咬的野兽,而且还属于一方不死不休的那种,我没有理由制止吴恒,因为他根本没需要我帮助,当然就算我制止,他也肯定不会理睬。
走出院子,地藏将铁门微微合上,里面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嚎声此即彼伏,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相信谁都不会想到此刻究竟在上演着什么...
3197 我是故意的
**分钟后,院子里的嚎叫声渐渐泛低,隐约可以听到吴恒声音不大,却足够歇斯底里的咒骂。
脑子里一想到文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我的肠胃就真真悸动,朝着地藏低声道:“有点想干呕。”
“吴恒这样的人,绝对是经历过真正战火,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小强。”地藏递给我一支烟,压低声音道:“那家伙懂得怎么以弱胜强,更明白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成功,别说你,我这会儿想想都觉得有点后怕。”
我吸了口烟道:“他那条腿..”
“十有**废了。”地藏点点脑袋道:“反正我没这种魄力说不要就不要。”
“你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恨意滔天。”我夹着烟卷,朝门缝里望了一眼,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可就是抑制不住作祟的好奇心。
地藏挡住我的视线,咧嘴笑了笑:“别看了,见得少有时候也是幸福。”
“唉..”我长叹一口气。
“你似乎一点都不好奇雇佣文海的人到底是谁。”地藏沉默一下后,朝着我出声:“难道心里有谱了?”
我心情复杂的摇了摇脑袋:“借你刚才的话,知道的少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嗡嗡..”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兀震动,看到是段磊的号码,我立即按下接听键。
段磊声音发沉的询问:“忙着吗?”
“还行,刚跟几个朋友见完面。”我笑了笑道:“啥事你说。”
“石市火车站一个叫庞国宾的人通过朋友联系到我,说是跟你发生了一点误会。”段磊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曾经在石市混过好一阵子,那头总有一些抹不开脸面的哥们兄弟,如果哈..我意思是如果,庞国宾跟你的矛盾不太大,就给我三分面子过去吧。”
我皱了皱眉头反问:“他既然找你,没告诉你发生什么误会了吧?”
“我俩没有直接对话,庞国宾是通过我另外一个朋友,具体啥情况我还没问,如果不太合适的话就算了。”段磊一怔,立即道:“朗朗啊,家里的灰色产链这块我从来不过问,合适你就抬抬手,如果有太大冲突,该咋干还咋干,你在那边没关系,哥就想招帮你支关系。”
我使劲裹了口烟,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咳嗽两下道:“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你开口肯定能办,这事儿拉倒,让那个庞国宾自己琢磨赔多少合适,用钱解决吧。”
段磊哈哈大笑道:“成,让你为难了哈兄弟,往后这种破事,哥指定不会再往身上揽。”
准备挂电话时候,我冷不丁出声:“磊哥,我记得咱们公司所有的产业都有你百分之二十的原始股吧,当初咱们弄酒店那会儿举步艰难,是你既带人又带钱,二话没说的入伙帮我。”
段磊顿了七八秒钟,声音粗犷的回应:“操,说这干啥,我那会儿遇上难处,不也是你拼了命帮我嘛,咱俩现在还需要分彼此嘛,怎么啦?你是嫌哥现在独揽大权嘛,如果是的话,那我..”
“哥,我的意思是等回去,咱几个开场内部会,再给你追加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从我的份额里抽,这样咱俩都占百分之二十五,算得上平起平坐。”我打断他的话道:“磊哥呀,瞅着我平常没大没小的天天管你叫哥,其实我是真拿你当叔伯看待,跟齐叔一模一样的那种,咱家的江山,确实是我在负责打,可没有你在背后运作,谁知道头狼是个**,谁又认识我王朗几斤几两,不止现在是这样,将来不管继续添加什么产业,都按照这种方式划分。”
“嗯?”段磊这一次沉默了足足能有半分钟。
“行吗哥?”我搓了搓脸颊继续道:“人和人聚在一起不就图个合拍嘛,钱重要,情义更重要,您说呢?”
段磊干咳的询问:“朗朗,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搞得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能有啥事啊,就是现在日子好了,突然觉得咱们再按照以前的方式分红对你不合适。”我爽朗的笑道:“穷困潦倒你未离,辉煌腾达永不弃,弟弟是真心希望跟你能长长久久、和和美美的厮混下去。”
“操,鸡皮疙瘩都给我干出来啦,我都这把岁数了,赚再多钱有啥意义,我享受的不是每天上涨的余额,是那份掌控江山的满足。”段磊开怀的一笑:“不过嘛,白来的好处我肯定要,钱从眼前过,不要是罪过,成,等你回来以后,咱们再细聊。”
结束通话以后,我脸上的笑容陡然消散,又管地藏要了一支烟叼在嘴边,没点燃就那么空嘬。
“一下子扔出去百分之五的股份,你不怕其他人起意见啊?”地藏掏出打火机想替我点燃。
“坐公交就需要两块,为啥会有人花百万买台公交?上个厕所顶多五毛,为啥有人花几万盖公厕,不是需要大于供求,而是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做,家这玩意儿啊,整整齐齐就叫好。”我摆摆手拒绝,苦笑着回答:“拿百分之五换个完整的家,值得。”
地藏蠕动嘴角:“朗朗,其实你不需要这样的,只要一句话,我可以立即..”
“迪哥,你是胖子的发小,我也拿当成自家亲人看待。”我舔了舔嘴角的干皮道:“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回去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更不要提我们一家子在车站遇袭,晚点我会交代清楚小雅和莲姐。”
地藏拍了拍我肩膀头轻问:“不委屈吗?”
“头狼嘛,不吃别人吃的亏,咋享别人享的福。”我扬起嘴角,露出个灿烂的微笑道:“不委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哈,到此为止。”
“吱嘎..”
正说话的时候,我们背后的大铁门从里面被拽开。
吴恒杵着拐杖,一颠一跛的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脸颊鲜血密布,尤其是嘴角和胸口处就像是涂抹上几串被碾碎的葡萄一般,红得发紫,微微呲开嘴唇露出来的牙龈也是红色的,隐约好像还挂着一抹碎肉,衣服拉锁让拽开,近乎半敞着怀,我又看了眼他那条受伤的残腿,裤腿同样被鲜血给浸透。
见到我和地藏都在瞪着眼睛看他,地藏豁嘴“呵呵”一笑。
地藏绷着脸问了一句:“需要搀你一把不?”
“我开车来的,车在街口,麻烦了。”吴恒从兜里掏出掏出一把车钥匙。
见我微微点头,地藏从腰后摸出一把手枪递给我,随即迅速拔腿。
我抻脖朝着院内望了一眼:“里面的人..”
“除了文海都活着,文海是通缉犯,他们会处理好的。”吴恒慢吞吞的开口,说完以后,我突兀发现他的眼角红了,泪水在眶子里来回打转。
迟疑片刻,他像是讲给我听,又像是自己感慨:“那条老狗其实也没什么错,换成我当年是他,也一定会把最没用的人丢出去顶罪,只是我们当时身处国外,他不该一语不发就走了,哪怕只是跟我说一句,一句就好啊。”
我抽吸两下,没用接茬也没有规劝。
我没有经历过他的经历,也没有痛苦过他的痛苦,自然理解不了他的恨意。
“我在文海身上找到了这些,应该对你有用。”吴恒吞了口唾沫,展开同样血呼啦擦的大手掌,一部老款的诺基亚手机,还有一张被红血染透的转账单。
我瞟了眼转账单的落款,皱了皱眉头,立即接过来,朝着他低头道:“谢谢。”
吴恒神叨叨的又笑了:“你很有意思,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我不让你帮忙,你真的没有动手,你很尊重我,换成一般人,才不会管我愿不愿意,必定帮忙,因为这样我可以欠他一份人情。”
“那你没想过,万一他宰了你呢?”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吴恒喘息两口道:“那说明我命数如此,就应该死在这里。”
“哔哔!”
说话的功夫,一台白色的“现代”越野车停到我们跟前,地藏从驾驶位探出来脑袋招呼。
“麻烦扶我一下。”吴恒侧脖朝我笑了笑。
我搀住他的胳膊,小声评价:“拿一条腿换一条命,你也赚了。”
“不是,我故意的。”吴恒耷拉着脑袋,声音很小的回答:“他根本杀不了我,是我自己想把这条腿送给他的,还他曾经的教育之恩,我这个人做事情从来不问对错,只讲心情...”
