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神游TXT下载神游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神游全文阅读

作者:徐公子胜治     神游txt下载     神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5回 曾经一轮月,倏然识化蝶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风君子要用石记饭店这个地方开一家茶室,不是他要开,而是让柳依依来开,让她在芜城中有地方藏身也有个身份立足。紫英姐转脸看我:“原来是为了柳依依,我当然没意见。这家店铺是石野的,只要石野点头就行。”

    我当然点头,心中佩服风君子想的周全。风君子见我点头,又对紫英姐说:“那我现在有个要求,还需要你来办。”

    紫英姐:“有什么要求你说。”

    风君子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你手里有没有钱?”

    紫英姐又笑了:“钱嘛,虽然不多,但这些年也攒了一些,要看你有什么用处了。想和我借钱,那要石野答应才行。”

    风君子:“我不和你借钱,只是想让你花钱。你能不能先把这家饭店停业了?停业装修,改造一下,改成一家茶室。后厨就不用留了,反正柳依依不食人间烟火。这间店铺不大不小,我看从中间重隔一下,后面就算柳依依的居室,前面放四张八仙桌就够了,也就是个茶室的意思。按古法布置,这些我不太明白,你应该懂,你来办好不好?钱也由你来花,有没有意见?”

    紫英姐:“老板还写石野的名子,我就没意见。不过柳依依没必要住在这里呀?可以搬来和我与阿秀一起住。”

    风君子:“那也留一个平时休息的地方。这地方离学校近,我和石野也许也会来喝茶休息的。还有,没有必要招太多生人打扰,这里的茶,一定要卖全城最贵,不需要几个客人上门。”

    紫英姐:“好好好,听你的,那这家茶室叫什么名子好呢?”

    风君子:“就叫绿雪茗间。”

    紫英姐上下打量着风君子,似乎想发现什么,口中叹道:“原来你的心意如此。”

    ……

    风君子施展道法总是借神通一用,而他做事也常常借他人之力。比如这家茶楼,他只是对我和紫英姐说了一番话,就这么搞定了。剩下的没有他什么事了,紫英姐答应过几天就关门停业,“绿雪茗间”装修和布置的事情也由她一手负责。

    商量完开茶室的事情,这天晚上,风君子就和我一起来到了昭亭山。秋冬之交的山野,夜间十分宁静,连风都没有一丝,只有月亮静静的照着峰峦间起伏的曲线。

    白天喧闹的游客早就走的干干净净,山神庙的大门关了,旅游商店也没有人。站在山神庙外,只能闻到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飘散的檀香味道。

    我们没有进山神庙,而是在桃木林中盘膝坐了下来。风君子问我:“石野,你知道入妄之后,人是去了何处吗?”

    “入妄之后,其实哪也没去,人还在原地,只是心念留在了妄境之中。”

    风君子:“没错,柳依依其实仍在山神像中。你要去那里接她出来。”

    “怎么接她出来?”

    风君子:“你已破妄,现在要重入妄境之中。你要记住,这入妄的火候最有讲究。待会儿你阴神出游,去山神像中,抓住她的手。持手而入妄境,你就可以见到她。你在妄境中把她带到我面前来,你们就一起破妄。

    破妄之后,你将锁灵指环戴在她的手上,她就可以走出这昭亭山。她的阴神寄身在山神像中,山神像的泥塑挡不住你的阴神,你可以抓住她的手,你这就去吧——”

    原来如此简单,风君子却早没告诉我。听完这番话,我突然想起来我多日思考的另一个问题——如何走入他人的梦境?看来化梦之法,恐怕与此道类似!不提我如何思考,只是按照风君子的指点,与定坐中阴神出游,举步走入山神庙。

    绿雪的彩绘神像仍然立在神坛之上。但我看见的不是神像,而是与神像合二为一的柳依依。柳依依的表情一脸幸福,似乎正陶醉在一种虚幻的意境中被定格,这应该正是她入妄那一瞬间的心情写照。我走上神坛,轻轻的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她的手细嫩而柔软,当我握住的时候,却觉得眼前一暗。

    眼前一暗之后随即出现的是一片柔和的月光。这月光撒在面前一片空灵之中,远处遥遥可见芜城的万家灯火。再看脚下,原来我站在昭亭山著名的望天石上。望天石不在昭亭山顶,而在离山顶不远的一处峭壁上。

    这块岩石从峭壁间伸出,斜向上直刺天空,而在它的尽处,却有一处一米方圆的平台。望天石就像悬崖上伸出一只手臂,平台就是这只手的手心。

    我见到了柳依依,因为此刻她正偎依在我的怀中。我的右手,正从后面伸出环抱着。她的左手握在我的右手背上,而她的头,正靠在我的肩膀。她的身体感觉不到温度,一切就是纯净,连肤色也是纯净的白皙,不带一点杂质。此时我听见她正在说话——

    “哥哥,你每天晚上都来陪我看月亮,看芜城。望天石上的景色真好,在哥哥怀里的感觉更好!如果每天都能这样,真希望什么别的事情都不用去想。”

    原来这就是她的妄境。这妄境让我感到惭愧,对于她来说,连妄境都如此简单!这样的妄境,连我都不忍心将它打破。想到这里我的微微用力,将她搂的更紧了,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说道:“依依,你天天看着芜城,就不想也像城中那些人一样吗?”

    依依:“可以吗?如果能在那里陪着哥哥一起,我当然愿意。”

    “可以的,当然可以的。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走出这昭亭山,和我一起到尘世中去。”

    依依:“真的吗?是真的,哥哥从来不会骗我。我要怎么做呢?”

    我用手指着山谷中的桃木林说道:“很简单,和我一起飞过去,去见风君子。见到他,然后你就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阴神可以飞天,不需要御剑行空的法力,也不需要紫英衣的帮助。我的手仍然环在她的纤柔的腰肢上,一起飞向桃木林中。落地的时候,没有看见风君子,只见有人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见字如人,恭喜破妄,你们慢聊,我还有事。”

    这时我发现自己仍然盘坐在地上,已从妄境中而出,身侧传来了柳依依的声音:“哥哥,月亮怎么变了?从下弦月变成了上弦月!”

    听见依依的这句话,我就知道她也破妄而出了。我站起身来,看着身边的依依,微笑着说:“依依,你知道什么是破妄吗?”

    柳依依看着月亮有点出神:“我知道了。风君子告诉我,要送我到妄境中去,而哥哥你会来接我出去。原来这些天我一直在自己的妄境中,刚才才是真正的你。看见月亮突然变了,我才明白过来。”

    我走过去,还是轻轻的把她揽在胸前:“依依,其实那也不算妄境,你喜欢我陪你看月亮,我可以经常陪着你。”

    柳依依在我怀中转了一个身,将脸埋在我的胸前,小声的问:“哥哥刚才说可以带我一起回到人世中去,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戴上这个指环,你就可以走出昭亭山。”我取出锁灵指环拉起她的手给她戴上,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风君子用石髓炼制这枚指环的时候,最后是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成形,所以他戴着正好。但是风君子忘了,他的手指要比柳依依粗。指环戴在柳依依的无名指上太松了,我将指环在她的手指上一根一根试。

    依依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惊喜,也不说话,只是乖乖的把两只手都伸给我。最后,我将指环戴在了她的右手大姆指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柳依依看着自己的手指,满心欢喜的说道:“哥哥,谢谢你给我这么个好东西。咦,戴上它,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哥哥你知道吗,以前我虽然凝聚了形体,但是自己感觉总是时有时无,现在不一样了!哥哥,你真好!”

    “其实你也不能谢我,这枚指环是风君子给你准备的。”

    柳依依:“刚才你不是说要带我来见风君子吗?他哪去了?”

    “他走了,地上有字,你自己看。……依依,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柳依依看见了地上的字,微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去找绿雪姐姐了,他经常去找她。”

    “绿雪?依依,你见过绿雪吗?你知道在哪能找到她?”说实话,我也对这位传说中的昭亭山神感兴趣了,也想去见见这个人。还有,就是风君子也该放阿秀出来了。

    依依:“我当然见过她,不过你找不到她,风君子说过,世上只有他才能进得了神木林。而绿雪姐姐,也不太喜欢见别人。”

    原来如此,风君子和绿雪,一个古古怪怪,一个神神秘秘,还真是天生的一对。想那绿雪所在的神木林,也许和正一门的伏魔大阵一样,困得住阿秀,却挡不住风君子。风君子既然走了,我就多陪一会依依,已经好久没陪过她了。依依又问我:“我们再飞回到望天石上好吗?”

    “飞?我现在不是阴神,我飞不上去!你能飞上去吗?”

    依依:“我差点忘了,哥哥是真人色身,不是那么容易飞的。我当然可以飞了,风君子教我以鬼修之道凝聚身体,后来又用三梦D法指点我修行。世间三梦D法本来就是阴神修炼之道,而我就是个阴神。阴神在世间犹如人在梦中,我还可以像你在梦中一样飞行。”

    听完这番话我恍然大悟,难怪紫英姐曾经感叹风君子的道法飘乎怪异,确实是够神奇的。紫英姐五百年来没有实现的飞天愿望,风君子很轻松的就让柳依依做到了。我说道:“依依,那你飞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仙女飞天呢。”

    柳依依对我总是有求必应。她做了一个飞翔的姿势,却没有飞出去,反而失去重心摔了一跤——连鬼都会摔跤,这是怎么回事?我赶紧把她扶起来:“依依,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柳依依:“我没事,知道了,这个指环。”

    说着话她把指环摘了下来,拿在手中,轻轻一踮脚,就飞到了树梢上。她在树梢上转了几个圈,身姿妙曼无比,真如仙人飞天。她倒没有飞多远,只在空中回旋了几圈就如乳燕投林一般又飞回我的怀中。我接住她问道:“既然阴神不能动实物,你摘下指环,又怎么把它拿在手中的呢?”

    依依:“风君子没有教哥哥化梦D法吗?这是转阴境界,阴神可以御物。”

    靠!我以为三梦D法的第二梦在破妄之前风君子没有教给柳依依呢,原来早就教了,难怪他会让我来问柳依依什么是“托舍”和“化梦”。我问道:“你知道怎么样托舍和化梦吗?”

    柳依依:“托舍不知道,化梦我当然知道啦!我是昭亭山神,这是神仙道术。”

    “那你告诉我怎么走进他人的梦境之中?”

    柳依依:“这简单。你刚才是怎么走进我的妄境之中的?”

    “我拉住了你的手,用入妄之法。你要我在梦中拉住别人的手吗?”

    柳依依:“那倒不是。如果别人在梦境之中,你在他身边的实境之中,可用入妄之法进入他的梦境,没必要一定拉他的手。但那样,你只能进他人之梦,却化转不了梦境,算不得真正的化梦。”

    “那如何化梦呢?”

    柳依依:“用他心通中的开扉之术,将你心念中的场景展示给他,他就会走到你想要的梦境里。”(徐公子注:关于“他心通”与“开扉”,请参考本书025回。)

    “他心通的开扉之术?这我不会呀?你会吗?”

    柳依依:“我会,不过只能用阴神之身施展,你也只能在梦中施展。”

    “梦中施展?怎么施展?我也能吗?”

    柳依依:“你已经学会了入妄破妄,在梦中就有开扉的神通。他人的梦境是你的妄境,你在妄境中可以化转心念,将心念中的场景展示出来,他人就会进入你想要的梦境中,这就是化梦。哥哥,你应该会的,风君子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风君子这么做柳依依这么说的,可是并没有这么对我说。他让我要么自己去领悟,要么来问柳依依。按照柳依依的指点,其实并不难,我完全可以做到,只是自己没有想到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你。”

    依依:“我应该谢哥哥才对,我现在有了这个指环,我就可以和哥哥一起离开这里了。我什么时候走?”

    “依依,恐怕还要等几天,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地方。对了,你会不会开茶馆?”

    依依:“茶馆?不会,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学。”

    ……

    这天我和依依在月光下聊了很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离开昭亭山。这次不能像以往阴神出游那样飞回去,只好老老实实的走回去了。

    知味楼的事情不用我操心,绿雪茗间的事情也不用我操心,风君子几乎一天跑三趟,看紫英姐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紫英姐总是笑着劝他别着急。我学会了化梦之法,就忍不住想去柳老师的梦境中和她说点什么。然而就在柳依依破妄而出的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这件事情提醒了我生活中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如果它不发生,我几乎都要遗忘了。这天晚上睡觉前,我又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古处长发给我的那个小巧的电子仪器。

    自从离开训练营之后,我每天都要找机会看一眼然后再将它收好,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信息。我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就准备收起来,然而突然反应过来又把它拿到眼前,只见液晶显示屏上有一行字:十二月一日下午见。

    那个神秘的国家机关终于有事情找到我了,这个信息应该是古处长发来的。古处长曾经说过,只有在特殊情况下需要用到我这种特殊人材时才会和我联系,而我宁愿他们永远都不要联系我,没想到还是来了。十二月一日就是明天,古处长约我下午见面,没有说几点,也没有说在什么地方。

    然而我不需要知道,这天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年级主任司马知北把我叫了出去,说要抽调几名学生参加市里组织的一个文化活动,其中就有我一个。明天市里有领导要到学校来,我也负责接待。接待市里的领导应该是校里的领导工作,关我一个学生什么事?我心中隐约就觉得肯定是古处长搞的鬼。

    果然,第二天下午我就见到了古处长。第二天,市委宣传部、市政协、文化局、旅游局、科委等一批相关人员陪同几名外宾参观了龙首塔。

    其实龙首塔也没什么好参观的,在塔下转了一圈又到我们学校南门外参观了状元桥,后来在学校的接待室休息,搞了一个小小的讨论坐谈。我所谓的接待,就是接待市政府某处的古处长参观校园,讲讲校园中各个历史遗迹的典故。

    据我观察古处长就芜城中学毕业的,他对校园的历史要比我熟的多。其实也就是找个机会把我单独叫出来,还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原以为我和古市长见面会在一个戒备森严的隐蔽场所,没想到竟然会是大摇大摆的在校园中漫步,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话。

    古处长有任务交给我,而我的任务和今天参观龙首塔与状元桥的那伙人有关。看那伙人今天参观的东西,就知道是冲着芜城的梅氏家族来的。至于那几位外宾,是来参加芜城举行的一个研讨会,这个研讨会的名称叫作“梅文鼎学术成就国际研讨会”。

    梅文鼎是梅氏家族的先人,我在菁芜洞天的象牙牌上也看见过他的名子。至于这个研讨会,说来话长——

    梅文鼎是中国清初年间的杰出学者,他的数学著作共有十三部四十卷。他对传统数学中的线性方程组的解法、勾股形解法(三角函数)、高次幂求正根等方法进行了系统的整理和研究。他坚信中国的数术之学“必有精理”,同时也能用平和的眼光看待当时已传入中国的西方数学。

    他是十八世纪集中西数学的大成者。(徐公子注:梅文鼎其人其事当然真实无虚。只是写在小说中,后文有些情节大家就当作小说来读吧。)

    说到这里,多聊几句题外话。自从“五四”之后,大多数人心目中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形象,就是范进、孔乙己之类漫画与丑化的形象,除了会死记硬背四书五经之外一无是处。然而事实绝非如此,别的我不清楚,但中国传统的数学知识是颇为丰富的。

    现代工科大学有两门课程叫材料力学和工程力学,非常难,而且运用了很多复杂的数学计算。那么在中国古代,有那么多复杂精美的宏伟工程,是如何设计和计算的呢?

