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回 舍筏登彼岸,了悟长生诀(上)
(题记:在许多武侠与仙侠小说中,都曾提到一部名叫《长生诀》的秘籍,描写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不少高人为此争夺不休。那样的《长生诀》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宝贝,然而自古以来道家所谓“长生诀”几乎人尽可闻只是不知而已。它只有寥寥四十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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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关之后才知道其中的凶险所在,以前静坐中的种种祥和纯明境界都不可再得,无论我如何收摄心神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一入坐,定境中就会闪现出一幕一幕的场景,不留痕迹却又清晰无比,仿佛天地初开以来不知几世几劫所有经历的展现。我不能去看,只要一沉溺其中心神就要被卷去湮灭;又不能躲避,就像一个在波涛中泅渡的人必须与激流相伴。
眼前所见不是光影,而是直接将我的元神化入其中。有声有色,有感有味,有情有欲,有爱有憎,世上种种勾牵纷沓而来。一点灵台不昧,照摄心神未失,我就像汪洋中的一叶轻舟随波逐流,不知将被卷到何方如此谈何到彼岸?
这已经接近于丹道修行最高深的境界,它是我必须要经历的考验。苦海天劫与修行刚入门时入静的杂念不同,也与修行中途时所遭遇的魔境不同。若论定静功夫。此时已经极深,我遇到地不是杂念也并非外魔,很难说清楚这是什么?世人空谈苦海如何渡,岂不知能走到岸边已是一等仙家功夫。若无坐忘心怀,不可眼见苦海。
往日种种修行手段都在此时尝试。水火不净观双重洗炼,毫无成效。以妄境化转竟无法可入也无法可破。真空运瓮之法企图化去。然而却发现似空非空。一切有为法都是徒劳,我只能守护元神纯净,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我一入坐,就已经忘记了红尘内外的一切,不知身心在何处,只有这一片苦海映衬才知我之尚存。不可能知道我在梅花圣境中闭关了多长时间,也不可能知道这段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当一切努力都无效之后,我感觉到的不是绝望,那种境界之下也无所谓绝望。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就是无碍。就是面对,就是在洪荒之中无所不为的经历,也是无为的超脱。随波逐流也罢,乘风破浪也好,抹不去地就让它伴随。要纠缠的就把它放下。也许我说的过于简单了,在闭关中走到这一步却异常艰难,同时我根本就没有思考。当一切经历场景,诸如前生来世都闪现之后,我居然全忘了!我清晰的知道了一切。却又根本无心沉迷于这一切。我就是我,定坐中的梅野石。
此念一回,突然又见身心床坐。清明洞天!我又回到了梅花圣境,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什么感觉?不知道一个平常的人有没有这样的突然感悟?一个孩子,总觉得自己永远是孩子,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长大了。不是别人告诉他,而是自然而然的发现自己长大成人了。我们身边的有些人从生到死,从混沌归于混沌,恐怕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但也有不少人曾经有过。
婴儿境界最终突破与金丹大成有些相似,真如内外身心不二。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渐离身心之牵,从丹田到紫府,如我身重现移院换景,婴儿长成,无有丹田之别,无有元神需护,一点真身化尽,转成妙如真人。再进一步,便是阳神出现,可惜我还没有学过心法和口诀。
破关而出,我自然可知梅花圣境中的一切,有些意外地是──我面前放着一把椅子,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我睁眼问道:“金爷爷,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金爷爷:“我来了快一个月了,特意为你护法。”
“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爷爷:“阿秀去了石柱村,别人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躲在哪里,她可是能找着我。听说你闭关历劫,我当然要来看看情况。……好凶险的劫数,好神妙的道法!”
“凶险吗?我觉得有惊无险。世上还有什么道法在你眼中敢称神妙呢?”
金爷爷呵呵笑了:“我真佩服风君子那小子,有天大地胆子也有天大的手段,竟敢如此教你!你在定坐中当然不觉,我在一旁看的清楚。没想到你居然不必我插手相助,一坐而功成。”
“我这一闭关是多长时间?”
金爷爷:“月缺再圆,不多不少正好一月。”
“这么长时间?”
金爷爷:“这还长?已经够短了。虽然你所学与我正一门三十六洞天不同,但我也能看出来,一劫破数劫,精进超然!”
“谢谢你,辛苦您老人家了!”
金爷爷:“不必谢,我这也是受人之托。”
“那我谢谢阿秀了,也替阿秀谢谢你,我现在才知道你也救过阿秀。”
金爷爷:“你误会了,我说的人不是阿秀。”
“托你之人不是阿秀?难道是风君子?”
金爷爷:“好反应,就是他!不过他托我之事并不是为你护法历劫,他似乎对你渡过这一重天劫很有把握。他在信中求我的是你历劫之后地事情,他求我传你丹道中‘阳神’境界的口诀与心法。”
“他托你的是这件事?难怪我上次问时他说早有安排。正一门三十六洞天与我所学并非同样,他怎么托你教我?难道他将丹道心法口诀也写在信里了?”
金爷爷:“不。他没写,就让我教!这个臭小子,先插一手抢我地徒弟还不算,到头来将徒弟交回来,还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哦,什么样的难题能够难倒守正真人你?”
“他在信中讲了你的丹道修行。合我正一门三十六洞天境界为三门九重楼。正一门的三十六洞天丹道,关于他所说的‘阳神’修行,分别有‘出摄’、‘阳神’、‘化身’、‘待诏’四层洞天境界。他说你的修行不同,历一次苦海天劫,将四层洞天合为一重境界传授。如此不求枝节只破境界直指,既精忍又大胆,我正一门传承中不敢为也,它对弟子地要求太高了!”
“那金爷爷你被难住了吗?”
金爷爷:“哼!难住我?我在石柱村中想了一年,你以为我一直在躲清闲吗?臭小子从来没与我斗过,估计总有些不甘心。出这个题目来考我。”
“守正真人神通广大,万法融通,就算是仙人出题也没有考住你。”
金爷爷:“你小子也别拍我马屁,现在轮到我考你了!我问你,丹道阳神境界口诀多用长生诀。你知道什么是长生诀吗?其实天下人几乎都听说过,但是修行不到这一步师父不点破。”
“让我想想……我背出来你听对不对?──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金爷爷点头微笑:“好,很好,有了境界也有了悟性。说的一点不错。其实天下人谈论的神乎其神地‘长生诀’,就是《老子》第七章,短短七七四十九字。小野,风君子在你丹道入门时一定也曾‘拜天’与‘问道’。天地不仁而无私,丹道长生而成其私,这些他一定都跟你讲解过了。当时你听懂了吗?”
“当然讲了,而且讲的只有这些。我当时听的似懂非懂,现在明白多了,但也并未透彻。”
金爷爷:“如果你尽数了然透彻。还要我来做什么?我现在就传你心法,我所传心法可能与风君子习惯不同,看似多费一些功夫却能让你少出偏差意外。你听好了……”
金爷爷丝毫功夫都不耽误,接着就传授我阳神境界的修行心法,这一传就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中天。传法已毕,他站起身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修行最重根基,切记不可急躁,再进一步阳神出现,长生久视可期。丹道修行进入阳神境界,自古他人尊称为地仙。小野,我以后可以叫你石小仙人了!不,梅小仙人。”
“我是小仙人,你是老仙人,天下人不都叫你老神仙吗?”
金爷爷:“我们怎么互相捧起来了?在风君子面前可不要说这些话,我们其实都不算,这是自古以来晚辈弟子的吹捧而已。那臭小子才是真正的仙人。……你既然出关,就赶紧回淝水吧。有一位高人见不到你我,将整个东昆仑都要踏遍了!”
“什么人?”
金爷爷:“回去就知道,我也不认识。还有,快去与门外三位女子见一面让她们放心吧,柳依依那姑娘也到梅花圣境来了。她们可担心你……你这孩子,可比我这个老头有福气!”
我走出院子时听见有三人在正厅说话──
阿秀:“石野哥哥说我什么都和以前一样,就是头发颜色不同了。如果能够尽然领悟化形之妙,我地头发又会变成哥哥喜欢的样子。”
柳依依:“化形之道何其神妙,尽然领悟已是仙家神通。”
紫英:“傻丫头,出去找一家美发店重新染个颜色不就行了?不要事事都往神通道法上想。”
……
金爷爷说有位高人找我,就是那位来自长白山的王逍道人。王逍道人慕名而来参加东昆仑法会,自告奋勇登台讲法,所讲之法精深神妙,众人佩服不已。到下一场法会时,众人仍推他上台讲法,他也不推辞欣然登台。王逍道人一连讲了三场,创造了东昆仑法会有史以来的一个记录。不是没有人讲法三场,而是无人连续被公推讲法三场,这说明天下修行同道都听得意犹未尽。
王逍道人第二场法会讲的是“浑天一念”,不仅局限于丹道修行,对所有修习内外交感法门地修行弟子都有点拨之处。他的第三场法会讲的是“总摄三要”,竟然是修行所有门派的入手功夫。其内容境界不算高深,却精妙无比,不仅对普通弟子,主要是针对在场高人传法时如何点化。他讲到了种种精进与便宜法门,针对不同情况不同资质如何引导弟子入门。这下不仅仅连普通的晚辈,就连在场地高人也是大有收获。
这样一来,这位突然出现的王逍道人声威大振,一时之间名扬天下。他以前在修行界默默无闻,突然以当世高人的身份出现也难免让人起疑可大家对他地来历并未十分质疑,因为有人认识他。轩辕派的五味道长六十年前在长白山采药时曾见过王逍道人,那时他正在山中闭世修行,也正好应了闭关六十年不踏足人世之言。后来九黎散人又到芜城参加法会,与王逍道人也是旧相识,七十年前他们就见过,不过那时两人都很年轻。修行高人颜容变化不大,见面也不会认错。
王逍成了天下修行界的贵客,各门各派都愿意结交请教,法会之余行走各处大受欢迎。交往的多了也就熟悉了,讲法之余有人提议切磋切磋。在淝水之时,逍遥掌门叶铭首先提议斗法演示。王逍道人出山未携法器,借于苍梧的金乌磐龙杖斗叶铭,叶铭甘败下风。
后来于苍梧忍不住技痒出手邀斗,王逍道人厚着脸皮借绯焱柔锋绫斗于苍梧,一番斗法于苍梧也输的心服口服。淝水的第一高手当然是绯焱,绯焱本不想和王逍道人动手,可众人一再蹿动,百合首先起哄带着一帮女子成天缠着绯焱要她出手试试。绯焱勉强答应与王逍道人斗法演示,为天下同道指点。
第198回 舍筏登彼岸,了悟长生诀(下)
那一天,王逍道人借来叶知秋新得的那柄飞剑,与绯焱来了一番惊心动魄的斗法,地点就在逍遥道场。天下同道只要能赶去的都去观战了,对两人的道法神通叹为观止!斗法半日未分胜负高下,王逍道人主动撤剑提议罢斗,并对绯焱说了一大车恭维夸奖的话。王逍与绯焱没有分出胜负,其它人大多也看不清这两人的门道。
淝水的高手王逍道人都见识遍了,没人能够胜过他。闲暇之余他与各派弟子交流,丝毫没有高人的架子,还不住询问东昆仑盟主石野真人哪里去了?可惜他在东昆仑法会讲法三场,而我恰好在梅花圣境中闭关一月,他找我多次也没有见着人。在淝水这段时间,王逍道人还插空飞游各地,拜访天下高人。他首先就去了正一门向守正真人请教,可惜守正真人也没见到。和曦、和锋两位真人很客气的接待了他,但是谢绝了斗法切磋的请求。
王逍也去了九林禅院,法海定坐之中自然不能见他,法澄去了少林寺挂单不在九林禅院。剩下的一位高僧法源却推说所修非同道,谈禅意机锋乐意,动手就万万不必了。除此之外,王逍还向同道询问天下高人前辈的消息。葛举吉赞活佛已经虹化而去,自然不可再见。而风君子封印神识入世让他大感意外,很关心风君子的下落与近况,问来问去也未得要领。其实他最想见也能见到地就是我这位东昆仑盟主。
王逍道人成了淝水最受欢迎的修行高人。因为他乐意提携后辈慷慨交流心得,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与好感。只有两个人有些意外,巧合的是,那两人恰恰是容成看不顺眼的两位──绯焱与泽仁。
泽仁对王逍道人并无失礼之处,偶尔见面应答也十分得体,但是却不愿意与此人多交往。也许并没有什么原因。泽仁就是不喜欢他,或者是因为王逍对泽仁太过热情,见了面不住的问长问短,对正一门以及守正真人地事情询问太多。泽仁是不喜欢在人后议论尊长的。
至于绯焱,没什么好说的,也许就是看王逍不顺眼。那日斗法不分胜负,王逍言语之中对她很是恭维推崇,私下里也多找机会接触。王逍搭讪,绯焱爱理不理,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王逍请教修行之事。绯焱只是淡淡的说孤云门道法只能由女子修行,她与王逍道人没什么好谈的。王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听说忘情宫道法也只有女子才能修行,却出了一位宫主忘情公子,不知绯焱道友可知其中奥妙?”
绯焱回道:“他是在世仙人,非你我所能谈论。”
王逍又问:“石野真人为东昆仑盟主。不知道他与绯焱道友的修为谁高谁低?”
绯焱:“这你应该去问他。你若有其它的事,可以找他的弟子容成。”
王逍又去找容成,可容成自然不能说出我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只说盟主的私事她不能知,若有公事去找泽仁与于苍梧。王逍就这样前后在知味楼转了好几圈。也没搞清楚我地底细。
我见到王逍道人已是八月下旬。从梅花圣境出关赶回淝水,在知味楼中询问了泽仁和于苍梧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除了东昆仑法会热热闹闹之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发生。泽仁和于苍梧刚刚下楼。我回到君子居中椅子还没坐热,容成就禀告长白山王逍道人来访。我刚才已经听说新出山了一位了不起的高人,赶紧起身亲自迎到楼梯口。
王逍道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白无须,披散着发髻,一副俗家打扮。身着十分合休地米色湖绸杉。他的身高在一米八上下,一双眼睛明亮透彻如朗星闪烁,举步上楼步伐飘洒足不沾尘,一看就是一位很注重形象的高人。他虽然没有见过我。却一眼就认出了我,上楼看见我时就抱拳说话:“这位一定就是天下修行盟主石野真人,小小年纪果然气度不凡。在下长白山散人王逍,给盟主见礼!”说着话来到了近前。
我赶紧还礼:“原来是王逍道友,最近你可是名扬天下,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来,请到君子居问茶。”
君子居中,此人举止十分恭谦有礼,相谈也十分舒畅。他说已经三次到知味楼拜访,只可惜现在才见到我,问我有什么事情去了?我只推说尘世中有些私事要处理,没告诉他实际情况。后来他又夸奖我小小年纪威望了得,盟主之位天下敬服等等,最后又夸奖我的师父如何了不起,调教出我这样一位高人来,顺着话就问到我的师承。
自从数年前葛举吉赞活佛在广教寺当众逼问之后,就无人再当面问我地师承来历。天下修行人都知道我与守正真人有师徒之缘,却未拜入正一门。王逍道人问到这个话题肯定有用意,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我当然不能对素不相识之人说出风君子来,只是简单的回答天下多位高人都曾指点过我。
高人拜山当然要好好招待,晚上在知味楼摆酒席宴请王逍。修行人不讲排场,也没有什么陪客,只在君子居中有他和我两人。可杯子还没端起来,于苍梧就跑来凑热闹要讨杯酒喝,于是就一起坐下了。于苍梧的酒还没倒,逍遥派掌门叶铭也来了,正好一桌四人坐满。
酒席间于苍梧和叶铭喝了几杯开始起哄,一定要王逍道人与我找机会斗法切磋。最近一段时间来王逍道人四处邀高人出手,还从来未遇一败,淝水高手中还没有出手地就剩下我了。我并无争胜之心。但听说他与绯焱斗法不分胜负之后也很好奇。放在以前我自不是他的对手,但最近苦海天劫已渡,又心学了阳神的心法与口诀。虽然还没有到阳神出现的境界,但修为已经再上一层楼,也想试一试自己的身手。
想到这里我笑着对叶铭说:“叶掌门,明天晚上在麻烦你在逍遥派演法场中央点上一堆大火。我要与王逍道友隔火演法,好好印证切磋一番。”
叶铭立刻叫来了在知味楼中“打工”的弟子知非,要他赶快回逍遥道场布置。众人听说我这个演法地方式奇特,都大感好奇,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知味楼,又立刻传到了在淝水的众多修行同道那里。自从东昆仑法会开始之后,就有许多修行弟子来到了淝水。虽然不能到知味楼来当伙计,却都各找办法留在此地。众人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都有些兴奋,纷纷等待明夜那一场奇特演法的到来。
王逍走后,我也离开了知味楼。学校还在放。暑假。我没有回宿舍,而是又去了那家“西安风味馄饨”店。如今我休息已不需床塌,有个没人打扰地地方静坐就可以了。反正我也不挑剔,那家所谓的风味小吃店我干脆盘下来了,做为平时落脚的一个地方。不像在知味楼中那么多人来人往。
小吃店仍然干干净净,多余的桌椅都撤了,换了一张很古朴的八仙桌。显然我不在的时候容成定期会来打扫收拾。后厨也变了,成了一间小小的静室,只放了一扇蒲团。周围布置了一个简单地隔音法阵。此处除了我亲近熟悉之人,我不会让其它人来。然而今天我开门进来,八仙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人。这人好大的神通。我在门外居然没有发现!
“绯焱,你怎么会在此处?”
坐在屋中等我的人是绯焱,她笑道:“出现在此处,自然是找你有事。”
“什么事不能在知味楼中说?”
绯焱:“那里人多嘈杂,不方便。我来找你,自然不会为别的事,只是为了风君子。”
我关上门坐下道:“风君子怎么了?放暑假回芜城,他一直好好的呀?”
绯焱:“我知道他很好,只怕有人不怀好意。”
“谁?谁有这么大胆子?知道他消息地人并不多!”
绯焱:“就是明天要和你斗法的王逍道人。”
“他?他与风君子有什么关系?”
绯焱:“你不觉得这个人突然出现。而且修为如此高超,很是可疑吗?”
“如今正为西昆仑之事不安,却良久没有动静,世间突然冒出这样一位高手确实不正常。但是此人来历已经确认,五味道长与九黎散人都认识他。”
绯焱:“六、七十年前的故人,谁知道这些年又发生了什么?石野,你能猜到明日演法的结果如何吗?”如今淝水众人私下里直呼我其名的恐怕也只有绯焱了,她不叫我盟主,也不叫我石真人。也许她心里一直想着有朝一日做我地师娘吧,不自觉的从称呼中流露出来,我也不和她计较。
“如果去猜测,我猜是不分胜负。听说他与你相斗不落下风,应该不在我之下,但总得给我这位东昆仑盟主留点面子,最后恐怕是不分胜负而罢手。”
绯焱:“你猜的可能很对,可是那位王逍道人地修为比你我高多了!”
“此话怎讲?你们不是不分胜负吗?”
绯焱:“知味楼中众人修为以我为最高,你此番一去一月方回,我能看出来你的境界又有突破,恐怕与我也相去不远。你我之间如果仅仅是切磋印证,斗个不分胜负也正常。可我与他相斗,很显然人此未尽全力。他隐藏的很巧妙,一开始连我都未察觉,最后才露出一点破绽。”
“什么破绽?”
“当时斗法良久一直胜负难分,我也想提议罢斗。可是全力施展神通之际岂是说能停下就能停下?我正想开口提议同时收法,他就突然撤剑退出,这等进退自如的功夫是我做不到的。而且他还有一点高于众人,我只亲眼见过七叶与风君子有那种神通境界。”
“什么神通境界?”
绯焱反问了我一句:“不论是青冥镜还是毫光羽,你刚刚拿到手中之时就能运用纯熟与天下高人争锋吗?”
“恐怕不能。法器的妙用如果没有师传,是需要自己细细体会与感悟的。越是世间神器那就愈加如此。像七叶与风君子那种境界,世间神器可以信手拈来,已经超然于当世,我如今尚远远不及。”
绯焱:“你不行,因为你修为虽高可修行时日尚短。我也不行,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因为我也是刚刚突破孤云门道法‘转刺化仙霞’的境界可是那王逍道人就可以!叶知秋那柄飞剑和于苍梧的金乌磐龙杖我不清楚,可是我地柔锋绫我怎会不知道?我用了它二十年,最近得到墨晶髓又刚刚重新炼化了一遍,其威力已接近于世间神器。我这件法器是孤云门世代相传,专为女子使用所炼制。可是王逍道人借走它斗败于苍梧,刚拿在手中就诸般妙用变化掌握自如。可见其神通境界远在你我之上。”
“如此看来,他的修为不亚于忘情宫之会时的七叶。忘情宫法器自古以来也是女子使用,风君子就不说了,而七叶呈风节到手也能运用自如。……你说他如此隐藏自己的修为又是为了什么?”
绯焱:“两件事情我要提醒你。”
“请指教。”话说到这里,我也对绯焱客气起来。
绯焱:“王逍道人自称出山时未携法器,与人斗法时都是临时借用法器。天下人都知道你有两件神器,一面来历不明的镜子和得自付接的毫光羽。他与你相斗时很可能要相借其中一件。你万万不要借给他,尤其是青冥镜!”
第199回 识江湖旧客,疏足下山川(上)
绯焱提醒的很是及时,如果王逍道人真的有那么高的修为又不怀好意,一旦拿到青冥镜飞天而走还真不好办!我点头答道:“知道了,青冥镜与毫光羽我都不会带去,最近恰好新炼成了一件法器,就拿王逍试试它的用处。第二件事呢?”
绯焱:“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他和风君子原来也认识!”
“什么?这怎么可能?就算认识风君子也会忘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绯焱微微有点不好意思的答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曾经跟踪他去过一次芜城。他在街头遇到风君子,两人打招呼有说有笑,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那他们倒底是什么关系?应该是在人世间本就相识。”
绯焱:“王逍修为太高,我不敢*的太近。至于风君子我也不能去问他,他现在只认识我是严飞飞。”
“如此还真得小心点这个人。也许他没有什么恶意,既然与风君子是旧识。”
绯焱:“风君子在市井中的熟人我本不该起疑,可那王逍道人自称在长白山闭关六十年未出,又哪有机会在尘世中结识风君子?所以他一开始就在撒谎!”
“此人突然出现在东昆仑法会,大肆结交人心。将天下修行界的情况摸的差不多了,除了守正真人与我。看来他确实心机很深。这些日子我不在淝水。多亏你发现了。”
绯焱:“其实你身边地妖精韩紫英若在,一定也能看出破绽,可惜最近一段时间你们都不在。明日演法,你一定要小心应对了,不要什么底细都露出来。”
……
逍遥道场虽然比不上正一门的演法会场,但也十分开阔。这一片空地足有数十丈方圆。场地中央点着一堆熊熊大火,也不知道叶铭用了什么特殊燃料,火势特别旺盛持久。数百名各派修行弟子围在场地周围,而王逍道人在火堆对面向我抱拳施礼:“贫道乃一介江湖散修,身边没什么好东西让盟主笑话了。此番演法还需要借一件法器才行,我听说石盟主有两件神器,一面古朴铜镜和一支七彩毫光羽。石盟主能否将古镜借于贫道一用,相斗盟主的毫光羽?”