3198 拒绝
返回石市的路上,我和地藏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而坐在后排的吴恒则将睡将醒,时不时还会搭茬一两句。
车子风驰电掣的行驶在高速路上,地藏拨动方向盘,笑呵呵的透过后视镜瞟了眼吴恒出声道:“一个人挺孤的吧,不如来咱家,还能有个伴。”
“我不喜欢给人打工。”吴恒耷拉着脑袋,声音不大不小的回应。
“事实上你这些年从来没有逃出过给人打工的命运,哪怕是在国外当雇佣兵,你不照样得照着别人的意图行事吗?”地藏眼皮眨了眨,笑盈盈的继续道:“唯一不同的原来你做公车司机,跟我们以后是个私车司机。”
听到地藏的话,吴恒顿了顿没有往下接话。
地藏梭着嘴皮,继续规劝:“反正怎么样都是干掉脑袋的活,何不给自己加份保障。”
“我不怕死。”吴恒慢悠悠的出声。
一句话直接把地藏给怼的半晌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沉默半晌后,地藏总结陈词一般的叹了口气:“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没有不想成事的,所谓的安居乐业,更多是因为知道自己本事平平,一个人干不出的事儿或许俩人可以,俩人干不出的,可能一群人可以,路这玩意儿不会一直都有。”
“累了。”吴恒双手抱在胸前,脑袋往下拱了拱,微闭上眼皮哼声:“出了高速路把车靠边停下就好,我找人过来接我。”
地藏蠕动嘴角刚要继续说话,我朝着他摇了摇脑袋,地藏这才“诶”的哈了口气,加大脚下的油门。
片刻后,吴恒突兀像个精神病似的轻轻哼唱起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我和地藏对视一眼,全都静静的聆听。
这吴恒的歌声不说有多专业,但是沙哑的嗓音,配上他身上那股子特殊的气质,却格外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我想老歌之所以经典,更多是因为,歌者在述说过往,听者在品味经历吧。
正如吴恒歌词里唱的那样,聚散终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从邢城到石市,不过两个钟头,可就在这一百多分钟里,我们亲眼见证了吴恒是如何由人转兽,又从兽变回人。
将近下午五点钟左右,我们从石市收费站出来,地藏将车子靠边停下,我扭头看了眼吴恒,这家伙像是真的睡着一般,双眼紧闭着,胸口一起一伏,还有轻微的鼾声发出。
“真不跟我们一块走?”我清了清嗓子发问。
吴恒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臂,驱赶蚊蝇似的挥动两下。
凝视他几秒钟后,我豁了口气道:“行吧,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这把我欠你。”
“咱们扯平了。”吴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见他主意已定,我跟地藏交换一下眼神,同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喂!”
即将合上车门时候,吴恒突然睁眼喊了我一嗓子。
我迷惑的探头望向他:“嗯?”
吴恒舔舐两下嘴皮,面无表情的开腔:“后备箱里有我捡的一点破烂,顺便替我处理掉吧,谢谢了。”
我点点脑袋,随即打开后备箱。
当一部半人来高的变形金刚玩具出现在我面前时候,我顿时间楞了几秒钟。
“在停车场把小犊子给吓哭了,就当是给他赔礼道歉的,提前声明昂,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小家伙鬼灵鬼灵的,我很喜欢他。”
吴恒的声音从车内轻飘飘的传出。
当我抱着玩具走到车边时候,他已经将车窗玻璃升了上去,隔着深黑色的车膜,我看不清楚里面的他具体是个什么表情。
从原地拦下一台出租车后,我掏出手机拨通董咚咚的号码:“跟贵哥碰上面没?”
董咚咚笑盈盈的问:“在贵哥饭馆呢,刚刚还聊起你,你什么时候过来啊大哥?”
“晚两天吧,回来陪你嫂子祭祖的,总得先把正经事办了。”我想了想后叮嘱:“替我跟贵哥带好。”
董咚咚沉声道:“贵哥说了,让我们免开尊口,有什么事情等你过来以后再谈。”
“行,我知道了。”我笑呵呵的应声。
我坚信一个拥有超凡生意头脑的人,不论是嗅觉还是感官都肯定比常人更加敏锐,兴许在看到董咚咚他们三小只的那一刻,贵哥就已经猜出来我的那点小九九,不过他并未拒绝,看来我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挂断电话,我刚要给江静雅再拨过去,王影的号码突然打进我手机。
我愣了几秒钟后,搓了搓腮帮子,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语调:“哈喽啊影姐。”
“你也哈喽啊。”王影学着我的语气笑应一句:“商务大楼的标我们拿下了,谢谢你呗。”
我咳嗽两下打趣:“用嘴呀?”
“用别的地方也可以,就怕你没胆。”王影看似心情不错,“咯咯”娇笑两声道:“不是盲流子就别老装流氓子,自己什么体格子自己还不清楚呐,打电话没有别的事儿,除了要跟你说句感谢以外,还想请你吃顿饭,不过看架势你好像不能赴约,我刚刚看到你老婆发朋友圈,你们回石市过年了吧。”
“嗯。”我没有任何隐藏,实话实说道:“陪她回来祭祖。”
“哦哦,挺好的,拿这顿饭我就先欠着你喽。”王影再次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诶对了,你们公司最近新来一位总裁助理是吗?叫王..叫王佳是么,长得挺帅的,身材也好好。”
我摸了摸鼻梁骨笑问:“相中了啊,回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切,帅哥多了去,夜店里的小鸭鸭五千块钱就能带走,我稀罕他那样的。”王影哼了一声:“我是想跟你表达,我很不喜欢他,尽管这次竞标会,他帮了我不少,但是这个人好像有点目空一切,我第一次见他,他就以头狼半个主人自居。”
我皱了皱眉头问:“竞标会不是教给磊哥负责的吗?你怎么会和他对上话?”
“磊哥可能没时间吧,让他和李新元一起的。”王影娇声道:“我不知道他和李新元是提前商量好扮红脸白脸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很多不需要盛气凌人的地方,他表现的格外跋扈,本身这些竞标的大部分公司就知道你们头狼是陪我保标的,基本就是做做样子,但他..算了,说的太多好像我在打小报告似的,反正给你提个醒,你们头狼好不容易最近才有口碑,别因为一块臭鱼坏了满锅汤,这话也是别人让我转告你的。”
我好奇宝宝似的又问:“哪个别人啊?”
“别人就是别人呗,认识你又恰好认识我的朋友。”王影敷衍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颦眉陷入沉思当中。
段磊不是个没分寸的人,昨晚上我们还就他外甥是否从门迎开始做起畅谈一番,今天就马上让王佳负责去保王影的标,这变化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一边遐想中,我一边又给李新元编辑了一条短讯。
回到柳俊杰的那家酒店,江静雅和洪莲正从抱着孩子在大厅里等待,行李箱放在一旁。
见到两人神情不太对劲,我忙不迭问了一句:“怎么了?”
洪莲摇摇脑袋回答:“不知道啊,陆国康让我们在大厅等着,说是换一家酒店,我们等他呢。”
我刚要说话,陆国康捂着口罩,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进来,大声吆喝:“小雅,车来了。”
“啥事啊老陆?”我紧绷下脸注视他。
“先换别的地方住吧,晚点我跟你慢慢解释。”陆国康扫视一眼江静雅和洪莲,欲言又止的朝我使了个眼神。
“不用换了,让小雅先回家,迪哥送一下,有事咱们聊。”我摆摆手拒绝。
昨晚上之所以选择住柳俊杰的酒店,一个是因为我们的事情没有处理明白,再者就是我不想让岳父岳母看到我猪头狗脸的样子,现在既然已经摆弄明白,她们娘俩也没必要再到处东躲高原地...
3199 说王不说吧
片刻之后,交代地藏和洪莲送江静雅回家,我和陆国康则来到酒店一楼的某个房间。
我一屁股坐在床边,点上一支烟问他:“到底啥事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俊杰出了点事儿。”陆国康拽下来口罩,摸着脸上鸿沟交错一般的疤痢道:“挺严重的。”
我思索一下后问:“跟这家酒店有关?”
“嗯。”陆国康咬着嘴皮道:“这酒店还有个地下室..”