    中国传统的“算法”,普通的四则运算、乘方、开方,可以用珠算术,也就是用算盘。算盘只是诸多计算工具(规、矩、尺、仪、盘等)的一种。工程上复杂的大型计算,往往用算筹,算筹看上去很简单,就象一把筷子。

    筹算术神奇而准确,有一个成语就叫“运筹帷幄”,只可惜当代在普通人中已经失传。近年来社会上流行各种“速算法”,最有名的一个人叫史丰收,象“史丰收速算法”之类的技巧,其实就是中国古代“掐指”算法的一种,也有个成语叫“掐指一算”。

    但是这些内容,科举不考,史书不记,外人所知也不多。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梅文鼎在当今早已默默无闻,连芜城当地人知道他的都不多。但是近几年有一些国外的学者不知从哪里又翻出了梅文鼎的著作进行研究,给了他很高的评价。日本与韩国有学者甚至发表论文宣称梅文鼎是十八世纪世界三大数学家之一!(另外两个当然是牛顿和莱布尼茨。)

    国外学者的论文引起了国内的重视,进而引起了芜城当地领导的高度重视!开会决定拨款拉赞助修建了梅文鼎纪念馆。在纪念馆落成之时,官方组织了这么个“国际”研讨会,从日本和韩国邀请了几个研究梅文鼎的学者参加。

    芜城只是一个地处内陆的普通城市,虽然在历史上是两千多年的文化名城,但是在当今却并不是很出名的地方。

    当时改革开放刚刚进入向外引进学习的高潮,有几个洋专家千里迢迢突然到访,不论是历史上附属国家奴还是侵略国鬼子的后代,市领导都觉得脸上有光,好像有了天大的面子,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芜城这个地方恐怕没有人要去谋害这几个外国专家,但是市里的保卫工作还是安排的很严密。

    然而我的任务却不是保卫,古处长交待给我一个很特别的不能公开的任务——监视。他要我在公开活动中监视那几个外宾的一举一动,看看他们对梅氏家族的哪些遗物特别感兴趣,以及他们为什么会到芜城来参加这个纯粹是象征意义的研讨会?

    当然我们学校参加市里这次活动的不止我一个,总共有三名老师和三名学生。

    这次活动为什么要芜城中学的老师参加?说来也好笑,洋专家要来,可是在芜城九十年代的大小知识分子当中,竟然找不到几个真正对梅文鼎学术有研究的。别说研究,就连梅文鼎留下《筹算论》能从头到尾看懂的人恐怕都找不到。

    倒不能说芜城没有人懂数学,但是几乎没有人懂得中国传统的数术表达方式。如果说有,倒是有两个人,一个人就是荣道集团的董事长张荣道,梅文鼎纪念馆就是他赞助修建的。但是张荣道不在芜城,也不会出席这样的研讨会。

    还有一个人就是我们学校软硬不吃的老牌特级教师唐卿,也就是教我们政治课的唐老头。唐老头最早不是教政治的,数学和历史都教过,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是他自己要求教政治课,也不知道老头是怎么想的。老头对梅文鼎很有研究,所以这次也参加了研讨会。如果他不参加,恐怕芜城方面就真没有人知道梅文鼎到底有什么学术成就可以研讨了。

    另外两个老师是教导主任方周梓以及我们的班主任柳菲儿。方周梓骨子里对中国古代数学家的论述一窍不通,但他是芜城科协与作协的会员,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学者”,喜欢对古今中外的事情夸夸其谈,尤其是喜欢引用所谓西方公认的科学标准评论我们的祖宗。

    至于柳菲儿老师,是芜城另一大世家的后人,对芜城文化与历史的掌故很了解。这不是在大学里学的,而是他们柳家自己的家学。

    至于三个学生,是配合老师做接待工作的,也就是端茶倒水开门关窗之类的,美其名曰课外学习活动。至于这种活动其实可有可无,也不缺几个服务员凑热闹,古处长是特意找个借口把我安排进来。安排我一个太显眼,总要再找两个学生,古处长要我给他两个同学的名子,他直接问学校点名要人就行。

    古处长要我找两个同学掩护我的“监视”任务。我脑筋一转,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两个人的名子——风君子和尚云飞。我不知道那几个外国专家有什么古怪,但既然古处长找到了我这种人,那么对方恐怕也不是一般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真得小心点,有两个高手在身边才能放心。尚云飞是活佛的弟子,这人人都知道,也不怕他暴露什么身份。至于风君子,我会私下里告诉他小心点,有可能暗中帮我一把但不要露出痕迹。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

    明天就要和柳老师他们一起去参加“梅文鼎学术国际研讨会”的开幕式以及“梅文鼎纪念馆”的落成仪式。这天夜里,我打算去做一件事,就是用化梦之法走到柳老师的梦中。一是为了我和她的约定,关于柳依依的事情只在梦中去谈;二也是为了我接受的这个奇怪的任务。

    国外有学者表示了对梅氏家族先人的关注,但这种关注引起了政府有关机构的警惕,这本身就是不同寻常。柳老师做为芜城另一大世家柳家的后人,参加这种活动,也应该小心一点,不要因此惹什么麻烦,我有责任提醒她。

    当然这么做可能违反纪律,但这种纪律我已经违反过一次了,上次我在梦中就把训练营中的情况告诉了风君子,何况柳老师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要想进入另一个人的梦境,首先要等到她熟睡之后。我并不想偷窥柳老师,但这天夜间,我的阴神还是在她的床前静静的站立,凝视了她很久。她的睡姿很美,细眉微蹙象是在对谁撒娇,这是一个与白日不同的柳菲儿。我还曾见过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她,在我的妄境中。

    心念至此,……醇美的他象一朵含羞的百合。

    熟睡中她细长的睫毛突然开始轻微的颤动,这是人进入梦境的征兆。我看着她,施展入妄之法,走入她的梦中——

086回 无术弄风雅,扫地灭斯文

    (题记:这一卷的篇名是“草木篇”,这一篇题记是本卷的总题记。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然,人不可能无情,只是每人心目中所谓的情都是不一样的。但这句话却隐含着一个前题,那就是草木无情。

    佛家讲六道众生,有禽兽却不含草木。我曾经问过一个古怪的老和尚:“为什么草木不入众生?是否因为草木无情?”草木不会动,不动则无情也是一种答案。结果和尚摇着光头答道:“不是不是,和尚食素不能杀生,如果草木入了众生,你叫和尚吃什么?”

    我看着手中的紫砂壶,打开盖子,水中飘卷着绿色的叶子,散发出茗香。心中突有感慨,也许在草木眼中,人也是无情的。那么就并非是草木无情了,只是彼此所谓的情不同,于是不能同道而谈。)

    ……

    梦境中,她正在校门外朝着学校的方向走来,而我站在校门口等她,远远的和她招了招手。她看见我,走过来问道:“石野,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我找你有事,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要告诉你关于柳依依的事。”

    柳老师看了看四周:“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还会到我的梦里来,在梦中才谈论这件事。”

    “现在这就是梦,我们就在梦中。”我用尽量柔和地语气对她说。

    “什么?我们现在在做梦吗?”她的声音很惊讶!也是。普通人在梦中往往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是的,我有办法证明给你看,你给我一只手。”

    柳老师又看了看四周,然后迟疑的看着我,有点犹豫的伸出一只手。我握住她的手,在她地梦境我的妄境中化转心念。眼前的场景变了。天色暗了下来,四周没有声音,我和她并肩坐在学校操场旁的台阶上,与那天晚上我们交谈时的情景一模一样。柳老师发现了这个变化,惊叹一声:“天呐!这果然是梦!”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她在梦中惊醒了!普通人的梦境不实,受到惊扰很容易从睡梦中醒来,这是我也没办法的事。化梦之时,梦境与妄境同破,她躺在床上醒来,我也自妄境而出。阴神还是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睁开了眼睛。

    柳老师的神色有点慵懒,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她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衣坐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又梦见他了?这个梦是真的还是假地?已经很多次了。”

    听到这里我觉得心头一热。就像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我真正走到她的梦境之中,今天仅仅是第二次,没想到她自己已经梦见过我很多次了!她在梦里经常见到我吗?难道她也在想着我?这对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柳老师打开台灯,披衣*在床头。怀里抱着一个大枕头,在那里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看见了床边书桌上放着纸和笔。想用阴神御物之法拿起笔写几个字告诉她我就在身边,但又忍住了。我不想吓到她,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正在她的睡床边看着她。我只有静静的等,等她再度入睡,进入她的下一个梦境。

    这一等就是很久,她终于关上灯,又钻进了被窝。这一次她睡地不太塌实,被子没有盖严,半边肩膀露在了外面。十二月的天气是很冷的。我可不想看见她冻着,用御物之法替她提了提被子。阴神御物力量很微弱,用被子将她的肩膀盖好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量。她好像有点顽皮地皱了皱眉头,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

    “柳老师,你明天是不是要参加梅文鼎纪念馆的活动?”这一次我怕她又在梦中惊醒,干脆没有告诉她这是梦境。

    “是啊,你不是也去吗?我听说是校领导直接点你们三个人地名子参加这次活动。石野,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参加这次活动是不是有什么任务?”柳老师果然冰雪聪明,这个问题她已经想到了,恐怕不是在梦中想起来的,白天的时候她就考虑过了,只是在梦中问我。

    “是的,是有任务,我的任务就是监视所有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人有什么异常举动。特别是那几个外国来的专家。我觉的这个任务可能与梅氏家族地秘密有关,所以我劝你也小心。”

    柳老师:“我知道了。我们柳家的东西,像你这样的特殊人可能会很感兴趣,你就来偷过。那梅氏家族千年历史一直很神秘,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秘密。我会小心的,但是,更应该小心的是你。”

    有她这句话就够了,不需要我再多说。今天我不打算提柳依依的事情,因为我没有打算告诉她这是梦。我突然想起来风君子曾经跟我玩过的把戏,也想试一试。我告诉她:“柳老师,我记得你有一个蝴蝶形的发卡,明天你能不能戴着这个发卡去?你看见我的时候,把发卡摘下来,拿在右手中?”

    我的话让她很疑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笑道:“如果我看见你用右手摘下发卡,我就会用左手的中指指一指自己的心口,不要问为什么,你明天就明白了。”

    ……

    第二天大清早,我和尚云飞到梅文鼎记念馆去报道,而研讨会下午才开始。我去的时候,风君子与唐老头已经到了,正站在前院中的一处展示品前议论什么。见到我,风君子招呼道:“石野,你来的正好。你告诉我,你们乡下形容人最下流最无耻地两句话是什么?”

    “什么话?我不知道。”

    “我知道!”一旁的尚云飞看见地上有一块断成两截的石碑,接口答道:“踢寡妇门!挖绝户坟!”

    没想到小和尚还会说粗口。我看见了这块石碑前面还立了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梅文鼎墓碑”。只听唐老头说道:“一点不错,就是挖绝户坟!梅氏家族是不是已经没有嫡传后人?怎么把墓碑都挖到这儿来了?还断成两截!你们博物馆实在找不到文物来展览了吗?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这个地方是纪念梅文鼎的还是糟蹋梅文鼎的?”

    我听到这里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事。没想到梅文鼎纪念馆把梅文鼎的墓碑都挖到这展览来了,实在是太过分了!幸亏这些人不知道梅氏禁地菁芜洞天。否则还不知道会糟蹋成什么样子?唐老头和风君子说话地时候,一旁的纪念馆馆长与市文化局局长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他们也没办法,在这里变着法子骂人的几个都不归他们管。

    说话间柳老师也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羊绒大衣,并没有化妆,却显得更加清丽脱俗,自有一番风流体态。我注意到她的发际别着一枚很小巧的蝴蝶形发卡。她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是很无意的用右手摘下了这枚发卡。而我的眼角余光看见了这一幕,悄悄的用左手中指指了指自己地心口位置。柳老师手中的文件夹掉到了地上,她一弯腰又拣了起来。尽量保持着神色的平静。

    ……

    古处长交给我的任务是监视那几个外宾。说是国际研讨会,其实外宾也就来了五个,真正的专家也只有两个,分别是韩国汉城大学朴教授与日本早稻田大学地竹内教授。无论是老朴还是竹内,我都不喜欢!因为这两个家伙看见柳老师的眼神都是色眯眯的。恨不得将眼光贴在她身上的那种感觉。开讨论会以及会下交流的时候,这两个老东西总喜欢往柳老师身边凑,不是夸她长地漂亮就是要送她小礼物,还要请她晚上喝咖啡什么的。柳老师都婉言谢绝了。

    除了这两个老的,另外那三个小地也不怎么样。竹内教授带了一个助手。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姓小林,见人喜欢鞠躬。而鞠躬时神色一片冷峻倨傲。朴教授带了两个助手,一男一女,男的可能是助教,女的是他带的一个博士研究生。那个女的简直就是个活宝,第一天在休息室看见茶几上摆的水果盘,就惊叹一声:“你们中国也有这么大的苹果吗?”*!就那苹果也算大吗?更有意思的是晚饭地时候,在天香酒楼,厨师先上了几个凉碟,其中有一盘是芜城特产高杆白做的香腌菜。那丫头夹起来尝了一口,很疑惑的问道:“你们这里的泡菜,味道做的不正宗,是和谁学的?”