*!绯焱猜的一点不错,他果然在这等着我呢。这位王逍道人心机够深的,可惜他遇到了同样有心机的绯焱。紫英不在身边。有些事没人提醒我,幸亏绯焱还在淝水知味楼。我不动声色地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友未携法器。我那两件法器今日未携在身上。本想借高人指点,来试试一件最近新炼成法器的妙用。”
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从王逍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随即恢复了正常表情:“原来如此。恭喜石盟主又有神器新成。那贫道就再借一件吧,……正一门泽仁道友,能否借你的金乌玄木剑一用?”
泽仁走出场中将金乌玄木剑递给了他:“道长但用无妨。”
王逍法器在手,向我示意道:“石盟主请出手吧?”
我笑道:“道友年长,还是请您先出手指教吧。”
王逍摇头:“盟主让人在你我之间点燃一堆大火。贫道也十分好奇,不知盟主有何神妙法术要施展。所以还是请盟主先动手吧。”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我就出手了。
我为什么要在场地中央点一堆火?其实我早有打算。今天就要试试新炼成的漫舞卷天丝威力如何?我这件法器的炼制是借鉴了七叶的赤蛇鞭,所以提议斗法之时我就想起了七叶。我第一次见到七叶,是在秦岭深处看见他隔着一堆火破了终南派弟子的法阵,所用之法十分神妙。我今日修为也可相比他当日之能,既然试试,那我就全试试。不借助青冥镜和毫光羽,我想看看我究竟有多大的法力神通?
我大喝一声“破!”,只见燃烧地火堆突然像爆炸一样膨胀开来,飞舞而出的火蛇几乎要将我和王逍的身影都卷进去。火焰腾起向上翻滚。场地中央升起一个巨大的火球,我再用手势一引,火球收缩上窜变成一条明亮的火柱。此时我喝道:“王道长小心了!”随着声音一弹指,火柱弯腰低头,宛如一条咆哮地火龙直向王逍冲去。
这一手玩的很漂亮,至少看上去极为绚目壮观。围观的众人纷纷鼓掌喝彩,甚至还有好事之徒吹起了口哨。火龙飞去,然而火舌在他身前几尺远的地方被阻档不能前进,前方凌空悬着一柄金乌色的二尺木剑,木剑在火光映衬下散发出暗淡地光芒。场面似乎在跳跃中静止,飞扑的火龙散发着光和热,却被一柄暗谈的木剑压制住锋芒。我们就这样以法力相持了一盏茶地功夫。
王逍不反击破法,我就这么跟他耗着,心中在暗笑:“你不是装吗?我也装一把!你是故意隐藏实力,那就别怪我有意灭你的威风了!我空手用火柱斗你手中法器,也摆一摆东昆仑盟主的架子。”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王逍见我没有别的动静,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终于口中吟唱一声,暗淡的金乌玄木剑光华流转变的明亮起来,在空中一旋,带着光芒直接劈向面前的火舌。这一剑祭出威力不小,将我发出的火龙从中劈开成两束,龙头分别倒转而回反扑向我地身形。周围又是一片震天的喝彩声。
左右两条火柱划了两道弧形的轨迹向我面前呼啸而来,我立掌前伸,再喝一声“破!”紧接着双手虚抓。只见那两条火龙在空中突然被定住,然后就传来一连串地暴炸之声,化成无数的火星碎裂。场中极其好看,就像节日里绽放的礼花!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王逍见火龙被我所灭,呼喝一声御剑飞出,不是击向我而是击向那堆火。玄木剑发出一道剑芒击中火堆。火堆中飞出一片锐利的火焰,带着密集的激荡声波,像一片飞射地火雨罩了过来。这时我一挥手,衣袖中飞出一根长长的东西,细而无色接近于透明,正是漫舞卷天丝。
漫舞卷天丝出手,在天空画了一个圆弧,紧接着丝影一震,分出一片交织的光网迎向了火雨。火雨与丝网相撞,崩射不绝。就像空中升起一片明亮的火幕。此事无声无息的,从长丝的尖端中又射出一道虚影,正是我仿照赤蛟之魂炼制的虚神之丝。虚神丝发出,直接刺破了火幕,不带任何花巧的飞射而出。直击在火堆上空的金乌玄木剑上。
这一击看似不动声色,但我暗中已发出了全力!既然王逍道人要隐藏实力,我就来个出奇不意,一不小心打他个灰头土脸也算他活该。虚实相击,金乌玄木剑带着嗡鸣之声倒射而回。一股大力涌来。虚神之丝被撞散,化成一片雾影又收回到漫舞卷天丝中。我浑身气血翻滚险些站立不定,刚才这一下直接相击暗中吃了大亏。
金乌玄木剑与漫舞卷天丝同时收回。空中的火幕、飞舞地火焰、燃烧的火堆,竟在这一瞬间同时熄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暗,紧接着场地中央只留下空荡荡的一片灰烬,乎刚才那一下法力相击瞬间吞没了所有的能量。这时就听见王逍道人清爽的声音:“石盟主修为高超果然明不虚传,王逍今日受教了,自知不敢再与石盟主相斗,就于此点到为止如何?”
结果是不分胜负高下,如果不是我刚才暗中突然全力出手受了反震暗伤,恐怕今日也会稀里糊涂地被他骗了过去。我极力调匀气息没有任何异常的高声朗笑:“道友之神通高妙。石某人佩服佩服。就算全力相搏也不可取胜,多谢道友手下留情了!”我这话一出口,就等于斗法停止,我们斗了个平手。这一番斗法虽然时间不长,场面却极为壮观夺目,众人目眩神弛中这才反应过来,同时发出一阵喝彩声。
……
王逍与我斗法之后,又一次离开了淝水,说是要再访天下同道高人。据我所知他又去了芜城,我在淝水也坐不住了,跟着回到了芜城。绯焱也要随我回芜城,让我给劝住了。我告诉她芜城有守正真人在,而且守正真人早已留意王逍的情况,不必过于担心,同时知味楼中也要有高手坐镇才行。绯焱开始不肯,但是最后我劝解她说可以随时唤醒风君子的神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仅自己回去,同时到梅花圣境中将阿秀和紫英都叫上了,面对王逍这种高手,身边没有帮忙地可不行。我对紫英说了王逍道人的情况,紫英对绯焱的分析也深以为然,提醒我速回芜城盯住风君子就行。她猜测王逍很可能是冲风君子去地,那小子简直是一个能够无穷开启的宝藏,绯焱曾经化身严飞飞打他的主意未果,王逍未尝不能有这种想法。至于阿秀,我让她去通知金爷爷。毕竟以王逍真实的修为,恐怕也只有守正真人才能对付。
阿秀回报,守正真人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就让她回来了。而风君子那边自然是浑然不知,仍然在悠闲的过他的暑假,还有十来天他就要回滨海了。幸运的是,今年。暑假他“不辞辛苦”将那把“紫气红云灵菊砂”带回来了,我找到茶壶再想办法找他,总能在昊天分光镜中追踪到形迹。于是我也“不辞辛苦”的再度做起了跟踪监视的工作。
绯焱说地没错,风君子与王逍道人确实是旧相识,很久之前就认识。风君子现在所认识的王逍自然不是修行高人,说起来让我大感意外,王逍曾经是个走江湖卖耗子药的。
卖耗子药的怎么会结识少年风君子?这恐怕要牵涉到风君子从小结识三教九流江湖人的经历。他很小的时候,在芜城造纸厂长大,父母都是造纸长的技术员。在他上小学之前,也就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他父母调到芜城机关当干部,他们家也搬回了芜城市区。而在他上中学之前,当时水利局还没有盖家属楼,他们家一直住在芜城旅社。
那时的芜城旅行社与现在的宾馆饭店概念不同,更接近于旧社会的大客栈。它是当时芜城最大的国营旅社,有好几个大院子,不仅住有各单位的长住职工,还有来来往往的过客落脚。芜城旅社经常住有各式各样走江湖的艺人,王逍就是其中一位。
王逍卖的耗子药,在当时很时髦,不是一般的耗子药,据说叫作“金猫牌杀虫剂”。大家听说了别笑,这是真人真事,在八十年代初的城乡各地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情况。王逍卖的金猫牌杀虫剂,不仅仅可以药耗子,据说连蟑螂、臭虫都能一起灭了,其用法就是铺一张纸倒上一小堆放到床底下就行。
王逍的耗子药很时髦,他在芜城旅社门口街边摆的那个摊子也很时髦。他不吆喝,而是放了一个当时很少见的单喇叭录音机将录好的广告播出来。而他左手带着一枚银扳指,翘着二郎腿坐在摊位后面等客上门。这样一个摊位容易引起在街上闲逛的小孩子围观,风君子就是其中一位。风君子小时候长的虎头虎脑,很是招人喜欢,和王逍居然混熟了。
王逍经常分给风君子东西吃,当然不是耗子药,是江南的柑橘。王逍喜欢吃橘子,每次出来摆摊都要放一堆橘子在耗子药旁边,没事伸手剥着吃,看见风君子就分他两个。一来二去风君子和王逍关系挺好,而且王逍每年都要来那么两次,每次在芜城留半个月。
第199回 识江湖旧客,疏足下山川(下)
后来风君子搬家了,而市场情况也变了,走江湖卖耗子药的营生已经落伍,风君子就没有再见过王逍。而今年暑假风君子在街上闲逛,居然碰着个老熟人,过去走江湖卖耗子药的王逍,现在打扮的居然像个学者。
是王逍首先和风君子打的招呼:“那不是风小子吗?长这么大了?已经是个帅小伙了!”
风君子变化确实很大,但王逍这些年几乎没怎么变,风君子愣了愣认了出来:“你不是金猫牌杀虫剂吗?好些年不见了!你居然还能认出我?”
王逍:“五官面目和小时候一样,我试着叫你一声果然没认错人。现在该上大学了吧?”
风君子:“过完暑假就要上大三了。……你一点没变?现在干什么呢?还卖耗子药吗?”
王逍笑了:“早就不卖了,我开了家信息咨询公司,这次到芜城来是做考察的。”
风君子:“考察什么?你要待多久?住哪里呀?”
王逍:“考察地理风水,尚没有被人发现的名胜古迹。就住在昭亭山大酒店,恐怕要待个把月。”
风君子:“好有意思哦!看来你最近发财了,不住旅社住四星级酒店了?”
王逍:“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吧。有空来找我聊聊,你不是觉得有意思吗?我也想在芜城找个了解风土人情地向导。你放假没事就陪我一起走走吧,我付你工钱。”
王逍和风君子就这样在芜城重逢,由于是旧相识,风君子也不疑有他。风君子没事很喜欢凑热闹,何况是碰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事?于是他常去找王逍。王逍却并不急于出去考察,总是和风君子坐在酒吧里闲聊。他询问了风君子关于芜城的很多事,特别是九连山的典故与传说。风君子虽然封印神识不记修行事,但其它的什么都没忘,对九连山脉各处的历史记载和民间传说讲地头头是道,王逍非常感兴趣。
我在昊天分光镜中偷窥二人见面的场景,一点一滴的了解了他们以前的关系。王逍和风君子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向四周张望,似乎很留意我偷窥的那个角度,他好像隐约有所察觉但又不能确认。见到王逍的神识感应如此敏锐,我的神念也不敢逼的太近,总是将镜中场景退到很远的地方观察。
我将所见的一切与紫英一起分析商量。紫英得出了几点结论:首先这位王逍道人并非在长白山闭关六十年,他一直是行走世间地,至少有一段时间经常到芜城来。这样的高人进入天下修行界的根本重地却又无人认识,说明他不是来结交同道,而是来探察底细的。芜城修行人浑然不觉。却好巧不巧恰好认识了混迹人间的风君子。其次王逍肯定已经知道风君子就是如今地忘情宫主人风君,此番故意在市井中重逢,一定有所图谋。至于王逍有什么图谋,目前不得而知,只能静观其变。其实风君子看似什么都忘了。也不是好对付的,绯焱暗算他的事情就是个教训。
我一直有预感王逍可能会把风君子引到无人之处下手,就像绯焱将风君子引到白云雁水一样。没过两天这种事情果然发生了。那天风君子要请王逍吃饭,说不仅谢谢这几天的酒,还要谢谢小时候的橘子。风君子想请王逍来知味楼,可是王逍推辞不去,就说想见识见识芜城地街边小吃。风君子将王逍领到了大排档一条街,就是他与我第一次喝酒吃肉的地方。
喝酒的时候他们又聊起了九连山脉,现存地昭亭、飞尽、白莽、留陵、妙门、齐云六峰,话题不知怎么就谈到了留陵山。王逍问风君子:“九连六峰各有传说与名胜,唯有这片留陵山区好像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太多记载。”
风君子喝着酒眼皮也不抬的说道:“就算是有。恐怕也不记入史书。”
王逍:“此话怎讲?”
风君子抬头说了一句我以前从未听闻过的话:“那里有一座大墓,据说是汉代留候张良的墓。我去看过,至少应该是王候墓,看规格甚至不亚于帝陵。”
王逍眼睛一亮:“千年以来都无人发现,也没有任何典籍的记载,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居然还看过规格!”
风君子微微一笑:“因为我懂一点山川地势,那里面有一座本不该存在的山。你不是来考察地理风水与未知名胜的吗?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如果你看不出来,我一说你也能看出来。”
王逍:“那两天后我就去见识见识,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风君子:“没问题,我陪你去,就当郊游了。”
风君子两天后要陪王逍去留陵山,这可把我给急坏了。王逍可不像当初的绯焱那么好对付,修为深不可测,甚至不亚于三山会时地七叶。这两个人跑到深山中,如果王逍看透了风君子的底细,真要下手很危险!怎么办呢?不知道捏碎天刑墨玉之后能不能搞定?守正真人也没有消息,但愿他能及时插手。
我在这边替他担心,他第二天倒主动找上门来了。那天我正在君子居关门想心事,风君子提个大葫芦摇摇晃晃就进了知味楼。紫英上前打招呼:“风君子你来啦?今天想吃点什么?”
风君子:“不吃东西,我想找石野问点事。”
紫英:“石野就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君子居,你自己上去找他吧。”
君子居中的法阵本已开启隔绝内外。我知道风君子上楼赶紧收起昊天分光镜,连青冥镜还放在桌子上,法阵也没来得及关闭。风君子手底下可不在乎什么法阵不法阵,敲了三下门伸手就推开进来了,见到我就嚷嚷道:“石野,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们知味楼地酒?”
“你快关门,别把苍蝇放进来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哪里找出来的?”
风君子:“这是在我房间顶上的阁橱里翻出来的,没想到我家还有这么大一个白葫芦,打开还有半葫芦酒,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你闻一闻,我觉得是你们知味楼特产地老春黄。”
我接过葫芦暗自叹息一声,这便是风君子的那只雪葫芦,通体晶莹雪白就像七心的肤色。风君子将葫芦放在阁楼里,后来自然他忘了,今天却突然翻了出来。我打开盖子闻了闻。点头道:“是知味楼的酒,你这小半葫芦老春黄可有年头了,喝起来一定很香。陈年老春黄后劲太大余味偏酸苦,要想味道更好,最好兑满新酒一起喝。”
风君子有些得意的笑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跑到知味楼问你一声,待会儿再买些新酒兑满,明天带到留陵山上去喝。”
“大热天,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风君子:“碰到个老朋友,陪他一起出去转转。……咦?石野。你关着门玩古董呢?”说着话风君子看见了桌子上的青冥镜。
“不是什么值钱的古董,就是偶尔得到的一面铜镜。”
风君子伸手将铜镜拿了过去,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半天。又好奇地转过镜面照了照窗外的句水河。此时的青冥镜已经接过于修复,背面的浮雕上还有淡淡的几道绿色锈迹,而正面地镜面已经光灿如新。风君子很好奇的自言自语道:“好奇怪的古镜?是现代人仿制的吧?古董不可能照的这么清楚!我发现从镜子里面看照出来地东西,比直接去看更清晰,真是有意思!……石野,借我玩两天好不好?你别舍不得,开学前一定还你。”
风君子突然要借我的青冥镜,我有些犹豫了,他很可能明天带着青冥镜与王逍一起上九连山。王逍本来就要打青冥镜的主意。不过被我识破没有得逞。现在风君子带在身边,等于送到人家门口去了。但我转念又一想,似乎其中另有一丝玄机我不能查,冥冥中不会发生这样地无故之事。如果风君子真带着青冥镜在身边,一旦王逍想伸手,我就立刻捏碎墨玉。在九连山地脉上面对手持青冥镜的风君子,我看王逍怎么讨好?
“想玩就拿去玩吧,你走之前别忘记还我就行。今天我好人做到底,现在就给你打满一葫芦酒,钱不收就算我请客了。”
……
第二天一大早,风君子带着一顶太阳帽,鼻梁上还架着金丝变色镜,和王逍一起租了一辆面包车出发去了留陵山。风君子的背包里有一面青铜古镜和满满一雪葫芦老春黄,还有芜城特产的香豆腐干等几样下酒的小菜。
留陵山在九连六峰中并不是很高,但是这一片山区的范围却很大很深,山峦起伏层层环绕。走到无法开车的山脚下,王逍与风君子下车步行开始登山。山势并不陡峭,沿着山谷中被水流冲刷出沟道向上行走,中午的时候他们登上了留陵山区的一座山峰。风君子站在山顶上指着周围大小山包问道:“老王,你看看周围这些山,有哪一座本不该存在?”
王逍道人来历非凡,也是世间地绝顶修行高人,如果山川有异他一定能看得出来。他向四周看了半天面露疑惑之色,良久之后才恍然大悟道:“就是我们脚下这座。”
风君子笑:“怎么看出来的?”
王逍:“差点让你给耍了,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不正常,偏偏忘了脚下这座山。我们站的这个山峰不像天然形成,它的形状太规则了,就像一个标准的巨大穹顶。山也许原来就有,但一定是人工修饰补凿过的。……嗯,山上的草木也不一样,生长很有规律,不像其它山峰中那么杂乱。”
风君子:“你的眼很尖,看出这座山有人工的痕迹,这么大的工程在深山之中只能是王候陵。其实最奇特的倒不是这些,老王坐下,我慢慢讲给你听。”
风君子取出了雪葫芦还有小菜,王逍也随身带有野餐的东西,他们就在山顶的草地上坐下来边吃边聊。风君子讲了一通地理山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也不清楚是真是假,反正听起来是有鼻子有眼。大凡山川走向,都有其自然的规律,地壳挤压运动的影响以及岁月侵蚀雨水冲刷,会形成各种各样的地貌。如果一切出自天然,有些地方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一座山,而有些地方又不会没有山。
但是他们脚下这座山却很奇怪,脱离了山势脉络之外,其地势起伏又与天然的山水走向不符。也就是说这座山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出现了也不应该是这个形状。风君子判断这是一座大墓,雕山为陵必然是王候手笔。王逍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不住的问这问那,仔细询问了这座山陵的一切细节。
别看风君子大面上讲的头头是道,枝节问题他也是似懂非懂。根据自己的预测胡乱分析──主椁应该在山下多深的什么位置,墓室是怎么分布的,墓道应该开在哪里,还想当然的猜测这座大墓里面可能会有“黄肠题凑”,等等等等。话说的差不多,酒也喝的差不多,风君子已经带着三分醉意,太阳也已经西斜,王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耐之色。
“小风,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着话王逍站起身来,向一边走出几步。
风君子:“是该回去了,要不然天黑就下不了山了。”他站起身来弯腰开始收拾东西,将雪葫芦放到背包里。
风君子打开背包的时候,王逍眼见看见了里面露出铜镜的一角,好奇的问道:“小风,你包里面那是什么镜子?怎么带到山上来了?”他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惊喜和慌乱的情绪。
第200回 浮云曾蔽日,恩仇掩古丘(上)
风君子伸手将青冥镜掏了出来,拿在手中皱眉道:“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我是特意把这面镜子带来的。它是我同学的东西,很邪门的!昨天晚上我玩了半夜,发现关上灯竟然也能照出东西的轮廓,却看不清光线是从哪里来的。镜子里面看东西居然比外面还要清楚,我今天就把它拿到这里,看看能不能照出什么古怪?”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手持青冥镜向四处乱照。王逍本来已经准备上前,而风君子正好一转镜面照向了他。王逍吓的一蹦多高,远远的跳开,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他几乎是惊叫道:“不要乱照!”
风君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自以为是的恍然大悟道:“你怎么吓成那样?奥!我明白了,老话都说不能在坟地里乱照镜子,会把鬼照出来的。……你也别怕,现在是大白天,太阳还在呢!”
王逍:“我们站的地方不对,你快把镜子收起来!”他嘴里说话,人却不敢上前,右手悄悄背到了身后。
风君子半开玩笑道:“是有点不对,我们站在大墓的封顶上。应该照照脚下,你注意点,万一真有千年老鬼钻出来我们就赶快跑。”
风君子将青冥镜朝下举过头顶,歪着脑袋向上看,也不知道都看见了什么?王逍见风君子只顾研究青冥镜没有注意自己。默念了一句口诀,背后地右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样东西──他果然带着法器!这件法器长约四尺,杯口粗细,结节相连显得有特殊的弹性。法器悄悄祭出,周围包裹的空气中流动着紫红的光华,看外形是一根十八节紫金鞭。
在昊天分光镜中见他如此祭出法器。我就暗骂一声握紧天刑墨玉准备随时捏碎。能够身携重器而不露行迹,至少有出神入化的神通,也就是说他的修为至少到了相当于丹道中地阳神境界。这不是将法器藏在衣服里那么简单,而是与形神相合一体移转物化空间,平时不见随手可招。我也是学了阳神境界的心法之后才知道法器可以这样携带与使用,但是我自己还差了一线火候。另一方面,也说明那根十八节紫金鞭也是世间神器,不在毫光羽之下,不是随便什么器物都可以如此变化的。
风君子在看青冥镜,王逍祭出紫金鞭看着风君子正准备下手暗算。我在昊天分光镜中盯着王逍正要捏碎墨玉。在着千钧一发之际留陵山中却发生了很巧合的变化──
天上一团铅色云层飘来挡住了太阳的光辉,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有一阵凉飕飕的山风吹过。风君子刚才虽然与王逍开玩笑,但是站在大墓顶上照一面古镜心里毕竟还是有些害怕的。眼前突然一暗,身边一阵发凉。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手一哆嗦,青冥镜落地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响。
这声响把我和王逍都吓了一哆嗦,也难怪,刚才神经实在太紧张了。风君子叫了一声“这下坏了!”低身就去拣青冥镜。他是怕将这面镜子摔坏了,青铜古镜完全*打磨光滑照物。最怕表面的划痕,而青冥镜落地恰恰镜面朝下扣在地上。风君子的手刚刚碰到镜面,突然一股地底阴寒之气从镜背上传来。他又打了个冷战。
风君子仅仅是打了个冷战而已,但在君子居中地我感觉却大不相同!整座山突然阴风四射,弥漫的暴戾之气如万卷狂涛升起,带着怨愤与死亡的杀伤力量瞬间包围了这座野外荒丘。我在昊天分光镜中的神念差点被击碎,一瞬间被逼推很远。搞什么鬼?风君子好像在无意之间开启了一座巨大的法阵!