几分钟后,透过陆国康的详细介绍,我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柳俊杰搞这家酒店实际上并赚不到几个钱,顶多就是应付一下员工们的正常开销,真正让他解渴的是地下室里的另有洞天,随着这几年国家对**场所的管控越发严厉,石市这边的街面上已经很少能找到明着来的那类场子。
可是男欢女爱永远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市场,于是乎各种地下山庄应运而生。
而柳俊杰酒店的地下室就有一家类似这样的高端会所,主要服务于柳俊杰在本地的一些纨绔朋友。
真正盈利的买卖永远都是关系户们的玩物,柳俊杰自然也不例外。
可能是仗着自家关系,平常跋扈惯了,哪怕前段时间已经收到了全市要大检查的通知,柳俊杰仍旧我行我素的开门营业,直至今天早上时候,一伙暗访的将柳俊杰这里给直接端掉,还在被窝中的柳俊杰连“为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出来,就被人戴上头套踹进了车里。
等陆国康说完以后,我很是费解的问:“凭柳家在石市的人脉关系,这点事情还能叫事?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在我看来,这事儿确实不对,可是人都明白法律是死的,执行法律的人可是活的。
“昨晚上我就跟你说过,这边和上上京挨着非常近,再者说了,什么关系能大过政策?”陆国康吹了口气道:“别说柳俊杰了,石市好多老子就是吃皇粮的公子哥也照样被一巴掌按倒,之所以着急让小雅他们换地方我是被牵扯到。”
我揉搓两下下巴颏问:“那柳家的大人咋说的?”
“现在估计也是焦头烂额吧。”陆国康苦笑道:“昨晚上场子被端,还抓了好多柳俊杰的狐朋狗友,这里头不少家里是有门道的,现在一大群人堵在柳家问责,最关键是负责这事儿的老徐、徐自立根本不接电话不会客。”
“徐自立?”我怔了一怔,莫名想起来车站那个庞国宾好像就是听命于他的,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巧合?
“对,徐自立主抓政法这一块,这次的联合大行动就是他指挥的。”陆国康点点脑袋道:“听说这人挺拧巴的,以前在上上京某个单位任职,人脉关系挺强悍的,反正不是个善茬。”
“笃笃..”
房间门这时候被人叩响,紧跟着柳俊杰的左膀右臂从屋里面探进来脑袋,见到我和陆国康后,长舒一口气道:“我到处找你呢陆哥,朗哥在这儿就正好了,朗哥啊,俊杰的事情你听说没?”
“他刚跟我说完。”我指了指陆国康道:“有啥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真有。”李腾龙鼻孔往外呼呼喷着热气道:“柳家现在乱成一团,家里毕竟就俊杰这么一个传宗接代的,就算再不成器那也是唯一,刚刚俊杰她妈打听过了,负责这事儿的老徐和您公司的段总是多年好朋友,据说老徐刚到石市时候,诸事不顺,就是段总各种摆平,所以您看看能不能麻烦段总回来一趟。”
我再次楞了一下:“老徐和磊哥是好朋友?”
李腾龙表情认真的回答:“对啊,老徐是这两年才上去的,之前负责城建,段总是做工程的,两人之间自然亲密,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石市很多混上层的人都知道,要不是段总后来去了头狼,估计发展的比以前还要辉煌。”
我心里面瞬间开始七上八下的打鼓,抿嘴道:“行吧,待会我问问磊哥。”
“朗哥,真不能待会了,俊杰从小到大都没经过这样的事情,他估计还以为这次和过去一样就是傻乎乎的做样子,如果人家在里面套出来他话,他就全完了,地下会所里除了有姑娘,还有别的娱乐节目,加上我们手底下还养了不少拎刀扛枪办事的小孩儿。”李腾龙双手抱拳,鞠躬恳求:“如果事情愈演愈烈,最后定俊杰个组织灰社会,我们都只能干瞪眼没脾气。”
“关键你让磊哥马上从yang城过来也不太切合实际啊。”我绷着脸道:“实在是没有买火箭票的,不然我就让磊哥打个火箭过来。”
“拜托了朗哥,俊杰和您认识这么久,虽说没帮上过什么大忙,可每次有事,我们都从未含糊过。”李腾龙苦着脸,再次弓了下腰。
“别这样兄弟,我主要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磊哥沟通。”我赶紧摆摆手,同时掏出手机当他面拨通段磊的号码道:“咱这样,我先跟他说,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你来。”
电话接通后,我用最快的语速将事情大概跟段磊复述一遍。
段磊沉默好一阵子后,叹了口气道:“朗朗,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我和老徐的关系并非社会上传的那样,我为啥好端端的从石市跑到粤省发展,这里头有很多不好表达的原因,老徐就是其中之一,你明白吗?”
李腾龙迫不及防的夺过去手机,眼珠子泛红的恳求:“磊哥,我求你了,俊杰脑子太空了,根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进去以后瞎喷一气,他就真完了,你想想办法行么?”
“唉..”段磊又叹了口气道:“行吧,我先试着给老徐通个电话,然后马上往过赶,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最起码能让里面的朋友现在不再套俊杰的话,你们也想想办法给俊杰提个醒,自己心里有点数。”
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段磊给我发过来一串手机号码和几行简单的信息,大概意思是他联系过老徐了,我可以先去跟老徐碰个面,如果能沟通明白,事情可以尽早处理,如果沟通不明白,就等他过来再继续登门拜访。
盯着段磊发过来的手机号,又瞟了眼焦急无比的李腾龙,我在心底打了会儿腹稿后,拨通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起,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喂,哪位?”
我挤出一抹笑容,尽可能放轻松的自我介绍:“徐叔叔您好,我是段磊的..”
对方和煦的一笑,打断我的话:“是小王吧,老段刚刚跟我说了,你来找我一趟吧,柳家的人知道我住处。”
“那行,您稍等。”
简单无比的结束通话,我准备好的腹稿几乎一句都没用上。
我摸了摸鼻头嘟囔:“咋特么当大拿的,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的道德都不懂,走吧他龙哥,带我见见本地的山大王..”
3200 下马问前程
四十多分钟后,李腾龙和陆国康开车载着我来到桥西区一片老式公寓的附近。
“资源局公寓,进门第一栋楼三楼左手那家就是徐自立的住所。”车子停稳后,李腾龙指了指对面一排楼龄至少在二十年往上的旧房介绍道:“朗哥,需要准备点啥礼物吗?后备箱里有..”
我叼着烟卷反问:“如此高的地位住的这么平凡,你觉得什么礼物能入他的法眼?”
“也对,这些年还真没听说过老徐有什么负面新闻。”李腾龙颔首点点脑袋。
“新闻那玩意儿要么是炒作出来的,要么就是上面人希望下面人看到的,人家不想让人知道的,咱们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我笑了笑道:“话说,既然都知道老徐家就搁这儿住,为啥没有人上门拜访呢?”
李腾龙苦笑道:“老徐有个怪癖,他不想见你,你厚着脸皮往上硬凑,事情肯定会黄。”
“龙哥,我有言在先,能不能办成,我肯定尽力。”我抓了抓侧脸道:“但是这事儿,你得让柳家人知道,做好事不留姓名不是我风格,我不求柳家人一定回报什么,记我恩情总是应该的吧?”
李腾龙表情严肃的回应:“您放心,来时候我已经跟俊杰的家里人都沟通过了,他们全在翘首以盼的等您消息,事情不管成没有成,头狼都永远是柳家的的座上宾。”
“得了,你俩在车里等着吧。”我抚平自己的衬衫,又透过后视镜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淤青,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一边朝着老徐家住的方向迈步,我一边在脑子里暗暗琢磨。
不是我推搡,实在是事情发展的充满诡异,车站的庞国宾说指使他装神弄鬼的就是老徐,而柳俊杰的麻烦又恰巧和这个老徐扯上关系,最关键的是老徐和段磊是熟人,段磊过去在石市究竟是个什么层面我不太清楚,但我坚信指定没有柳家的人脉圈子硬,柳家都搞不定的难题,段磊竟然可以,这里头要说没点什么猫腻,给我头皮薅了我都不信。
尽管内心怀疑无比,可明明知道能搭把手,我又不好见死不救,况且我也确实需要柳俊杰和柳家这样的盟友。
一根烟抽罢,我正好走到李腾龙说的地址,深呼吸两口,扮出一抹笑容后,我抬手叩响了粘满各种小广告的防盗门。
很快,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打开房门,微笑着询问:“是小吧?”