    讨厌归讨厌,我的监视还是丝毫没有放松,很快就发现了有一个人很可疑,就是竹内教授的助手小林。这个人在研讨会上对纯粹数学问题并不感兴趣,不住的问梅氏家族在芜城还留下了什么东西?纪念馆的馆藏中有什么有代表性的文物?我想梅氏家族能够找到的东西恐怕都在这个纪念馆当中了,连梅文鼎的墓碑都给挖来了。我当然没有资格参加会议讨论,我只是一个会场服务和陪同参观的接待人员,也正好方便在一旁仔细观察。

    会议的第二天下午,安排参观纪念馆文物,还有导游负责讲解。没有准备专业导游,对相关历史文物的讲解由柳老师负责。小林听的很认真,几乎每一处地方他都要提问。集体参观之后大家在纪念馆的各个展厅中自由欣赏,我向风君子和尚云飞使了个眼色,他们俩心领神会,都悄悄的盯在了小林的附近。

    小林看似很随意的来到一个展柜面前,这个展柜里展出的就是梅文鼎留下的《筹算论》,一共有十几册线装古书,据说是民间保留下来的原版真迹。只见小林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碰着展柜的木制边框,柜中的古书居然缓缓的一页一页翻开了。他有隔空御物的本领,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和风君子都发现了,然而出手施法的却是尚云飞。他和小林一样的动作,也是伸出一只手,远远的站在展台的另一侧,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敲击放展柜的桌面。尚云飞的手指一动,小林的手指就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停在那里动不了。尚云飞没有学他去动那几册古书,因为他如果去动书的话,两个人的力量恐怕会把书撕烂了。

    两个人出手斗法都是无声无息的,整个展厅中几乎没有别人注意到。只见小林的手背上暴出一根根青筋,一张白脸变成了铁青色。他突然一抬手腕,尚云飞的手指一抖,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展柜表面的那一张大玻璃突然出现了横竖交错的几道大裂纹。展厅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小林趁机缩回手,若无其事的闪到一边。

    “中国的玻璃质量真差,连博物馆都这样!”那个韩国来的女博士凑过来乱发议论。

    “金小姐,你说什么?”风君子凑过去问她,看他的表情面带微笑,我就觉得他可能要使坏。

    “我说这里的玻璃质量差,纪念馆的展台自己都会碎。”她的话音未落,风君子突然向后一招胳膊,悄悄的抓住我的一只手,就听面前“啪”、“啪”两声脆响,她眼镜的两个镜片都无原无故的碎成了蜘蛛网的样子。风君子终于忍不住作弄人了。

    金小姐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摘下眼镜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君子仍然是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些个奸商!金小姐的眼镜一定是在中国配的吧?”

    “嗯,是的,是的,前几天在北京配的。”金小姐有点狼狈的答道。

    “金小姐穿的这双皮靴好漂亮呀?在哪买的?”风君子仍然没话找话。

    “汉城。”金小姐正在看眼镜,随口答道。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兹兹两声,两只靴子的脚面上同时开了两道大口子,袜子露了出来。我的眼神尖,看见她右脚上的袜子最前面还有个破洞。

    金小姐又吓了一跳,赶紧蹲了下去,用手捂住脚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风君子还没完,接着问道:“金小姐的腰带哪里买的?也是正宗韩国货吗?”

    “行了行了,你别太过分了!出格了也不好,人家毕竟是个女的。”这是尚云飞凑过来悄声劝风君子。风君子这才松开了我的手,否则那位金小姐还真不知道怎么走出这个展厅呢。

    玻璃柜一声脆响,金小姐两声惊呼,惊动了其它人,纷纷过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风君子见周围的人多了,故意大声的问尚云飞:“云飞,你知道在《三国演义》中,张飞是怎么骂吕布的吗?”

    “三姓家奴!”尚云飞答话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我们班这两大骛人平时矛盾不少,但一致对外的时候配合还是很默契的。远处的唐老头看着他俩,笑着摇了摇头。

    经过这么个插曲,那个日本来的小林也知道了周围有厉害的高手,自己暴露了行迹,没有再轻举妄动。不过他今天的这种行为,我最后是要写到给古处长的报告中的。

    ……

    我们三个学生在参加这次活动之前,教导主任方周梓就把我们叫到一起教导了一番。他的意思大概是中学生守则上的一条“遇见外宾,要不卑不亢。”他还想给我们解释什么叫不卑不亢。结果风君子指着尚云飞说道:“方主任,我知道,尚云飞地样子就是不卑不亢。”

    风君子说的太形象了。尚云飞这个没受戒的小喇嘛,平时不论遇到什么事几乎都是一种表情,淡淡的,不媚也不傲。风君子这么说。搞得方主任反而没话可说了。他又叮嘱了我们几句,总之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丢脸等等。方主任叫我们注意不要丢脸,结果在最后一天晚宴的时候他自己却做了一件大大丢脸地事。

    研讨会时间不长,前后不过三天。第三天闭幕之后,照例由当地领导设宴款待。由于古处长的安排,我们几个学生也混上桌吃了一顿,当然位子在宴会厅的最角落。这天的晚宴,方主任、唐老头、柳老师和朴教授、竹内教授坐了一桌,桌上其它几个是有关部门的领导。方主任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显得比较兴奋,话比较多。说着说着他放下酒杯,感慨道:“这三天的研讨会,我很有收获,我写了一首五言律诗。”

    “好好好。方先生念来听听。”旁边有人随声附和。

    方主任清了清嗓子念道:“证道存疑处,立志常问古。……”

    五言律诗一共八句四十字,方周梓刚刚念出了两句就听唐老头大声打断他道:“方主任,不着急做诗,来来来。赶紧喝酒。”

    坐在他身边的文化局长不解道:“好诗呀!方老师好学问,我正等着听完呢。”

    我在远处也听的莫名其妙,朝这边看了过来。只见那两位国外来的“汉学家”朴教授和竹内教授,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有不易察觉的轻蔑神色。这时风君子大概是从外面上洗手间回来,小脸已经喝地红扑扑的了。他走过方主任身后的时候,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方主任,你那首什么诗,用了仄韵,而且第二句是孤平调,自古以来的律诗没有这么写的。韵律格调都错了,实在算不上诗!”

    风君子说完话没理他就走回我这一桌,搞地方主任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只有对柳老师说道:“小柳,什么是孤平调?”

    柳老师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答道:“你刚才第一句‘证道存疑处’音律是‘仄仄平平仄’,那么律诗体的第二句应该是‘平平仄仄平’。结果你那句‘立志常问古’却用了‘仄仄平仄仄’。律诗一般不压仄韵,方主任一定要这么用韵也没关系,但绝对不能出孤平调。你那第二句中只有一个平声字,这种句子读出来一点格律感都没有,是律诗体最大的忌讳。因为那样只能是五个字连在一起,不能算是一句诗。”

    这时候文化局长怕方主任没面子,和稀泥道:“现代人写诗,哪有那么多讲究!”

    唐老头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在桌上一顿酒杯,肃声道:“要是写散文诗还是现代诗,怎么胡扯没人管,但是要作五言律,就要按照音律规矩来,你不会,就不要丢那个人!前几天我看电视,看见一个大领导接见外宾,居然也自己作了一首古诗送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文法给读破了,我那个害臊啊!……想附庸风雅结果斯文扫地啊斯文扫地!”

    唐老头这么说话,吓的文化局长也不敢接口了。方主任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有低头喝闷酒,后面还有六句诗就这么咽回去了。这时候竹内教授举杯敬酒,没有理会其它人,只敬了柳老师和唐老头。敬完之后,他居然端着杯子又来到我们这一桌,敬了风君子一杯。风君子也不推辞,笑眯眯的和他一起干了。

    晚宴之后,研讨会就结束了,我刚刚准备松一口气,不料风君子在我耳边悄声道:“石野,你的任务,今天晚上恐怕才是好戏开场。我和尚云飞帮你盯着那个鬼子小林,你晚上来自己盯着纪念馆,如果有事发生,恐怕就在今天。”

    ……

    梅文鼎纪念馆是一座典型地仿古徽派建筑,房顶上立着高高的马头墙,院落四周的建筑都用回廊连接。徽派建筑的色调以肃穆为主,廊柱和窗门漆成不耀眼地棕红色。而墙壁一律刷白浆,房顶上铺黑色的细瓦、灰色的瓦当。远远看去,只见黑白两色,在夜间,显得静悄而神秘。

    而我正坐在纪念馆西展厅的房梁上,将身体隐藏在梁柱之后。闭息凝神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一道静止的阴影。为了今天夜里能够隐藏身形,我还特意去昭亭山从柳依依那里借来了锁灵指环。戴着锁灵指环,就算是修行界地高人,如果不是站在我面前,恐怕也不容易发现我。这座纪念馆刚刚落成,其实也就是一个形式,并不真正有人重视,展厅里也没有安装什么红外线探测器之类地电子防盗报警设备,要偷东西并不难。

    潜伏的感觉并不舒服。时间似乎过的相当慢。这对人的心理素质是个考验,我曾经在训练营中接受过简单的狙击手培训,披着伪装在臭气熏天的烂泥溏里趴了一整天,相比之下,现在还不算难过。只是觉得很无聊。无聊中我甚至想阴神出游去看一看,但是我很快发现了锁灵指环的另一个用处──锁神,只要戴上它,我的阴神离不开身体。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而这个时间,正是所有人睡的最沉的时候。我有点疑惑,风君子是不是猜错了?今天晚上这里没有事情发生。也许是风君子和尚云飞把那个小林盯住了。他来不了了。正在这时,我感觉到空气中地一阵波动。这波动是无声的,有什么物体正在悄悄的接近。

    有人来了!我很快就看见了这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连头发也包裹在里面,看不清面目,只觉得身形有点矮小。他不是从地上来的,是从正厅房梁那一边爬过来地。我有点紧张,因为再走几步他就会发现我。结果他并没有发现我。最近的时候他只与我隔了一根柱子,就在这时他顺着柱子轻手轻脚的爬下了地面,动作就像一只猫。

    这人没有犹豫,直接就向一张展台走了过去,就是白天小林曾经碰过的那张展台,里面放的是梅文鼎十三卷《筹算论》地古版。直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包袱,打开包袱,居然是十几册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古书。这小子,原来是想玩调包计!

    我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在上面看着他。拿贼拿赃,我要等到他偷完东西之后再堵他。只见他双手扶住展柜,展柜上的锁轻轻地发出“咔”的一声响,开了。他揭开镶着玻璃的柜面,将那十几册书拿了出来放在包袱里,又将自己带来的古书放回展柜,重新将柜子恢复原样。他收拾起包袱转身又向我下面的这根柱子走来。我已经准备好出手了,就等他脑袋冒上来的那一瞬间给他一下。

    就在我准备出手的那一刻,情况发生了突变!只听展厅后侧的窗户一声响,无风自开,一条人影如电飞了进来,直扑那人的身后!*,居然外面还有人,幸亏我刚才没有轻易出手暴露藏身之处。

    后来者短衣打扮,然而看头发是个高簪道士。那道士扑向黑衣人,黑衣人反应也非常敏捷,身后有响动立刻转身五指如钩向后回击,同时身形急退,避开了来人地扑击之势。两条人影在展厅中央一交错,只是沾了一片衣角而已,只见道士一挥衣袖,黑衣人就飞了出去。眼看黑衣人撞上墙壁,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他在空中一转身,几乎是非常勉强的将身形定住,贴着墙滑了下来。

    黑衣人口中发出一声娇呼,似乎是吃了亏。听见声音我吃了一惊,这人居然不是日本来的小林,而是韩国来的那个女博士金小姐!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看那金小姐,简直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跑到这里充大头蒜,还闹了不少笑话。搞了半天,这个人埋藏的很深,我怀疑谁也没怀疑到她头上。

    只见金小姐落到墙边,那道士欺身而上就要去拿她,突然又向后急退了回来。只见金小姐身体四周突然飞出一片点点银光,就像在黑暗中飞舞的一群蝴蝶,向道士追去。我看清楚了,这些银光是一种类似于暗器的回旋镖。银镖能在空中追着人飞舞,应该相当修行人的一种法器。但我从未见过这种法器,一般来说斗法时一人只能御一器,这个女的怎么一出手就是一大片?

    银镖带着破空的声音去势很疾,如果身上挨一下恐怕伤的不能轻了!那道士也不敢大意,脚下踏出一种奇异的步伐,身形快如烟雾,在大厅中央闪来闪去,银镖始终不能近身。那金小姐见道士身法奇异,口中又连叱几声,纵身扑上前去,双手一分,空中飞舞的蝴蝶突然散开,就像悬停在四周银色的星星。这悬停只是瞬间,然后又向着中心的道士四面合围飞射而去,这一下道士凭步法是闪不开了。

    我正在为道士担心,心中疑惑他为什么一直空着手不亮法器?此时就见那一片银色的飞镖都在道士周身一尺远处停住了,而且还在不住的挣扎颤动。仔细一看,只见道士伸出了一只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一枚飞镖。这一枚飞镖被夹住,满天飞舞的银镖全部被定住了!原来这一片银镖不是很多件法器,只是一件法器,只是分成了很多部分。

    两个人进入了一种相持的状态,只见金小姐张开的两只手臂想尽力的合在一起,可是怎么样也合不上。道士伸出的那只手臂也在轻轻发抖,那枚银镖在他手指间挣扎,仿佛还发出轻微的嘶鸣声。道士见此情景,空着的另一只手终于在袍袖中缓缓抽出一样东西,是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这短剑没有光泽也没有锋芒,如果拿在别人手里我几乎要以为是小孩的玩具,因为那是一把木剑。

087回 媚眼客欺主,随意却成谶

    金小姐见道士抽出法器,也知道情况不好,刚才她已尽全力,而道士好像才刚刚准备动手。只见金小姐口中又发出一声低喝,听声音带着几分痛苦,双手用力一击掌,那道士周身的银镖都发出一阵爆裂声,道士松开手,一挥木剑,向后连退几步,此时银镖失去控制纷纷落地。

    就这么一个空子,金小姐已经纵身而上,跃上了房梁──这个丫头,连法器也不要了,想带着东西逃跑!只可惜,她逃跑选择路线不对,你说上哪根房梁不好,偏偏要选我藏身的这一根,我也不得不出手了。我没有用青冥镜,这种情况下出手暗算用不着动法器,直接伸手施展“三十六路擒蛇手”中“截脉”与“扭筋”两招。她脑袋刚刚冒出来,我左手一扣她的上臂,把她的身体在空中扭了一个凯,同时右手如刀,正斩在她的后脖子上。我出手与一般的习武者不同,触碰到她身体的同时,双手灌注着真力。

    我感觉她的修为本来就在我之下,也丝毫没有防备到我的暗算,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失去了抵抗能力,让我给扔了下去,软软的倒地不起。下面的道士显然也没有想到梁上还有一个人,桃木剑脱手凌空指着我的方向,同时身形向后连退几步低喝道:“梁上何方高人?”

    我轻笑着答道:“泽仁道友。别来无恙啊?”