这座山是不是王侯大墓我不清楚,但是它地确有玄机,整座山就是一座隐藏的巨大法阵,不知何年何月由何人因何故布下。我在镜中偷窥感觉就已经如此,突然被困阵中的王逍心头惊骇可想而知。他本来悄悄祭出十八节紫金鞭想偷袭风君子。现在低喝一声“伏魔大阵!”急转身飞天欲走。
他的身形刚刚飞起就被一股无形的巨大阻力打回地面──大阵之中岂能随意飞天?王逍此时已经顾不上风君子与青冥镜,手中十八节紫金鞭向前打出,四尺鞭身暴长百丈趁大阵未合之际破开一条紫气金光环护地通道。他飞也似的沿着大阵缺口撒腿冲下了这座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都在很短地时间内。山顶上的风君子刚刚拣起青冥镜,张嘴在镜面上哈了一口气又掀起上衣擦了擦,也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有点不对。他回头一望,正看见王逍狼奔的身影消失在山脚下的树丛深处。风君子吃惊的大喊:“老王!你跑什么呀?到底出什么事啦。?”
没有人回答他,王逍早就不见了踪影,四面山谷传来空荡荡的回音。风君子不解的自言自语:“他怎么了?……难道,真的看见鬼了?……妈呀,不要吓我!”风君子几乎是跳起脚来转了一圈看向四周。伏魔大阵对他毫无作用,他心中不知也眼中不见,却渐渐觉得周围山野变得阴森恐怖起来。突然地,风君子怪叫一声,拎起背包往山下就跑,连头都不回就象后面有鬼在追──他纯粹是被自己吓的!
风君子刚刚冲出伏魔大阵沿山间小路奔逃而去,天边射来一道金光如闪电般直落留陵山。王逍和风君子刚走,守正真人就到了!今天的留陵山可真是热闹,当今天下的顶尖高人几乎都来此一游。看见守正真人出现,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收好天刑墨玉走出君子居。走廊上碰到了紫英和阿秀。我低声道:“走,速去昭亭!”
……
王逍逃离留陵山,立刻飞天而起向西而去。一道紫气在在空中速度极快,眨眼就要飞出九连山脉,然而却在山脉最尽头地昭亭山上空来了个急刹车,就象一头撞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身形也凭空隐没在云层中。有人突然出手把他在天空中拦住了,而且还做法隐去了他的身影。
怎么会事?原来王逍暗算风君子未成反倒遭了别人的暗算。就在他刚要飞过昭亭山上空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根螺旋环绕的百丈长丝,螺旋的平面就象一个靶子迎住他地来势。长丝是凭空出现的,王逍只顾飞逃一时未察正好撞在了靶心。就象苍蝇撞进了蜘蛛网,立刻被一股力量缠住了,这根长丝在空中十分灵活,变幻形状将王逍的身形卷了进去。
出手截住王逍的人是昭亭山神柳依依,空中的法器就是她新炼化的那枝卷天神丝。我手里出去的九根卷天神丝,恐怕最诡异难防的就是柳依依炼化的那支。风君子曾得到七心的指点。在绿雪地法力帮助下将万载沉银魄与柳依依的阴神之身一体炼化,炼成思月蝶,它可以说是柳依依身体的一部分。这种特殊的炼器方式柳依依也学会了,以同样的方法炼化了卷天神丝。
与我地漫舞卷天丝刚柔并用、飞丝藏虚神不同,柳依依的这件法器完全可虚可实。或者说平时根本就是虚若无物,但可以随心念凝虚空为实有柳依依心思单纯,听说忘情宫天月大师的法术与法器同名都叫指月玄光,她也一样,干脆给这件法器取名神游无梦丝。今天神游无梦丝第一次出手。就在昭亭山上拦住了王逍。
王逍突遭变故无心恋战,也算他身手了得,十八节紫金鞭发出一道光环抵挡住长丝的纠缠。身形笔直拔高向上就冲。眼看他一飞冲天直向天际,长丝也跟着他追去在虚空中展直,当长丝展到到尽头时王逍的身形又被一股力量拉住了走不脱。放过风筝没有?现在地王逍就象在天上乱舞的风筝,而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就象风筝地线时刻牵制着他。王逍只得祭出紫金鞭在天上与神游无梦丝相斗。
王逍一动手就觉得很不对劲。以他的修为之高,横行东西两昆仑也难逢对手,然而尽展法力也摆脱不了这根不明来历的长丝纠缠。更让他感到郁闷的是──竟然不知对手是谁?人又在哪里?王逍毕竟是绝顶高手,不久之后就发现了情况不对。羁绊他的力量由无形长丝传出,却是发自他脚下的整座昭亭山!有人用一座大山的力量拉住了他。
不是柳依依修为比王逍更高,而是王逍来错了地方。他把自己送到了山神家门口。如果在别处,柳依依还真留不住他!王逍发现玄机当机力断,不再与长丝纠缠,一挥紫金鞭化成巨大的百丈鞭影向下直劈昭亭山顶紫金鞭神威无匹看去逝几乎要将昭亭山崩开,柳依依这时也无法再阻挡天上落下的法力。
昭亭山不是深野荒山,它是个旅游风景区,此时山上还有不少游客。山中众人突然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压迫感,纷纷抬头看天,只见天上的云层奇异的闪现出紫铜色的光辉,向着山顶就卷压下来。然后,漫天的云霞一颤,又飘回高空。山中游客看不见天上高人斗法,刚才天上有另一根如金刚刺般的坚丝接住了紫金鞭一击。
凌空架住紫金鞭的是我的漫舞卷天丝,我恰恰在此时赶到了。王逍这一击有开山之力,我仓促招架被打落云端,象一块陨石跌入到昭亭山深谷中。眼看就要砸在山石上,满眼碧光一闪,山势突然变了,有一股柔和的力量缓冲我的去势,我飘然落地站稳。是柳依依移转山势将我接进了神木林,神木林中还有两个人──紫英与阿秀此时也赶到了。我刚从天上被打落,她们手中也各有一根长丝抛向了空中。
紫英的法器叫“千回百结丝”,在空中一圈圈展开又收起,绕者着王逍的身形打转,一不小心被绕进去那就挣不开了。然而紫英出手多半只是袭扰,真正主攻的是阿秀。阿秀的法器叫“吼雷霹雳丝”,是金爷爷帮忙炼化的。阿秀威力的最大的法术就是天生的望天巨吼,但那吼声震动太大且敌我不分。而雷神霹雳丝施展的法术不同,抽在虚空中发出滚滚震吼之声如闷雷炸裂,还发出丝丝电光劈向王逍。
我落地之后也没有再飞天,站在神木林中将漫舞卷天丝抛向空中。我主要在防守,卷丝如金刚环挡住紫金鞭的反击,保护她们几人。而柳依依仍然用移山之力牵住王逍的身形不让他逃脱。我一边斗法一边暗骂:“好你个老小子,真够阴损的!风君子现在糊涂不懂事把你当卖耗子药的,你就真敢暗算他?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师父?……我们这些门下弟子是好惹的吗?”
王逍以一敌四终于知道厉害,他大喝一声,在空中竟然化成了三头六臂,将紫金鞭幻化成重重鞭影,向四面八方如天罗地网般的卷天神丝击出。这一斗就是半个时辰,王逍终于露出了真功夫,三头六臂与我们斗了个旗鼓相当!昭亭山上这一战,后来在天下修行界被称为“三梦斗周春”。
昭亭山上漫天紫霞闪闪,淡淡云层中传来滚滚霹雳之声,还有道道金光穿梭。满山的游客都被这旱天雷声吸引了,站在那里欣赏着难得一见的异常气象景观,有不少人还拿起相机对着天空拍照。真那这些人没办法,不知道昭亭山上此时多危险吗?还不赶快下山!
渐渐太阳已经离落山不远,王逍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这里毕竟是芜城,修行界的根本重地!如果天黑山上游人一空,再有几位高人赶到出手,他可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200回 浮云曾蔽日,恩仇掩古丘(下)
王逍大喝一声,在天空中的三头六臂突然分开,化成了三道身形。他化身一分为三,从不同的方向朝高空急遁而去,这一下突化分身,摆脱了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牵引,也冲出了我们三人的丝网包围。柳依依反应是最快的,王逍刚刚用化身术摆脱移山之力,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就消失在虚空中。紧接着昭亭山上空极远处出现了一片星光,太阳还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天上怎会有星光?
那不是星星,是柳依依收起无梦丝祭出的思月蝶。王逍三个分身同时一挥衣袖发出一道紫雾挡住飞旋而来的思月蝶,其中一个分身滞留当空,另外两个脱逃而去。紫雾挡住了思月蝶,点点寒星一共十八枚,其中九枚挣脱不了紫雾的缠绕,另外九枚却突然消失了。王逍觉得不好,突然转身结手印向外封去,九点寒星也恰好诡异的从他身后直射而来。王逍果然厉害,九枚无形思月蝶似乎被一股纯阳法力逼开倒射而回。
然而就这么一顿,紫英的千回百结丝就像一个巨大的绳圈套住了他,立刻层层收紧像一个大蚕茧将他捆住。王逍正要挣脱,柳依依已经又收起了思月蝶,无梦丝突然再现缠住了他的腿将他拉下高空。阿秀的霹雳丝同时也到了,一声震天霹雳电光打在他的额头。王逍这个分身也真是凶悍,发出一声厉啸周身法力就像膨胀般向四周爆发。居然震开了三道卷天神丝地纠缠。他披头散发仍向高空飞射而去,然而正上方有道白色的光柱落下正好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其中。
我此时已经收起漫舞卷天丝飞到了高空,手持青冥镜以收神之术当头摄去。王逍再大的神通,此时想逃也已经晚了,整个身形都被收进了青冥镜。我催动青冥镜感应到镜中有一股强烈的念力陡然波动散发然后消失于无形。愣住的人反而是我,这与我以前以青冥镜收人魂魄地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无法炼化让他形神俱灭。消失在镜中的是一股强大的能量,而此人的神识未灭也不可灭。这才想起,我们四人合力斩灭的只是他的一个阳神化身。
收起青冥镜落下云端又回到神木林中,紫英与阿秀已经收起了卷天神丝,柳依依不知从哪里也走了出来。看紫英的脸色有点发白,我连忙问道:“你们没事吧?”
柳依依:“我没事,她们俩在王逍最后那一下震脱时心神受了些震动,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阿秀惊叹道:“这人好厉害的修为,在昭亭山上也没有杀得了他。”
紫英:“修为到这个境界可杀不可灭,除非像风君子对付七叶那般。我们都没有这个手段。不过这次总算斩了他一个化身,他的修为受损,恐怕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恢复了……石野,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你看透了吗?”
我摇了摇头,柳依依道:“不如去问守正真人。他就在外面。”
我们走出神木林,守正真人正站在那一片山谷中抬头看天。他地样子让我有些意外,不再是普通老中医的打扮,而是换上了一身青紫色的道袍。这道袍真漂亮!奇异光泽的锦缎裁就,隐约有无数道电光浮现。山风吹动之间周身附近似有瑞彩紫气飘飞。而在道袍心口的正中,有一个醒目地白色圆形补丁。他又重新梳起了发髻,四寸发簪正是那柄名震天下的雷神剑。而手持一根金光闪闪的拂尘。
阿秀看见就问:“金爷爷,你怎么这副打扮?好神气呀!”
金爷爷:“我从正一三山来,这是正一门的掌门礼服。”
我问道:“什么时候赶到这里的?”
金爷爷:“早就到了,正好看见一番惊天动地地斗法。既然你们能搞定不吃亏,我就没有插手了。”
柳依依实话实说:“幸亏是在昭亭山,如果在别的地方恐怕要吃亏。这人好厉害!金爷爷你认识他吗?”
金爷爷摇头:“不认识,看他逃走的去向,应该是西昆仑。”
紫英惊讶道:“原来这位长白山地王逍道人其实是西昆仑的高人,他早就在东昆仑行走。”
金爷爷:“是的。看样子他是处心积虑呀。”
我又问道:“他逃的再快,恐怕也快不过守正真人的雷神剑,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金爷爷看着我似笑非笑:“拦住他一个人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我刚才就已经出手……小野,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你们几个女娃先回去吧。”
金爷爷一挥拂尘,身形飘然向空中飞去,我与三人打了个招呼也随他飞天而去。时间不大,我们一前一后落在留陵山中,立足处正是风君子与王逍今天登上的那个山头。此时此地已经一片空灵清净,看不见大阵发动时惊心动魄的痕迹。我问道:“金爷爷,这里明明有一座伏魔大阵,现在怎么都看不见了?”
金爷爷笑了:“你今天一直在暗中窥探风君子是不是?”
“是的,我也被此山大阵吓了一跳。隐约听王逍喊了一声伏魔大阵,这阵法是你布下地吗?”
金爷爷:“不是,布阵之人是你梅家的远祖正一祖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金爷爷:“一千二百多年了,天下修行界化为东西两昆仑之前。今天找你到这里来,想说的就是一代神君之道。”
“神君之道?你和风君子都说要立我为一代神君。可我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
金爷爷:“你已经在做了,而且做的很好,真是难为你了!……小野,你知道我们立足之处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风君子看山川,认为这是一处古墓,他猜测是汉代的王候大墓。”
金爷爷:“是古时大墓不错。却不是汉代的,开山为陵是唐朝气象。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王候大墓,是千年之前无数修行高人的埋骨之地。听我慢慢对你细讲……”
守正真人对我讲了一段数百年前的往事,是一代神君正一祖师地故事。正一祖师的事迹我大概已经听说过,但他主要是围绕脚下这座大墓的来历。话说从五胡乱华时开始,修行人纷纷插手红尘事,昆仑仙境中大批高手返回卷入其中。自唐时天下安定,可修行界仍然混战几百年不休,危及红尘内外,此时有一代神君出。
正一祖师在正一三山先后招集了两次天下修行人的聚会。那就是最初的宗门大会与正一三山会。宗门大会实际上是一场寻仇械斗,天下修行人各述恩怨,数百年纠缠在此一战了结。而正一三山会是立规之会,划分东西两昆仑,去西昆仑就不要回来。留在东昆仑就要守三大戒。宗门大会上各派高人死伤无数,执意挑起争斗的各门派元气大伤终于无力再起事端。
千人亡命,尸骨都葬于留陵山中,正一祖师率众弟子以大法力起山为冢,就是我们现在所立足的这所大墓。千数修行高人应相互仇杀而死。合葬一处阴魂怨念与暴戾之气冲天。正一祖师亲手在此山中布下一座伏魔大阵,以镇压暴戾之气同时消解轮回业力。千年已尽,怨魂早散不知已入几世轮回。然而这座大阵却留了下来。由于伏魔大阵的镇压,千年以来的怨念与戾气一直郁结不散,与阵法伏魔之力成了一种奇妙的均衡。
这座大阵是向内镇压而不对外发动地,所以行走此处山川并没有什么异常。风君子看出的异常是风水地势上的异常,因此他认为这是一处古墓,这才误打误撞把王逍带到了这里。更加巧合的是,青冥镜落地正好扣在了阵眼当中。真正闯祸的是风君子那只神奇地手,他在阵眼中手拿青冥镜无意中开启了伏魔大阵,同时也释放了大阵所镇压的千年怨念。幸亏王逍逃得早。否则不死也得脱层皮。
最有意思的是风君子,他本人不受影响与伤害,王逍一跑却把他给吓着了,跟着张牙舞爪的也跑下山,在山脚下摔了一跤膝盖还磕破了一块皮,一瘸一拐的回家了。风君子这么一来,千年镇压地暴戾之气都散尽了,伏魔大阵的法力也耗尽了,此地又成了一座千年荒丘。守正真人赶到时也只能做法清净此地,还留陵山一片空灵。
讲完这段往事,守正真人长叹一声问我:“现在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放走王逍吗?”
“正想听您老人家细细解释。”
守正真人:“依你我的神通,杀一个人不难,尤其是普通人,那简直是太容易了。但这并非是修行本意,就算如七叶王逍之辈,也不会去随便这么做。但你看看我们脚下地荒丘,埋骨千数高人,不知其中有几位七叶多少王逍,你能独力一战而成吗?”
“当然不能,恐怕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守正真人:“但是一代神君正一祖师做到了,他用的是恩威天下的手段。当年一战,埋骨成山,却换得这红尘内外一千二百年的太平。千年以来修行界虽有动荡纷争,但未及于大乱。如今西昆仑出了王逍这等高人,数十年来处心积虑探察天下山川,最近更是直接去了东昆仑法会将这里的底细摸的差不多了。他们如此做为又是为了什么?恐怕千年之约如今已经到头了,七叶说的不错,是到了再立新规的时候。需要再有一代神君出,重整两昆仑。”
“七叶说地是不错,可惜他做错了,他若成一代神君,天下人可就遭殃了。”
守正真人反问:“那风君子呢?”
我摇头道:“他做不了,我太了解他了。他根本无心于此,有心才能做好事情。在忘情宫之会上,他开罪了天下修行人,做为一个前辈高人可以,真有天下领袖之心就不应如此了。”
守正真人:“那只有你了!”
“为什么是我不是您老人家?百年以来你一直是东昆仑公认的领袖。”
守正真人也摇头:“我对于天下修行人来说,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存在。你不同,你从市井中起,一直就行走在他们的身边,不论修为高低却做出了人人敬服的事情。一步一步到现在,你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领袖人才,而不是我这样的象征性存在。我只是一种精神的力量,而你则是真正的行为指引。否则我与风君子还有葛举吉赞活佛也不会三人合议托两昆仑于你。”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守正真人:“这种事岂能不商量?风君子的信都是你亲手送的。可惜那两位现在不能站在这里,只剩下我对你说这些了。辛苦你了,我现在这里向你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你们提携我应该是我感谢才对!”
守正真人:“这对你来说并非什么好事,甚至可能于大道修行有损。你看看这脚下荒丘,掩埋了多少恩仇,一代神君的功业岂是简单之事?是功德也是业障,非有大功德不可消此业力。神君并非是什么修为果位,而是一种称号,是一种威服与敬畏的象征。有万人景仰也会有万人怨恨,西昆仑有人至今仍然怨恨正一祖师。划分两昆仑,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种放逐。”
历史,不论是书写还是口传,都可以有不同的表述。同样一段史实,就算你实话实说,但由于表述方式的不同其中的含义也会有所区别。正一祖师划分东西两昆仑,你可以称赞他让天下修行人各取所需,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那就是将争端者驱逐出人世。用最通俗的说话,就是愿意乱来的都到西昆仑去打架,打死人不管,但去了就别回来!
第201回 走大患弃饵,外我身存神(上)
我又问守正:“为什么那王逍会选择在此时候公开露面?他在东昆仑法会上可是收拢了不少人心。”
守正真人:“风君子从小认识他,还有六、七十年前就见过五味与九黎这些事来看,其实他早就在做准备了。西昆仑中有人不愿意再屈从于千年之前被放逐的命运,这些人已经形成了一股力量,他们要返回红尘中,这恐怕是阻挡不了的。王逍道人之所以公然露面,而且还敢向风君子下手,是他认为摸清了东昆仑的底细,时机已经成熟了。”
守正真人说的不错,人世间百年动荡,天下修行界各守根基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现在,东昆仑的力量大减,正是东昆仑打破千年红尘界限的最好时机。别的不说,七叶身死,风君子封印神识隐退,葛举吉赞活佛圆寂,守正真人长年闭关不出,东昆仑修行界缺乏领袖群伦的人才,也缺乏神通震服天下的高手。东昆仑推出我做盟主,虽然我的修为勉强可算一代宗师,但王逍所探得的底细恐怕是不过如此。
我叹道:“西昆仑有修士想重新涉足红尘,我们没有理由阻拦。但是那里与世隔绝太久,有很多行事的方式却不能带到人世间来,比如上次盗取矿髓之事。”
守正真人:“这就看你如何立威与立规了。要想最终平定,肯定杀业不少。虽然我们不愿看见却又无法避免。其实你要付出地代价,风君子已经削平了大半。想当年在昭亭山杀七叶之后,小辣椒一举杀了东昆仑数百宵小修行之辈,而风君子更绝,一举格杀西昆仑三十五名飞天高手。如果不是那一番杀业,你今日之事恐怕更加险难万分。他这么做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但如此一来利害两成。”
“是啊,他削弱了西昆仑野力之辈的力量,并且一举震慑。同时也提前引发了矛盾,给了西昆仑中众人一个借口,以复仇的名义踏足世间。”
守正真人:“当乱则断,长痛不如短痛,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才将你推向东昆仑盟主的位置……以那个王逍道人地修为,几乎与我旗鼓相当,如此修为如此心机。恐怕就是西昆仑聚众的领袖。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放他走了?”
我点头:“明白了,神君之道乱中取治。听说西昆仑仙境绵延万里,修人无数。我等从未去过也不熟悉情况,不可能一一招集拜访再说服。留下王逍替我集合众人,才可一举扭转乾坤。”
守正真人:“攻其一点。瓦解其余,就像风君子杀七叶,不是静悄悄的杀而是震动天下的杀,此后才有的东昆仑会盟之事。王逍想做两昆仑领袖,正好为你所用。想那西昆仑是千年修行之地。并非人人都有取乱称霸之心,大多数人肯定还是拥护再立新规的,就看你怎么办了。”
“可惜我至今修行离阳神出现尚有一线之隔。神通不足辅神君之行。”
守正真人:“这你倒不必过于担心,我估计你还有几年时间。以你这五、六年修行精进神速,届时肯定远超今日。你们在昭亭山上斩灭了他的一个神阳化身,估计他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修行。最重要的还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没有?”
“我早就想到了,是风君子!听说西昆仑有人联合炼制一件神器,我估计就是为了对付风君子或者青冥镜。”
守正真人:“风君子在昭亭山引天刑一击,足已震慑西昆仑。如果没有把握,诸如王逍等人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所以王逍才会亲自到东昆仑来探察情况。并试图暗算风君子。”
我不无担心道:“风君子封印神识的事情王逍已经知道,我不清楚他在东昆仑这段时间还打听到什么,总之他如果能找到破绽风君子是很危险地。”
守正真人:“和我想的一样,西昆仑的人不来便罢,如果他们大举前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风君子。现在说这些没用,只能等到了时候见机行事了……想知道王逍是谁也简单,你派人去忘情宫问一下小辣椒,西昆仑中有哪位成名高人手持法器是十八节紫金鞭?”
……
忘情宫并不是人人想去就能去,天月大师只答应了两个人可以随时出入忘情宫,就是绯焱与紫英。我第二天一早就让紫英去了忘情宫,我却没有送她,而是留在知味楼中等人,我在等风君子来找我道歉。
果然,紫英走后没多久风君子就愁眉苦脸的来了。他在君子居中一看见我就连声说对不起:“石野,真是对不起,我把你那面镜子弄丢了……多少钱?我一定想办法赔你。”
花钱赔青冥镜?多少钱也没地方买去!我忍住笑故做惊讶道:“怎么才一天就给弄丢了?你在哪弄丢地?”
风君子:“别提了!我昨天陪人去了留陵山,那家伙突然就跑了。我也跟着跑了,在山里面摔了一跤,镜子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你看,我膝盖上还涂着碘酒呢。”
“我看看,还行,就是破了一块皮。镜子掉到地上你怎么不找一找?”