“呃,是。”我硬着头皮点点脑袋,心里再次禁不住诽谤,都特么什么素质,这点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明白。
门内是个不算特别宽敞的老式三室一厅,摆设很简单,感觉就跟平常的那种老房子差不多,一长两短两组木质沙发,暗红色的四角茶几,正对面是扇电视墙,屋子里有股淡淡的洗衣服味道,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身居要职的大拿的常住房间。
妇女将我带到一间房门口,随即笑着点点头道:“老徐在等你,你进去吧,我帮你们泡杯茶。”
“不用那么麻烦的阿姨。”我赶紧摆摆手。
寒暄几秒后,我礼貌性的叩响木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比之刚刚在电话里听起来浑厚很多。
推开门,首先闯入我眼帘的是一方很宽大的办公桌,桌上高矮不一的堆满各种书籍和资料,旁边有个老式的玻璃橱窗书柜,柜子里也摆满个各式各样的书籍,一个头发稀缺男人鼻梁上夹着一副花镜坐在办公桌的后面。
等我走到桌前,他才抬起脑袋微笑道:“是小王..”
不等他把“吧”字问出口,我马上向前一步抻手:“徐叔叔,我是王朗,初次见面,还望多关照,磊哥跟我提过您很多次,这回来石市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来拜访您。”
“哈哈,小伙子很精神嘛。”老徐盯着我递过去的手掌注视几秒钟后,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很厚重,掌心里的茧子也不少,那感觉一点都不像是个搞文职工作的。
我缩了缩脖颈干笑:“嘿嘿,您谬赞了。”
这句话说完以后,他没有接茬,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展开话题,我俩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沉默期。
他摘下来脸上的花镜,笑眯眯的打量我。
我同样不动声色的观察他,这老货大概在四十**岁左右,额头宽且平满,眉毛很稀疏,但是鼻梁骨高挺,下巴两边稍显丰满,属于那种光看长相就知道铁定不是个一般人的大拿相貌。
半分钟左右,老徐缓缓开嗓:“小伙子眼睛很有神,水滴眉的人向来大气稳重,不少枭雄豪杰都长你这样的眉毛,难怪老段愿意跟着你干,你这样的孩子,注定不平凡呐。”
“徐叔叔还懂看相呢。”我笑着奉承,同时摸了摸自己的眉梢道:“我爹说我这叫断眉,属于天生不走正道的坏胚子,嘿嘿。”
“在我们这个位置,察言观色是本能,毕竟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一步站错队。”老徐随即坐下身子,指了指我旁边的椅子努嘴:“你也坐吧。”
我没马上坐下,佝偻起腰杆道:“徐叔叔我和柳家柳俊杰的关系情同兄弟,这次的来意..”
“你看我这幅字怎么样?”老徐突兀打断我,指了指他背后墙上挂着一幅字卷。
我昂头轻轻念叨:“问君欲何至,下马问前程。”
卷上的十个大字龙凤飞舞,给人一种非常大气磅礴的感觉。
“好字,笔酣墨饱、天然真趣,不用想都知道绝对是个笔法大家所书。”我搜肠刮肚的捧着臭脚,不是因为上头的字写的真有多精彩,只是因为我看到最底下的落款是徐自立。
徐自立不就是老徐的本名嘛,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社交经验判断,初次见面,专挑漂亮话往出捧,绝对没有错,毕竟是人就喜欢被讨好,这是科学家都解决不明白的劣根性,包括我自己也一样。
“字一般,但是意境好。”老徐笑了笑,轻声道:“这是在你进门前,我刚刚挂上去的。”
听到他若有似无的暗示,我立即厚着脸皮往上凑:“徐叔叔,别说下马问前程,就算是下跪问也是小问题,俊杰真跟我是好朋友,不光我认识,就连磊哥也常常跟他一起喝茶,不然他也不会一听说俊杰出事了,就马上风雨兼程的往回赶,您说对不对,有什么需要小侄或者柳家人改进的地方,您给个明示。”
他重新戴起老花镜,隔着透明的镜片注视我片刻,冷不丁蹦出一句话:“小朗啊,车站的事情对我怨念很深吧?”
我当即就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来的路上我想过很多,但都被自己给否定,我觉得我和这位爷往日无缘近日无仇的,他根本没可能针对我,就算是针对,可能也是受邀于某些我们不认识的权贵,毕竟他们那个圈子是相通的,所以我也没打算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谁知道他此刻竟然自己提起,一下子给我搞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他双手托着桌沿站起来,盯盯看着我又道:“很早以前我在上上京工作过,那里也有不少老朋友,其中有个老朋友现在刚好在天弃组织管事,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3201 姑饮一杯酒,相知能几人!
老徐的“坦诚相待”让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按照我以往的性格,我应该一跃而起的指着他脑子骂娘,可现在我却突然有点想笑。
笑老徐的有肆无恐,更笑自己的苦尽甘来。
走在大街上,所有人看来,我不过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平头小伙,何德何能让他这样的存在为我处心积虑,甭管好的坏的,我想这也算是一种能力的体现吧。
见我绷着嘴不言语,老徐乐呵呵的笑出声:“你很平静呐?”
“你如果真想我出事,就不会让我站在你面前。”我深呼吸两口,径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朝他微笑道:“徐叔叔,我年龄小,懂得也少,可起码的感知能力还是有的,您也是受人之托吧?”
“哦?”老徐一愣,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怔怔注视我片刻。
“可能确实是我会错了意,车站的事情,您应该就是单纯的想找我谈谈。”我摸了摸鼻头道:“各行都有各行的不易,您的不易我能体谅,我的不易也希望您可以担待,俊杰跟这次的事情不冲突,您看是否能行个方便?”
“不想再问我点别的?”老徐挑动眉梢浅笑。
“没啥太大的意义,您和我的诉求注定不能达成一致,与其急赤白脸的争执,不如您按部就班继续下一步,我装傻充愣的见招拆招。”我摇摇脑袋道:“您完成了您的任务,我也没有得罪您这样的大拿。”
老徐捻动手指,笑容扑面:“呵呵,你这孩子确实有点意思。”
“主要是没有能力。”我实话实说道:“但凡我有能力,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可现实是我在这个地方,真跟您这样的存在掰不动手腕,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价值,我无意在石市发展,闹到最后我可能劳民伤财,而您的损失可能只是耽误了一点时间。”
说着话,我再次仰头看向挂在他背后的那幅字,压低声音道:“问君欲何至,下马问前程;姑饮一杯酒,相知能几人!徐叔叔,我的岁数和身份肯定做不到跟您相知,但至少我可以随时随地陪您同饮一杯酒。”
其实我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不想跟他闹,更不想产生太深的交集,不管他的目的何在,我只求他可以高抬贵手,哪怕是继续给我出点小难题,我也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是他。
正说话时候,房门被推开,刚刚将我带进来的夫人端上两杯冒着热气的浓茶。
妇人没有任何停留,放下茶杯就折身出门,整个过程甚至都没有多看我一眼,那股子淡雅的气质没有长久的岁月洗礼是根本无法形成的。
老徐摆摆手招呼我,他自己随即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开腔:“小伙子,天弃希望你能加入,你的年纪和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都是他们很需要的,我知道你肯定会拒绝,既然熟悉天弃,我必然也知道第九处的存在。”
我捧起茶杯没有作声,静候他的下文。
“我确实也只是想和你谈谈。”老徐摆弄着茶盏,继续道:“当然结果我一早就知道,我只是很好奇,一模一样的级别,天弃能给你资源明显比第九处强太多,你为什么不愿意良禽择木而栖?”
我抿嘴反问:“徐叔叔,石市很多人都说,只有磊哥在您这里有面子,我不相信这些年您的朋友圈里没有比磊哥更强更棒的伙伴,可为什么您仍旧乐意只和他交往?也只给他薄面?”
听到我的问话,老徐蠕动两下嘴角没有接茬。
“人活着利比益重,可情比益高。”我习惯性的掏出烟盒,想想不太合适后,又马上揣了回去。
“抽吧,我这里没那么多讲究。”老徐摆摆手,随即起身,将房间的窗户打开。
我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再忍一会儿。
老徐就那么依在窗边笑盈盈的打量我,我们沉默了大概能有半分钟左右,他抓起办公桌上的座机听筒,拨通一个号码:“柳家那个叫俊杰的孩子另案处理吧,晚一点我会让别的人过去带他。”
等他撂断电话,我马上诚心实意的起身鞠躬:“麻烦了徐叔叔。”
“这个面子我是给老段的,晚点你通知他,不需要再来找我见面。”老徐吸了口气道:“十几年的好朋友,真不希望他因为这点杂事给我低头道歉,他的骨子是个很骄傲的人,我们当初发生分歧后,他直接离开石市,这么久了,从来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这回如果不是你找他,可能他仍旧不会联系我。”
我好奇的发问:“您和磊哥..”