    今天晚上来地都是熟人,后来的那个道士正是我在齐云观认识的泽仁,也是正一门和曦真人的弟子。他刚进来的时候我没看清,但是一挥衣袖将金小姐打飞的时候我就认出他了。也就是他这种武道双修地高手,才敢以身形步法与对方的满天银镖周旋,到最后才抽出法器。我对泽仁的印象一直不错。虽然不明白他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既然现身,首先还是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

    “小师叔!怎么是你?”泽仁也听出了我的声音,很是惊讶。他收起了木剑,垂下手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一边。

    见泽仁没有敌意,我也跳下房梁,站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说道:“泽仁,你不要叫我小师叔,称呼我道友就可以了。”

    泽仁的神色还是很恭敬:“小师叔。泽仁不敢不敬,门中辈份还是要守的。”

    “守什么辈份,我和正一门有什么关系现在还说不定呢。”

    泽仁语气有点疑惑的问道:“小师叔,您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泽仁:“守正掌门已经出关了。”

    我吓了一跳,心想这下我地麻烦来了。赶紧问道:“你见到正一真人了?他怎么说的,我早说过我没见过他。”

    泽仁:“小师叔,别开玩笑了。我没有见到师祖,但我师父和曦真人与师伯和锋真人特意问了他老人家你的事。他老人家亲口说与你确实有师徒之缘,只是未定正式的名份而已。……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叫你师叔,难道还要我叫你前辈不成?”

    泽仁的话说得我如坠云里雾里。守正真人出关了,而且还帮我圆了谎!这个老道士。是不是年纪太大老糊涂了?守正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我自己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就更别提什么师徒之缘了!然而这话我却没有办法去问泽仁,要想搞清楚地话,只有找机会去问守正真人本人了。想那泽仁也是很尴尬,他年纪比我大多了,确实不好叫我前辈,连师叔这两个字前面还要加个小。

    想了想也想不清楚,还是不想了吧,我问泽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对这个女人出手?”

    泽仁:“禀报小师叔。我是奉师命前来维护此地清静。……正一门弟子不久前发现,有境外修行人进入芜城,身份和行迹都可疑。我师父命我暗中关注,我跟踪这个女人来的,她果然出手盗取梅氏家族的遗物。……只是没想到小师叔你技高一筹,早已在此守株待兔,要不是刚才你出手,差点让她跑了,那就要多费一番手脚了。泽仁让小师叔见笑了。”

    原来如此!金小姐这些人跑到芜城来,不仅引起了古处长背后的国家机关的警惕,修行界也发现了可疑之处,正一门也插手了。我又问泽仁:“你们发现可疑地人有几个?”

    泽仁:“有两个,一个男的,从日本来的,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女子了。我今天晚上碰到了广教寺地尚云飞小师叔,他说我不用管那个男的,他自然会盯着,我就到纪念馆附近来看看,结果发现了这个女子意图不轨。早知道有小师叔和尚云飞一起插手,泽仁就不必现丑了。”

    我说尚云飞这回怎么也主动管起了闲事?算起来他也是芜城的修行人之一,这种事情还是要插手的。而风君子,没事也喜欢凑热闹,再加上我和泽仁,都凑成一桌麻将了。想想那个小林和这个金小姐够倒霉的,本以为自己本领不俗,有超出常人的能力,想在这里悄悄做点勾当,不料却落入到人民群众的天罗地网之中。

    我又问泽仁:“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泽仁规规矩矩的答道:“我不知道,师父只要我暗中留意,没有告诉我如何处置这些人。既然小师叔早有准备,人也是小师叔擒住的,就全凭小师叔处置。泽仁就不能做主了。”

    泽仁倒是推地干净,一切让我做主。这个姓金的女人确实不太好处置,象泽仁这种修行人,也只能暗中出手阻止她地行为。最多再警告和惩戒一番。既不好把她杀了,也不便把她抓起来,更何况她现在大小是个外宾,如果莫名其妙出了意外会惊动芜城官方。而我呢?如果我处置她原本也不难,直接交给古处长就是了,任务本来就是古处长给我的。

    可是泽仁一插手情况就变的复杂了。我既不想让泽仁知道我和古处长的关系。也不想让古处长了解太多修行界的事情,尤其是与我有关的事情。如果把她交给古处长,她一交代今天地事情经过,古处长那些人很难不起疑心。我脑筋飞快的转动,当下有了个打算,抬头对泽仁说:“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回去告诉你师父,叫他小心不要走露什么风声,更不要和别人提起你在这里见过我。”

    泽仁点头道:“我明白,红尘内外自有界线。”说话间一招手,刚才金小姐发出的满地银蝶都飞了起来。落在他的手中。他递给我又说道:“这是那个异国女子的法器,虽然威力不大,但十分奇妙,小师叔你收好了。泽仁告辞了,你一切小心。”

    泽仁说完话一纵身又跃出了窗外。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展厅中只剩下我和躺在地上的金小姐,周围的一切物品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几乎都不敢相信刚才这里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那金博士用地法器一共九枚,都是一样的银色四棱薄片。样子还真像蝴蝶。看质地非常坚韧,颜色接近于半透明,却轻飘飘如纸片一般没有半点份量。很难想像这样的东西在空中飞舞能发出强劲的破空之声。修行人法器的威力当然不在于器物本身地轻重,而在于操纵者的法力。我感觉到可能是好东西,我没收了,有机会找风君子看看。

    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没有再发现博物馆中有其它的潜伏者,这才走到金小姐身前,将她腰间的那个包袱取了下来。她轻轻哼了一声,身体还挣扎了几下。这女子身子骨还真经折腾,刚才我下手不算轻。她居然没有晕过去。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把她交给古处长了,她如果听清了我和泽仁刚才地谈话,再和古处长一交代,有麻烦的可是我。

    我在她身前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金博士,你不要装死了,我出手轻重我知道。”

    只听她口中又发出了几声轻微的痛呼,睁开了眼睛,却仍然躺在那里没有起来。她看着我,换了一副楚楚可怜地神情,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眨着眼睛说道:“这不是石先生吗?你夜里怎么会来这里?你也对纪念馆的东西感兴趣吗?”

    “我对这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我对人感兴趣。我等在这里,就是早知道有人手脚不干净,果然让我等到了。金小姐,你就别装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要偷这些古书?”我举着那个装书的包袱问她。

    金小姐看着我,突然笑了,笑的还很娇媚:“你是来等我的?我刚才还看见了你的一个同伙,你们也是来拿东西的吧?既然我输给你们了,东西我就不要了,就当我没看见,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这个女人居然把我也当作贼了,说实话,大半夜不睡觉躲在房梁上确实也不像保安。我看着她也笑了,尽量使自己地笑容显的比较邪恶:“就算我是贼,也用不着偷自己家的东西。这里是芜城,我是芜城人,有责任保护这个地方的太平。……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都不是普通人,像我们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去做个小毛贼的。你最好老实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就把你交给安全部门处理。”

    金小姐:“你是警方的人?”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就看你怎么配合了。”

    金小姐:“如果我说实话,你可不可以放了我?”

    “可以!看你的表现了。”我回答的很干脆。

    金小姐:“其实我是受雇于人。我在汉城的时候,有人花重金找到朴教授,安排我当他的助手来这里取一样东西,就是你手里拿的这几本书。”

    “什么人雇的你,这几本书又有什么用处?”

    金小姐:“我不知道,雇我的人没有露面,只是通过特殊的方式找到了我们的组织。至于这些书,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组织给了我这些书的赝品,说我到了地方如果见到真品,就悄悄的换掉。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她刚才出手应该是有修行的人,而她口中所说的组织,恐怕就是我们所说的门派。我又问:“你最好说清楚一点,你是什么组织的。”

    金小姐摇了摇头:“这我不能说,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我想你也有你的规矩。”

    她所说的规矩大概就是不能泄露师门秘密之类的吧?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但我还是想试试,尽量使自己的笑容显得狰狞,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衣服的前襟,口中恶狠狠的吓唬她道:“你有什么规矩,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现在对你的回答不满意。我有三十六种扭人筋骨的手法,刚才在你身上只用了两种,你还想试试其它三十四种吗?”

    金小姐的神色突然显的很害怕,身体本能的往后一缩,我的手将她的衣襟拉开了。只听“呲”的一声响,从胸口到腰间衣服给我扯出来一个大口子,我大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这件夜行衣的质量太差,以我的手劲,她这么往后一退,连铁皮也能撕开。这个女人居然是真空上阵!除了外面罩的这件黑色的夜行衣,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从乳房直到肚脐,光溜溜我看的一清二楚──我猜她下身恐怕连袜子也一样没有穿。

    她的神色好像很害怕,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显的娇滴滴的,惊怯中带着挑逗的味道:“既然落到你手里,我再反抗也是没有用的,你有多少种手段,就都用在我身上吧。”说着话还故意朝我挺起了裸露的胸脯,散开的衣服从肩头滑落。

    *!居然要使美人计,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经历过色欲天劫、妄心天劫考验的石野石真人!看这个金博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典型的高丽女子面孔,弯眉小口长的倒也有几分秀丽。尤其是看身材,凹凸有致,苗条修长却不骨感,很是勾火。如果换别的场合或者别的人,弄不好还真是顺水推舟把她就地正法了。

    我收起了笑容,松开手,看着她道:“金小姐,这件夜行衣是哪生产的?质量不怎么样啊?”

    我松手,她扶地坐了起来,用一种看似无辜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衣服?不好?那我把它脱了好不好?”只见上衣已经完全从肩头散落,小腹以上,就如新剥的嫩笋。静夜无人,只有这女子对我展现裸露的身躯,还用那种眼神看我。这娘们,够淫荡!

    有些女人,总相信自己的身体是一件武器,比那漫天飞舞的法器还要厉害。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显的心计深沉,还真不能随便碰。我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金小姐,我告诉你,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呢,女人我见得多了,就你这样的,我还提不起来什么兴趣。你要是再挑逗我,小心我先奸后杀,杀人灭口!”

    金小姐闻言面色一寒,随即又恢复了娇滴滴的模样:“有没有兴趣,试过了才知道。看你小小年纪,居然那么坏!……你先把我地洒银珠还给我好不好?”

    傻淫猪?这就是那些银色法器的名子吗?怎么那么难听!幸亏我没有头脑发热把她那什么,否则我不也成傻淫猪了!我眯着眼答道:“你是说你刚才扔到地上的那些东西吧?你千里迢迢跑到芜城来,我们芜城人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总要留下一点纪念品才算懂事吧?”

    我既不想碰她,也不想把东西还给她。她看着我露出了一脸委屈的神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只听她撅着嘴说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不怎么样,把衣服穿好,现在就可以走了。你记住了,今天晚上地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你和任何人提起,小心我扭断你的四肢。还有,以后到中国来,最好老老实实安分守已。你勾引男人主动献身我不管,但是你乱动东西就不行了。别以为你有两下子。就你那点道行,在这里连一盘下酒菜都算不上。”

    金小姐站起来,掩好衣服很狼狈的走了。我自作主张放了她,只留下了她的法器和她要偷的东西。这回她可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修行人的法器不是一般的物品。失去了很难找到代替的东西,它比世上的金玉珠宝还要珍贵。这就算我给她的教训。我之所以放她走,是不想因为她泄露我以及芜城修行界地事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手里的这十三卷古版《筹算论》。

    这些古书。躺在纪念馆的展览柜中只是一个摆设,恐怕再放几百年也没有人去看它。如果不是有国外的学者这几年在研究梅文鼎,这一家纪念馆也不会存在。然而却有不少人在暗中争夺它,甚至是来自国外地修行人士。难道这里藏着梅氏家族的秘密?或者这里有对修行人有用的东西?无论如何,这些书不应该放在这里,就像梅文鼎的墓碑不应该出现在纪念馆里一样。我要把它拿回到菁芜洞天去,物归原位。当然,有空的时候我自己也研究研究。

    我感觉到这些书可能很重要,或者隐藏着什么大秘密。而这些秘密古处长等人毫不知情或者并不感兴趣,否则也不可能就这样毫无保护地放在这里。这一次是我出手阻止了金博士还有小林那些人,但下一次呢?我总不能天天晚上在这里看着。金小姐已经用赝品换掉了原本。展厅还是原来的样子,正好方便我拿走。

    ……

    第二天,我给古处长交了一份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这一段时间我监视地结果。我是这样告诉他的:我发现日本来的小林和韩国来的金博士行迹可疑。在展厅自由参观时,我发现小林用手指敲展柜的木框,展柜里的《筹算论》就一页一页番开了。当时金小姐也站在展柜另一边,双手也有动作,结果展台的玻璃面就自己裂开了。昨天夜间,我发现金小姐去了纪念馆,后来我不小心让她发觉了我在跟踪她,她自己又回去了。

    这份报告有真有假,展厅里确实发生了那件事情,而小林和金博士也确实来历可疑。我这么说,也算尽到了我自己的责任,既告诉了古处长什么人有问题,也告诉了他这些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某种程度上都是实话。令我意外的是,古处长似乎对我地报告内容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明显应付的表扬了我几句,接下来,他皱着眉头交给了我另外一个任务。

    新任务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他叫我保护日本来的小林的安全,直到他离开中国境内为止。我在训练营里的特长就是能挨揍、能穿墙、不怕黑暗。他要我保持小林,意思很明显,就是当小林遇到危险时,我要及时挡在他的身前,还有带着他快速脱离险境。听完了之后我很不解,皱着眉头问古处长:“为什么要我保护他?派武装警察不是更合适吗?再说这个人在芜城当地无怨无仇的,又有谁要害他?”

    古处长:“前天我收到另一个特别行动队员的报告,芜城有人要找小林报私仇,而且这个人身份很特殊,具备常人没有地能力。对于异能人士的防范与控制。通常是由我们来负责的。你放心,小林明天就要离开芜城去上海,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乘飞机回国。只要他这一路不出什么问题,芜城市的这次活动就算圆满结束了。我不管他在中国有什么私人恩怨,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闹出什么外交事件!”

    “那我怎么保护他?”

    古处长:“明天外宾要走。市里会派三辆车送他们去上海,上午出发,下午的班机。你就算送行人员,和小林一辆车,路上注意点。”

    “还有别人配合我吗?古处长你手下好像不只一个人。”他刚才告诉我这件事是手下另一个特别行动队员的报告,由此看来,在芜城,还有别地人为古处长这个机构工作。只是我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少,又是谁?因为我们都是古处长单线联系的。

    古处长摇了摇头:“别人的身份,不方便。也不好安排,只有你最合适。你可以再找一个人陪着你,你这次在纪念馆不是也找了一个同学掩护你吗?那人叫尚云飞对吧?据我所知是广教寺活佛的徒弟,这次你再找他和你一起去送小林,可不可以?”