风君子:“我找了,急急忙忙的没找着。”
“急急忙忙的?你好好的在山里面跑什么跑?东西掉了都没时间找?”
风君子:“我说了你可千万别不信,我昨天遇到一件贼诡异的事情。”
风君子一脸严肃地对我讲了他最近碰到的一件奇事。首先是他在街上遇见了一个小时候熟人。那人过去是卖耗子药地,现在好像发财了跑到芜城来搞什么考察,还在昭亭山大酒店包了一个套间。风君子对他说九连山中有一座大型古墓,那人非常感兴趣,便要风君子领他一起去了就是在那座大墓之上,风君子手举古镜开了句玩笑。回头一看那人已经像兔子一样地跑没影了。他且不知去向,也没有回昭亭山大酒店。风君子当时被吓得不轻,差点以为见鬼了,也跌跌撞撞的跑下了山,路上摔了一跤镜子落地,也没敢仔细去找。
我听了之后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这个胆小鬼,那个镜子是古董,值不少钱呢!还记得在哪摔的跤吗?再去找找,山里没人一定还在那。”
风君子:“记得当然记得,不过。不过,我一个人不敢去,你陪我回去一趟行吗?一定能把镜子找回来。”
青冥镜其实就在我身上,风君子在草丛里摔了一跤我在天上看见了。我当时先去留陵山再赶到昭亭的,紫英和阿秀虽然没有飞天却几乎与我同时到达了神木林。我飞到留陵山地时候伏魔大阵未收。也看不清守正真人在做什么,只看见山外风君子摔了个嘴啃泥青冥镜脱手滚出老远,他只慌忙找了几下又匆匆跑掉了。我收起青冥镜在昭亭山上正好用上了。
看着风君子的样子,我忽然冒出来一个坏主意──我也溜达溜达他。我笑着说道:“我可以陪你去一趟,不过来回车费你得拿。真能找着镜子就不怪你了。”
我与风君子租了一辆微型黄面包又到了留陵山区,风君子的记性真不错,虽然是慌乱之间他还能记得他所走的每一条路。很快找到了他摔跤地地方。草丛中有半截露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他一下。风君子在附近乱找,我却看见不远处有一株奇异的花草似有灵气波动,却远未幻化成形,很不解的看了半天突然明白了──风君子的膝盖就是在这里磕破的,此株花草恰巧受到了仙人血地滋润。
“石野,你怎么站着不动?也帮我找找。”风君子在远处喊。
我答道:“不用找了,我在草窠里找着了!这不就是吗?”我将青冥镜从怀里掏出来举在手里向他扬了扬。
风君子:“谢天谢地,我们快回去吧。”
“天还早,不着急。我也想看看那座大墓,你领我去看一眼好不好?”
风君子直摇头:“还是别去了,阴森恐怖怪吓人的。”
“别那么没胆,我陪着你,你看现在光天化日的怕什么?”
风君子:“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他领着我转过一道山梁,群峰环抱中有一座标准圆弧形的巨大土丘,土丘上芳草凄凄,古槐与松柏长生的位置似乎很有规律。风君子走到此处不愿意再上前,只是远远指着道:“你看就是那里,我们就在站这里看看得了,不要再过去了。”
我看着那座古冢道:“卖耗子药地为什么会突然跑掉呢?此处山势并不险恶,也不会摔到山沟里或别的地方,人哪去了呢?”
风君子打了个寒战:“不会是真的见鬼了吧?或者是我见鬼了!”
我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那人不是鬼,而是个贼?”
风君子一拍大腿:“对呀!一个卖耗子药的怎么莫名其妙考查山川?还是很有钱的样子。他一定改行了,改行盗墓了。他是个盗墓贼……”他说着说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虽然这个解释很荒谬,但他也找不到别地解释。
我看着风君子低头思索的样子突然想和他开个玩笑,不打招呼转身就走。风君子自言自语时突然发现我走了,在后面大喊:“石野──,你怎么也跑了?慢点走,等等我。”
他气喘吁吁的撵上我问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很邪?你看着心里也有点发毛吧?”
我故意面色沉重地点头:“感觉阴森,不想待在这里。风君子,你以后没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擅入荒野。也不要和来历不明的人随意到这种地方来。哪怕是认识地人不知道底细也不行。”
风君子:“以后再也不会了。”
……
紫英从忘情宫回来,带来了小辣椒的口信,她告诉我那个王逍道人十有八九就是西昆仑太道宗的宗主周春。因为在西昆仑成名的高手中,周春的法器名叫“摩云塔”,仔细看是一座细长的宝塔,共有十八层。如果只看外形。拿在手中很像一根十八节紫金鞭。我仔细回忆了王逍道人手中地法器,形状还真是那样!
太道宗宗主周春号称西昆仑第一高手,太道宗也是西昆仑第一大派。他门下大弟子到东昆仑来盗取矿髓,却失踪了毫无消息,做为他这种高人肯定有所感应。他选择了以王逍道人地身份“出山”,来探察东昆仑的底细。虽然由于泽仁、绯焱等人的小心或者自然的警惕,有些情况没有让他知道,但天下修行界的事情我估计他都打听的差不多了。等到他再来的时候,恐怕就不是拜访了。
守正真人先我一步赶到了淝水,声称自己被昭亭山上的争斗所惊动。特意出关了。他是受石野真人之托来参加东昆仑法会,为天下同道讲法。在东昆仑法会上,守正真人向大家揭露了王逍的身份,并且判断了他地来意──正如赵武灵王拜访秦皇。
王逍道人是以世外高人的身份出现在东昆仑法会的,所讲之法又十分神妙。待人谦虚平和,和众人相处的都不错。这样的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恐怕没人敢相信,可偏偏是守正真人说地,大家不得不信。守正真人亲眼看见了昭亭山石野与同门四人合斗周春之事,周春被斩灭一个阳神化身逃遁而去。
守正真人说话毫不夸张。也没有多加修饰,只是平常道来也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大家纷纷开口斥责王逍道人心机险恶,自己险些上当云云。最后守正真人劝道:“众位也不必自责。一般同道碰到这样的情况恐怕也不会先入为主加以警惕。以后诸位要多留意了,东西昆仑之间事端不可避免。此番幸亏石野真人明察秋毫,乃是我东昆仑同道之福。……听说王逍道人讲法三场十分精妙,石野真人托贫道也特意为天下讲法三场,所讲之题正如那三场之题。”
守正真人在淝水留了一个月,也讲法三场,所讲的题目与王逍道人一模一样,分别是“混元金丹”、“混天一念”、“总摄三要”。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周春讲法其意只在显示境界之高超。而守正真人不一样,并无显示之心,直讲精微关窍。众人听闻震撼不多,所得却非从前可比。守正真人这回是下了本钱,有很多门中千年秘传的感悟心得,这次也拿出来公开宣讲。
守正真人讲法三场返回芜城,声称要继续闭关清修以备来日之事,东昆仑大事尽托石野真人。守正真人前脚刚走,九林禅院的神僧法海也出关来到淝水。他自称也是受盟主石野所托,来东昆仑法会与天下同道交流演法。佛门修行讲起来较为深奥繁琐,非三言两语可尽,法海留了很长时间,一连讲法九场。更难得这个老和尚没有太多地门户之见,天下同道不论是否佛家弟子都可以听他宣讲,他所讲之法引用挥发之处甚多。
守正真人与法海神僧这么一露面,东昆仑法会的兴盛如日中天,同时也让我这位东昆仑盟主的威望与日俱增。守正真人与法海在讲法之时对于我多有推崇之意,再加上我在昭亭山斗败周春之事传遍天下,天下修行人对我敬服有加。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柳依依是昭亭山神,斗周春时她出力最多,也更不了解望天吼化身地阿秀有多厉害,至于紫英的修为在人们印像中也不算甚高,于是那一战之功都记到了我头上。
人心啊,最莫测也最奇妙!自古以来借江山一用者,其实都是在借人心一用,这并非一定要依仗道法神通。从此之后,我东昆仑盟主的地位日渐巩固,一声号令可以传遍天下。守正真人猜的没错,周春一去就是三年,这三年中西昆仑再无动静。而我的道法修行日进,已经到达阳神出现的境界。
神阳出游,外其身而身存,不受炉鼎所累。我此时已经明白为什么金爷爷不必留在正一三山,却能俨然掌握正一门全局。阳神离体,俱有原身一般神通,却可以在常人面前或隐或现,来去无碍。初修阳神对他人来说十分凶险,需要慢慢探索不敢一时太过大意。对于我来说却轻松了许多,出神之法我早已纯熟,因为世间三梦大法的原故,这便是早年根基之特异。
第201回 走大患弃饵,外我身存神(下)
俗话说出神入化,风君子教我的修行却是先出神后入化,等丹道阳神化出之后与三梦阴神合一。两年来修成阳神之后,原先的阴神出游术就真正成了一种神游术,很多限制都被突破了。我可以一夜神游回芜城,在梦中与柳菲儿相见。其实这种梦中的约会便是我们最初的相处方式,但是两地相隔之后阴神不能及远与她相见,现在又可以了。我只告诉柳菲儿我的“特异功能”比以前更强了,不管在哪里我都可以到梦中来陪她,她觉的十分新奇和安慰。但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化出阳神真身,她是个普通人我不想过于惊骇她。
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发财了!紫英把知味楼交给陈雁管理,而陈雁生意越做越好。到后来紫英干脆让她做了知味楼餐饮连锁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梅花圣境中炼制丹药与静修。知味楼在本省多个较大的城市都开了分店,但真正让我们挣大钱的却不仅是酒楼本身的经营,还有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房地产增值。紫英对开设知味楼分店有个习惯,这个习惯大概是从发现我是馄饨馆房东时就养成了,那就是只买房不租房,哪怕是质押贷款也先把知味楼的房产买下来。知味楼个个分店挑选的都是城市中最有潜力地段的商建,不是最中心但紫英认为将来会最有商业发展地地方。不得不承认紫英的眼光非常好。这些年下来这些商用地产的增值不少。不算别的,仅仅是各处房产,加起来我也有千万身家了。
我大学毕业那一年,还在芜城市得了一个奖──先进个体工商业户。是风君子的父亲风怀远副市长在表彰大会上亲手给我颁的奖,他认识我是风君子地同学,还拍着肩膀说了一番鼓励夸赞的话。搞得我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件事是我收购了芜城酒厂,而且是不花一分钱的收购。我看中的倒不是这家酒厂,而是它窖藏的老春黄原浆,自古保留下来的生产工艺以及这个品牌。芜城酒厂的历史已经无法确准追溯了,最早是一户姓纪人家开的酿酒作坊,世代相传不知道多少年。解放后被公私合营,逐渐成为一家全民所有制企业,也是国营老厂了。
芜城酒厂八十年代初开始扩建扩产,一度很红火,但进入九十年代中期经营陷入了困境。首先是酿酒工艺上开始偷工减料。老春黄越喝越不是滋味,更重要的是生产经营管理混乱,内耗严重。每换一任领导,就要上一批莫名其妙的新项目,一个不大不小地厂子一百来名职工欠下了银行不少贷款。已经到了资不低债的破产边缘。
九十年代中期,也就是我大学毕业的前后,当时的经济指导政策突然开始流行“抓大放小”,中小型国有企业只要能卖的几乎都可以拿出来卖。芜城酒厂也在出售之列,那段时间这家酒厂很混乱。领导忙着收刮细软,职工人心惶惶不知何时下岗,连知味楼地老春黄供应都得不到保证。有一天吃饭时我和菲儿说到了这个问题。我主要是担心知味楼的酒是不是也需要自己酿,而不是外购老春黄再加工。因为陈雁最近提过好几次这件事。
柳菲儿一般不太插手知味楼的经营,连她的分红也是要陈雁直接打到我的帐上。但这一次她见我操心,特意去找了陈雁过问此事。回家后她对我说:“我有一个建议,你可以把酒厂买下来自己经营。紫英姐姐不在芜城,你能不能叫她来一趟,我有事和她商量。”
我好奇地问:“你不是一直不管我生意上的事吗?怎么今天这么关心?”
菲儿笑了:“大家因知味楼而结缘,当初就是因为我在石记饭店喝了老春黄美酒。这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纪念,我想把它保留下来。”
我点头道:“那就照你地意思做吧。我想用这座酒厂做娶你的聘礼。别忘了我们的婚期也该定下来了。”
紫英回芜城也不知道和菲儿是怎么商量的,然后就做了决定,由我出面向政府部门投标。别看抓大放小的风潮下似乎什么国有企业都能卖,但你真想伸手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芜城酒厂的经营困难完全是一种自作自受,包括现任厂长本人都有买下这家酒厂的意愿表面上看不必花一分钱,只要承担银行贷款和员工遣散安置就可以了,但私底下暗箱操作的环节非常多。
按照政府开出地条件买下酒厂绝对不吃亏,表面上看连续三年的亏损,帐面上一千六百万元的资产却有一千八百万元的负债,但实际上这家酒厂不止价值这些钱。别的不说,仅仅是酒窖里窖藏的那些百年原浆拿出来拍卖也不绝止一千万。我不是为了钱,也许仅仅就是为了老春黄的纪念意义。
我平生第一次走了后门,特意给远在浙江的风君子打了电话,风君子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淅江海盐的秦山核电站工作。我在电话里和他聊了芜城酒厂的近况以及我的想法。风君子不记得修行事,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老春黄的历史,也知道知味楼中的美酒滋味,很支持我的想法。他说要我等消息,第二天给我来了电话叫我晚上去他家找他的父亲,他已经打好了招呼。
再次见到风怀远市长,他的仍然戴着很老式的眼镜,头发白了一大半。风君子的少白头也许多多少少有遗传的因素吧?如果不知道七心和绿雪之事看见风市长的头发人们都会这么想。我和风市长多少也算是熟人了。他对我地印像也一直不错。这次上门没送什么贵重的礼物,也没空着手,我送的是知味楼特产的老春黄。
风市长已经知道我的来意,招呼我坐下递给我一杯茶,直截了当的问我:“石野,我们家小风已经和我说过芜城酒厂地事。你就不要绕弯子了,说说你收购的打算吧。”
风市长说话这么干脆,我将一肚子已经准备好的客套话咽了回去,直接道:“风叔叔,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保留老春黄千年流传的工艺和这一芜城传统美酒。是否发扬光大名扬天下不重要,只想让它经久弥香源远流传。”
风市长点点头,问了一个很干脆的问题:“市政府开出的条件是补发所有拖欠的工资与保险,并承担下岗职工的遣散安置费用,这里面有很大文章可做。你打算怎么办?说实话!”
“我不打算怎么办。我根本就没想要遣散员工,工龄五年以上的技术工人全部留用,还有一批已经下岗内退地老师傅还要请回来。就是酒厂原来的那一批领导班子和面派的管理人员我一个都不想留。”
风市长笑了笑:“那些人不用你操心,他们都有去处。这样一来你还能挣钱吗?”
“我虽然不是为挣钱,但是算了算我不吃亏。我身边有人精通酿酒。核算过成本,我也有我的销售渠道。就算按现有条件拿下来,我也是有钱挣的。”
风市长:“有现金流回收就行,银行那边可以展期重贷,只要你能按时付息。不过我昨天问了一下。想买这家酒厂地不止一家,已经打通关系的就有原来酒厂的肖厂长和荣道集团。真想不到小小一家芜城酒厂荣道集团也会插手,他们张总我认识。你恐怕争不过他。”
“张荣道先生我也认识,我自会找他商量。至于肖厂长,风叔你是怎么看的?”
风市长苦笑:“抓大放小,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实市里卖掉的很多企业,都是原先地相关领导通过关系做价收购的,他们最清楚其中的利益,关于财务上地文章我不多说了。这些人都说企业到自己手中就能干好,可实际上这些年也是这些人在干,却越干越差。都把责任推到体制上。原因肯定是有的,但是他们绝对没有起到好作用。这是让人很不舒服的情况,我个人角度宁愿看见你来收购。”
“不好意思,那我就直接问了,我怎样才能拿到芜城酒厂?”
风市长:“我不分管商业,本来这样的事情不好插手。可是我们家小风昨天给我打了电话,和我吵吵了半天,差点没把我们这些市领导说成历史罪人。芜城酒厂在市里不过是一家小企业,我打个招呼就是了,至于荣道集团那一边你能私下里购通就更好。我可以给张总打个电话,但却不能勉强他。”
“张荣道先生我会亲自去找他,就不麻烦风叔你打电话了。”
酒厂的事谈到这里就不必多说了,我和风市长又聊了几句风君子。风市长叹道:“看见你就想起我们家小风,你们是同班同学,你可比他出息多了。”
我赶紧谦虚道:“风君子现在在搞国家重点工程建设,那才是真正的栋梁人才。我一个做小生意的,哪能和他比?”
风市长有些开心的笑了:“他也算人才?我记得在你们班他总考第二,你考第一。”
有些事情看似复杂,找对门路也很简单,我收购芜城酒厂的事情最关键地一步就这么完成了。有知情者事后得知是风市长特意打了招呼,私下里猜疑我塞了多少好处?其实我一分钱也没送。说话总板着脸的风怀远也有幽默的时候,他第二天就给我打电话,用惊讶的语气问我:“你昨天给我送的酒,就是你们知味楼特制的老春黄吗?我还想要几瓶。”听完我想笑,那酒里加的是黄芽丹!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用了世俗间的关系,那就是风君子的人情。如果不是因为风君子,风市长也不会管这个事,世俗中事以世俗法解,现在的我也能够看得透。我如愿以偿地收购了芜城酒厂。开始生产我自己家的老春黄。银行展期贷款也就是是借新还旧的手续很顺利,因为荣道集团给我提供了新的担保。我现在手下又多了八十多个等待每月开饷吃饭的员工,还有银行一千八百万的负债,但是我很开心。
我对芜城酒厂地经营管理很简单,并不刻意想把它做大做强,而实际上了解了这种酒的生产工艺与材料之后。也就知道老春黄并不具备大规模成批量的生产条件。我能做的就是让工厂恢复正常的生产次序与工艺流程,并不复杂但是很明确的人员财务管理。我身边有人可用,这些年我在江湖散修人士和各世家子弟中也挑选了一些传人弟子刻意培养,一方面是修行,另一方面也是世间之道的学习。将来三梦开宗,总不能就是几个人。
至于厂长,有一位为很放心的人担任,那就是我未来的岳父,菲儿的父亲柳老先生。柳老先生是世家子弟,不知为什么对老春黄酒厂感兴趣。自告奋勇要来帮我看着。我干脆就顺水推舟让他当了厂长,其实也没什么事让他忙,就是每天到厂里看看情况。老先生也把家搬到芜城来了,新买地房子就在酒厂附近。我的经营原则向来是以无事取天下,真有什么事就一举而断定。平时不用总折腾。我觉得我收购酒厂并没做什么大事情,但生产经营状况很好,也没有大举裁员下岗的事情发生,我又得了市里的一个奖──芜城优秀企业家。
至于我的父母,却不愿进城。说是在山野生活了一辈子习惯了,喜欢那里地空气和环境。他们经常进城来看我,却不愿意在城里长住。而我妹妹上大学了。考的不是全国重点,但也是省重点,就是非儿的母校芜城师范大学。
酒厂的事情忙了一阵也就清闲下来,现在陈雁可以派专人在车间里加工好特制的老春黄供应各地地知味楼。至于对外销售的部分,荣道集团有商贸公司,销售网络就都给了荣道集团负责。老春黄的产量本来就不大,在天下修行界又是赫赫有名,就是世俗中那些修行人偶尔消费也足够了。这些事情都搞定之后,我和柳菲儿地婚期也该定下来了。
我本打算一毕业就立刻结婚。这早就是商量好的事,但这不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想办就办,中间还有一些情况要处理。首先我曾经是柳菲儿的学生,毕业后又没参加工作成了一个个体户,年纪又比柳菲儿小了五岁,菲儿一直担心她父亲可能会不同意。人是需要相处的,我花了点时间和柳老先生打交道,后来我成了“芜城优秀企业家”,身份的事情别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我父母那边,其实早就心里有数,我一开口他们就点头了。
最后确定具体婚期之前,我又给风君子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间能回芜城参加我的婚礼?他虽然忘了我是他的弟子,但我希望结婚时他一定能来。听说我真地要娶柳老师了,风君子在电话里惊讶而兴奋的大叫:“石野,真有你的,我太佩服了!这种事在别人听起来像天方夜谭,而你经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干成了!五体投地呀五体投地。”
“你是应该祝贺我,六年前的夏天我就已经决定要娶她,今天她终于要嫁给我了!”
风君子:“我想想,那不是你上高三之前吗?你小子可太早熟了,那时候就敢打班主任的主意,还真让你给追到手了!”
“废话少说,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如果你敢不来,我就飞到秦山把你抓过来。”
风君子:“当然要来,不冲你的面子也要冲柳老师的面子。我算算,正好请探亲假,连着周末能有个半月呢。”
“探亲假?你还没结婚哪来的探亲假?”
风君子:“外行了吧?一听你就没在正式机关上过班。家在外地的员工没结婚之前,每年有一次探父母假,结婚之后如果夫妻两地分居,每四年有一次探配偶假。”
“好了好了,不管你请什么假,下个月一定回芜城喝喜酒。”
风君子:“当然要回去,送什么结婚礼物好呢?”
“你上次帮我打了个招呼,帮我搞定了芜城酒厂已经是大礼了,这次你空手来就行。打算在芜城待几天?”
风君子:“参加完婚礼不就行了?然后我正好要去茫砀山一趟。”
我惊问道:“茫砀山?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也难怪我会吃惊,茫砀山离芜城西北方向约有三千七百里,接近于高原的边缘地带,方圆千里之内地广人稀。据说那里曾是古代仙人飞升的遗迹,今天却没有什么修行门派的道场。这小子难道忘了留陵山中被惊吓的教训,又要擅入深山立足于险地?
第202回 至人心若镜,用物而不伤(上)
风君子在电话里答道:“前段时间去南北湖结交了一伙朋友,参加了个野外生存旅游探险团,大家商量好下个月末一起去的。”
南北湖?那不就是我观日月齐升杀付接之处吗?他认识了一伙新朋友?还要去搞野外生存探险旅游?去的居然是茫砀山!这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会不会是西昆仑有人下的圈套?这个风君子,我在留陵山中提醒过他不要和不知底细的人一起进入山野,三年之后他怎么忘了呢?我还想细问,风君子在那边着急的说道:“有什么事回芜城再说吧,我正在等女朋友电话呢!先挂了吧。”
风君子把电话挂了,我拿着听筒却愣了半天。这小子有女朋友了,想想也正常,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这个年纪也应该交女朋友了。不知道绯焱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感觉?至于他的茫砀山之行,是在我的婚礼之后,我还是等他到了芜城再好好问问。
风君子未回芜城之前,他送我的新婚礼物却到了,这份礼物原来他在五年前早已准备好了。那天我正陪菲儿逛商店买东西,菲儿的手机突然响了。忘了说了,为了便于联系我特意给菲儿买了一部手机,当时刚刚出现的最新型号数字手机。看着比现在的手机要笨重多了,但是比原先那种板砖一样的大哥大却显得小巧。
电话是陈雁打来地。找的人却是我,说是知味楼中有客人到访。我听她的口气就知道来的不是一般人,和菲儿打了声招呼赶紧回了知味楼。这人早就在君子居中等我,静静的坐在那里如飘云自在,长发白裙赤着一双玉足。居然是忘情宫中的云中仙!云中仙不是一个人来,她身边还站了一个四、五岁地小女孩。
我见到云中仙也很是意外。关上门施礼问道:“云师妹,你怎么到芜城来了?天月大师有什么指示吗?”