“挺羡慕现在的他,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帮着自己得意的晚辈。”老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朝我摆摆手道:“让柳家人去接俊杰吧,另外替我转告他一句,抓他,是希望他能改过。”
“嗯,谢谢您。”我再次弯腰深鞠一躬。
退出房门时候,老徐犹豫片刻道:“小伙子,对老段好点吧,他这辈子不易。”
“会的。”我鼓着腮帮子重重点头。
老徐坐在椅子上,微闭眼睛轻吟:“姑饮一杯酒,相知能几人!不知道yang城的红米酒好不好喝。”
我立马接茬:“好喝,非常的好喝,香甜可口,喝完之后又会让人回味无穷,特别适合交友和叙旧,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到yang城出差,我和磊哥请您好好喝两盅。”
“希望有机会。”老徐轻点脑袋。
片刻后,从老徐家里离开,我没有立即去和李腾龙、陆国康碰面,而是蹲在楼口点上一支烟,脑子里迅速琢磨着这一系列的变故。
很明显,老徐并不想难为我,或者说他也不乐意趟进天弃和第九处的这摊混水里,可他仍旧还是做了,但他做的前提是需要对我足够了解,以他的身份地位,不会有时间去查证我,也就是说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一个将我身边所有信息反馈给他的人,那这个人又是谁?
想到这儿,我从兜里摸出吴恒之前交给我的那部老款的诺基亚手机。
我攥着手机,挣扎良久,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翻动里面的信息和通讯记录,吴恒不会无缘无故给我这些,给我之前,相信他一定看过里面的内容。
“嗡嗡..”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看到是段磊的号码,我吞了口唾沫接起:“下飞机了吧磊哥?”
段磊声音急促道:“你在老徐家附近等我,待会我把他家住址给你,咱们一块去见见他,我不信这个老顽固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不用了,事情已经解决,你这会儿是在机场对么?”我笑了笑道:“我过去见你吧,有点重要东西想亲手交给你,完事你就直接返回yang城,家里不能缺人。”
“嗯?”段磊顿了顿,没有多问任何,利索道:“好,那就见面再说...”
3202 出人意料
石市机场的星巴克内。
我和段磊面对面而坐,星月兼程赶过来的段磊此刻整个人显得憔悴很多。
我豁嘴笑了笑出声:“挺累的吧。”
“累倒是不累,心里急得慌。”段磊摆摆手,声音无比的低哑,喉咙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含含糊糊。
“也怪我,不应该那么冒失给你打电话。”我搓了搓腮帮子道:“当时我也是没办法,柳俊杰手底下的那个小兄弟急都快给我跪下了,你说咱能不帮忙嘛。”
段磊沉思一下道:“必须得帮,朋友和合作伙伴不一样,伙伴随时能换,朋友那是一世之宝,柳家那小子虽说不学无术,但人性一点毛病没有,每次咱家遇上什么困难,他都是最积极的。”
“可不呗。”我抿了口面前的咖啡应声。
这句话说完以后,我和段磊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期。
大概能有一根烟的功夫后,段磊清了清嗓子,望向我发问:“小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叹息一口道:“从来的路上开始,我就一个劲的在整理自己的语言,一个劲的思前想后,结果我跟你面对面为止,我仍旧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开始这个话头。”
段磊抓了抓侧脸问我:“很难?”
“难,不亚于一次大手术。”我很实诚的干笑:“可能后遗症比手术还要难根治。”
段磊往前探了探脑袋又问:“必须说不可?”
“我不知道,如鲠在喉。”我胸口剧烈起伏:“问出来怕伤感情,不问出来又怕伤兄弟,我很难磊哥,特别特别的难。”
“别这样兄弟。”段磊一把握住我的手掌,嘴角挂笑道:“就像你说的,你嘴里喊我哥,实则我拿你当侄子,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孩子,一个自己手把手教走路的孩子,不管你拥有多大的成就,我想数落,你就得认着。”
“哥啊,人生如果真的只有对错,那就简单多了。”我又喝了一大口咖啡。
段磊笑盈盈的望着我,亦如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而那时候的我唯唯诺诺。
“兄弟啊,哥跟你说过很多遍,到了我这个岁数,钱多钱少、混好混差,已经没那么重要,我现在享受的就是一种大权在握和能够帮你开疆扩土的快感。”段磊咬着嘴皮道:“有什么,你直接跟我说,能做到的,在我这儿永远不会出现一个不字,做不到的,我也会简单明了的告诉你。”
“我意外得到了这些东西。”我从兜里掏出吴恒给我的那部老款诺基亚手机和沾满血污的汇款单。
同时声音平静的介绍:“汇款单的账号我认识,名字我也熟悉,手机我没有打开过,更没有看过里面的信息和聊天记录。”
段磊接过去两样东西,先是扫视一眼汇款单,拧成一团的眉梢直接变成肉疙瘩,呆滞几秒钟后,他又双手颤抖的按下诺基亚手机的键盘。
我顶顶注视着他的五官。
打开手机以后,他脸上的表情从迷茫再到不可思议,最后被浓郁的愤怒代替。
我俩静止一般的保持着各自的坐姿。
足足过去三四分钟,段磊将手机放下,昂头望向我:“你很有本事,连这些东西都能搞到。”
我的心口猛然一阵伸缩,在我的脑海中想过不下二十种段磊看到这一切后的反应,可唯独没有算到他会如此的坦然和平淡,那模样就好像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似的信步闲庭。
我咬着腮帮子注视他,磕磕绊绊的开口:“磊哥,你没有..”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没什么想说的。”段磊粗暴的打断,阴沉的狞笑:“本来我还打算继续再瞒你一段时间,没想到你嗅觉这么灵敏,接下来是不是打算清理门户?地藏呢?洪莲呢?让他们都出来吧。”
我强忍着心疼,近乎恳求的望向他:“磊哥,我想听真话,我一直都在说,你是我大哥,是和齐叔位置一样敬重的长辈,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又是在替谁做事?好吗,就算我求求你了。”
“小朗啊,当头领可以心慈手软,也可以顾念旧情,唯独不能求人,更不能乞求下属,不管我在你心里是如何,你不能求我,因为你是主我是次,明白吗?”段磊的眼眶微微泛红,咬着嘴皮道:“你想知道原因是么?”
“是,我很想知道,我很想知道当初那个带款带人加入我们的磊哥,到底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我声音颤抖的低吼:“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有什么让你不满,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像是刀绞针刺一般的难受。
这种感觉,我其实在昨晚上已经体味过一般,当吴恒将手机和汇款单递给我时候,我清清楚楚的看到落款是个磊字,而给吴恒那个师父打款的账号则是段磊的户头,这个账号我再熟悉不过,每每我需要钱的似乎,磊哥都是用那个卡号给我转账。
只是当时的我不愿意去相信,以至于得到手机这么久,我始终克制自己,没有去点开,没有看里面的任何信息,我给段磊打电话,想要给提升他在头狼的股份,跟他促膝长谈的聊了那么久,甚至不止一次的告诉地藏和吴恒,所有信息都不要再往出泄露,终极目的只是想要将整件事情化作云雾。
可就在刚刚,段磊把一切都承认了,那种瞬间坠入谷底的落差,让我忍不住想要哭。
“你问我原因是么?”段磊笑了笑道:“其实没有任何原因,我一早就是天弃的人,当初加入你们,只是为了引导,只是我不能做的太过明显,你似乎也压根没有往天齐这边想过,现在头狼势大,大到天弃开始产生顾忌,既然没有办法动摇你,那就只能取代你。”
我哆嗦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他:“磊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此刻的我多么希望,他告诉我是在开玩笑,哪怕随便说几句插混打科的废话,我都情愿将整件事情一笔带过。
“对呀,真的不能再真。”段磊毫不迟疑的点点脑袋:“小朗啊,我跟你说过很多遍,这个世界不是非白即黑,有很多看到看不到的灰色,哪怕你稍微偏移一点点,我都不至于对你产生杀心,可你没有啊,头狼在越做越大,尤其是这次拿下武旭,逼停高氏,最后又将辉煌撵出yang城,你始终都没有产生过要脚踏两只船的念头,我没办法了。”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没有想要站队,不管是天弃还是第九处,我从未想过站在那一边,我想要自己的圈子,想要自己的朋友,我甚至都可以忽略他们对我的各种阴谋诡计。”我愤怒的站起身子吼叫:“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藏的这么深,却不肯告诉我一句,明明看我像头猪猡,你却还总是摆出一副达者前辈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段磊咧嘴笑了,指了指我的胸脯:“你还是不够成熟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始终没有融会贯通,老齐教了你那么多遍,平心静气,你始终没能记在心里,好了,现在说这些废话,没有任何作用,你是准备拿下我呢,还是打算先放我一马,等我回去把公司所有的合同全都过到你的名下?”