    既然古处长这么说了。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再找尚云飞说一说,看他肯不肯帮忙。就算他不肯帮我的忙,古处长再想办法以学校的名义派他去,他也是推辞不掉的。我现在感兴趣的就是,究竟是什么人要找小林的麻烦?我直觉判断可能是芜城地修行人。如果是这样我才懒得管呢,本来就看小林不顺眼,有人教训教训他也好。可气的是。古处长居然要我去保护他,这简直就是个汉奸的任务。

    ……

    “风君子,你知道芜城修行人当中,有什么人与那个日本来的小林鬼子有仇吗?”这是在中午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到了风君子,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告诉了他古处长派给我地新任务,然后问了这个问题。

    风君子:“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你呢。我刚听说明天你和尚云飞继续参加市里组织的课外活动。居然是去送外宾去上海。……我觉得古怪,就去找人问,结果还真有人猜出来了。如果说和日本人有仇,又是修行人的话,那么在芜城,那只能是九林禅院了。我去找韩紫英,韩紫英告诉我最好去找法澄问问,一问之下,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风君子:“要找小林算帐的人你恐怕不是对手,也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是九林禅院地方丈法源。我找到法澄的时候,法源已经离开了九林禅院,估计会在半路上等小林。法澄本来想劝法源不要做这件事,可惜没有拦住。”

    “法源大师!他怎么会这样?”我万万没有想到要找小林的人会是法源,这样一位有道高僧,怎么会纠缠私人恩怨呢?

    风君子叹息道:“这是国恨家仇。法源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他去世地二师兄法泠。这法源的脾气与法澄不同,性情刚烈,想出手的时候就会出手,在昭亭山你也领教他的脾气了。”

    风君子说的法泠,就是法源的二师兄,也是芜城著名的抗日英雄王金泠。听到这里我不解的问:“王金泠去世快五十年了吧?那小林才多大岁数?怎么可能与当年的事有关?”

    风君子:“小林是个修行人,日本也有这些修行流派,你知道吗?”

    “我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风君子:“那你知道法泠是怎么死地吗?”

    “不是死于战场吗?”

    风君子:“战场上也是人与人相斗。那法泠的一身神通虽然不能对普通人施展,但是如果自保恐怕不算问题。可是法泠死了,死于敌人手下,而且对方也不是普通人,据说是来自日本伊谷流的数位高手。……修行人参与战事本就不该,随军入侵他国就更是犯了天下戒律。法泠虽然还俗从军,可是在战场上也从不用神通杀人,没想到却被对方的道法暗算。”

    “你是说……那个小林鬼子是日本伊谷流的弟子,与九林禅院有门派之仇?”

    风君子:“你是越来越聪明了。那法源听说有伊谷流弟子又到了芜城,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拿着九环锡杖就走了。我估计会在路上等小林,至于见了面会怎样,我就不清楚了。”

    “可是古处长现在要我保护小林,我怎么办?”

    风君子突然笑了:“你不是法源的对手,不过古处长要你保护他,你就保护他,尽力就是了。如果你尽了力仍然保护不了小林,谁也不能怪你。你说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就让法源教训他?”

    风君子:“放心好了,法源虽然脾气不好,但绝非滥杀无辜之人。我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我想他绝不会杀小林,也不会出手伤你的。”

    “尚云飞明天也去,这怎么办?”

    风君子:“你不用替他担心,他比你懂事多了,自然会处理的很好的。你只要注意一件事就行了。”

    “什么事?”

    风君子:“保护法源。”

    “法源比我厉害多了,你还要我保护他?”

    风君子:“你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这本是修行界内部的事情,你那个古处长怎么会知道?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法源去找小林鬼子的麻烦我们自然拦不住,可是事后呢?如果事情闹大了,而且法源暴露了行迹,恐怕会有后患。所以你要尽量找机会把法源引开,不要让别人发现他。我想尚云飞也会这么想,到时候你尽量配合就是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注意。”

    “什么事?”

    风君子:“你留意一下,那个古处长手下还有什么人?最重要的是,是什么人告诉他有人要找小林的麻烦?”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没事我先走了。”

    风君子:“你等等,还有一件事。”

    “你有事不能一次说完吗?一件又一件的。”

088回 春风化丝雨,落叶成秋泥

    风君子笑了:“这一件事情你可催我很久了。我明天就要把阿秀放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

    “你终于要放人了,明天吗?”

    风君子:“你前脚去上海,我后脚放阿秀。阿秀回来之后,你怎么和她相处,心里有打算吗?”

    “这个,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想不明白。”

    风君子:“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处罚她的,你就别再怪她了。至于今后,你暂时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这层窗户纸还是不要捅破的好。”

    ……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床了,为了赶飞机的时间充裕点,小林等人出发的时间很早。虹桥机场飞往日本的飞机是下午四点,而去韩国的飞机是四点半,所以朴教授与竹内教授是一起出发的。市里派了三辆车,两辆中巴和一辆奥迪轿车。坐车的时候不知道谁的安排,我和尚云飞都坐在了奥迪骄车的后面,一左一右把小林夹在中间。而两辆中巴车也是一前一后将奥迪车夹在中间。

    出发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韩国来的金小姐,她垂头丧气的,也不开口说这个说那个了。她看见我的时候眼神很闪烁,总是想躲闪。我有点想笑,这个女人终于老实了!小林似乎已经得到警告,我们安排他坐在奥迪后排的正中,他也只是鞠了躬说声谢谢。没有多说一句话。

    从芜城到上海走近路有二百五十公里。这段路程不远不近,但是途经不少山区,并不是很好走。九十年代初地时候,华东一带的高速公路网还不像十几年后那样通畅,公路交通还是主要依*破破烂烂的国道和省道。因此车速不可能太快,司机预计需要六个小时才能到达虹桥机场。

    旅途很是无聊。我和尚云飞偶尔聊几句,话也不多。坐在我们中间的小林会说汉语也会说英语,但说的都很一般,那发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简单说了几句也觉得很无趣。这种情况让人昏昏欲睡,可是我和小林心里有事都睡不着。车上备有饮料,我就劝小林喝饮料,小林不喝别的只喝矿泉水,无聊中一口又一口喝了一大瓶。

    水喝多了问题就来了,大概是在安徽与淅江交界地地方。小林突然要求要下车方便一下。司机停车,让他自己到路边的树丛中找个地方方便,我们这辆车一停,其它的两辆车也都停了下来,也有男同志下车钻到路边树丛里去小便。

    我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小林。他方便我也得跟着。下车一看,这段公路是在一个山腰中穿过,两边都是密密的树林。小林钻进树林找一个树根小便,我和尚云飞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就像看押一个犯人。这架势让小林直皱眉头。却又没说什么。他有点害羞的解开裤子掏家伙就要给树根浇水施肥,看神情很是扭捏。*!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他把老二掏出来。我差点忍不住笑了。难怪他不好意思让弟弟出来见人。看这小林人长的有模有样的,可是老二实在有点羞于见人,比一根香烟粗壮不了多少。小林对着树根小便,我在一旁偷笑,此时就听尚云飞低呼一声:“不好,石野,保护小林先生。”

    话音未落,就听“喀”地一声响,小林面前的那棵树突然从根折断。对着他劈头盖脸就压了过来。我和尚云飞早有警觉,一人拉着他的一只胳膊,飞速的闪到一边。可怜小林先生,裤子还没来得及拉上,小弟弟就在外面晃着,裤脚也被打湿了。

    我们刚刚闪到一边,就听身边又传来树木的断裂声,一左一右两棵树成剪刀状倒了下来,直砸向我们地头顶。这次不用尚云飞提醒,我们拉着小林向前就跑,脚下速度飞快,远远就到了林间的一块空地上,此时身后还接连传来几声树木倒地的声音。

    这个地方已经离公路很远,是不大不小的一块空地,周围全是高大茂盛的树木。这时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小林胳膊,他赶紧抽空系上了裤子。小林地裤子刚系好,就听见有人念诵佛号,抬头看去,一个披着袈裟的僧人从面前的树林中走了出来。僧人手中地九环锡杖叮当乱响,来者正是九林禅院的方丈法源。

    刚才变故突生的时候,我就想到是法源出手了,记着风君子的提醒,拉着小林就往树林深处跑。没想到尚云飞和我的动作一致,我们一左一右把小林拉到这片空地上,法源正好出现。

    法源出现,小林愣住了,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法源没有理会我和尚云飞,而是指着小林问道:“这个年轻人,你就是伊谷流的弟子吗?”

    这时我一纵身拦在小林的身前,装作不认识法源的样子,朝他喝道:“哪来的和尚?你有什么事情?这位小林先生是日本来地贵宾。”

    法源面无表情看着我,开口道:“我有事情要和伊谷流了结,你不要多管闲事,请你让开,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有事说事,不要乱来。我是市里派来护送外宾的人员,有责任保护小林先生的安全。”我仍然拦在小林身前。

    法源也不说话,直接一挥手,手中的禅杖向我飞来,到面前的时候,禅杖在空中打了个旋,杖柄倒转打向我。今天我空手没有带任何法器,看法源出手也只是御器直击,没有施展其它任何的法术。我总要做个样子,当下双手挥出,封住门户。去挡禅杖地来势。双掌击在禅杖上,就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就像炮弹爆炸时的气浪冲击波,将我整个身体卷到空中飞了出去。

    很不幸,我的后背撞上了一棵大树,就听喀呲一声。树断了,我也跌落到地。金龙锁玉柱的身体,自然不会因为一棵树而受伤,但此时我见好就收,一抚胸口,作出痛苦万分的样子,倒在地上挣扎着就是不站起来。

    小林见法源出手如此凶悍,手伸到兜里想掏什么东西。这时尚云飞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对法源说道:“这位大师。无故出手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尚云飞没有叫法源地名子,法源也没有叫他的名子,而是冷冷说道:“怎么,你也要为这个倭人之后和我动手吗?”

    尚云飞:“我既然一路护送这位先生。就不能眼看你出手伤他。”

    法源:“你真的不让开吗?”

    尚云飞:“我为什么要让开?”

    法源:“那好,就别怪我得罪了!”只见他一招手,禅杖在空中旋转,杖头在前杖柄在后,缓缓的向着尚云飞逼了过去。

    尚云飞挡在小林身前一动不动。身形就像一座山。当禅杖离尚云飞的胸前只有三尺远的时候,突然旋转加速,九环乱响。像离弦之箭一样冲着他的胸口就撞了过去。我看的目瞪口呆,法源这是在干什么?真的要和尚云飞斗法吗?尚云飞又是在干什么?真的要替小林当盾牌吗?

    正在我要发出惊呼时,情况突变。禅杖眼看要击中尚云飞胸口地那一瞬间,云飞突然淡淡一笑,向旁边急速的一闪身,禅杖擦着他的身侧撞了过去,正打在小林的胸口!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什么空中飞人地场面,禅杖只是在小林的胸口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就嗖的一声飞回了法源手中。

    这一下打了个猝不及防,小林没有任何反应就被禅杖点中了胸口。他的神色十分古怪,脸也涨的通红,指着法源喘息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看到这个情景我恍然大悟,这个小林让尚云飞给涮了,尚云飞跟法源有默契也说不定。我见过小林出手与尚云飞斗法,虽然不是云飞地对手但也相差不是太远。如果让他拿出法器和法源相斗,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着了道。如果让他们斗开了,我和尚云飞还真不好不插手,这样难免会醒动远处的其它人。现在云飞这么一来,法源干脆利索的就得手了,倒霉地是来不及防备的小林。

    这时就听法源说道:“贫僧与你无仇,也不想取你性命。我的禅杖打中你的胸口,只是封住了你的全身修为法力。你们伊谷流弟子的修行,于世间有害而无利。你没有受伤,只是一身神通被我封住了,以后你就与普通人无异,不能再以邪术害人。你要是不服的话,回去找你们伊谷流的长辈,让他们想办法化解我的法术。不必问我是谁,也不必问我为什么,你地门中长辈自然知道。想要算帐可以再来找我,我就怕他们不肯来也不敢来。”

    法源说完这番话,口念佛号,转身消失在树丛中。这一段变故来的突然,从小林解开裤子要撒尿开始,到法源离去,前后还没有十分钟。法源的意思我明白了,他要找的不是小林,而是小林背后伊谷流的长辈,也就是当年杀害法泠的凶手。

    法源走了,我也赶紧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跑过去扶着小林关心道:“小林先生,你没事吧?刚才那个和尚好凶啊,怎么说了几句话又走了?他说的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小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尚云飞,捂着胸口阴着脸答道:“多谢二位关照,我没事,那个僧人我也不认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尚云飞仍然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小林先生没事,我们就赶紧回去吧。不要让其它人等着急了。”

    我们回到公路边的时候,其它人果然很着急,问我们怎么这么长时间?我和尚云飞没开口,小林板着脸答道:“树林里突然有几棵树倒下来了,把回来的路挡死了,我们绕了一个圈子才过来。”

    奥迪车的司机自作聪明的插话道:“前天这里刚下完一场大雨,山洪把很多地方的土石都冲走了,有树根松了也很正常,小林先生没被砸着吧?”

    小林:“没有,我没事,赶紧走吧。”

    一路无话,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到达上海虹桥国际机场。我亲眼看着这些人走进了登机口,直到飞机起飞之后才离开,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古处长交给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这几位瘟神终于送走了。但愿下次不要再让我遇到这种事,我夹在其中两头难办,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

    回来之后,我对古处长做了一个简短的报告:在去上海的路上,小林先生下车小便的时候,树林中几棵树突然断了砸向他。我及时出手,护着他离开险地,还好没有别的情况发生,只是我自己被树杆砸了一下,一件衣服破了。我这么告诉他,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路上我们有十分钟离开了其它人,而同时也印证了他情报的准确性,确实有人对小林出手。至于树林中发生的那一切,我没必要告诉他,我相信小林也不会自己去对古处长说他是日本伊谷流的弟子。修行人有修行人的秘密,就算是鬼子也一样。

    古处长听完之后很满意,他点头说道:“这个小林有没有什么事我不管,只要他上飞机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到了日本怎么样就与我们没关系了。……你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古处长:“刚刚接到上级的通知,从一九九一年开始,也就是下个月。你这种特别行动组成员的津。贴从每月八十块涨到了一百。”搞了半天是涨工资了,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很在乎钱了,特别是不在乎那每月多出来的二十块了。

    津贴涨了,可是物价涨的更快,每月一百块,叫我干这种工作,简直跟逗人玩一样。我正要和古处长告辞,古处长又叫住我问道:“你有一件上衣破了?那就算执行任务的损耗吧。你再去买一件新衣服,拿发票到这个研究所来报销,不要和我客气。”

    “衣服?和原来的一样的吗?开多少钱发票!”