云中仙摇头:“不是,是公子吩咐我来的。”
“公子?难道他世间劫历尽恢复封印的神识了?不对呀,我昨天还给他打过电话。”
云中仙:“这是他早年的吩咐,只是现在时间到了。你还记得数年前在浮生谷中他做法借望天吼的化身吗?……那次他先去了忘情宫,给你留下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云中仙伸手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净瓶,递给我道:“仙人血,他早就准备好了。仙人血必须他亲手依法采取方可炼制九转紫金丹,那次回忘情宫他就取血了。天月大师将他留下的仙人血炼化成仙人血竭以保药性不失,为药引可成丹六枚……公子有言。在师兄与柳菲儿成婚之时做为贺礼,我今天是特意来送礼的。”
仙人血竭!说是给我的结婚礼物,实际上却是送给韩紫英的东西,风君子想地可真周到!我收下之后连声称谢,又指这那小女孩问云中仙:“这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子?”
云中仙淡淡一笑:“你自己问她。”
我问小女孩:“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子?”
小女孩从我进门后一直没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对我与云中仙之间的谈话听得似懂非懂,却很乖巧的没有插嘴。听见我对她说话,她抬头有些怯生生地答道:“云姐姐叫我玄星子。”
天呐,原来是她!五年光阴弹指已过。她转世之后已经这么大了。玄星子这个名子是风君子早已起好的,在前一世她叫作七心,那个有着天人容颜的不幸女子。我仔细打量这个女孩。她的衣衫破旧不堪,膝盖上有补丁,衣袖上还有几个破洞。她长的苍白瘦弱,显然长期营养不良,但看她站在那里地身姿以及五官轮廓,隐约总觉的有那么一丝七心的影子。
风君子曾预言她这一世要受流离之苦,五岁那年将遭变故处境凄惨,吩咐云中仙找到她并把她带到忘情宫。这次云中仙下山完成师命找到了她,风君子在她地的神识中早已留下灵引。云中仙叫了她一声玄星子,这个流浪的小丫头就跟着这位神仙般的姐姐走了。云中仙找玄星子的地方是八百里外的景心镇,随后就带着她一起来到知味楼,来见我这个公子门下的大师兄。
我看着玄星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柔声问了一句:“还没吃饭呢?师兄给你做好吃的。”
云中仙道:“星妹妹,他叫石野,以后你就和我一样叫他师兄。……师兄,我在忘情宫中很少用人间烟火,倒是这孩子真的是饿了。”
赶紧吩咐人上一桌清谈爽口地饭菜,大凡久饥之人陡然之间不可食太多油腻。我亲自摆好桌面招呼玄星子过来坐下,她真的是有些饿了,可能从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每一口东西她都细细的嚼,很认真的咽下去,在我们面前她吃的不快但一直没有停下。云中仙只在一边看着,而我不住的在给她夹菜,因为她很腼腆,不好意思将筷子伸的很远去够。
过了一会她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吃,停下来弱弱的问道:“云姐姐,师兄,你们看着我吃,自己不吃吗?”
云中仙:“我们不饿,你慢慢吃吧。”
玄星子:“世上还能碰到你们这样的好人,云姐姐,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云中仙:“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忘情宫,那里是仙境不算人间。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也道:“七──吃点这个。星妹妹,好好地去忘情宫,有空可以回来看看师兄。你在忘情宫中会等到一个你十分想见的人。”
玄星子:“谁?”
云中仙:“师兄不要说这些了,她不知道的。”
玄星子吃完饭看上去有些困了,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我把陈雁叫了进来,对她道:“能不能带着这位小妹妹去洗个澡。再去换几件干净漂亮的衣服?她还要赶很远的路。”
陈雁这几年跟着紫英在学习,不仅学酿酒和经营,也在学世间之修,也能算半个修行人。云中仙地来历她多少知道一些,对这个小姑娘印像也很好,当下牵着她的手道:“小妹妹,跟姐姐出去,我领你去换一身好看的新衣服。”
玄星子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云中仙,云中仙点头道:“你暂时和她走吧,我与师兄有点事情要谈。过一会去找你。”
陈雁领着玄星子去了,云中仙突然问了我一句:“师兄,公子的茫砀山之行你知道了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昊天分光镜忘情宫中也有一面,云中仙知道风君子的行踪也正常。点头答道:“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我怕他此去会有凶险。天月大师知道吗?她是怎么说的?”
云中仙:“天师自然是知道的。她说风君若去,就让他去,他若不去东西昆仑之劫无法消解。”
“天月大师是这个意思?只有风君子去了茫砀山才能消解东西昆仑之间的争劫吗?”
云中仙:“茫砀山会有一番会战,此战还平定不了东西昆仑。但没有此事为引,东西昆仑之间的争劫就更无法解决。事由风君子而起。就让他去吧,虽然会有风险,但终究能够解脱。倒是石真人你需要费心了。看起来是风君子受难,其实是你这位东昆仑盟主地事情……天师就说了这么多。”
“原来果然是西昆仑的阴谋!……天月大师还有什么指点?”
云中仙:“没有了,但是她要我把这件东西带下山交还给你。”她伸手从虚空中抓出一面圆盘大小的镜子伸手递了过来。看形状就是我送去的那面昊天分光镜,此时原本淡金色的镜子却变成了柔和地纯白色,看上去像一面无暇的玉鐾。
“这是昊天分光镜吗?怎么变成了这样?”
云中仙:“是的,天师重新炼化过,取名玄光鉴。你那面昊天分光镜在茫砀山中恐怕会失去效用,所以天师要我把这个给你。你现在不要用,玄光鉴一旦发动。可以见到公子七日七夜的身影,不论他在何处。”
我收起玄光鉴道:“谢谢你,也谢谢天月大师。如果茫砀山中有大事发生,忘情宫弟子会来吗?”
云中仙:“你不必称谢,公子本就是当代忘情宫之主。忘情宫不会插手东西两昆仑事,天师也不会走下三梦峰。但我会去茫砀山的,只为公子,不会出手帮你。”
“我知道了,只要风君子无恙,其它地事情我会尽力而为。”
云中仙:“那我要多谢师兄了!礼物已经送到,你快把它交给应该给的人吧,我要带玄星子师妹回忘情宫见天师了。”
我与陈雁将云中仙与玄星子一直送到城外,句水河边云中仙抱起玄星子一挑挥云杖,足下白雾升起腾云而去。陈雁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是问我还是自言自语:“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像她一样吗?”
我笑道:“也未必没有可能,看你自己如何用功,也要看你在这世间地福缘了。”
陈雁:“遇到你和紫英姐姐这样的世间奇人,就是我的福缘了,我以后一定会事事用心的……石野,在你婚礼之前是不是要去见紫英姐姐一面?”
“我今天就去,这就回家与菲儿打声招乎告个假。”
……
梅花圣境,紫英在丹房中手捧玉净瓶若有所思:“风君子想的可真细,竟在你与菲儿妹妹大婚之前命人送来仙人血竭,他其实还是有点多心了……小野,记得六年前那天夜里。你答应我一定会娶菲儿妹妹……这些年来,你所说地事情都做到了。”
“其实就算不是你求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一个凡间女子,肯为我削去十年青春,此情不报愧对这一世人生……只是,只是有些对不住你。我在这世上所欠的情似乎太多。”
紫英看着我,突然噗嗤一笑:“是的,你是欠我地!我在人间已经等了五百年,不再乎再等五百年,有的是时间和你算帐,到时候你可别跑!”
“跑?我往哪里跑?我不会像风君子那样,也绝不能让你们像绿雪或七心那样!……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商量,风君子我毕竟不放心,你看怎么办好?”
紫英:“既然忘情宫已经知道他地茫砀山之行,你也不必过于担忧。做为东昆仑盟主需要掌控此事派一个人暗中盯住风君子,有情况随时传回消息……让绯焱去,没有比她更合适的。我建议你立刻传令提醒淝水众人天下将有大事发生,各门各派的高手要随时做好准备。”
“知道了,我会立刻去办。”
紫英:“不要露出太多声色。外松而内紧。你的婚事还是正常举行,不过我想你新婚之后恐怕就立即不得安宁了,需要和菲儿妹妹好好解释解释。”
“我会和她解释的,我的一些事情她不知道也能猜到,一直都很谅解。”
紫英:“能说清楚的对她把话都说清楚。我想不会有问题,看你自己的能耐了,女人是要哄的……但是还有一个丫头你今天必须去好好哄哄她。你不久要在人世间成婚,你让她怎么想?”
“你是说阿秀?你说我该怎么办?”
紫英:“芜城梅氏只有她与你相依为命。乔托身躯于你,一吼舍命相随,彼此又怎能见欺?……你这丫头比你想像的要通透地多,你喜欢菲儿妹妹又娶了她,这也是阿秀所愿见。她的想法和世间凡人不一样,否则她当年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只是你要给她一个交代。”
“就像等着你来算帐一样吗?”
紫英:“你可以对我这么说,为什么不当她的面说清楚?”
“我明白。现在就去找她。”说完话我起身欲走。
“等等!”紫英在后面叫住我。
“还有什么事?”
紫英微微有些腼腆的说:“在人世间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人地事。在红尘之外你也不必过于拘泥矫情。回到人世去做一个好人,红尘之外你是我们的石野……你去吧,阿秀其实就站在门外,今天晚上,你就不要离开梅花圣境了。”
……
天色微明的时候,阿秀在我怀中闭着眼睛。她并没有睡着,其实这一夜她根本没睡。现在的她正抓住我的一只手,按在自己柔软起伏地胸前,波浪一样的卷发头发又染成了我熟悉的棕红色。我拍着她光润地香肩小声说道:“哥哥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你能不能答应?”
阿秀:“哥哥说就是了,为什么和我说话还要这么小心呢?”
“不久之后,东西昆仑之间将有大事发生。我可能要离开芜城率领天下高人赶往茫砀山,你一定要留在芜城好不好?请你和柳依依两人一定要在暗中保护好我还有风君子的家人,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阿秀:“你和他的父母,还有柳菲儿是吗?我知道了,哥哥要和人去打架,怕人到芜城来暗中对他们下手要挟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护的。如果情况有什么不对,我就把他们带到神木林,那里会很安全的……可是我不在身边,哥哥你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有那么多高手保护我呢!”
阿秀:“嗯,哥哥是东昆仑盟主,当然不用阿秀担心……天快亮了,哥哥要回去了吗?再多抱我一会儿,我好喜欢哥哥这样!……你和柳菲儿成亲之后,在人世间就要认真待她,这些阿秀知道。”
“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真是难为你和紫英了!”
阿秀:“记住了……其实哥哥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做对不起阿秀的事情。只希望哥哥一直对我好就行。”
……
我的婚礼并没有请太多的客人,在世俗中成婚并不愿张扬,更没有请修行界地朋友来。宾客都是双方的好友亲朋,尤其是原先学校的老师同学来了不少。他们也许对我与柳菲儿结婚这件事有看法,但在婚礼上也不能说什么怪话只是祝贺而已。
我虽然没有惊动修行界,但我的婚礼却来了两位天下辈份最高的修行前辈──忘情公子与守正真人。当然在酒席上他们只是风君子与金爷爷婚礼都是按当地风俗办的,有一个仪式就是男女双方各有一名亲友代表上台致辞。
第202回 至人心若镜,用物而不伤(下)
柳菲儿那边上台的亲友团代表是唐老头。唐老头的讲话很幽默:“我做了四十多年的老师,我的学生中有无数成双成对,这样的婚礼也参加了不知多少次了。今天,我所教过最有魄力的男生与最有魅力的女生结合,是四十年来我最高兴的一次!……”
唐老头的话很有技巧,我和柳菲儿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一番话说的大家都笑了,也冲淡了婚礼上新郎新娘身份的尴尬。我们石家的亲友大多不善言辞,风君子在我的请求下做为亲友代表。这小子在台上的话说的味道有些耍怪:“祝贺新郎石野同学,多年阴谋一朝得逞!人间如此美梦成真,还有何大愿不能实现?……新郎啊,你以后一定要注意,要像尊师重道一样爱护新娘……”
热闹的婚礼结束了,宾客逐渐散去,我与菲儿回到了滨江小区那套早已准备好的新房。没有古典的洞房花烛,但床单枕罩都换成了喜庆的新红色。所有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一盏光线蒙胧的床头灯,我*在床头凝视站在床边的菲儿。她红着脸问:“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样看我?有点色迷迷的!”
“洞房欢重今日胜!新婚何谓老夫妻?……菲儿,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看你格外之美!……你有人间不老的容颜,这一世都是我的新娘。”
菲儿:“老天!我突然发现你这种眼神好熟悉──你当年上课地时候就这么偷偷看过我。我怎么早没发现你是一只大色狼?”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丈夫?别忘了很久之前你就答应我的求婚了!”
菲儿的眼神不觉间有些湿润:“你真是一个心志不移之人。我当时也不敢相信真会有今日。你有让一个女人容颜不老的手段,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换得?……你却没有多想,多年来一直等到今天,这也许就是我不由自主爱上你的原因。”
“爱上我?……爱,就上吧!难道我们就要这样说话到天亮吗?今天可是我们地洞房花烛夜。”
柳菲儿:“我,我在想……你喜欢我穿什么样的睡衣?”
“睡衣?如玉凝脂色。温滑沁心香……只要这就可以,不需要别的。”我说话时将手神进她的睡裙下摆,沿着修直的大腿,挑逗着穿过柔滑的小腹,一点点掀起裙裾露出温柔曲线。菲儿浑身战栗,双腿无力喘息着软倒在床上……爱,要么不做,要么就用心去做。
第二天柳菲儿还未沉睡,我已经在做早餐。趁着她还未醒,我在厨房以御物之法里弄的锅碗瓢盆乱飞。等她走出卧室的时候,一顿早餐已经做好了放在餐桌上。
“你怎么不早醒我?……好香呀,早饭你都做好了?”
我笑了笑:“我看你昨天很累,今天应该多睡一会。我觉少,就先起来了。”
柳菲儿:“都十一点多了!……都怪你。昨天晚上……”
“快坐下吧,尝尝我给你炖的竹荪汤。”
我们坐下吃饭,我几乎没动筷子看着她吃,柳菲儿喝了几口汤抬头问我:“味道真不错,你怎么不喝?”
“味道当然不能差了。别忘了我是知味楼的老板!”
菲儿:“我还是知味楼地老板娘呢!……差点忘了你吃不吃饭都可以,我老公是当世奇人!”
“我也陪你吃。菲儿,其实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你既然知道我是奇人。那么也一定能猜到我还有很多人所不知的事情。”
菲儿见我语气严肃,也收起笑容答道:“我当然知道,自从你来到我的梦中时,我对这世上一切的神奇都可以接受了……你有很多事情虽然不说但是我也能猜到,我之所以不问因为我帮不上什么忙。今天,你要说的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些事我应该告诉你。我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一群人,都有着与我一样地特殊能力,他们所追求的是一种超脱的境界。因此保持着与红尘市井的界线彼此互不干扰……但也有一些人,他们有悖妄的心,走另一条道路,企图插手红尘肆意在世间有所求。于是几千年以来一直有纷争,现在这种纷争又到了爆发地边缘。”
柳菲儿放下筷子:“道不同而不相和吗?”
“如果仅仅是内部的纷争,对这人世间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如果事态扩大冲破了界限──你想一想这个后果?”
柳菲儿沉默片刻才答道:“我们这一代人有幸生活在和平安定的世间,没有经历过大地战争、动乱、饥荒,但是我们的上一代都经历过,那绝对不是美好的回忆。其中的痛楚与凄惨不是我们可以想像的,如果你说的事情发生,我不敢想像那会怎样?”
“曾经有两个神通广大可以惊动天下的人为此起了冲突,就在五年前的昭亭山上。其中一人认为取万民万物而用,登临颠峰为尊,这是他要追求的理想。而另一人认为能安天下无伤,是他要解悟地道。这两人一人死了,另一人放弃了记忆。”
柳菲儿倒吸了一口凉气:“能说出这种胸怀天下的话,还真的去做了。这两人如果真的有如此之能也有如此之心,按过去的说法就有帝王之气。”
“死的那个人你不必知道是谁,放弃相关记忆与一切神通的人就是风君子。”
柳菲儿:“是他?如果我没记错,他不就是教你特异能力地人吗?我看他现在很正常呀?”
“现在不必说什么特异功能了。那叫作道法修行,你所见到的能力是其中所具备的神通法力……风君子现在没什么不正常的,恰恰是原来很特殊,他现在选择性的忘记,只忘记了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
柳菲儿:“选择性失忆?这倒也有可能!那你呢?”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地,今天必须要对你说实话。其实我现在成了天下修行人的领袖。而风君子成了另一伙野心家要陷害的目标……有大事就要在几天后发生,我要带领天下修行人去解决。”
柳菲儿:“我老公原来这么了不起!……你今天才告诉我,是不是怕吓着我不肯嫁给你?”
“那你知道了,现在后悔了吗?”
柳菲儿:“我只怕你会出事!……答应我一件事,你要去做什么我拦不住你。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点头很干脆的答道:“答应你,我不会死,一定安然无恙的回来。”
你为什么会答应这么干脆?因为我很了解自己现在的修行,阳神境界神识不灭。就算有人杀了我也不过是毁一具炉鼎,我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夺舍重修,二是带着神识托舍重生。但这样一来我就不再是石野而成了另一个人。夺舍重修改头换面,脱舍重生世间一切重来,并不等于是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但我还有另一个办法──九转紫金丹。
假如我不幸被杀,可以择机夺舍,再用九转紫金丹移换炉鼎。求化形之法恢复原来面貌,只不过道法需重修也没有了金龙锁玉柱之身。其实当年七叶也可以这样,不过风君子太狠了,其神通之妙超出了人世间,捆住七叶的元神。喝破五衰消尽福报直接打入轮回去做驴,不让他去夺人之舍或自主投舍。我想我再不走运,也不会碰着风君子那种对手有那么大神通还肯花那么大代价来对付我。
柳菲儿看着我的眼睛点头道:“你从来说到做到。我相信你。你什么时候走?”
“我正在等消息,恐怕过几天就要出发去远方……可是刚刚新婚蜜月,新郎却不见了,我们怎么解释?……还有,我怕连累你也会有危险。”说话的时候我心里也生气,周春那一伙人真会挑下手时间,偏偏挑在我这个东昆仑盟主大婚之时,肯定是故意地!
菲儿低头道:“这好办,我们可以说要去蜜月旅行。你可以送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上次你让我服用灵药,那个地方叫菁芜洞天是不是?我可以在那里等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虽然还不清楚,但事情恐怕只需要七天七夜,再加上来回半个月足够了……你就在菁芜洞天中等我半个月,柳依依还有石之秀会陪着你的,好不好?”
菲儿:“石之秀?……我早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好的,我答应你。希望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以后我们可以在人间平安地生活。”
我们在家中聊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还在说着私房话。而风君子第二天就离开了芜城,与他那个野外探险旅游团会合,动身去了茫砀山。绯焱早在暗中跟随,她后来虽然没有我对我抱怨风君子什么,但以她的脾气跟踪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估计是窝了一肚子火。
为什么绯焱会生气?因为风君子中了美人计!风君子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个女朋友,就是他在南北湖认识的,也是她拉风君子参加地这个旅行团。想一想我就快年满二十五周岁了,而风君子到年底就年满二十二。他不再是少年而是一个大小伙子,追女孩很正常。
但是我也生气!风君子什么样的风采神韵、人间绝色没有见过?居然中了西昆仑奸细的圈套,他那个温柔大方地女朋友一直包藏祸心。一路上风君子围着那女孩转,又是帮忙背包又是挽着人家走路,一会问渴不渴一会问累不累?我估计能把绯焱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他们先坐飞机到西宁,然后又换乘越野车,最后是步行入山。到达茫砀山区是四天以后。我原以为那个旅行团中只有几个人是西昆仑地奸细,结果十几个人全是!他们没有对风君子直接下手,而是将他一个人引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西昆仑这件事安排的很周密,而且也做了很长时间的筹划。想想风君子虽然封印了神识但也不是傻子,他仍然是非常聪明,如果同伴中互相有什么破绽他也是能发现的。可是这一次他却什么也没发现,人家全是一伙的。在茫砀山中地第一天风君子就中圈套了,当时第一个活动是野外定向穿越,队长发了一张不知真假地地图和一个指南针,风君子和他的女朋友一组带着帐篷干粮等装备出发去寻找二十公里外的集合营地。
野外无人,背个帐篷陪着美女走,估计这小子心里还有什么浪漫的想法。当他们登上一座山,风君子提议休息一会的时候,一转身那个女的就不见了。风君子再找下山的路,发现土石草木之间居然没有走出去的道路。他被困在了山中!