“磊哥,你完全可以说句你错了,我就不会再追究。”我弓着身子道:“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你愿意改,咱们还像过去一样好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头狼的白道买卖还是你负责,其他地方我来打理。”
段磊的眼角突兀滚出一滴泪水,但很快被他拿袖口擦抹干净,他很直接的摇摇头:“错了就是错了,这个世界只有和好,没有如初,既然你不想在这里难为我,那我就在yang城等你回去,把一切都交代明白,咱们就此别过吧,也不枉费我陪过你半程...”
3203 交代。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尽管我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这是段磊跟我临分别时候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直至我亲眼目睹,他攥着登机牌一摇一摆的离去,都始终没有品位过来的道理。
我呆呆的在原地停留了很久,直到服务员开始收拾桌上的垃圾,才梦游一般的转身离开。
我不明白段磊为什么会如此的决绝,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从一开始就是天弃的人,也可能是他打心底里就没有拿我当成过自己人,所以此时会认为任何的解释都显得无比多余吧。
从机场离开,我直接打车返回江静雅她家。
即便整个公司现在已经后门失火,即便我放走了想要我置我于死地的段磊,即便接下来的路可能会异常艰难,但我仍旧想要兢兢业业的陪着江静雅做完我们这次回来的主要的事宜。
齐叔说过,老爷们做事要有始有终,可齐叔从来没有没有告诉过我,对于始乱终弃,我应该采取什么策略。
一个多小时后,石市桥西区一家叫“裕华田园”的高档住宅小区的别墅里,我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岳父岳母、还有江静雅的七大姑八大姨,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的除了阿谀奉承就是恐惧。
或许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始终将我这个女婿和流氓是画等号的吧。
对于别人的猜想,我无暇也不乐意去验证,只本本分分的尽着自己该有的责任。
一顿毫无营养的聚餐结束后,我随便找了个借口闪人离开。
江静雅家的别墅后面,有个不算太大,但是却异常安静的小花园。
我坐在花园的石凳子上,遥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心情不好吗?”
不知道过去多久,江静雅突兀出现在我身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头,另外一只手放下两支啤酒在我面前的石桌上。
“哪有啊,就是觉得最近有点累,我刚刚没有失态吧?”我微微侧脖,将脸颊贴在江静雅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背处,吹了口气道:“以前你也没跟我说过,你们家那么多亲戚,搞得我有点措手不及。”
“老公啊,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你的那些兄弟。”江静雅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支啤酒,自己抓起一支,随即撒娇似的娇哼:“我牙不好,你替我咬开。”
我摆摆手拒绝:“不喝了吧,晚上看你干两杯红酒。”
“要喝,我老公心情不好,我就陪他借酒浇愁。”江静雅固执的嘟起小翘唇,轻轻晃动我的手臂:“快嘛快嘛,我想喝,你帮我打开好不好。”
注视她几秒钟后,我张嘴咬开了两瓶啤酒。
“干杯。”江静雅举起酒瓶朝我摇晃,随即俏皮的眨巴眼睛:“不对,应该说干瓶。”
“你呀,哪有一点像当妈妈的人。”我顿时被她逗乐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接着握起酒瓶跟她“叮”的轻碰一下,随即仰脖“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舒坦吧。”江静雅在我脸上轻吻一口,耍宝似的微笑:“这个季节虽然有点冷,但是喝点啤酒最舒服,尤其是在心情燥热的时候。”
“舒服,谢谢你老婆。”我又喝了大一口啤酒。
江静雅不多言语,陪着我干了一口。
我们没有再多交流任何,一瓶啤酒很快下肚后,江静雅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呆呆的望着夜空。
花园里很安静,静到只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美轮美奂的月光洒在我们的身上。
这种难得的静谧时刻,我的鼻子却格外的酸楚。
抽吸两口气,我依着她的额头出声:“老婆,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
“对呀,确实很傻。”江静雅点点脑袋:“傻到总是一个人闷闷不乐,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应该扛起所有,傻到明明眼圈红了一晚上,却在不停的陪衬笑脸,还傻到其实早已经神魂出窍,可还认为自己演的很真,老公啊,你公司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太过了解,不管我参与多少,目的只是希望我的男人开开心心。”
我连忙否认:“我没有啊。”
江静雅昂起脑袋看向我,几秒钟后嘴里悠悠的发出一声感慨,温柔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我刚刚说过,我对你的了解,就像你对你那群兄弟一样,我不一定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心,但绝对可以第一时间感觉出来你什么时候不开心。”
“你总能撕破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我揪了揪酸到几乎快滴出醋的鼻头,慢慢耷拉下脑袋。
江静雅不是一个特别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女人,但她却总能第一时间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可能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大部分时间里,她很多话都不爱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停留在心底,可当我遭遇挫折时候,她又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维护、拥抱我的人。
这也是我不论心多野,却始终不愿离弃的原因。
从骨子里讲,每个男人都是个小孩儿,只是大部分时间隐去了孩子气,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像个间接性精神病似的爆发。
沉默间,江静雅探手轻轻抚摸在我脑袋上:“老公啊,想就去做,不懂就问明白,我支持的,一直一直都支持。”
我咬着嘴皮道:“可我不知道是对是错?”
“当你说出不知道对错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打算。”江静雅抱住我的腰杆,小嘴在我耳边“呼呼”吹着热气:“既然有打算,为什么不弄明白吗?什么都不明白,难道你不遗憾?”
“遗..遗憾吗。”我蠕动嘴角,更像是在反问自己。
“老公,江山尚有铁蹄,我陪你戎马半生可好?”江静雅抬起头,笑容如靥:“可好?”
盯着她那双如春一般的明眸,我重重点头:“好!”
“孩子和爸妈有我呐,你打你的江山,我护你的庄园。”江静雅翘起红唇在我脸上“吧唧”轻吻一口:“回yang城的机票我帮你订好了,在地藏哥那里,他在小区门口等你,祭祖每年都可以有,但是我不允许我的男人今夜遗憾。”
我强忍着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谢谢你老婆,可是爸妈那里..”
“走吧,过几天我就回yang城烦你。”江静雅环住我的脖颈,浅笑着出声:“爸妈有我呢,再说啦,是我要跟你过一辈子,又不是他们,他们再不高兴也得考虑我的心情,不考虑我的心情,还得考虑你儿子的心情呢。”
...
当天凌晨的三点多钟,我和地藏平安着陆,回到yang城。
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但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走到一号店的门口,我犹豫片刻后,朝着地藏轻问:“他还在酒店吗?”
“在,在他的办公室里,需要让老白先控制一下吗?”地藏重重点头。
“不用,待会你也别进去了。”我抹擦一下脸颊道:“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地藏担忧道:“朗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万一他..”
“如果有万一,我应该死很久了,这些年他能要我命的机会多不胜数。”我挤出一抹笑容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想他不会。”
地藏继续道:“如果..”
“没如果,如果..那就是我命数到了。”我直接打断:“就像吴恒说的那样,生死有命也有运,我觉得我的运不止如此。”
一根烟的功夫后,我来到段磊的办公室门前。
钱龙、孟胜乐、李俊峰凑成一堆,几人叼着烟卷低声交头接耳。
见到我和地藏突然从电梯里出来,哥仨全都诧异的昂起脑袋。
“你咋突然回来了?”钱龙昂起脑袋,额头上皱起一层皱纹。
我很随意的笑了笑发问:“突然想磊哥了呗,你们仨搁这儿研究啥呢?”