    古处长笑了:“无所谓,随便你,只要是一件衣服就行,哪怕是芜城最贵的衣服,我都可以给你报了。……我们这个机构有很多规定很奇怪,其实很多其它的国家机构也是一样的,国家规定的津贴很少,但是执行任务的经费控制的却不严。小子,你可以在这方面补贴补贴,我也是看你人太老实,才告诉你这个,这些门道别人都不用我提醒。”

    原来还有这种好事?早知道我撞树的时候把裤子和鞋也给弄破了!最贵的衣服?我并不喜欢买太奢侈的东西,可是我可以给别人买东西!想了想又问古处长:“男式女式有要求吗?”

    古处长看着我,表情有点好笑:“发票上非得写男女吗?只要你别给我开件貂皮大衣就行!……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

    再回到学校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五天。风君子说话算数,真的把阿秀放了回来。阿秀地神情有点憔悴。看来这一阵子关禁闭的滋味不好受。季晓雨好心的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阿秀一脸忧郁只是摇头。

    阿秀看见我的时候,叫了一声:“石野哥哥──”,差点没有扑到我怀里。我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这丫头,别忘了这是在教室里。阿秀看我的眼神水汪汪地,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我看着阿秀。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就听见了有人大声咳嗽,是风君子。阿秀听见了咳嗽声,低头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的两天,阿秀还和以往一样。每天早上将我的坐位擦的干干净净,放好豆浆和早点等我吃早餐,下午给我端来一杯清茶,让我上课前提神。如果说有改变的话,有两点。第一是她端来的不仅是一个白瓷杯,还有一把紫砂壶。就是风君子经常端在手中那把紫砂壶。这丫头,终于学乖了,每天下午主动给风君子泡一壶茶。风君子接过茶壶的时候,总是笑眯眯地,神色也变得越来越满意。另一点改变就是阿秀看我的眼神。纯真中带了几分羞涩,眼睛总是想说话的样子,连叫石野哥哥的时候,声调也变了,变得软绵绵的。

    有一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是心里痒痒地。说不出来的萌动滋味。前几天事情多,我也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现在突然平静下来。就忍不住去回忆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这几天看见阿秀,我总是想起那天夜间的旖。旎春光,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经历男女欢爱,眼中所见的是我心中所想地柳菲儿,但那个人却是阿秀。这天我在菁芜洞天中翻着从纪念馆中“偷”来的古书,枯燥的数术我看地似懂非懂,渐渐就走神了。

    我想到了阿秀,又想到了我“失身”的那个夜晚,渐渐又想到男女之事再看眼前的书。突然又想起了在纪念馆的那天夜里,那个赤身裸体勾引我的金小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乱,身体也忍不住有点发热。

    真人是否无欲?风君子教我的丹道并不是禁欲之道,何况他自己也曾在昭亭山上失身,后来就经常往山上跑,我都不用想也能猜到他是见那个女子去了。师父尚且如此,何况我这个徒弟呢?我曾经历过色欲天劫与妄心天劫,这并不意味着我心中已经无色无欲,而是相反,我对此理解的更加真实透彻。像我这种修行人,真情真欲还是免不了的。

    心欲纠缠不适合在此修行,我干脆走出了菁芜洞天,*在赤脂石壁上坐了下来。有人因情而思欲,有人因欲而生情。而此刻,我想去见一见柳老师,再去她的梦中。

    ……

    这一次她地梦境居然是坐在青漪湖边的草地上,很像那次春游时的场景,远处可以隐约看见齐云山上齐云观的轮廓。我顺着湖边走向她,她看见我的时候,我举起左手,用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她的神色怔住了,然后突然就像想明白了似的,冲我微微一笑:“石野,我又在做梦,对吗?”

    “是的,我们又在梦中见面了。”我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和她肩并肩面对着青漪湖。

    柳老师若有所思的说道:“人的梦境真是很奇妙。”

    “是的,有人告诉我,其实每个人睡着后都会做很多梦,但大多记不住而已。”

    柳老师:“我在梦中见过你很多次,我想问你,哪一次是你真的来了,哪一次只是我自己的梦境而已?你告诉我,你走入我的梦境,这是第几次?”

    “算上今天,是第三次。”

    柳老师:“原来只是三次,可是我梦见你不止三次。奇怪的是,我现在自己竟然能够分辨了!刚才你一出现,我就知道那是真正的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老师:“那是一种感觉。你走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显得很飘渺,只有你无比真实。”

    我笑了,这正是我第一次在梦里中看见风君子的感觉。她已经了解这种境界,就能够分辨。如果说柳老师仍在梦中。那也是一种奇特地梦境,不是风君子教我世间三梦大法中任何的一种。说起来,这不是梦境,不是实境,也不是妄境,看来世间的各种境界神奇。有机会我自己也要多研究研究。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和她开个玩笑,转过脸问她:“柳老师,你想不想到天上飞?”

    “飞?我行吗?”

    “别忘了这是梦,可以的,给我一只手。”

    我拉着她的一只手,舒展着身体飞上了天空。柳老师一脸的惊奇还有惊喜,我感觉到她地手握的很紧,似乎害怕一松手就会掉下去。我没有松手,拉着她一直飞过青漪湖,湖面很平静。就像一面镜子,印出我们掠过天空的倒影。我们飞了很久,就像两只自由的云雀,在空灵中穿梭。渐渐的柳老师的神情放松了,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就像一个小姑娘,很是开心。

    “既然可以飞在天上,我们可以站在水面上吗?”她问我。

    “当然可以,跟我来。”

    我牵着她的手轻轻的落在了青漪湖的水面上,水面柔软而有弹性。托着我们地双足,就像一张大的没有边的水床。她站在水面上,就像凌波仙子。我看的有点痴了。

    “石野,这仅仅是梦,对吗?”柳老师没有回避我的眼神,而是迎着我地目光问道。

    “是的,这是梦,但这不是一般的梦。有人告诉我这是神仙道术。”

    柳老师:“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神仙了!……不过我不喜欢神仙,只喜欢梦中的石野。”她说话的时候神色很温柔,就像温柔地青漪湖波光。听得我的心砰然而跳。因为我听见她口中吐出了“喜欢”两个字,这是第一次。

    “你,真的喜欢我?”我低下头,小声地问道,不敢看她的眼睛,就像做错了什么事。

    “你如此待人,我没法不动心……不用你说出来,你的心意,其实我全明白,不说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只要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只是,我们……不可以。但,既然是在梦中,谁又不可以去做一个荒唐而自己又喜欢的梦呢?”说着话她*在了我的肩头,再微一转身,已经轻轻的投入我的怀中。

    幸福地感觉几乎充溢了我的全身,心神一阵激荡,我差点没有阴神归位!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她选择在梦中如此接受我。我虽然无数次设想过这个场景,甚至在我的妄境中与她缠绵,但这一刻真正发生时,我反而觉得手足无措。我伸手揽住她的纤腰,与她静静的在湖面上相拥。我甚至不敢用力的抱住她,仿佛那样对她也是一种亵渎。

    “石野,如果你想我的话,今后就到梦中来找我,你知道怎么来。在现实中,我还不能……你明白吗?”柳老师在我的怀里似乎是喃喃自语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如此,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对她的要求本就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

    这一夜,我们就这样一直静静的拥抱,没有做其它任何事情。她也没有再说话,脉脉温顺的伏在我的怀中。

    ……

    我在赤脂石壁前站起身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但我觉得满天的星光灿烂了许多。这也许算我和她在梦中定情的纪念日。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我坐在那里回味了很久,回味着与她携手飞天的感觉,突然心念一动,想起了一个人和一件事。

    这个人就是紫英姐,那件事就是紫英姐与我携手飞天的愿望。这时候突然想起来紫英姐,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应该,但还是想到了。携手飞天,我已经做到了。第一次是在柳依依的妄境中,和柳依依一起;第二次是在柳菲儿的梦境中,我主动拉着她的手一起飞天。(徐公子注:石野,你记错了,净想美事!其实第一次是风君子拉你飞上天的,怎么想不起来这个?)

    要想携手飞天,其实未必要用紫英衣,把愿望变成梦想,在梦中实现也是可以的。只是,我该不该满足紫英姐这个愿望?这么做是否对得起柳菲儿?还有,我梦中搜神,根本找不到紫英姐,就更别提进入她的梦境了?也许我应该去问一问风君子……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耳中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女子轻轻抽泣的声音。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什么人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哭泣?难道是被坏人欺负了,还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到河边……河边?该不会是有人想寻短见吧!我得去看看。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我曾经练习“大地神功”的那片卵石滩。我走过去,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少女的背影坐在河滩上……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居然是阿秀!阿秀没有回头,却发觉了我的到来,止住哭声,问道:“石野哥哥,是你吗?”她听脚步声也能认出我来。

    “是我,阿秀,你晚上不睡觉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刚才听见你在哭,你怎么了?”

    阿秀站起来看着我,脸上泪迹未干:“石野哥哥,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句话,想着想着就哭了。”

    我走过去,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擦干眼泪,手在半空又停了下来,扶住她的肩膀问道:“你想起了什么话,让你这么伤心?”

    阿秀:“石野哥哥你坐下,我和你慢慢说。”

    我只得陪阿秀坐在河滩上,她依过来*在我的肩膀,我也没有闪开。只听她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前几天,风君子到神木林中,问了绿雪姐姐一句话。”

    怎么又扯到风君子了?我赶紧问道:“什么话?”

    阿秀:“他问绿雪姐姐──是否草木无情?”

    “那,那绿雪是怎么答的?”

    阿秀:“绿雪姐姐说──在草木眼中,无情的是人。”

    “为什么?”

    阿秀:“风君子也是这么问的。”

    “那绿雪又说了什么?”

    阿秀:“绿雪姐姐说──春风化雨,落叶成泥,草木在天地间滋养万物,这就是情。可是你来了,想要我……不仅要我的身体,还要我的心,这还不满足,还要我全部的情意。我是昭亭山的精灵,一千六百年扎根于此与山川一体,现在你想全部拿走,这就是你所谓的人间之情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拿走。”

089回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容

    没想到这阿秀一番话,还牵扯出风君子与绿雪之间复杂的感情纠葛。我又问:“那风君子呢?他怎么说的?”

    阿秀:“风君子没说话,转身走了。他走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湿湿的,肯定是悄悄留眼泪了。”

    真没想到,风君子和绿雪之间会是如此关系,我真的难以想象风君子那样一个人偷偷留泪时会是什么样子?风君子的事情还是去问风君子本人,现在哭的可是阿秀,我不禁扶住她的肩胛问道:“阿秀,那你为什么又要哭呢?为绿雪和风君子吗?”

    阿秀:“不是,我只是想起来了,心里突然觉得难过,是我自己想哭的。石野哥哥,我现在没事了,看见你我就没事了。”

    看见我就没事了?风君子问绿雪草木是否无情,绿雪答人无情。那现在阿秀又在哭什么呢?她一定是在心中问我石野是否无情?那么我对阿秀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呢?或者说应不应该有情呢?我刚刚在梦境中与柳菲儿相拥,出了梦境却想起了紫英姐要跟我携手飞天的愿望,然后就听见了阿秀的哭声。老天呀,怎么这么乱呐!这本是应该一个最美好的夜晚。

    想想确实我也有错,在菁芜洞天中经历了那么一个情意缠绵的夜晚,我心中明明知道那个女人就是阿秀,可现在却装着什么都没发生。阿秀心中感慨难过。当然是难免地!我该怎么办呢?无论如何,我该对阿秀好一点。

    我看着阿秀,她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一脸哀怨委屈的神色掩饰不住。我柔声对阿秀说:“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我陪你去逛商场好不好?对了,现在有个机会,我可以给你买全城最好、最漂亮的衣服。”

    一句简单的话。阿秀的神色转悲为喜,她抱着我地胳膊问道:“真的吗?我还以为石野哥哥你不想理我了呢!逛商场,好啊!衣服,是不是要花很多钱?紫英姐会说我的。”

    “没关系,这次不用我花钱,你就尽管挑,喜欢哪件买哪件。”

    ……

    接下来的几天,我注意观察风君子,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在同学面前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但当他一个人偶尔独处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有点闷闷不乐。这种事情我帮不上忙,何况我连那个绿雪的面都没见过。

    阿秀天天和紫英姐在一起,她们之间没有秘密,阿秀知道的紫英姐也都知道。所以紫英姐也知道风君子最近心情不好,想办法逗他开心。这天晚饭时她告诉我:“石野。明天是十二月十二号,我听说是风君子十六岁生日。我们给他搞个生日宴好不好?这也算是我在石记饭店做的最后一餐,后天饭店的后厨就要拆了。”

    “给风君子过生日?当然好了!他自己知不知道?”

    紫英姐:“你先别告诉他,就说请他喝酒。告诉他是石记饭店换招牌前最后一顿,他一定会来地。”

    “那就这样定了。还要请谁来?”

    紫英姐:“我正要和你商量呢。我们的身份都很特殊,不要请普通人来。我想问你,是请张枝来好呢还是请七心来好呢?”

    原来紫英姐想请的人是张枝或者七心。这两个在人世间对风君子有情意的女子。看来她也知道风君子和绿雪之间出了问题,想以一个矛盾去化解另一种矛盾。只是那样做,能行吗?不过试试也好。

    我还没说话,阿秀插嘴道:“请张枝,我去请,她一定会来的。”

    紫英姐皱眉道:“我看还是请七心来比较好,她一直留在芜城没走,就住在宣花居士地宣花斋。”

    阿秀:“还是请张枝,我喜欢张枝。”

    紫英姐:“我还是觉得七心更合适。”

    紫英姐和阿秀有了分歧。这是少见的情况。我心中叹息,她们两个喜欢谁有什么用?关键是风君子有没有那个心情。她们争论的结果是──干脆都请了。我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这样很不妥,弄不好会更糟!

    ……

    “风君子,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这是晚自习之后,我问他的话。

    风君子:“有没有时间?那要看什么事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津贴涨了,每个月从八十涨到一百。”

    风君子:“不错呀!那你得请客……这个月还没请我喝酒呢。”

    “我要说地就是这件事,明天请你喝酒。紫英姐说了,那是石记饭店最后一顿饭,你去不去。”

    风君子:“去,当然去!这么有纪念意义,那酒菜味道肯定不能差了。”

    “那我知道了,这就去告诉紫英姐一声。”

    风君子:“石野,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

    风君子:“明天的酒明天再喝,今天夜里,你到状元桥来见我。最近还有很多事情我没问你呢。记住,不是阴神出游,你本人来。”

    他约我本人相见,而不是阴神出游。我问道:“那么麻烦干什么,现在时间都九点四十了,我们直接去状元桥不就得了!”