风君子以为自己迷了路。而女朋友跑丢了,他非常着急的在山上乱走四处寻找,嗓子都喊哑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不是别人丢了而是他自己丢了──所有地路线都走遍了,就是走不出这座山。所有的路都是回头路。就是找不到来时的路站在山崖的边缘可以看见远方的一切,但他下不去──登山地索具都在他女朋友那里。
风君子被困荒山七天七夜,他并不知道自己被困在有史以来威力最大的一座空间法阵之内,而这座法阵是由数十名高手发动一件神器所布成。
这座法阵不仅仅是直接对付风君子,而且对付前来营救风君子的人。风君子的神通不畏惧世间任何结界与法阵。有路他都可以自由穿梭,但是王逍似乎知道了他的破绽,用了另外地手段。风君子在某方面就是个普通人。他不解开神识就不知道什么叫飞天遁地,没路的地方他走不通也不会去走。比如他不可能飞上云端也不可能跳下悬崖,有人暗中移转山石草木封死了所有的路,让一个普通人出不去风君子也就出不去。
更绝地是,这座空间法阵之内无神通可借!它是一座神奇的隔断大阵,从天空到地底将方圆十里全部移转其间,茫砀山中无一丝法力波动、无任何神识灵引,天机地脉全部断绝!西昆仑众高手合力炼制的这件神器叫作须弥神罩。
须弥神罩的神奇之处很多,最主要的一个用处就是可以展开形成一个独立的福地洞天。也就是说很多修行门派集合数代人百年之力打造的洞天福地。须弥神罩只要一展开就有了。当然这件神器发动与收起都异常困难,甚至不是一人之力所为,只至要集合十名以上可飞天御物的高手。而且不是在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展开,因为它需要天地灵气去维持,只有非常特殊地地方才可以如此始用。所以周春选择了茫砀山。
须弥神罩所展开的化转空间,可以聚合此处天地灵气,也可以移转天地山川之力。如果用来对付风君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的天地灵机移转化尽,让他无一丝神通可借。更可气的是,风君子这次没有把黑如意带在身边。就算我捏碎墨玉唤醒他的神识,他也无法隔着须弥神罩施展摄物神通,因为他已经在另一个特殊空间之内。只能自己想法办走出茫砀山。
风君子以为自己迷了路,慌乱一阵逐渐平定心神,开始慢慢在茫砀山中寻找出路。对于他来说,这次真正遭遇到了野外生存考验。而远远飞在天上暗中跟踪他们的绯焱眼中所见却完全不同。
那天早上旅游探险团从营地出发,风君子和一位姑娘走了,然而其它人走了几步却回到了原地,绯焱当时就感到不对。她跟着风君子去了,眼看他们上了山,那姑娘瞅了个空子一人飞速遁下山坡。紧接着天地间有一股浩荡的神力传来,似乎将这一片虚空都给抽干了,绯焱不由自主被卷出很远才定住身形。
眼前的茫砀山不见了,一眼看去只是茫茫一片看不透的空间,整座茫砀山似乎消失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绯焱在这一片地方穿行几个来回,一时找不到茫砀山所在,这座山就是消失了!绯焱也算高人,用神识感应细细寻找,很快发现此处似乎是突然出现了一座结界洞天,风君子恰恰陷身于内。绯焱立刻施展柔锋凌企图强行攻破结界,却发现非自已的法力所能及。
第203回 烦恼问菩提,生杀考须弥(上)
绯焱也算临危不乱,立刻转身飞天去抓风君子那个女朋友。不管是不是那个女的做的手脚,在她嘴里一定能问出什么奥妙来,绯焱恨不得杀了她。那一伙人的速度当然没有绯焱快,眼看绯焱就要抓住人了,在空中却被另一位高手截住,抬头一看是东昆仑法会上见到的王逍道人,也就是西昆仑太道宗宗主周春。
绯焱看见周春反倒冷静下来,她在空中冷笑着问周春:“这不是长白山的王道友吗?或者我应该叫你西昆仑的周宗主。你出现在东昆仑,又将忘情公子前辈困入陷阱,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周春也笑:“绯焱道友?你的情郎跟人私奔了,你跟我要什么人?……念在修行同道的面子上,刚才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我发动须弥神罩之外的护法大阵,恐怕连你也走不脱。”
绯焱:“那我要多谢周掌门手下留情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和公子前辈玩捉迷藏吗?别忘了他可是忘情宫之主,惊动了天月大师就不好了。”
周春:“天月大师不出忘情宫,就算她来了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而我布下的须弥神罩与绝空大阵,集合了西昆仑百名高手之力,用五年之功,炼化了无数天材地宝。这座大阵,是我与东昆仑之间的一个赌约。”
绯焱:“你想打什么赌?”
周春:“我赌你们七日七夜之内破不了阵。”
绯焱:“既然是打赌总要有个彩头才行。用什么做彩头?”
周春:“赌风君子地命!”
一句话说的绯焱遍体生寒,但她仍然咯咯娇笑道:“你能杀得了风君子?他连天刑雷劫尚且不惧!你别像那三十五个人一样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周春:“天刑我哪敢招惹?杀人又何必动天刑?我只要将须弥神罩一收,空间扭碎山崩地裂,你看他一个无神通可借的凡人是死还是不死?”
绯焱终于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声音也在微微打颤:“你究竟想要什么?……这个赌对你有意义吗?杀了他又有什么好处?”
周春:“造杀业伤天和,于修行无益!我这样的高人当然懂这个道理。又怎能随便去杀一位在世仙人?就像方才所言,忘情公子的性命只是东西昆仑赌约地彩头,如果东昆仑输了风君子当然没命。想当年正一祖师划分两昆仑又死了多少人?如果今天牺牲一个风君子那只好算他倒霉了!用他来祭奠千年恩怨,也算死得其所。”
绯焱:“你到底想赌什么?如果你输了又怎么样?”
周春:“我不和你谈,我要和整个东昆仑去谈。你叫石野来,如果他能够代表整个东昆仑的话,我就和他打这个赌……想救风君子,你快去报信吧!”
绯焱:“你那七日之约,从何时开始?”
周春:“从东昆仑盟主答应与我相赌开始。不过嘛我建议你们动作快点,你们拖个十天半月就不怕那小子在茫砀山里面饿死了?他现在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而已。恐怕受不了这种苦。”
绯焱看了一眼消失在须弥空间的茫砀山方向,狠狠的咬了咬牙,转身以极快的速度飞遁而去……而在淝水的各大派高手早就提前接到了我的号令做好了准备。绯焱一到,三个时辰之后我也到了,各大派高手聚齐立刻出发赶往茫砀山与周春见面。我带的人不多不少。有三十多个,全是能飞天的高手,至于修为低微地晚辈弟子去了也没用。出发前我又传了一道号令,未及赶来的高手不要再到淝水集合,直接去茫砀山与盟主汇合。
东西两昆仑之间的茫砀山之会参加的人并不多。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多人,东西昆仑各来了六十多位高手。但这一百多人,几乎是两昆仑修行界的全部精华。我并没有急于去见周春。而是在茫砀山外二百里处等众人到齐,第二天再出发去谈判。我听绯焱说茫砀山中有清泉水潭多处,现在山泉断流但水潭仍在,有水喝这小子暂时死不了。
东昆仑地各派高人几乎都到齐了,然而守正真人却没有来。守正真人将泽仁召回正一三山,而自己派人传来口信:“东西昆仑会战茫砀山,芜城乃天下根本不容乱中有失。诸位可放手而为,贫道亲守芜城。此战非好勇斗狠可解,也非一人之力能结。石盟主善为之,天下高人善随之。”
守正真人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不想在东昆仑腹地空虚之时大本营被偷袭,他要亲自镇守九连山脉。他特意召回泽仁也有用意,那就是一旦前辈高人有意外,也要留下正一门的传承根基之人。另一方面他是真正的放手了,只有他不在我才有真正的盟主权威。然而正一门却并非不出力,和锋、和曦、和光三位真人全部来到茫砀山听我调遣。
九林禅院地方丈法源脾性刚正,一听说我召集人立刻拎着九环锡杖就要出发,却被他的大师兄法海拦住了。法海的意思和守正差不多,法澄不再,芜城市井中不能没有高手看护。他让法源留下来看家,自己来到了茫砀山,法海可以说是我身边众人中地第一高手。至于其他各派情况差不多,登峰召宣花回终南约束弟子自己一人来此、听涛山庄来了宇文树、逍遥派来了叶铭、海天谷来了于苍梧,都是门中第一高手。象九黎这样的散人高手也来了几位,轩辕派留下丹霞夫妇看家,凡夫子与五味道长一起来了。孤云门绯寒、绯焱姐妹一齐到场。
这种场合人多没用,如果不能飞天斗法根本进入不了茫砀山大阵地外围。没有这种修为的人只来了两个──张先生与紫英。张先生是自告奋勇来的,他精通阵法,破阵还真得请他帮忙。至于紫英无论如何也要来,我好不容易哄阿秀与柳依依留在芜城,紫英却一定要随我身边。有她在也好。可以当个参谋军师。
谴绯焱为信使,约周春等西昆仑众人第二天见面。当天夜里我就在布置,先派法海陪着张先生去探查须弥神罩与绝空大阵的底细。两人回来后面色沉重,说了茫砀山的情况──
对我们来说,最难办的不是须弥神罩之内地移转空间,而是外围地法阵。方圆百里围绕消失的那座山还布下了一座须弥绝空大阵,此阵并不复杂,但却是须弥神罩的妙用之一。在此阵中对方来去自如,而我们却要步步小心以法力驱散迷空,要想破去。则要破了须弥神罩才行。这还不是最头疼的,阵中还有阴雷、地火、暗雾、飞刃等等攻击之术,对方可以随时发动。
法海与张先生去时,绝空大阵并没有发动,一切都静悄悄的潜伏。但却没有瞒过这两个大行家。而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来,并没有出现阻止,就让他们探查了半天。张先生最后说道:“此阵要与须弥神罩同破,但我们必须穿行于阵中,才可接近须弥神罩动手。”
我问:“以张先生你看。七日七夜可以破阵吗?”
张先生:“若就是须弥神罩与绝空大阵,东昆仑这么多高人齐心合力,七天之内总有办法。但不要忘了对方有人。此非死阵而是活阵,对手在阵中以法力发动攻击胜负尚未知。”
法海补充:“道理很简单,如果对方出手与我们周旋相斗,七天内分出胜负都难。”
我皱眉道:“如果一见面就直接混战,要这座大阵干什么?既然以阵为赌,情况就不会如此。”
法海:“如果群起斗法,东西昆仑高人前辈都会死伤惨重。西昆仑众人的目的无非就是重改千年之约,可以行走世间。修行高人虽然离世求道,但有时也需入世感悟。所以就算是世外高人也会有这个想法。另有人虽不欲立足红尘,但有行走的自由也是好的。”
张先生接道:“所以周春才能利用这一点,集合众人大举前来。但并非人人都是为了争斗,只是为了打破两昆仑地界限。所以一战死伤惨重也不是他们所愿见的,这才有了破阵之约。”
终南掌门登峰突然说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答应他们又何妨?修行人行走红尘自古有之,我们不也是修行人吗?”
这一句话说的大家都不做声了。问题看上去很简单,一句话就能解决,不必打得天昏地暗。但是真有这么简单吗?见众人都在思索,我这个盟主该说话了:“诚如登峰道友所言,化干戈为玉帛是上上之策。但有一点不要忘了,我们行走世间有自己的规矩,这规矩守护红尘其实也在守护我们自己。千年之前的乱事大家都听说过,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西昆仑行走世间可以,但重现千年之乱不行!这才是问题所在。”
听涛山庄宇文树点头道:“确实是问题。自古以来各族、各国之间常有纷争,或战或和,各为其利,大多以立约而结。可尝闻弱乞和、败请降者能依己意立约?若不破阵而退,拱手迎西昆仑入世间,我辈世间亲朋只能自求多福了!”
和锋真人也附和道:“此番会盟,务以破阵为先,方有话语之权!……人间法度并非凭空而立,皆有传承沿革,千年利害相较方有今日之规。我辈能知其是,他人或以为非。西昆仑放逐之地与红尘无涉,无有相安天下地传承法度……若周春等人占风立约,必不愿受我等之束。就算口头应承,在人间坐大,他日毁行又有何人镇伏?”
宇文树与和锋的话是什么意思?想想近代中国与西方列强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就知道了,关键就是谁说了算地问题!就算我有开放东昆仑、改革天下戒的用心。人家为什么要听你安排?有时侯不是开门揖客就能相安无事,如果一开始就埋下隐患,将来只会自取其祸。如果就这么做老好人将西昆仑放入人世,没人会感激你,他们只会按照自己地方式在世间行走。就算立规,他们也只会按完全有利自己的条件去立规。而不是我想当然让他们怎样。
这是对外改革开放与西昆仑打交道的首要注意事项。我要想立规,必须立身,在茫砀山尽力破阵再想其余。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肃容道:“破阵救人,再谈其余!西昆仑想入红尘,不是我们让不让地问题,就算不让,那座大阵也已经摆在茫砀山了。如果他们杀了忘情公子前辈,挟神器之威锋芒尽现,恐怕不必求我们谈条件吧?……虽然明天才见面,今天我们自己就要明确齐心。诸位有异议现在就说。没有异议那么就谈一件事,如何破阵救人?”
我环顾众人,没有站出来表示异议。绯焱第一个点头道:“我们一心随盟主破阵救人!请问,此阵如何可破?”
张先生:“我已经想好了,在阵中敌明我暗。力量不可分散。将天下高手分为五组呼应而入,结成河图阵,阵中之阵当可自守。法海神僧、和锋真人、和曦真人、绯焱道友各带一队成四方,我与石盟主居中策应……现在就与各位讲解布阵之法。”
虽然明日方与周春议事,但凡事讲究谋定而后动。才可随机而应变。如果一定要等周春划出道来才想怎么做,那只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在场都是当世高人,张先生不必费力。很快将布阵之法讲完。绯焱问了一个最关键地问题:“就算我们能进入绝灭大阵,那如何才能救出忘情公子?”
张先生紧锁眉头不言,法海答道:“破阵之法有二。其一收器,退敌即可;其二毁器,必有损伤。如何办请盟主定夺。”
“有什么讲究吗?”
法海:“所谓收器,只要我们击退敌人,抢占须弥神罩四周方位,保护几十名高手合力收起须弥神罩。所谓毁器,就是我们冲到近前。有一人占据阵眼心神夺器,其余众人合全力毁了这件神器。”
众人惊道:“毁器之人九死一生!神器毁时的爆发之力大家都要波及……此等神物毁之可惜,况且毁之也万难,还是收器破阵的好。”
法海长叹一声:“这些老衲也知道!我虽不知须弥神罩妙用如何,但移转空间之术也还精通一二。若只是布下洞天结界,收起之后自然草木无伤。但这一次他们没有这么做,发动的是隔断天地灵机的法术,如此空间才能困住那位在世仙人。这样情况下一旦收起须弥神罩,其中空间塌缩扭碎、山川崩坏,忘情公子……”
法海还没说完绯焱就插嘴了,她的声音都变了:“毁、毁、毁,一定要毁器!我愿做那毁器之人……毁器之时也是惊天动地,忘情公子是否能无恙?”
法海:“神罩一破,若他有神通自保可无事。若封印神识不知神通自保,需有人冒险冲入相护。”
这时有人小声说:“周春好狠!这分明是要借破阵之约杀忘情公子报西昆仑之仇。不论破阵与否,忘情公子几乎都死定了!……如果不是法海神僧看破,试想天下谁不会收了这件神器?无论如何也不会毁了它。”
另有人道:“就算看破了又怎么样?有的是人只会收走神器不会冒险毁器救人,我估计西昆仑的人就是这么想地。他们认为这次一定能杀了忘情公子,除去今后行走世间的大患。”
听着众人地议论,我咳嗽一声脸色阴沉道:“众位都是修行多年的高人,天道缥缈,考问我等的心性之劫就在眼前。若杀公子破阵,我等还如何去立相安红尘之约?破阵即救人,救人既破阵。救一人也是安天下,毁器!不必再议……众位道友今夜好好调息修养,明日同会西昆仑。”
议事已毕,众人散开在这一片山中各守方位休息。紫英在我而耳边小声道:“守正、法源都在芜城,再有柳依依应该没有问题。火速派人去请阿秀来,她天生能穿行结界洞天。如果我们合力将她送入阵中,说不定她能进入须弥神罩。到时候将青冥镜和黑如意让她带进去,你再捏碎天刑墨玉,风君子自己就出来了,说不定连须弥神罩也顺手收了给你。”
第203回 烦恼问菩提,生杀考须弥(下)
紫英提到阿秀,其实我刚才也想到了。沉吟着耳语:“应该叫阿秀先去一趟淅江,将风君子留在宿舍的黑如意取来。他封印神识之前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别人很难操控黑如意里的龙魂,估计是为了防止被人盗走。阿秀的元神当时就在黑如意中,不受其影响,如今她脱困而出,可能只有她才可毫不费力取用黑如意。”
紫英:“风君子留的后手很多呀?……派谁去呢?轩辕掌门凡夫子怎么样?”
“我立刻就去找他,就算阿秀能赶来,恐怕也是三天之后……还是先想想明天的事。”
……
第二天日出时分,茫砀山迷蒙一片,而高空却云霞万丈。有两队人立身于云端之上,面对面约有百丈距离。西方众人以周春为首,东边越众而出的就是我石野。我向他拱手道:“昭亭山宾主未欢,王逍道友匆匆离去。三年不见,道长风采更胜往昔!”
我一开口客客气气,不叫他周宗主而叫他王逍,而且提起他在昭亭山上的糗事。周春也不发怒,还礼道:“王逍只是我拜访红尘同道的化名。今日开诚布公也不必隐瞒,我本名周春,是昆仑仙境太道宗掌门。今日受仙境同道公推,率众与东昆仑相谈……请问石盟主能代表整个东昆仑吗?”
“你在东昆仑行走多日。应知我等身份。我们今日来此之人,天下大派尊长贤集,只要此间议定,东昆仑无有异议……请问周宗主,你能代表西昆仑吗?”
周春:“虽不敢说昆仑仙境万民一心,但我今日之事也蒙各大派首肯。只要此间商定。昆仑仙境同道当无他议。今天随我来地,也足可代表仙境大多同道。”
“那好,那好!举众远来,客所为何?”
周春:“非为做客,只为千年之约。仙境同道千年见斥,不愿后辈子弟再不知红尘人世。”
我笑道:“不做客难道要做主?周宗主一口一个仙境,那西昆仑肯定远胜人间。千年之前划分两昆仑,将仙境留给诸位,我等自守人间。诸位也不吃亏,难道周宗主还有什么不满吗?今日要弃仙境取人间?”
一句话噎了他一下。有人小声笑了。对方又有一人越众而出,是个面戴黑纱身材窈窕的女子,她向我施礼道:“小女子乃西昆仑妙羽门掌门羽灵,今日前来非为谋夺人间,只想为后人求结缘人间的机会。……西昆仑虽修行福地。但千年与世隔绝,勉强自成体系,毕竟气象不同。与修行、与善缘,都是有利有弊。我等自人间来,不历红尘事。非有大智慧成就难成正果……若东昆仑同道能相容,我妙羽门也欢迎诸位造访昆仑仙境。”
我还礼道:“羽灵掌门太客气了!红尘乃众生纠缠之所,并非我等私园。西昆仑实也在红尘中。我没有画地为牢之心,只有相约立规之意……太道宗周宗主多年来化身行走世间,市井之中也无人排斥,三年前在东昆仑法会上现身讲法,被我等奉为上宾。足可见人世间并无先入为主排斥之心。”
周春冷笑:“好个奉为上宾!我问你,我门下弟子周如青与万法宗钟大先生前去东昆仑采器,形神俱灭下落不明,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冷冷答道:“没有怎么回事,他们肆意祸害人间。违天下共守修行之界。我杀了他们!……结善缘拱手想迎,为恶客绝不姑息。”
周春:“取矿髓而已,请问又如何为恶?你说的漂亮,恐怕一样是夺宝杀人!”
“有神通能取物,只要不是抢夺,我不会过问。但是他们在有人的矿井中引发山川震动,无辜矿工死伤无数,世间一片乱象。我身为东昆仑修行盟主,义不容辞当领同道共诛之!”
这时对方阵中又跳出一位青袍男子,大声喝道:“原来与你无关,他们又没有加害修行人,也没有伤害到你的门人弟子?你凭什么杀了我大哥!”
“请问你是何人?”
青袍男子:“万法宗现任宗主钟二。”*!原来是那位钟大先生地弟弟。今天西昆仑来的什么人都有,既有唱红脸的也有唱黑脸的。
我可不能对什么人都客气,总要显出东昆仑盟主的威仪,指着他呵斥道:“我杀一个该死的钟大,你这个钟二就挑脚顿足向我问罪!那么钟大杀了那么多无辜矿工,那些矿工在人世间的妻子亲人又该怎样呼号?此悲声足以打他入万劫不复!……我在红尘中修行,以天地为父母,以人间为家室,以大道为归宿……你若以神通乱人间,俗世之法难及,当用修行之戒。千年之前正一祖师驱你的先辈入西昆仑,就是不想见因修行人而红尘动乱。没想到你们钟氏兄弟,藏千年败类之心不死!”
钟大脸胀得通红还想说话,周春回头沉声道:“钟二先生请稍安勿躁,今天既然大家都来了,什么事情都会有个交代。”说完又转身向我道:“石盟主,西昆仑中无仙俗界限,众人皆视修行为常道……修行如我等,为凡人俗事所屈,恐也不妥。”
我问:“西昆仑有多少人?”
周春:“万里之地,数十万修士。”
“真是福地洞天,为人间道场之最。此中无凡俗事,也无红尘戒。可东昆仑就是凡尘,我等皆出身市井。众位道友若来东昆仑行走,无论神通如何广大,也与世人齐一。有修行并非高人一等。更不能有随意生杀之心,世间众人也有我等父母亲朋。相安不伤,就是规矩!”
西昆仑阵中又有一披发大汉喝道:“规矩当然有,但我们为什么要听你地?……你是东昆仑修行盟主,又不是天地之主……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罗嗦!”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西昆仑众人并不是完全齐心。各有各的想法东昆仑到现在只有我这个盟主一人说话,而那边先后有四人开口了。我淡然道:“不是我想罗嗦,是诸位逼到门前让我说话。让我不开口也可以,诸位请回就是……周宗主,你在茫砀山布下大阵,不是来找人聊天地吧?”
周春还没回答,那披发大汉又喝道:“浪费什么口舌,直接划出道来就行!”
我不怒反笑:“这位道友不象修行人,倒象个泼皮耍横之徒……你我无怨无仇,今日谈的是重定千年之约。怎么。你要一见面就打架吗?那我看也没什么好谈的,你自己回去找死就是了,我与你道不相合。”
那人身边的羽灵也劝道:“黑湖掌门不可莽撞,若争斗而解必然死伤惨重,所以我等才会同意周仙人立阵之事。”
周春这时才说道:“我等前来并非寻仇。是为了两昆仑修行人地公义。既然石盟主也说不欲划地为藩篱,那么还真要有个约定,免得将来反悔争斗。可是刚才黑湖掌门说地也有道理,此约谁来立?当世已无一代神君,东西昆仑各不相服。所以我们想了个办法,以须弥神罩布下绝空大阵。东西昆仑以破阵为赌约如何?”
“怎么赌?”
周春:“赌七日破阵。你我双方都以此阵施展法力,你方破阵。我方阻行,并不直接斗法。这样也可以减少损伤、各展所长。如七日之内阵破,我等退回昆仑仙境。如果七日之内大阵未破,则请诸位道友不要阻我们入世间,届时再商立新规。”
这个赌听上去很讲道理,其实也是种威胁试探。如果我集合东昆仑这么多精英也破不了阵,那么他们带着须弥神罩随时可以行走人世间,谁也拿它没办法。那玩艺就是个活动的基地,随时可以展开的福地洞天。交战中不沉的航空母舰,谁想出来的馊点子!到时候怎么立约,那可就他们说了算了。此阵此器是非破不可,更何况风君子还扣在里面。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没有这么说:“周宗主地提议倒很有趣,只是我等破阵之后,你说话算不算?西昆仑众位都能如约而去不再纠缠吗?”言下之意我破阵轻松,就是怕你说了不算。说话时眼光还环视了西昆仑众人一眼。
周春回身问道:“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这回那些人倒没有多嘴,一齐点头。周春又问我:“那东昆仑是打这个赌了。”
“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将大阵设在东昆仑中,不是想怎样就怎样。我有我的条件。”
周春:“请讲。”
我的条件很简单,一共三条。第一是破阵斗法不可伤人,如果为阵中法术所伤不必追究,但阵中不能直接斗法袭击。想动手,就发动大阵法术,我们在阵中结阵相迎。这样就算有损伤也是众人之行,不结将来私怨。同时约定有人受伤失去再战之力,可以退出大阵,对方不得阻拦。退出之人就算伤愈也不可入阵再战,因为这是赌约不是混战拼命。
第二个条件是如果大阵破了,不仅是他们退回西昆仑,而且东昆仑众人可以行走西昆仑立道场,有什么规矩讲究到时候再说,反正他们不能只占便宜不吃亏。我们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但这个交换条件是一定要有。
前两条他们都很痛快地答应了。都是修行人,谁也不会轻易冒陨身之险损这一世修行,而且我地条件也很公平。最后一条我说得很干脆──绝不答应以风君子的性命做彩头。于公,我们争斗不应该将一个封印神识毫不知情人的性命卷进来,这本身就违反了东昆仑之戒。于私我也不敢这么做,将来这小子知道我拿他地命与别人打赌。还不用黑如意打我满头包?