李俊峰回应道:“不知道磊哥要干啥,从石市回来以后就挨个给我们打了个电话,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然后又把他那个外甥喊进去了,说是等招呼我们时候再进门,这会儿屋里头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他们爷俩是不是睡着了。”
“估计是聊什么家长里短吧,你们先去餐厅等着,我跟磊哥说两句私房话,完事咱们喝一场。”我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道:“啥也别问,谁问我就扇皇上一嘴巴。”
钱龙悻悻的撇嘴:“靠,跟我有鸡毛关系。”
打发走哥仨以后,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径直推开了段磊的房门。
刚一进屋子,我就被一股刺目的酒精味给熏得打了个喷嚏。
房间里,段磊就穿一件白色的衬衫坐在办公桌后面端着白酒杯摇曳,桌上还摆了几盘吃剩的菜肴,而他脚边还躺着一个醉醺醺的青年,那人正是他的外甥王佳。
段磊脸颊绯红,朝着旁边憨笑着出声:“老齐啊,你说你这个侄子到底傻不傻,因为这么点破事还特意跑回来了。”
我这才注意到,办公桌上居然还摆着齐叔的黑白相框。
“磊哥..”我皱了皱眉头出声。
段磊指了指面前的空酒杯道:“喝一杯吧,喝完再问,咱们爷俩这两年基本没有坐在一张桌上好好的喝过,陪我一会儿,也陪陪老齐,这顿酒喝完,我给你一个完美的交代,一个让你心安又能给门外那群傻小子胶交代的交代...”
3204 留下来吧
“好啊,喝两杯!”
扫视一眼躺在地上,醉的五迷三道,呼噜声打的跟放乱串屁似的王佳,我直接坐在段磊对面的空位置上,随即抓起手边还有半口酒的玻璃杯。
“你用我的杯子,我用瓶喝。”段磊将自己的酒杯递给我,随即解释一句:“那个杯里下了差不多能放晕一头牛的药,不然这小子也不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磨牙。”
我眨眨眼睛道:“呵呵,那我得说句谢谢提醒呗。”
“嗯。”段磊审视我几秒钟,表情认真的点点脑袋:“你确实得跟我说句谢谢。”
说罢话,他抓起酒瓶“滴溜溜”的替我倒上半杯子,然后指了指桌边齐叔的黑白相框道:“这杯酒,咱们一起敬老齐吧,如果没有他,我不会认识你,如果不认识你,现在我可能正不知道在哪里逍遥。”
“是应该敬齐叔。”我喘了口气,将杯口倾斜,一抹酒液泼洒在地上。
“说起来老齐,我应该介绍一下自己。”段磊对着瓶口抿了一大口,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腮帮子:“我和老齐过去都是给老温干活的,你还记得吗?”
我咬着嘴皮道:“记得,当时老温要杀齐叔。”
“其实哪是老温要杀他啊,是天弃。”段磊笑呵呵的摆手:“老齐、我、老温在一起混的年头不短了,就算没友情也有交情,但是他想洗手不干那就肯定犯了大忌,老人们常说,一如侯门深似海,可宦门家的事情一点不比侯门浅。”
我迷惑的问:“老温也是天弃的人吗?”
“算是吧,至少比较倾向。”段磊点燃一支烟道:“他被第九处带走的那一晚你也在现场吧,应该可以感受到他的惊恐。”
“豁..”我惊诧的张大嘴巴。
如果不是段磊告诉我,打死我都想不到原来我跟天弃、第九处的渊源竟然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埋下了,不过刹那间我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日老温被我师父林昆带走时候,会吓得连站都站不稳。
想到这儿,我锁眉看向段磊,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你和齐叔其实也是天弃的人?”
“老齐不是,他这个人让我最佩服的一点就是当断则断。”段磊摇摇脑袋道:“老温不在了,他也彻底挣脱开和那些所谓高层的所有关联,一门心思的想带出来你这个门徒,同时因为有第九处的承诺和保护,天弃也确实不敢拿他怎么样,我其实也不是天弃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你的水涨船高,把我给推了过去,尤其是当你们和辉煌公司的对上以后,潜力也随之溢出,引起了天弃某些人的注意,可当时你已经拜师林昆,所以你想啊,天弃肯定需要往你身边埋一颗可以左右你思维的钉子,什么人最合适?那自然是我这个老齐的旧友。”
面对段磊的坦诚,我自嘲的摇了摇脑袋:“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段磊长吁一口气道:“甚至于,我当初接下来这个任务的时候都觉得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兔崽子,就算脑子再灵光又怎么可能玩得转我这样的老狐狸,最重要的是我对你没感情,不管是下刀子还是耍阴招,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瞪着眼睛注视他:“但你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左右过我。”
“有啊,怎么没有。”段磊吸了口烟,然后自己被呛得剧烈咳嗽两下道:“比如我很多次暗示你,不要跟辉煌公司争的你死我活,也一直在琢磨怎么样让头狼发展去避开辉煌,只不过你神经大条,或者说命该如此,不管我怎么运作,头狼始终会和辉煌公司在某个环节不期而遇。”
我结巴道:“可是..可是这两年你绝对在真心实意的帮我,作秀还是务实,我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在跟你熟悉之前,我从来不信人格魅力这一说。”段磊撅灭烟蒂,抓起酒瓶又牛饮一大口道:“可是随着跟你小子越来越近,越来越好,我特么发现自己有点不能左右自己,你是那么相信我,愿意把所有白道生意都给我搭理,甚至害怕我多心,能不问的情况,从来不会多言语,你有时候聪明的像个天才,多少老江湖被你兜兜转转的斩落马下,有时候又单纯的像个孩子,会因为男欢女爱伤神,会感慨兄弟情义,会像个诸葛亮似得运筹帷幄,也会像个大傻子一样屡屡挂彩,会哭会笑,会喊疼也会大叫,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个混小子不过才二十来岁啊,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谁摆在案上的棋子。”
我也点燃一支烟道:“所以你开始犹豫了。”
“对,犹豫至极。”段磊苦笑道:“一方面我想抓紧时间完成任务,然后逍遥快活的跑去国外过完下半辈子,一方面又不停担忧你小子如果没有我应该怎么办,就这样来来回回的挣扎中,我们共同过完一天又一天,这次拿下武旭,我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结果他来了。”
段磊指了指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王佳,摇着脑袋道:“纸就是纸,怎么可能保得住火,我再犹豫,可我终究是带着二心来的,如果是通过他的嘴巴告诉你这一切,到时候你可能会对我失望到憎恨吧。”
我心情复杂的出声:“我现在也一样。”
“臭小子啊,我其实很少跟你说假话,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更多的是肺腑之言。”段磊把玩着打火机,“嘎巴嘎巴”点燃,然后又无聊的吹灭,沉默片刻后:“几年前,我对财富充满了痴迷,可是现在,我对钱真的没有太大的兴趣,其实在你决定给我加持百分之五的股份时候,你就知道了些什么吧?”
“嗯。”我点点脑袋道:“这次我和小雅回石市,这一路的遭遇其实漏洞百出,真想杀我的人,不会在车上反复试探,与其说试探,他们更像是冒出来提醒我小心,车站差点被抓,吴恒的出现的确功不可没,可同样也说明有人暗喻过文海,尽可能拖延时间,拖到吴恒出现,我不信一个想要我命的人,明明占尽上风,都把洪莲给支开了,还给我机会单打独斗,能安排出这一切的人对我太了解了,了解到像是在看自己的左右手。”
段磊爽朗的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没有看错你,猜你一定会找出来猫腻,不错,真的很不错。”
“还有石市的老徐,声势浩大的抓了柳俊杰,最后却被我三言两语说动,这未免也太虎头蛇尾了吧?老徐能做到那个位置,城府之深不是我能想象的,肯定不会输给咱们羊城的老熊,反正我看不透老熊。”我使劲揉搓两下眼眶道:“这么厉害的角色,哪怕是被我抓到把柄也断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所做,更不可能跟我聊什么天弃,这说明有人在刻意交代他。”
“不错不错,继续往下说说。”段磊又为自己续上一支烟。
“从老徐家出来,我蹲在楼口盘算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故意送机会给我,让柳家欠我一份大人情。”我指了指段磊道:“那个人只能是你。”
段磊咬着烟嘴反问:“哦?为什么不会是第九处或者别人?”
“你一早就到石市了,却偏偏等我和老徐处理完才装作恰巧赶过来的样子,是为了避开这个嫌疑吧。”我沉声道:“但你不知道,向来不关心航班的我,在听到你承认自己是天弃人时候心乱了,我鬼使神差的去查了一下今天羊城飞石市的航班,查询结果是你一大早就抵达石市机场了。”
“你这兔崽子,脑子真是时灵时不灵。”段磊抬起胳膊,想要拍打我的肩膀,可当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我时候,他突然犹豫起来,又慢慢垂落下去,朝着我道:“既然知道事情全是我做得了,你又大半夜跑回来,说明肯定是拿定了主意,准备怎么处理我?”