    风君子:“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天天乱跑没人管!我得先回家睡觉,等我爹妈都睡着了才能偷偷溜出来。”

    ……

    我在状元桥下等了很长时间,直到十二点过后,风君子才鬼鬼祟祟的爬了下来。他找我不为别地。就是为了听我详细讲这几天的事情经过。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将这一段时间遭遇的事情大概都告诉了他。

    “你就这么把那个韩国妞给放了?没有趁机占点便宜?”风君子坏笑着问我。

    “我不是那种人。”

    风君子:“这我得教育教育你了,我们做怎么样一种人,那要看打交道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一种人!……对了,泽仁亲口告诉你守正真人帮你圆了谎?”

    “是地,你说守正是不是老糊涂了?”

    风君子:“守正不糊涂。糊涂的是我,现在我也不糊涂了,糊涂的只剩下你。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守正真人!”

    “你说什么,哪个人呀?”

    风君子:“就是那个替你易筋洗髓地人。我还奇怪呢,什么人有这么大神通,能够暗中替你易筋洗髓,居然连我都没有察觉。如果是守正真人,那倒也说得过去。”

    “你就那么肯定是守正真人?”

    风君子:“正一门号称天下道术正宗,数百年来主持天下宗门大会。是如今修行界第一大门派。那守正真人已隐然是当今修行界的第一高人。这种人说话,是不会随便开口的。他说有师徒之缘,那就真的是与你有师徒之缘。所以我就想到了易筋洗髓。”

    “守正真人为什么这么做?怎么做的?我都不认识他!”

    风君子:“我问你,见过守正吗?”

    “当然没见过。”

    风君子:“那就对了,如果有一个人不告诉你他叫守正真人。你知道他是守正真人吗?就算你和他很熟,你也不会知道。修行界高人莫测也莫问,这些事情恐怕要见到守正本人才有答案。”

    “你是说,守正真人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风君子:“极有可能。师徒之缘,和师徒名份不同。凡是指点过你的人都可能与你有师徒之缘。你想想修行界都有些什么人指点过你,除了我以外。”

    “那就多了,张先生、尚云飞、法源、甚至连活佛都算。但他们都不可能是守正。”

    风君子:“他们确实都不可能。一定是我们没想到地。我奇怪的不是守正,而是你。我觉得你这个人可能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我有什么大秘密。”

    风君子:“如果连你自己都知道,那就不叫秘密了!这种事情想破头也没有用,有机会你去见守正一面,你记住了,见到守正,可千万别把我传你道法的事说出来。……说正经事吧,拿来!”

    “什么拿来?”

    风君子:“装什么装,你贪污那个金小姐的法器。带在身上吧?拿来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我大半夜亲自来干什么?”

    原来他问我要金小姐的“傻淫猪”,我还真带在身上,本来就是打算让他看看。我将那些法器递到他手中,他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番,又抓住我地一只手,口中喝道:“借神通一用!”另一只手一招,九枚银蝶飞舞在空中,在我们身体四周穿梭盘凯。风君子觉得很好玩,玩了好一阵子才收手。

    “怎么样?这是什么好东西!”我问他。

    风君子举着一枚半透明的银色四棱薄片,赞叹道:“真是好东西呀!只是可惜,那些人炼器之法只懂一点皮毛,浪费了这些好材料。”

    “这是什么材料?”

    风君子:“传说中的万载沉银魄,五行中金的属性精华。据说在富含金属矿的地脉附近或上空,不仅磁场异常,而且还经常能够见到光华乱飞。万年光华如果凝结在特殊地矿物之中,就是这种万载沉银魄。这种材料非常难得,因为开采讲究机缘,一旦光华飞走材料本身是没有灵性的,所以可遇不可求。”

    “你怎么知道?你敢肯定吗?”

    风君子:“我不敢肯定,我也只是听说过。但是刚才伸手试这个东西,就算它不是万载沉银魄,也是差不多用处的材料炼化地。”

    “你刚才说可惜了,怎么可惜了!”

    风君子:“不是材料可惜了,而是用处可惜了。这件法器根本就没炼好。”

    “就像你用石髓炼成的锁灵指环一样?次品?”

    风君子:“不一样,锁灵指环已经是成形法器,只是我炼化不当而已。而且它和你的青冥镜也不同,青冥镜是妙用无穷的神器,不知何故残损,修复起来很困难。而这件东西,根本就没有炼化完成,只是一个粗加工的半成品,可以继续炼制。它不是次品,只是毛胚。”

    “毛胚?怎么会这样?”

    风君子笑了:“炼器之道十分深奥,别的不说,我教你的三昧真火就不是那么容易掌握好的。估计那些人要么一知半解,要么功力不足,总之材料只炼化了一半就拿出来当法器用了,就相当于我曾经用石髓外壳做的那些弹子。这样也好,我可以找人继续炼化它,还省了不少事!……石野,这东西我没收了。”

    “你拿走我没意见,你能告诉我想拿它做什么用吗?”

    风君子:“这东西好是好,可是对你我用处不大。不过对有一个人来说,简直就是绝妙地法器……我是说柳依依。”

    “依依?她也可以用法器吗?”

    风君子:“阴神御物就已经很勉强,御器就更困难了。像黑如意、青冥镜这种法器,柳依依当然用不了。但是这万载沉银魄不同,它是虚实之间的一种东西,可以将它和柳依依一起炼化,让依依的形体与法器合一,这样她就可以用了,而且还永远不怕失去。”

    “和柳依依一起炼化?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风君子:“问题?问题倒出不了,就怕不能成功。其实,柳依依是没有身体的。”

    “依依没有身体?我明明已经感觉到她的身体了,就和真的一样。”

    风君子:“我问你,我们有身体对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身体的?”

    “看得到,摸得到,感觉得到。”

    风君子:“这就对了。柳依依是阴神,没有实质。我教她鬼修之道凝聚形体,并不是真的有了身体,而是可触、可闻、可见、可感,再用锁灵指环凝聚不散,这样的话,其实和有身体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有区别的话,就是可以将她与这种虚实之器一体炼化。”

    “怎么炼化?”

    风君子:“将龙魂封入黑如意还是黑如意。现在倒过来,将万载沉银魄化入柳依依的形体,柳依依还是柳依依,只是她的身体有了法器之用。”

    “你有把握吗?”

    风君子:“把握?我根本就不会!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对炼器之道并不擅长,何况是这么高深的炼化之术。”

    “不会?那你说这么半天。”

    风君子:“我不会,但别人会呀!那七叶能够取法正一祖师炼制黑如意,将赤蛟之魂封入赤蛟筋炼成赤蛇鞭,终南派有这种炼器之道。我可以去问问七心,让她帮忙,她是七叶之外终南派最出色的门下弟子,不可能不知道。”

    原来他是想找七心。想想七心对风君子确实很有意思,那身心相许之誓七心亲口对我说过她会认真的。如果风君子有事找她,七心一定会答应。想到七心,我又想到晚上要请风君子喝酒,想了想还是提醒他一句:“风君子,我告诉你一声,明天,我还请了两个人来喝酒,是张枝和七心。”

    风君子的神色好像吃了一惊:“是谁的主意?”

    “你就别管谁的主意了,反正她们俩都会来,我觉得张枝和七心之间……反正你自己也知道,到时候注意点,有个思想准备就是了。”

    风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我不去就是了!”

    这是给他过生日,他怎么能不去?我赶紧劝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觉得她们俩无论是谁,对你都不错,可是你对人却很奇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风君子神色有点无奈:“石野,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找人问问。”

    “那你就问我试试。”

    风君子:“张枝对我好,那是因为我不怕她的无形之刺,七心对我好,那是因为我破了她的七情合击。这些事,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本应毫无关系。假如天下还有人不怕张枝的无形之刺,破了七心的七情合击,那她们又该如何?”

    他的想法有道理又没有道理。我劝道:“风君子,有一件事我也不想提,但既然你提到了我就和你说一说。我知道紫英姐一心一意对我好,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我丝毫不怀疑她地情意是真心的。七叶认为紫英姐喜欢我,是因为舍身之誓。那么天下如果还有人为紫英姐舍身又会如何?”

    风君子:“没那么简单,韩紫英的舍身之誓,只是你们之间的缘份就算没有这个誓言,她也会一样对你。”

    “你看别人看得这么明白,怎么看自己就看不清楚了?无形之刺、七情合击,只是机缘,正因为如此你才和她们有了缘份,而感情是在缘份之后的,这种事情不能去假设。”

    风君子:“你说的有道理,我心里也明白。可惜我已经有人了!”

    “你心里有人没人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你不应该躲着她们。你不是要找七心吗?那你明天更应该去了。”

    风君子:“我还有事找张枝,我明天还是去吧,事情一块都办了。”

    “你找张枝还有什么事?”

    风君子:“还不是柳依依地事!户口,柳依依的户口。……石野。你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人情,我不要你还,你以后对依依好一点。”

    ……

    石记饭店现在的样子已经大大不同,后厨拆了。前后打通为一个大间。大间的中央又加了一个隔断墙,变成了前后两间。后面就是准备给柳依依将来休息的地方,前面是茶室的店面。这样一布置。店面就不大了,原来的桌子搬走了,又放了四张六棱形的雕花象鼻腿古式桌椅。

    我和风君子到饭店的时候,紫英姐和阿秀已经把饭菜准备地差不多了。风君子见到阿秀就大惊小怪的叫道:“阿秀,你今天的衣服好好漂亮啊!新买的吗?”

    阿秀挺胸道:“石野哥哥给我买的,是在芜城最大地商业中心大厦,漂亮吧?”

    阿秀从头到脚这一套新衣服都是我给她买的。我开了一张发票,只写了服装两个字,拿给古处长报了。一共六百七十二块。风君子歪着脑袋看着我道:“石野,你小子好大方呀!”

    紫英姐走过来笑道:“石野一向不小气。你们快坐,一会儿就开席。”

    说话间七心童子到了,她是一个人走来的,仍然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衣,脸上带着面具。她这个样子虽然有点怪,但走在路上还并不算太奇特,主要是她的面具太精巧了,就像真地一样。她走进来对我们几个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坐到了风君子身边,从怀中掏出来一样东西递给他,淡淡说道:“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来不及准备什么礼物,只有这一件东西,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你猜七心送给风君子地是什么东西?居然是一把精巧的弹弓!金棕色的沉香木手柄弓形的分叉,很漂亮的弧度造形,上面还简简单单刻了几笔花纹,勾勒出不知名的草叶的线条。顶端镶嵌着筋索,这筋索是半透明的金黄色,不知以什么材料制成。这把弹弓简直不像一把弹弓,而像商店橱窗中展览的工艺品。我想起来了,七心第一次和风君子见面,就用七情钟发出地金光打坏了他的一把弹弓。

    风君子笑道:“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弹弓,比我自己做的好多了,谢谢你。”

    紫英姐走过来说道:“七心,你怎么一来就送他生日礼物?我们还没告诉他是要给他过生日呢,就想给这小子一惊喜。”

    风君子突然笑出声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蜡烛放在桌上:“我多大了自己能不知道?早知道你们是这个意思!蜡烛我都准备好了,数数看,一共十六根。韩紫英你有没有准备蛋糕?”

    紫英姐和我都笑了,这风君子原来早就猜到了。阿秀说道:“蛋糕没有,不过紫英姐做了黄金枣泥糕,你也可以插蜡烛的。”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声刹车声,然后就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张枝迈步走了进来。她进门的时候我们正在说笑,张枝指着风君子道:“风君子。有人告诉我你这几天心情不好,要我来陪你喝杯酒安慰安慰……怎么我看你还是嬉皮笑脸地,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

    风君子瞪眼道:“就算我心情不好,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整天哭哭啼啼的吗?贾谊就是这么死的,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呸,这嘴不吉利。过生日谈什么死。”

    “贾姨是谁?”阿秀好奇的问道。

    风君子:“贾谊不是你姓贾的阿姨,是长沙王太傅。就是汉武帝大半夜不睡觉,问他苍生鬼神地那个。”

    “后来怎么样了?”阿秀居然还要追问。

    风君子:“后来?苍生还是苍生,鬼神还是鬼神!”

    “过生日谈什么苍生鬼神……风君子,这把弹弓好漂亮呀!哪来的,又想去打谁家的玻璃?”张枝已经在风君子的另一边身侧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拉住他的一只胳膊,发现了他手里的弹弓。

    “胡说什么,这是七心送我的生日礼物。你的呢?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给我?”

    张枝:“来的太急,要不。门外那辆车送你?”

    风君子摇头:“不要不要,我又不会开,还没钱修车没钱加油。”

    张枝:“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就是拿不到这儿来。”

    “什么呀?”我也好奇了。

    张枝:“我派人装修知味楼地时候,在二楼设了一个小雅间。名子就叫君子居。以后你再找人喝酒,就有专门的地方了。”

    风君子:“酒楼的事以后再说,人到齐了,可以开席了。我的老春黄呢?赶紧端上。七心,这种酒你还没喝过吧?”

    酒菜上齐人也到齐。就直接开席。大家都轮流举杯敬风君子。张枝和七心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表情也是一冷一热。张枝的性格活泼开朗,几乎对紫英姐做地每一道都要赞叹一番。而七心一直默不作声。敬酒的时候也只是一手举杯用眼神询问。

    我本来有点担心张枝和七心到一起,会生起什么事端,现在看七心如此,也就放心了。菜很可口酒喝的也很快,很快风君子脸就红了,就和熟透了的柿子一样。酒一多,大家的话也多了。张枝还是追问风君子:“我明明听说你心情不好,现在怎么又没事了?”

    风君子看着杯中地酒说道:“有一件事情我没想通,后来又想通了。”

    张枝:“什么事情?”

    风君子侧脸向七心问道:“七心。你精通七情合击的法术。那么我问你,草木是否有情?”

    七心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风君子会这么问她,她低下头思索片刻答道:“我非草木,所以我不知道。但是,七情合击对草木无用。”

    张枝拉了风君子一把:“这就是你想通的问题?”

    风君子又问:“张枝,你说人会不会愿意到山里去做一棵树?”

    张枝:“当然不会!”

    风君子:“这就对了,树也不会愿意到市井中去做一个人,这就是我想通地问题。”

    张枝:“你这脑袋可真够怪的,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喝酒!”

    风君子:“先别急喝酒,我有事情求你。”

    张枝:“什么事就说呗,跟我客气什么。”

    风君子:“和上次你给阿秀办的事情一样,你再帮另一个人办一份档案和户口。这事普通人办不了,但以你们荣道集团的关系,一定没问题的。”

    张枝:“又是一个无根之人?男的女的,多大年纪?”她显然不知道柳依依的事情。

    风君子:“女的,年纪多大我也糊涂。十六、十七、十八都可以!名子叫柳依依,照片回头给你,其实你不久之后就能见到她,这家饭店要改做茶室了,茶室就是她开地。”

    张枝用狐疑的眼光打量风君子:“她和你什么关系,人漂亮吗?”