对此周春不置可否道:“如果诸位破了大阵,自可想办法救他。”
我断然道:“无论是否破阵,我不答应以忘情公子的性命加注,我也没这个权力答应。”
周春:“既然如此,我们七日之后再谈如何?到时候破阵与否已见分晓。现在不论说什么,他已在神罩中。别忘了他与西昆仑很多门派有私仇。如果你们救不了他,我也说服不了众人放他离去。”
“私仇?别忘了在昭亭山上是西昆仑众位先出手欲取他性命,他引天劫自卫还击而已……这样吧,不必等七日,我三日后和西昆仑有关门派打一个私人地赌约如何?”三天后阿秀就到了,那时候我再计较。
周春:“也好,三日之后双方虚实已知。为避免多有损伤,我们于阵中再议一次……现在赌约就开始了,请问你方几人入阵,一旦议定不可更改。”
“我们一共六十三人入阵。留两人在阵外安营,接应救治受伤出阵的同伴。”
周春:“可是你们只来了六十三人,似乎还少两人?”
“有两人三日后入阵,此时未至,届时不可阻拦。事先和你约定。你方也可照此办理。”
周春:“好,这里是东昆仑的地方,一切就依石盟主!我方也入阵六十一人,三日后再入阵两人。”
他说地好听,一切依我。可是这大阵是他们布下地!说这些便宜话有什么用?我已经懒得罗嗦,挥手道:“不必多言了,摩崖刻石为记。双方各取拓为凭。”说完我挥出漫舞卷天丝,凌空向下击去。地上一座数十丈高地小石山被当中切开,断面光滑如壁。
周春看我露了一手立威,也轻喝一声抛下摩云塔。空中宛如十八节紫金鞭暴现,打在小山前面的地上,那座巨石形成的小山离地而起,左右两半分开各退后十丈,形成两面巨大地石壁相对。这时我转身命道:“法海师兄,请你立字。”
法海应诺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双手和什开始口诵赌约:“丁丑年七月,东、西昆仑于茫砀山以破阵为约……”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从天上往下看去,只见一面山壁上随之出现了字迹。魏碑体每字都有面盆大小,铁勾银划厚重无比,笔笔入石三寸,却无半点石屑飞出。诵完赌约又书参与此事的人名,念到谁的名号那人便拱手唱诺。最后法海停了一下问我:“石盟主,我方最后一人是谁?”
“三梦宗护法梅之秀。”
西昆仑众人没什么反应,东昆仑许多人都有些吃惊,什么时候冒出个三梦宗?然而这种场合也不便追问。法海也照样将阿秀名号刻于山壁,然后抬头对周春说:“西昆仑众居士名号贫僧不知,还请自行立字相互引介。”
周春皱了皱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西昆仑众人。我知道他为什么会皱眉,法海这一手功夫看似平淡实则神通非常,不用法器也没有动作以隔空虚无之力留下满崖摹刻。周春也许能施展这份神通,但我既然叫他人出手,他也不好再亲自立字,可是叫谁都没有绝对把握能胜过法海的气势。和尚这一手攻心之计玩地真高!
西昆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一会才有一人走出,就是刚才说话的妙羽门掌门羽灵。她也不多话,向周春与对面众人施了一礼,双手相执于身前开始口诵赌约与众人名号。另一面空着的石壁上也开始出现字迹,是隽秀地行书笔画飘逸婉转相连。但仔细一看并非如法海那般毫无形迹,只见石壁上一片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云烟随着字迹飘曳。我后来才得知那是一件罕见地无形法器,类似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名曰软烟罗。
羽灵立字已毕,双方各拓影留存。法海微微一笑,在空中一挥僧衣。众人眼前空间一阵恍惚,地上分开的两座山又并到了一起,就象之前的模样──不知有没有后来人路过此地,能否发现这座不知名的小石山中隐藏地秘密?
周春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说是以破阵相赌,无非是互相显示实力与决心,其实未入阵中斗智斗法已经开始。开山之时周春出手主帅相教,他占了我一丝上风。可后来立字之时法海明显神通更胜,对方能看出我这个盟主并非东昆仑众人里的第一高手,因此更加看不透东昆仑还有多少此等高人?这也怪不了周春,他几次到芜城法海都在闭关,上门拜见也没试探地机会。
看周春似乎还有话要说,我却再也无视对方,直接号令一声:“绯寒、五味留下安营接应,众人入阵!”
一声令下,东昆仑六十一人瞬间结成河图阵形,各按方位落下云端冲入茫砀山绝空大阵之中。此时大阵法术尚未完全发动,因为西昆仑众人还在天上发愣。周春吃了一惊,随即骂道:“诡诈!……诸位火速归位守阵!”
第204回 真风流化润,谁顾盼山中(上)
开山立字已毕,赌约就已经开始,我没必要还傻乎乎的跟他们罗嗦,趁机冲阵也不违反约定。就这么一冲,抢入阵中三百里有余。大阵之中有种种法术阻挡,但此时还无人操纵。张先生说的对,死阵不如活人,何况是我们六十多个天下一流高手合力一击。一路引发阵势趁机破去,尤其是以山川地势布置的奇门迷踪阵式,一路都被毁去难以再复。
破阵由张先生指挥,但毁由法海领先,他手里拿的是青冥镜。我这次来把能带的东西都带来了,青冥镜毫光羽、漫舞卷天丝、昊天分光镜、天月大师给的玄光鉴,甚至还有小弹弓与白离石珠都揣在兜里,有备无患嘛。我们当中以法海修为最高,然而他却是空手来的未携法器,我就把青冥镜交给了他,现在不是藏私的时候。
六十六年前,热血青年和尚法海就曾在正一三山会上用青冥镜引动地脉酿成一场灾难。当世之人,恐怕也只有他用过完好无损的青冥镜,而且也知道以青冥动山川的妙用。如果在正一三山中自然不能乱来,可是在茫砀山大阵中他搞的乱子越大越好。三百里所过之处,山川移位面目全非,那是法海以青冥镜所为。当然这不是法海一人之力,而是整座河图阵合力之功。
介绍一下张先生布下的河图阵,环形象天分五方。共有五十五处阵眼,以人为器而守之。如春秋四时阴阳交错流转不息,在阵中众人神念一体,有张先生牵引指挥,可以随时变换位置。这座大阵地奇妙之处就在于合众人法力为一体,就算张先生这样不能飞天的修行人。只要站在阵眼中就可以与众人一体飞行。张先生站的位置是最中央,中央阵枢一共有五个位置,除张先生外,法海、绯焱、和锋、和曦各站一位,分别守护四方。我与紫英还有另外几人在大阵保护下却没有立于阵眼,做为后备可以随时替换补充。
再介绍一下我们面对的绝空大阵,按照一般人的常识理解,最中央的须弥神罩笼住了一座山头,大约十里方圆,而围绕须弥神罩地绝空大阵范围方圆八百里。如此说来我们只要直线前进四百里。就可以到达须弥神罩的边缘想办法破阵。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大阵中的空间结构与普通常识所理解的不同。
按张先生推算,我们切入大阵到达移转空间边缘最短的行进距离也有三千里之遥,看上去至少要绕茫砀山一圈走一条螺旋线。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吧,从中国到美国最短距离是什么?如果纯粹看空间图是穿过地心。那样恰恰是最困难而不现实的,最佳的可行路径是绕地表大径圆弧飞过去。
大概周春也没有想到我们提前准备的如此周密,刚刚立约完毕我一声令下就结阵冲入,一举前行三百里。我估计他肯定气的够戗!当我们再往前冲地时候,张先生突然大喝一声:“落地。扎阵!”
众人从半空落地,站稳阵脚,此时周围突然一片法力弥漫而来。四面八方像看不见的惊涛骇浪要卷翻一叶孤舟。周围山川消失不见,入眼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扭曲空间,雾雾蒙蒙既看不清地形,也看不清对方藏身所在。此时西昆仑众人终于入阵守好了位置,开始发动大阵中的种种法术防守反击。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突然隐去大阵中地山川形迹,使我们处于敌暗我明的处境。
张先生神念一转,不用开口,阵势随之而转,绯焱接替法海站在五方最高位置。以河图阵之力展开柔锋绫。柔锋绫发出五彩金属光泽,还隐约有黑色雾气笼罩,在空中绕了一圈,五彩射出一片黑雾散开,有一片空虚的黑暗将我们的阵形吞没了。此时在外面看我们,所有人都消失在一片黑暗中,黑暗虚空之外还有五彩光芒闪烁。对方能够在大阵中隐去行迹,我们这个阵中阵中间所有人也一样可以隐形。
刚才瞅机会冲阵占了个便宜,现在对方已经准备好了就不可急躁冒进了,绝空大阵是对方布的,我们身在其中只能步步为营。一时之间双方只是相持试探,并没有展开攻击。此时我在阵中取出了玄光鉴,以御器之法催动,轻易之间居然没有反应。
如果是别人或者是别地东西,一定会以为这面圆盘只是普通的圆盘而不是法器,以御器之法居然催动不了!我却明白天月大师给的东西不是轻易能动用地,小心翼翼凝聚全部心神之力,这才有所感应。只见玄光鉴突然自己飞到了半空中,银白色圆形的一盘急速的旋转,在空中幻化成圆球状。它像一轮满月,又像一枚水晶球。在这一团圆形的球光中,我看见了茫砀山中的风君子。
天月大师的玄光鉴果然奇妙,一旦发动不需要我御器维持,它就在空中随大阵中心而走。看来这是天月大师将法力凝聚其中,她说可见风君子七日身形,那么七天之后法术才能施尽。
风君子在干什么?我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他在──摆地摊?水潭边,山坡上,风君子坐在地上,身边放着背包,他正在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出来检查。看着这些东西我就有些纳闷,怎么全是吃的?
几大板巧克力,一大把香辣牛肉棒,还有几盒扣肉罐头,最让我吃惊的是他拿出了一包高热量压缩饼干。这种饼干我见过而且也吃过,味道一点也不好,执行野外特种任务地人戏称之为“肥皂”,吃多了味道简直还比不上肥皂。然而这却是一种专用地高能压缩食品。有这么一包肥皂估计普通人十天之内是饿不死的!风君子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还有更奇怪的,两听红牛、两听健力宝、两听百威啤酒、一大瓶矿泉水,风君子最后掏出来的是一小罐盐和一个维生素药盒。准备的倒挺周到,这一包东西得有多沉?如果他是被骗到陷井中,同伴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带走?河图阵已经立稳,暂时无事。大家都互相交换位置轮流来看稀奇──忘情公子倒底在须弥神罩中怎么样了?看了之后也人人惊讶,不过也总算有一丝放心,这下他肯定饿不着了。还有人认识风君子,但不知道他就是忘情公子,此时才真相大白。
最后把绯焱换了下来,紫英问她:“你是一直跟着风君子地,他们上山的时候谁都背着什么包?这包东西是怎么回事?”
绯焱皱眉道:“我记得风君子背的是帐篷和登山索具,那女的背的这个包。这包东西背在她身上当然是轻飘飘的,风君子逞英雄说要拣重的背,所以背了帐篷。那女子走的时候拿走了风君子的东西。却留下了自己的背包?”
紫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他们在搞对象是不是?依你看,两人关系怎样?”
绯焱:“当然很亲热了,否则风君子怎么会陪她来这么远的地方?……但是那女人都是装的,从一开始就想害他。”
紫英摇了摇头:“包藏祸心引他入陷井是不错,但人和人相处是很奇妙的。她也未必就想害了风君子的性命,不过是领命而行不得已而为之。你还不明白吗?”
绯焱也是一点就透地聪明人,随即淬了一口:“这个臭小子,到处沾花惹草,居然又惹人对他留情!”
紫英:“这你可怪不了风君子。人家是正常恋爱。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绯焱冷笑道:“真的不忍心看他受难,为什么干脆不引他入陷井!”
紫英:“这么说就不对了,那女子本来就是西昆仑派来的。使命在身不可违背。而且她在认识风君子之前任务就已经决定了,相处了才有好感,后来就算不忍心害他也只能留着这一手。其实她这么做也是冒险,如果周春和西昆仑其它人知道了,对她也不利。”
这时我插话道:“这一点倒不必担心,除非破阵之后风君子自己说出来。须弥神罩如此展开隔绝天地灵机,周春等人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我们能看见,恐怕是天月大师早有准备,或者风君子自己准备的都说不定。这玄光鉴不是一般地法器……我怀疑就是天月大师的指月玄光只是我们不认识也不会用。”
紫英又问绯焱:“西昆仑既然派那个女子去引风君子上钩,一定不是简单人物,你看清楚那女子的长像了吗?今天在西昆仑阵中有没有出现?”
绯焱:“说实话,我没看清那女子修行底细。今日阵中……倒有点像一个人。”
紫英:“谁?”
绯焱:“那个戴面纱地。”
我插话道:“妙羽门掌门人羽灵?她代表西昆仑在山崖上立字,一身修行不弱于你我,如果她刻意隐藏,一时之间没有看清底细也正常。”
绯焱咬牙道:“如果在阵中碰到,我一定要揭下她的面纱看看。”
紫英:“你现在可别这样,尽量想办法试探,看她暗中能不能传递消息如果真的是她,既然能对风君子手下留情,说不定对我们也有帮助。”
绯焱:“我知道!……真气人!”
唉!绯焱这个女人,这种紧要关头还有心情吃不相干的老陈醋。她们正在说话,张先生突然以神念传遍大阵,我立刻起身换位进入阵中,补到阵枢位置。没有任何犹豫,手中毫光羽祭出,万千道七彩光刃飞出,有大阵之力可用威力真是不同凡响。此时西昆仑也终于发动大阵展开攻击,弥蒙深处万千道无形飞剑铺天盖地而来,就像一阵剑雨要绞碎我们的结阵防护,而毫光羽化身万千迎击而去。大阵之中法力激荡。满天带着杀意地花雨绽放乱飞,七彩光羽不断被绞碎,又不断自阵中发出。
张先生喝了一声:“和锋、少阴天七位,冲!”
河图阵中飞出一道剑芒,青光万丈直刺迷蒙虚空,眼前山川恍惚隐现。我只觉得毫光羽一暗。法阵之力被分走一半,只能收七彩光芒自守,而由和锋主攻。张先生在对方法阵发动同时也看出了破阵的方位,指挥众人一攻一守移阵而去。如此前进可不像刚才冲阵那么容易了,半天之后不过破阵前行八十里。
河图阵五十五个阵眼,天位二十六,地位二十九,可按阵形移转。天位地位交替出手,也是轮流休息,八十里后绯焱替了我。和曦替下了和锋,仍然领阵而行。当前行百里之时,四面八方的剑阵突然变了,剑不再是凌厉之剑,剑雨飞来空中疏密不一也成阵法排列。无数剑雨凝结就像一只舞空大袖缠上了和曦真人刺破虚空的御剑青光。
这剑阵形成地巨大飞袖十分奇异。似乎有一种扭转引导的力量,连光线也跟着在空间扭曲,再也寻不着大阵地破绽,众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对方肯定有一人站在阵眼中借大阵法力主持,而且我一看就能猜到是谁──万法宗的钟二先生。
我虽没见过钟二出手。可是见过他的死鬼大哥钟大先生如何与人相斗的,他以大袖为法器,似乎能够化转各种攻击的力量。让攻击改变方向落到空处。若论修为钟二可能在西昆仑众人中不算最高,但他借法阵之力施展这种奇异的法术很让人头痛。众人不再破阵前行,只是结阵相斗。
可是无论我们如何变换阵形相斗,总是找不到正确的破阵方位,反倒被这飞剑组成的大袖逼的移走十里。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来狠地,法海持青冥镜站到了最高的天五位,青冥巨镜反照出同样一片移转攻击的虚空。这下倒好,两边谁也逼不退谁!但我们是来破阵的,被阻住的时间越长越不是办法。
钟二也需要休息。三个时辰之后大袖收起也不知道换了谁,剑阵变成了满天金色刺芒,虽然更加凌厉猛烈但却有迹可寻,法海换位主攻以青冥巨镜迎击,于苍梧主守以漫天棍影相抗,各人尽施法力又前行五十里。这第一日破阵直到入夜,加上一开始偷袭而入地三百里,我们一共向前切入四百四十里。今天只是个试探虚实的过程,速度并不算太快。
第二天一开始,对方似乎也知道了一些虚实,剑阵中又凝结出一只大袖,还是钟二先生主阵出手。还是和昨天一样没办法,只能相持无法前进!钟二出手只有三个时辰,看样子主持大阵他一次也只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等到他第三次出手的时候,我对张先生耳语了几句。张先生惊问:“主帅出阵太冒险了,你有把握吗?”
我笑道:“放心,我有金龙锁玉柱护体,剑阵挨两下是不怕的。反正有协议不直接相斗,我只是引钟二来偷袭我,如果他不守规矩上当就直接把他废了。”
张先生想了想:“试一试也好,我要法海退出阵眼,以隔空之力随时接你进来。”
空中的飞剑巨袖正与青冥巨镜相持不下,突然青冥一收,一团黑光出现,无尽黑暗虚空笼罩只守不攻。大袖可以移转攻击法力,但黑暗之后还是黑暗,并无一丝攻击,这时绯焱替了法海地位置。法海也并没有移转阵眼直接退到了阵中。张先生喝了一句:“阴六位,出阵!”
紧接着河图阵一转,就把我甩了出来。我站在那里抬头一看,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四顾天地茫茫什么都看不清,连脚下立足都不知何处,就像在一个奇怪的梦境中。周围有黑暗虚空翻滚,那应该是河图阵,又有无数剑影围着黑光纠缠,那是钟二主持绝空大阵正在攻击。双方好像无处不在,离的极远又是极近。
我正在诧异自己怎么没事?一片剑雨差点把我扫中,紧接着一片黑光又从我脚下卷来。*!原来我站在河图阵外,绝空阵中,双方地法力都能扫到我!幸亏他们不是直接向我攻击,否则我在这里挺不了半个时辰。赶紧祭出毫光羽,七彩光带飞舞而出就像一件彩衣将我周身空间护的严严实实。
我站在那里,每当有剑雨扫过,就分出毫光羽迎击,看上去就像我出阵寻找破绽,与河图阵内外相互呼应。我并没有直接闯入虚空之中去寻找钟二的方位,那样一来是自入险境,二来也是违反了双方的约定。
第204回 真风流化润,谁顾盼山中(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别的动静,我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钟二真不利用这个机会偷袭我为他大哥报仇?那他真还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与我对他的印象不符!而且我今天也发现西昆仑人心不齐,各有各的想法,钟二先生太有可能借机公报私仇了。
正在这时,一片剑雨扭曲方向穿过我的身形攻向河图阵,毫光羽一片明艳挡住了我身前的无形飞剑。这么下手倒是不违反约定,谁要我自己站在本方阵外呢?但这样好像并不能立刻收拾我。我刚这么想,剑雨中无声无息的飞出一只大袖,带着强悍的卷曲之力将我的七彩身形当头罩住,紧接着以极快、极锐利的速度一收。
只听见一声佛号响,我披着七彩的身形被大袖绞的粉碎!钟二偷袭得手本想趁人不备快速退回,然而下手之后就发现自己绞碎的只是一个虚影。法海在阵中以青冥镜制造一个幻影,我再用毫光羽替之,钟二果然上了当。
我的身形突然变成了一把二尺短刀,钟二发现上当立刻卷住毫光羽往回就收。不仅想跑,而且还想收走毫光羽?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一道虚神飞丝立刻缠上了毫光羽向回争夺,钟二发现有埋伏,不做纠缠放弃毫光羽就要收回大袖,可惜已经晚了。我的漫舞卷天丝有虚实两道,虚神丝夺毫光羽仍然是诱敌。另一支银光长丝顺着这只袖子就卷了上去,用全力往回一收,在虚空中拉出一个人来。
钟二地身形被漫舞卷天丝缠住,剑阵还在,但飞剑组成的大袖已经消失。我一抖手腕趁他还没有来得及挣脱,直接把他丢在了剑阵与黑气纠缠的最中心。耳中就听见一阵惨叫。这下好了,他不死也就剩半条命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时间内,钟二惨叫声刚起,我也刚刚收回毫光羽。四周传来炸响之声,空中四处金光乱闪,一座十八层巨塔向我当头罩下。原来的剑阵突然变了,成了一片金光霹雳,就是由空中的摩云金塔发动,一片金光也将钟二的身形掩住带走。周春见我出阵计赚钟二,也亲自出手主阵了。
我差一点没被宝塔压进去。此时就觉得身边一空,再睁眼已经回到了河图阵中。法海没有站在阵眼,而是在阵中空处以隔空之力及时将我拉了回来。这时空中传来了周春地声音:“暂歇一刻,钟二先生受伤出阵。”
双方都是修行有成的高人,心念一转什么事自然明白。没必要多说什么,周春不会问我为什么出阵伤人,我也不必去解释是钟二先生为报私仇而偷袭。今日不是一对一的斗法,而是双方整体之间的斗智斗勇,应当号令严格众人一心。否则就会被对方有可乘之机。西昆仑众人行事明显比我们要松散,估计周春会趁这个机会给同伙好好开个会、整整风。
我出阵诱敌是出奇试探,果然奏效。但是这一招不能再用第二次了。谁也不会上两次同样的当一刻之后,四周的剑阵又起,无形飞剑都化成了霹雳金光,震的脚下的地面都在颤动。空中有一座十八座摩云金塔,从天而降对着我们的阵形就压了下来。周春亲自出手主阵,以大阵之力祭出摩云金塔化成百丈,想将我们镇在当地。
西昆仑第一高手亲自主阵自然不同凡响,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地是。他碰见了我这位当代梅氏传人。跟我玩摩云塔?我家就在灵山塔下!