“处理?”我歪着脖领笑问:“我为什么要处理一个对我情意满满,在临走时候都还在琢磨如何让人承我更多人情,为我想辙铺路架桥的傻大哥?”
“嗯?”段磊愕然的望向我。
我一把抓起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肩膀头上,乐呵呵道:“你有心,合着我的心就是铝合金的呗?你让皇上、疯子和乐子在门外等你,是想把自己股份散出去,然后再主动承认对么?可能你已经想好如何激怒他们,让他们对你下手的理由,哥啊,没必要这样的,留下吧,我们这群兔崽子需要你来带。”
“我...我...”段磊磕巴起来,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王佳,摇了摇脑袋道:“不行,我不能再留下,不然你我都麻烦。”
“担心他吗?”我轻蔑的笑了笑:“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吧,既然不知道,你就继续配合着他演,剩下的戏码交给我来导,天弃的这帮篮籽,不好好的来次大出血,可能真记不住什么叫流着泪的你的脸...”
3205 见贵哥
这天夜里,我和段磊聊了很久。
从无到有,又从有到盛,局外人永远不对懂得局内人的困惑,就像是局内人不明白局外人的自由。
几杯酒下肚,段磊整张脸变得比卤熟的猪肝还要鲜艳,朝着我低声道:“小朗,收留我,你可能会付出很多。”
“会不会付出我的小命?”我叼着烟卷反问。
段磊思索一下后结巴的回答:“可能..也许不会吧。”
“那我还害怕什么?”我吐吸一口白雾笑问:“最难的时候,我就是拿自己当赌注,现在生活好了那么多,我还是在用自己当赌注,所以我并没有损失,对不对?如果非要计较,我收获了一个哥哥,一个愿意跟我贴心贴肺的哥哥,我没有吃亏啊。”
段磊咬着嘴皮呢喃:“可是,小朗..”
“没有可是,你断我家饭碗的,我允许你放筷你才能放,我不允许,谁他妈敢抢你的碗筷,我就剁了谁的手。”我表情认真的打断:“磊哥,你从前的好坏我不知道,但是往后的得失跟我息息相关,我走了,乐子疯子他们还在餐厅等你,下去陪他们吃顿饭。”
“你走?”段磊迷惑的望向我。
“对呗。”我理所当然的点头:“不走还跟你从这儿扯马篮子啊,我媳妇家里后天要祭祖,我儿子还等我陪他回去做游戏,好不容易有个礼拜天,你还打算给我占用下来啊,有啥事等我真正回来再说。”
段磊欲言又止的往下趴在地上呼噜连天的王家,望向我问:“那他..”
“他是你外甥吗?”我摸了摸喉结,直不楞登的发问。
“不是。”段磊摇摇脑袋道:“其实我和他这是第一次见面,可能是天气那边等的有点不耐烦,派过来一个督军的,当然我肯定不能当着旁人面前跟他撕破脸,你们全都知道他是我外甥,如果我否认的话,就等于是扇了自己一嘴巴。”
“否认啥呀,明天开始让他跟元元一块负责。”我笑了笑,甩手道:“这么大个吨位,不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天弃的大拿们不得觉得咱们小家子气啊,今晚上,我没回来过,你也没见过我,他还是你外甥,一切按部就班,理解啥意思不?”
“小朗,你最好想清楚,这样的人如果重要,家里这帮孩子真不一定能受得住诱惑。”段磊担忧的出声。
“哥呀,你是一路看着我起来的。”我笑了笑道:“同样也一路看着我和这帮虎犊子们蜕变,如果有人能买通他们,就根本不会出现今天的头狼,头狼为什么而存在,因为我是王朗,他们是王朗的兄弟。”
说罢话,我站起身子,招招手臂道别:“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今晚上最后一趟航班,家里的事情你操心,操不到的地方就让皇上他们这群犊子们跟着一起分担,我们都是你弟弟,不用白不用的那种。”
“小朗,你还信我吗?”
当我走到房间门口时候,段磊突兀出声。
“不信。”我拨浪鼓似的摇头:“可我没辙呀,好不容易才逮着一个能把一百块钱给我变成一千的能工巧匠,就这么放弃,我不死心,而且我坚信,你会帮我把一千块钱兑换成一万、十万,属于我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段磊愣了愣,豁牙笑骂:“臭小子,拿老子当拉磨的驴,操!”
“哈哈哈..”
我没心没肺的乐出声来。
四十分钟后,yang城白云区国际机场,我和地藏手持登机牌等待。
地藏侧脖望向我轻问:“你真的打算放过段磊?”
“不是放过,是和好。”我抽了口气道:“他不需要我放过,如果他想走,根本不会再回yang城,如果他想我瓦解头狼,今晚上那个王佳也不可能醉的像头死狗,他更多的是不舍和内疚,对于一个明明充满内疚的哥哥,我何必赶尽杀绝。”
地藏沉默良久后,好笑着撇嘴:“你的思路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
“胖子的思路是不是杀一儆百、以绝后患?”我冷不丁笑问。
地藏很随意的接茬:“差不多吧,在他的认知里一次不忠一生不用是至理名言,只不顾对于段磊,他好像也很矛盾,晚上你进办公室时候,他还在跟我说,让他再想想,诶不对啊..”
地藏说着话,突兀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鼓着眼珠子瞪我:“套我话是不是,没意思了昂。”
“哈哈,知道他还在惦记这个家,我觉得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更有意思。”我瞬间乐开花,一把搂住地藏的肩膀头道:“行啦迪哥,关于胖子的事情,他不想让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多问,混这么些年兄弟,起码的信任还能没有嘛,你有空帮我给他捎句话,好的坏的,我愿意等他!哪怕他真的躺床上了,我可以每天给他端屎倒尿,只希望他开怀。”
地藏搓了搓腮帮子上的胡茬,干涩道:“我真联系不上他。”
面对地藏的吱吱唔唔,我没有继续揭穿,他的闪躲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够信任,人和人是讲感情的,而感情又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地藏入伙的终极原因是因为张星宇,张星宇想要避世躲闪的则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再为这个家添砖加瓦。
我没有再继续延伸话题,掏出手机拨通董咚咚的号码:“睡了没?”
“没呢,搁贵哥这儿喝酒吹牛呢,贵哥刚刚还说你,像极了他以前的一个好兄弟。”董咚咚乐呵呵的回应:“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忙完,贵哥可能过阵子打算转店了,他说干的有点累,想换个轻松点的行当。”
“转让店铺?”我舔舐嘴角道:“怎么,有新的发财路子了嘛?”
“臭小子,你感觉我需要什么路子发财吗?”店里突兀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要不是咚咚他们说你要来找我,我真不想出摊,大正月天的,人家都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呢,我跑出来赚零花钱。”
我揪了揪喉结笑问:“晚上不急着收摊吧贵哥,我这会儿在去你那儿的路上。”
“今晚应该不会收摊,几个小朋友在我这里打牌,加上我也想跟咚咚、壮壮聊会儿天。”电话那头的男人立时间回应:“不过你最好快点,我怕我待会喝多了,跟你聊不来正经事。”
“妥了。”我利索的应声。
结束通话以后,我朝着地藏道:“迪哥,等咱们返回石市,你得帮我办点事情...”
当天早上的七点多钟,我和地藏平安着陆石市机场。
瞅着已经完全放亮的天空,我苦笑着摇头:“害的贵哥白等一宿。”
原本按照行程计算的话,我们抵达石市顶多是早上五点多钟,结果因为yang城雷雨天的原因,航班延误了两个多钟头,期间我给贵哥、董咚咚他们打电话,谁都没有接,也不知道他们那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集团放多了。
“你上贵哥那里,我去办事吗?”地藏递给我一条湿毛巾笑问。
“嗯。”我握着毛巾抹擦一下脸颊道:“你抓紧时间办完,完事过来跟我汇合,这两天肯定比较辛苦,完事咱还得赶紧赶回小雅家,不能让我老岳父岳母起意见。”
“自己注点意,不合适马上给我来电话。”地藏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肩膀头。
从机场分开后,我凭借印象,打车径直赶往贵哥的那家小饭馆,路上还特意给江静雅报了声平安。
“嗡嗡..”
即将抵达贵哥小饭馆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猛然震动。
看到是丁凡凡的号码,我快速接了起来:“嘛事凡总?”
电话那头,丁凡凡压低声音道:“我刚刚得到准确消息,辉煌公司确定迁移鹏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