向法海要回青冥镜,我和一直没有移位的张先生换了位置,站在了整座大阵最中枢。我虽然不精通阵法,但随着河图阵变化行走这一段时间以来,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其中的奥妙。我让张先生稍微调整一下阵势,暂时变阵为十二方环绕,中间阵枢只留我一人站定。青冥镜当空祭出,朝天射出一束七彩光柱,这光束起时只有碗口粗细,到天空发散恰恰托住摩云金塔的塔座。摩云金塔在空中呜呜旋转,就是压不下来。
菁芜洞天中有一座十二方石台,石台正中有个凹槽,将青冥镜放在凹槽中龙首山隐去,镜中射出一道七彩光柱恰恰托住天空镇地眼风水的龙首塔,我今日变阵就是模仿此用。周春用全力向下镇压,整个绝空大阵地天幕都在晃动,而我与河图阵溶为一体,脚下生根稳稳顶住。
张先生见双方相持,下令移阵,众人一起尽施法力,冲开层层金光霹雳破阵而行。我们在走,天上的塔也跟着走,一直死死的压住青冥镜,却不能真正的阻住我们破阵的脚步。双方主帅出手,谁也不轻言而退。我顶着摩云金塔一走就是一天一夜,周春也压了我一天一夜,双方都没有换人。
我真地很吃力,但一定要坚持,对方如此施法恐怕也只有我最擅长相抗,况且主帅拼斗不能失了气势。周春论修为可能在我之上,但要论心志之坚韧、炉鼎之刚强、耐力之长久我还真没有碰到过能超过我的。由于双方的力量都集中在一镜一塔之中,只要我能顶住,众人移动地速度就极快,这一天一夜破阵前行八百里。到最后,我全力骨节都在卡卡作响,虽然是合众人法力,但众人可以休息轮换,我却要一直在这里顶着。我却在暗想──你周春不会比我更能咬牙。
西昆仑看上去最厉害的法术,恰恰最没有起到阻敌的作用。算时间大约是第二天午时左右,空中金塔收去,绝空大阵一时无声,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暂时住手休息。张先生替下我的位置,我落地之后身体发软几乎站不稳。紫英赶一把从后面将我抱住:“小野,你太拼命了。所有人轮流布阵这一天下来都筋疲力尽,你居然顶了一天……这里有黄芽丹,快服一粒调息。”
我笑了笑:“我们筋疲力尽,对方也一样!尤其是周春,我猜他现在还不如我呢……紫英你有多少黄芽丹。如果够地话给每人一粒,大家都需要调息。”
这一天一夜深入的距离虽远,但却是一场硬碰硬的消耗战,所有人的消耗是昨天地十倍不止。双方暂时都无力发动强大的攻势,一时相安无事都在休息。直到黄昏时分,我起身下令:“起阵,冲!”
我为什么突然下这个命令?因为两日以来虽然平分秋色,但毕竟是我方被动,我们一直在人家地大阵范围内走,我们的位置对方知道。而对方还有多少花样我并不清楚。趁他们在休息,我们宁愿少休息一段时间,也要趁机冲阵。
众人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仍然听命而行结阵冲天飞去。无人主阵时大阵中的法术还是有的,我们飞到半空周围剑雨又起。挡开剑雨这一瞬间冲出二十里有余。张先生突然喝道:“太阴九位,韩紫英入阵。”
紫英在人世间也算高手,但那要分跟谁比,此时此地她绝对是最弱的一个,两天下来张先生从未让她入阵。现在突然要紫英移位。也没有犹豫,紫英立刻移形换位到河图阵前锋的最尖端。张先生神念一引,所有人凝聚心神之力。只见阵中一道银梭飞出,直射剑雨外的脚下虚空。
银光射下,剑雨中山川现形,只见一片乱石之间插着一根巨大的剑柱。罡风绕巨柱旋转,飞散出千万道无形飞剑。张先生找到了剑阵的阵枢所在,要用韩紫英的切玉刀。紫英这把切玉刀说起来很奇妙,也许算不上青冥镜这种世间神器,但却又不是一般地法器。紫英原来只拿它来切菜,然而风君子却借用过很多次。切玉刀世间至利之器。只要法力足够强大,它可以无坚不摧。世上最温柔的女人韩紫英,却拥有最锋利的法器切玉刀。
空中的剑雨以及四面罡风都向切玉刀卷来,切玉刀却直线而去,无论是风是雨都一斩而断,直射剑柱正中,从上到下将剑柱劈为两半。张先生喝了一声:“收阵,退后。”
河图阵在空中急退三里落地,九黎已经替了韩紫英的位置,她收回切玉刀又落到了阵中,张先生只让她出手那么一下。此时传来一声闷响,那根剑柱突然炸散,空中地剑雨陡然猛烈爆发,河图阵中众人全力抵抗一时心神震荡。不过猛烈只有片刻,很快剑雨消失──绝空大阵中剑雨穿空的法阵被彻底破了。
剑雨一收,周围又是一片清清朗朗的天地。然而天地清明只有一瞬,紧接着面前阴风怒号,一片灰蒙蒙的惨雾升起又挡住了去路。愁云惨雾中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真是人间利器,只可惜斩得断剑雨穿空,却拨不尽思雾愁云。”
那是西昆仑妙羽门掌门人羽灵地声音,西昆仑众人发现我们趁机前冲破阵,也立刻结阵相守,现在主阵之人换成了羽灵。我下令道:“退后十里,落阵休息。”
他们准备好了,我还不往里冲了!毛主席说过:“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叫游击战术。现在我们不占便宜,没必要硬着头皮对攻。剑雨穿空彻底破去,绝空大阵的纵深已经退后千里,我们现在在阵外。大家也累了,也正好休息休息,等我想打的时候再打。你们一不留神我再往里冲,这是化被动为主动。
两天两夜没有见到真正地星空了,一入大阵便无天日。难得在思雾愁云之外重见满天星斗,众人都抓紧时间静坐调息,化解黄芽丹的药力。我坐在正中看着玄光鉴,风君子在山上已经困了五、六天了。他倒是暂时饿不死,就算没有吃的。我记得他在大学时也曾自己捣鼓过辟谷,虽然那是半真半假之术,但根据经验他挺个十天八天是没有问题。现在倒好,辟谷都用不着了。天天在山上野餐。
风君子在一面山崖下铺上干草,头枕着背包睡着了。而他前面不远地空地上却堆起了一堆沙土,像是一个雕塑模型,再一看,又像军事指挥中的演练沙盘。仔细看了两眼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就是沙盘,而且是他脚下这座山的模型。
十里方圆一座山头。道路断绝无法出去,风君子这几天已经走遍了所有能走的地方。他确实很聪明,根据目测、步测、简单的空间定位等各种方法用沙土大概的复制了这座山头地轮廓,仔细标明各处道路。我看了一下,几乎各条复杂的路线他都在模型中画出来了,不是死头就是回头的环路。
这小子一定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迷了路?他想尽一切办法在找来时的路,其实他找到了!模型上一条死路的尽头,他特意插了一根木棍,旁边的沙土上还画了个问号。这就是他来时的路,看样子在山中转了这么多天他还能记住。可现在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两人多高的荆棘丛。树丛中密密麻麻长满了硬刺,人根本进不去。
这片树丛连同树根下地土地都是被西昆仑众人以法力移来,风君子肯定想不明白──就是从这条路上山的,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野棘丛?记忆和现实间的混乱,也够他困惑一阵子的。我在山外的玄光鉴中看地清楚。这片树丛大概有一里多长,贴地生长几乎没有连根下手的空间。就算一个人穿着防护服手拿砍刀一个月也砍不开一条通路。更何况风君子没有防刺服,只有一把一指多长的水果刀。
如果他能穿过这片野棘丛,就可以自己走出须弥神罩。须弥神罩中无神通可借,甚至连飞鸟走兽也一只都没有!就算我此时捏碎墨玉让他恢复神识。空有一身仙人修为无法力神通可借,风君子也没有办法。看来暂时只能先等阿秀了,如果阿秀能够进入须弥神罩。其实我捏不捏碎墨玉都无所谓,只要阿秀在荆棘丛中开一条路,风君子自己肯定会随路走出来。
估计风君子昨晚睡的很早,天蒙蒙亮就起来了。他走到一个清水潭边,用一个空啤酒罐打了一罐水。我以为他自己要喝,结果他却走了几步到不远处一处泉眼边去浇一丛花!我没看错,他真的在浇花,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山中飞鸟走兽踪迹全无,山涧水潭里连一条小鱼地影子都没有。我能看出风君子身边的山壁上是一处泉眼。但现在山泉已经断流。须弥神罩中天地灵机隔绝,满山草木虽不至于一时之间枯死,但都已经蔫蔫的没有多少生气。风君子浇地这丛花树在断流的泉眼边不远,嫩绿色的叶子也有些微微卷曲,满树还没有绽放的小花苞也有些向下耷拉。
但是这丛花树很漂亮很好看,鹅黄嫩绿的颜色十分入眼,窈窕枝条舒展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风君子也许看见这丛花树未开花之前就有些发蔫,动了恻隐之心,早上起来先给它浇水。来回三趟,浇了三次水,他自己才回去喝水吃东西。
风君子既然不慌乱,能想到做沙盘模型,又有心情去浇花,我就暂时不替他着急了。天光已经放亮,我看众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对方恐怕一直在等我们出手,此时可能是最松懈的时候。我和张先生打了一个手势,张先生立刻传令──无声无息结阵冲入前方阴风迷雾之中。
此处阵中与前番剑雨不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四处都是愁云惨雾,我们只能看清周围不大的一小片空间。不知对手在何处,又似无处不在,我们现在对抗地不是刀剑,而是环绕的声音与精神力量的侵略。
阴风惨淡,夹杂着凄厉呼号之声直透心神,心志稍弱者就觉得神识无主几为所夺。我站在阵中恍惚就象回到了过去──风君子在昭亭山封神的那个夜里,千魂万鬼哭嚎。若在平时我自然不惧,收摄心神不理便是,可此时身在敌阵一面得寻机破阵一面还要防备对手突袭。不知对方何人主阵,看来是个善用无形无迹法力的高手。
这种攻击与直接斗法不同,我们每个人都受独立影响,不能象前两天那样能完全合力相抗。法海闭目开口诵出清心咒,助众人安定心神。和锋、和曦、和光三位真人连绵长啸,以声破音。其余众人阵形不乱,于苍梧为前锋领阵,漫天磐龙棍影驱开迷雾向内猛冲。于苍梧也发出连声大喝以壮声威,听上去竟有几分望天吼的威风。
第205回 无情绝空阵,仙人不留神(上)
听见于苍梧的大喝,我不由自主想到阿秀,如果阿秀在此她的吼雷霹雳丝正好能够用上。想到阿秀我又想起七心,心下一片侧然感叹──七情合击真是世间神技。假如七心还在,现在让她站在阵中,我们团团护住让她来一曲七情合击。只要对方攻不到阵中打断弹奏,她可以把所有人逼退到十里之外,这样破阵就轻松多了。可惜呀!天意难全美事!
我念及七心刚一走神,张先生就大喝一声:“叶铭小心,盟主补位!”
原来刚才那一瞬间周围阴魂声突然一顿,对方似乎移换了主阵之人,有一片谈如烟雾无形无色的云霞被于苍梧的漫天棍影驱开,却自然分开侵入到了我们的阵前重新凝结,眼见就要将最前锋处于苍梧的身形掩住。
本来大阵之中非一人斗力,只要阵法不乱于苍梧是借众人合力施展法术,但云烟破了棍影是可以伤人的。于苍梧倒没有慌乱,他身边另一人却抢先而出挡在前方,用一面铁柄芭蕉扇去煽开这片云烟。那人是叶铭,叶铭情急之下身体离开了阵眼,以一人之力又如何对抗对方的整个大阵的法术呢?
叶铭的芭蕉扇煽开了云烟,然而这极谈的云烟却向两边一分在他身后一合,就把他卷进了思云愁雾之中。张先生反应很快,叶铭一走错阵眼了立刻命我补位。我刚刚补到阵眼位置就看见叶铭地身形就要被卷走。百丈漫舞卷天丝一挥又将他卷住,大阵前移借力将他拉了回来。阵中休息的和曦又补了我的位置,我将叶铭护到了河图阵中心。
就这么一会功夫,叶铭已经脸色铁青牙关紧闭。韩紫英给他把脉道:“叶掌门受了六脉阴寒之伤,虽无性命之忧但要及时救治。”
我叹了一口气,鼓足中气向阵外大声喝道:“暂歇一刻。叶铭受伤出阵!”
我将昊天分光镜留在了五味与绯寒那里,阵中留下灵引,叶铭受伤他们也立刻知道了。两边一时停手,五味道长飞天赶来接叶铭出阵。趁这个时间我也给众人开了个会,我们也需要整一整风:“大阵之中各守位置即可,只要人人尽力无私,阵势才没有破绽。一味护己之心或偏护他人之心,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没有办法深责叶铭,他是一心想回护于苍梧,但却用错了方式。河图阵中众人应该合力。如果于苍梧挡不住他人移形补位,而不是离阵眼帮忙。这也是关心则乱,于苍梧近年来和逍遥派护法叶知秋相处的很好,迟早结为道侣,叶铭这是关心他未来的姑爷。
住手只有一刻。一刻之后四面阴风惨嚎又起,刚才那片云烟只出手一下就立刻收回。看来对方也在学我们,采取了移转之法,及时移位换人偷袭。在此阵中虽然攻守都是无形之间,但行走并不是很快。张先生要仔细窥算破阵的方向。午时方前行百里,大阵周围声音突然又一片沉寂,法海突然换到阵枢位置大喝一声:“对方无形之器来袭。注意戒备!”
青冥镜飞在空中光穹罩下,只见一片几乎不易察觉地云烟已经无声无息飘浮到近前。和锋真人移到前锋一挥袍袖,散出一片青色光幕堪堪挡住烟雾。这云烟似乎无孔不入,绕着我们的阵式四处飘移,我们只得移转大阵跟着云烟旋转,众人在半空与地面飞转不息,青光跟着云烟始终挡住。这么一来我们可要吃力多了,河图阵的攻守之力都要用来对付这片无形云烟。
云烟绕阵一圈无功立刻收回,对方再换人。幸亏攻击的时间不长。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大约黄昏时分,我们又折损一人,是东岳派掌门太松。太松掌门是一时不察在阵中被突然出现的无形云烟扑到面前,他一时慌乱移位慢了半拍,被阴寒之气所伤。只得又一次叫停送他出阵。
我也认出对方是何人出手,就是妙羽门掌门人羽灵。她在阵前祭出的是一件非常罕见的无形法器,她曾经就是用这件法器在山壁上悄悄的刻石力字的。这让我想起了柳依依的思月蝶,这样地法器太难对付了。如果让我与柳斗法,恐怕只能直攻本体,总是时时防备那神出鬼没的思月蝶几乎不太可能。可是羽灵在对方大阵之中,我们根本攻不到她。
到入夜时分,前行五百里,这速度不慢,但我们又折损一人。这回受伤出阵的可是东昆仑有数的高手之一,正一门的和光真人。和光真人受伤怪不得谁,双方以法力相斗,久战皆已神疲,他发出地涤荡青光一时滞涩,让无孔不入的软烟罗钻了进来扫中了胸口。虽然和曦及时补位将他换到阵中,但和光真人已经气血阴寒一时神气难聚。和光还要休息一会继续在阵中坚持,我还是叫停让他出阵了。我们是来破阵的,不是来赌命的。
张先生布下的河图阵最多可以站五十五人,最少需要二十九人。虽然只有二十九人也可以布阵,但少一人就少一份力量,其它人也少一分轮换休息地机会。对方到现在只出阵一个钟二,而我们已经连续受伤出阵三人,这回彻底落了下风。怎么才能对付那近乎无形的软烟罗呢?我在苦苦思索──假如是面对柳依依,应当如何破法?我退中阵中休息时紫英突然对我耳语了几句,我的眼神一亮,随即以神念和张先生交流一番。
当四周哭嚎声一静,软烟罗眼看又要再来。我及时换位站到了河图阵最边缘地太阴一位,阵法之力全部收走到了阵枢地法海位置。青冥镜光芒四散照破十丈方圆。隐约就见一片淡雾飘浮来,我二话不说拉起小弹弓就将一枚白离石珠尽全力打了出去,神识锁器不用法力。
无形之器有利有弊,哪怕就是一柄普通的飞剑,也可以将白离珠在空中截住,但软烟罗虚而无形碰上能破一切护器之术的白离珠就没办法了。这一弹弓将软烟罗打散了。趁它还没有再度凝聚之时,我又向看不穿的愁云惨雾之中打出一枚白离珠。我虽不知道羽灵在什么地方,但张先生神念指引,她一定站在我们要破阵的方向。第二枚白离珠打出,飞入思雾愁云不知打中何处,只见软烟罗突然收了回去。
接下来如法炮制,只要软烟罗一出现,我就换到阵前打弹弓,一次两枚白离珠准能将她击退,她其实每次出手也是这么长时间。双方各以其它神通相斗。虽有损耗但再无人退出。这一日大阵前行六百里,我五次出手用去了十枚白离珠,兜里也仅仅剩下三枚。看来只有尽快找到这思雾愁云的阵枢所在彻底破去,否则还真麻烦。
子夜时分,羽灵再次于阵中出手。我地第二枚白离珠打出时听见了迷雾之中传来一声娇呼。这次我打中了,直接打在了她的身上!她不知道白离珠没有法力不伤人,估计是被吓了一跳。听见声音就好办,我也知道了她地准确位置,最后一枚白离珠想也没想打了过去。白离珠飞去紧接着听见了短促的痛楚之声。然后大阵中周春的声音喝道:“羽灵受伤出阵,暂歇一刻!”
弹弓也能把人打伤吗?那要看多远距离多强的弓弦什么样的弹子,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打中什么位置。风君子的小弹弓和白离珠。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能破一切护器与护身地法术,打中了就是打中了,哪怕是当年的小辣椒也照样被打的鼻子流血。我打的是羽灵发声之处,如果她面对我们的方向,估计就打在咽喉附近──那是能把人打闭气地,也完全可能受伤。紫英还想让绯焱在阵中与她暗透消息,我却直接把她打伤退阵。风君子呀风君子,你将来要是知道了,是会谢我呢还是会怪我呢?
羽灵一退。我们这边倒轻松了很多,最难缠的对手出局了。到第二日天明时候,又破阵前行二百里。算了一算,这三天时间我们一共切入两千多里地,离绝空大阵中枢须弥神罩的位置不远了。这时双方不约而同都住手,其实人人都累了。这时周春的声音传来:“石盟主,我看今日就罢斗休息吧,正午时分我们相约再面谈一次,三日时间已经到了。”
我在阵中答道:“那好,各自收阵止斗,正午现身面谈。双方各添两人入阵,我方人未到前不可再斗。”
对方也没有再回答,思雾愁云一收,在我们前方让出了十里清朗空间。我们也收了阵势,各按方位坐下休息。谈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我要等凡夫子带阿秀来。这三天时间我们走完了阵中地大半路程,但真正最困难的还是最后的破器。如果阿秀能够进得去,一切都好解决,如果她进不去,恐怕真地很难办了。
绯焱一直看着玄光鉴,这个时候风君子仍在睡觉。我坐在那里陪她一起看,突然觉得眼睛花了一下,风君子身侧的远处似乎有一个绿色的人影一闪。我以为自己看错了,绯却惊道:“石盟主,是不是我眼花了?须弥神罩中怎么会有别人?”
“你没看错,我也看见了!我再仔细搜一搜。”
天月大师这面玄光鉴与我的昊天分光镜不同,我不动它时其中光影就跟着风君子的身形移转,然而我要移转其中的光影就要尽全力御器,久战之后施法也是十分吃力。我在山中真的找到了一个人,她看上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这少女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裙,站在风君子浇过水地那丛花树下,微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看见她第一眼差点以为看见了绿雪,因为打扮、神韵甚至五官轮廓都有几分相似,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那不可能是绿雪,长得也不是完全像。但再仔细一看。又发现此人十分眼熟,我应该认识!不敢确定就是她,我招呼紫英过来:“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她?”
紫英只看了一眼就惊呼道:“天呐!果果怎么跑到须弥神罩里面了?”
花树旁边地少女是果果,她已经长大了。我看着就觉得面熟,却没有敢认。女大十八变。她的变化太大了,然而紫英却一眼认了出来。绯焱却听得一头雾水,愣愣的问道:“果果是谁?……呀!难道就是正一三山会上那个小花精?她是怎么进去的?”
我答道:“就是她,那个小花精!我知道她是怎么进去的,你们就别问了,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她能无声无息的进去了……想知道为什么,以后去问风君子。”
风君子曾经两次做法封神,一位是昭亭山神柳依依,另一位是仙人不留神果果。果果与阿游随丹霞夫妇去了黄山炼丹峰,丹霞夫妇待他们就像自己地孩子一样。他们就随了丹霞生姓。同时也与丹紫成一样依了我门下弟子的名号排行,阿游起名叫丹游成,果果起名叫丹果成。我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他们了,但紫英却见过几次。
仙人不留果之精,被封为仙人不留神。果果有了一样神通,世上只要有仙人不留果生长的地方,她心念起时就可到达,无视中间的阻碍。这就和柳依依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瞬间回到昭亭山一样。须弥神罩虽然能够隔断天地灵机移转须弥空间。但毕竟还在人世之中。只要茫砀山上有仙人不留果长成,果果就可以进去!
茫砀山中的仙人不留果就是风君子浇灌的那丛花树,也幸亏风君子浇水了。否则这丛花树一旦枯死果果也进不去。仙人不留果一般一定要生长在水源充足的地方,比如果果的原身曾经就长在句水河边。今天再看那丛花树,有几朵细碎的五瓣粉色花已经开放,这下我认出来了。如果仅看枝叶和花朵,分不明是忍冬还是蔷薇,但看见果果就知道那丛花树是什么。
绯焱道:“太好了,这花精进去了,风君子有神通可借。石野你快唤醒他的神识……”
紫英在她耳边悄声道:“有个秘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石野唤醒风君子地机会只剩下两次。一次只有一天。一定要珍惜不能轻易浪费,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那么做……果果只要在里面给他开条路就行。”
绯焱急道:“那她在里面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赶紧移开荆棘丛?”
紫英:“她想什么我们怎么知道?……不要紧,只要她在里面,风君子随时可以出来。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掏出一块天刑墨玉笑道:“现在主动权都在我手里,周春呀周春,到时候你可别哭天喊地。”
绯焱:“要是能把她叫出来商量商量就好了。”
我答道:“她出不来的,除非我身边就有仙人不留果生长。”
玄光鉴中的情景以及我们的谈话也惊动了其它人,大家纷纷都来看情况,见到果果在须弥神罩出现震惊不已都议论纷纷。我也大概解释了一下──果果能进去是风君子早就留下地埋伏,我也可以随时唤醒风君子的神识,这七日赌约看似被动其实我们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我吩咐这个消息谁也不许再谈论,免得让西昆仑的人偷听得知。想玩是不是?最后再吓你们一跳!此时人人心中大定,气氛轻松了许多,似乎三日以来的斗法疲惫都一扫而空。
刚刚传令下去,极远方传来阵阵霹雳之声,不是滚雷,而是阿秀在抽动吼雷霹雳丝的声音。凡夫子终于带着阿秀及时赶到。阿秀没有什么异常,可凡夫子却让所有人吃了一惊,他是带着东西来地──不是什么法器,而是很大的一个盆栽。
只见凡夫子单手托着一个花盆,这花盆足有一个小水缸那么大,如果不是用修行人的御物之法还真拿不起这么重地东西。花盆里载着一棵花树,大约半人来高,开着五瓣粉色的花朵。凡夫子带来一盆花,而且是一株仙人不留果盆栽。阿秀看见我直接就扑了过来抓住我道:“哥哥不要着急,有人在须弥神罩里面。”
我看见凡夫子手托的盆栽什么都反应过来了──果果就在轩辕门下,而夫凡子是轩辕派掌门,果果肯定是和轩辕派的人商量过这件事,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此时不便多做口舌解释,下令让众人各守位置将凡夫子团团围在中心,都不要开口说话。我对凡夫子抱拳道:“太感谢凡掌门了,居然做出了这等巧妙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