    风君子笑着用手指了指我说道:“石野和我什么关系,柳依依就和我什么关系。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石野求你,他脸皮嫩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帮他说了。至于漂不漂亮,我认为还是很漂亮的,石野,你说是不是?”

    张枝松了一口气,口中故意道:“如果是石野的事情,我就帮忙,人家可是正一门的长辈。如果是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呢。”

    看来守正真人出关亲口为我圆谎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算起来张枝和七心都和泽仁一辈,那我就成了他们的长辈了,这搞得我很尴尬。这时就听风君子一拍桌子:“什么长辈不长辈,酒桌上没大没小,他喝多了照样醉。……七心,我敬你一杯酒,先干了,我也有一件事情求你。”

    “什么事?”七心只低低的说了三个字。

    风君子:“我想请教炼器中的合器之道。”

    “现在吗?”七心仍然只说了三个字,眼睛看着酒桌上的其它人,语气有点犹豫。

    风君子:“当然不是现在,你如果方便,又有时间的话。”

    七心:“明天,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可以吗?”

    风君子:“好,说定了,谢谢你,再敬你一杯。”

    张枝看着他们两个,突然插话道:“七心,你一直都戴着面具,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七心闻言没有理会张枝,而是看着风君子问道:“要摘吗?”

    风君子似乎暗叹了一口气,答道:“摘了吧,这里也没有外人,除了张枝和阿秀,我们都见过你的面目。”

    七心伸手揭下了面具,露出了秀美绝伦的容颜,今天和以往还有不同,也许因为酒的原因,原本雪白的脸颊多了两道红韵。无论是谁,乍一见到七心的容貌,第一感觉都是心跳与窒息。张枝的神情凝固了,甚至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再说话。

    这时就听见阿秀的声音:“七心,你长的好美啊!……张枝,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其实你也很漂亮的,不仅漂亮,而且性感。”

    阿秀这丫头,居然连性感这个词都学会了。这时张枝才愣过神来,悄悄伸手在风君子的腰间掐了一把。风君子装作没有反应,举杯道:“多谢诸位为我庆祝十六岁大寿,今天我要即席赋诗一首,送给诸位美女。”

    紫英姐笑道:“十六岁大寿?你可真是前辈高人!什么诗,我们洗耳恭听。”

    风君子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带着醉意吟道:“七言绝句,诗名《临妆》──寄言东邻女,赏心莫效颦。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容。……只要悦目,就是美女;只有赏心,才是佳人。”

    “好诗!好诗!”众人齐声喝彩。只有七心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悄声道:“君子,你作的是五言绝句,不是七言。”

090回 方寸容尘外,青漪近蓬莱

    (题记:柳菲儿对待石野感情“只受梦中”,绿雪对待风君子的感情“不入人间”。看上去异曲同工,实则根本不同!所以风君子能够想通,而石野也明白柳菲儿是在玩火。石野和柳菲儿之间,玩火的是柳菲儿,因为她不是梦中人;绿雪和风君子之间,需要解悟的风君子,因为绿雪本不属于人间。本书第八卷是“草木篇”,名为草木无情,同时也就是在谈一个“情”字。只有如此铺垫,我才能继续去写第九卷“真空篇”中的修行。)

    ******

    风君子十六岁的生日宴风平浪静,张枝与七心看上去也相安无事。但是我观察了她们在席间的言行,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两个女子都想和风君子在一起的话,七心能够容的下张枝,张枝未必容的下七心。其实她们之间如何看对方无所谓,主要还是看风君子怎么想。如果风君子真是一个轻浮浪子,按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七心和张枝早就都是他的女人了。可这小子偏偏不是!

    风君子有时言语不太严肃,举止似乎也不够稳重,但还是一个很重情的人。我已经知道,他和昭亭山的草木精灵绿雪有云雨之欢,并不想随便就这样算了,而是真心真意想和她在一起。他给那间茶室起名“绿雪茗间”。恐怕不是为柳依依准备地,而是为了绿雪。可惜绿雪拒绝了他,不愿意到人世间与他相伴,原因很奇怪──草木之情与人不同。

    我非草木,不知道绿雪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两个人是也是够奇怪的!绿雪自称扎根昭亭山一千六百度春秋,恐怕早阅尽人间沧桑。人间的一世相依在她眼中只是短短一瞬;而风君子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一旦有爱欲缠绵想和她厮守成双也是完全正常。但如果换个角度看,风君子风流快活却不用负任何责任,换作别人恐怕求之不得!可是风君子居然暗自流泪了。后来这小子说他想通了,该不会是这样想通的吧?

    然而这顿饭让我感触最深地还不是风君子,而是我自己。风君子杯酒赋诗,众人称妙,张枝当时看他的眼神简直是喜欢的不能再喜欢了,连紫英姐都佩服不已。相比之下,我远没有他那种博古通今、信手拈来的才华。如果不算我一年多来接触的佛道两家修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学生。

    我又想到了柳菲儿老师,她说过愿意在梦中接受我的感情,但在现实中还不能……除了我们身份和年纪的尴尬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柳老师参加了上次地国际研讨会,会场上的她。谈吐文雅、见解精妙兼之家学渊源不俗,再加上天生丽质,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那么让人心怡神荡。那么多领导、专家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而我,只是站角落里不起眼的傻小子。她出身名门世家、秀外慧中。有一种东西是在不自觉中天然流露的──想当初我第一眼看见她,就惊为天人,思慕地种子早就埋下了。

    现实中我和她一点也不般配。至少现在的我,配不上她!这正是我的感慨之处。看来,应该多学、多想、多经历,才能真正的改变我自己,不能再死守着几篇课本做一个半废学生。我虽然有耳神通的声闻成就,可以过耳能详,可是又没有人给我开百家讲坛,还得*自己多长见识。有意思吧?我不想再做一个老实规矩地学生,却成了一个更好学的人。

    ……

    芜城图书馆藏书五十万册。规模不算是很大,但比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大了一倍多,更重要地是,这里可以查到很多关于芜城的历史文献。花二十块押金就可以办一张借阅证,阅览室的人一向很少,环境很幽静。我正在查阅厚厚的一大册《芜城州府志》。

    这部《芜城州府志》,风君子提到过好几次,我一直没有想起来自己去看它。我说我要借这部文献的时候,那个戴着眼睛、三十多岁的图书管理员告诉我不可以,因为那是馆藏的历史档案。后来我和他多聊了几句,原来他也是芜城中学毕业的。我们又聊到了学校里的老师,唐老头也教过他,我趁机说唐老师曾多次在课堂上介绍芜城地各种历史掌故,他也连连点头。再后来,出乎我意料的,他主动同意将《芜城州府志》借给我查阅,只是不准带出去。

    我果然查到了很多以前我想知道又不知道的事情。首先是关于青漪江的,我看见了一千七百年前的芜城太守谢远扬关于“青漪水道不可占用屯田,否将招致水患,图小利而有大害”的古训。风君子今年夏天在鲤桥圩“锁白龙”时也说起过,这条古训芜城人遵守了一千多年,直到三十年前才出现了鲤桥圩和天门圩。

    另一条关于青漪江的特殊记载是每六十年的一次的大水。每到农历辛未年夏季,六十年一轮回,青漪江都会有一场大洪水,从上游的青漪湖涨潮开始。数百年来一直如此,人们不知何故,疑为天意神迹。让我感兴趣的是,这个时间恰好和每一界宗门大会举行的时间重合,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上一个农历辛未年是1931年,而下一个农历辛未年是1991年,就是明年。青漪江今年已经有过一次特大洪水,原因是白龙作乱。难道明年还会发一次大水?

    关于青漪湖,还有一条民间传说引起了我的注意。据说在唐代。芜城地九连山脉确实有九座蜿蜒相连的主峰,因此得名九连山。现在的九连山脉,只有昭亭、飞尽、白莽、留陵、妙门、齐云六座主峰,分别形成六片断续相连的山区,蜿蜒一百二十里,没入青漪湖。难道千百年之前。还有三座山突然消失了?如果按照山势走向,那消失的三座主峰应该就在青漪湖中。可是现在青漪湖中无山也无岛,那三座山是没有了还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变化?以致于现在地人发觉不了。

    我听说正一门的根本之地就在芜城,也知道齐云观是正一门的道场之一。但是我去过齐云观,当时观主和尘“回山”不在观中,象和曦、守正这些人平时也不在齐云观修行。如此看来,齐云观不是正一门的根本道场。那么和尘、和曦所谓的“回山”是回哪座山呢?会不会就是那三座消失的山?如果是这样,我可是自己第一次独立发现了修行界的一个秘密。

    ……

    这一阵子,我经常去图书馆查阅文献资料,和那位管理员校友也混的越来越熟。得以借阅了不少珍藏的历史文献,大多都是孤本、善本。有一天,我在图书馆意外的碰见了柳老师,她是来借书地,借的是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原来她也在研究梦境。

    张先生曾经告诉过我。修道的人不能用所谓地心理学现象去理解修行中经历的境界,风君子也讲过。比如说“他心通”中移情、共情、开扉三种境界,只有实证之后才可能了然而悟,而不是用一种谁都可以阅读与理解的理论去描述它、观察它,然后就宣称自己知道了、明白了。所谓修道。不是要你知道有这种境界,而是追求能够自由的出入、体会这种境界。

    张先生很有学问,学识也不仅限于传统的宗教与国学。对古今中外地学科都有了解。他也告诉我,西方心理学的研究初衷以及最终目标,与修行人所追求的“道”,很可能是同一种“东西”。比如弗洛伊德将意识分为无意识、前意识、表意识(徐公子注:国内地翻译各有不同)三个层次,在此基础上又将人格分解为本我(徐公子注:音译为“伊德”)、自我、超我三个层次。这和佛家唯识宗的“八识论”非常的接近,只是境界没有那么深入。也许弗氏自己只体会到那个地步,但可贵的是,他用西方文化中的世俗语言描述出一个完整的体系,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在近代西方。弗洛伊德不仅仅是现代心理学的鼻祖,而是有着哲学大宗师的地位。因为他地理论,也是在寻找和解构意识与存在的本源。可惜弗氏不是佛祖也不是老子,他没有找到开放式的终极境界,只是将一切归结于抽象的“里比多”(性本能)。他也是对的,自然界一切物种的存在现象都源于此,但他只是提出了问题,却掩盖和忽略了真正的答案。这就象牛顿,到最后也只能用“第一推动力”来结构上帝的存在与宇宙的诞生。

    我对西方心理学并不太了解,上面这些话都是张先生说的,我也不知对错。那是有一次我和他在凤凰桥头聊天,谈到丹道修行为什么要从“一阳生”境界开始?聊来聊去就聊了这么多。最后我问他那个人人都在寻找的“本源”和“答案”究竟是什么?张先生笑着告诉我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修成大道,自己就会领悟。我今天看见柳老师手里拿着《梦的解析》这本书,就想起了张先生的那番话,心中突有所悟。不要误会,我没有成仙也没有成佛,而是领悟了“化梦大法”中“托舍”的神通。(徐公子注:具体怎么“托舍”,后文石野施法的时候再详细介绍。)

    柳老师看见我很意外,似乎没想到我也会到芜城图书馆来查资料。她尽量带着“正常”的微笑和我点头打招呼,然而脸色去止不住红了。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昨夜的梦境中,我第一次吻了她!

    在那个梦里,我拉着她一直飞到我从小长大的青漪江边。在一片树林里我告诉她我小时候曾经被一群马蜂追着乱跑,她掩嘴而笑,笑腼如花。这时树丛中突然飞出了一只马蜂,把她吓了一跳,脚下不稳就摔到我的怀中。我伸手接住她,呼吸相对就在眼前,我的脑中一热,想都没想低头就吻了下去……她微闭着双眼,身体软软的就象无力站稳,神情就象喝醉了一样迷离。她的唇湿软带着吸力,舌尖香甜充满酥润,幸亏这是在梦境中,否则我们这样深长的热吻,她一定会窒息的!

    后来她用拳头打我的胸口,说我的吻太热烈了,让她情迷意乱心里发慌。我不好告诉她我在妄境中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我问她接吻究竟应该是什么感觉?她红着脸说她也不知道,应该就是这样吧?这是她的初吻!她虽然已经二十四岁,但还从来没有和异性如此亲密,尽管以前有过男友,但最多只是拉手而已。

    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是一个相当传统的女子。世上曾见过她成年之后身体的只有三个男人,那两个是歹徒,已经死在我手里,剩下的只有我。我曾舍命救她,挽救了她的清白,也许因此她才会对我有特殊的情感吧可惜我不是歹徒,这种梦境不是妄境也不是幻境,我们两个都是真实的自己,我不可能象妄境中那样为所欲为。我和她在梦里最亲密的接触,除了接吻之外,就是隔着衣服轻轻触摸她柔软而丰满的胸脯,连手都没有伸进去。这是她现在所能允许的底线。

    她只在梦中与我如此,回到现实,她仍然是我的班主任柳菲儿老师,在刻意的保持着一种界限。但我心里清楚,她这是在玩火,越是聪明自信的人越容易这样玩火。人不可能在清醒状态中长久保持梦与现实的界限,尤其是梦就是真实的时候。我虽然别的方面不如她,但我毕竟是金丹大成的真人,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想当初我学习“入梦”的时候,就学会了梦境和现实合一;领悟“破妄”的时候,印证了妄心回归真心才是解脱之道。柳老师迟早也会明白的,我可以等她,不论是什么结果。

    我看见她手中那本书的时候,脸也有点发热。这本书我曾经翻过,全篇有两句话:梦是愿望的满足;最根本的愿望是性欲。她如果想在这本书里找梦境的答案,与我的爱欲纠缠只会越来越深。

    她红着脸,背手将书放在身后,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石野,你也在这里?……你在看《芜城州府志》?难怪你对我们柳氏家族的历史那么了解。”

    “我也是刚开始看,我是认识柳老师之后,才对芜城历史感兴趣的。”我直言不讳的回答。

    “哦,是吗?那你继续看,我不打扰你研究了……”她说完话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

    关于芜城的历史文献中确实有多处提到了三大世家。尤其是梅家与柳家。有一个地方我很关注,那就是历史上这两大世家关系很密切,甚至是世代。姻亲。柳家地女儿嫁到梅家,梅氏的女子嫁入柳门,都有不少。看到这些我不禁有点羡慕那个不知道是否来曾到世间的“梅野石”如果他未曾存在,那么我石野就做一回梅野石又何妨?现在我就是“菁芜洞天”的主人。

    《芜城州府志》不是一本书的样子。图书馆里的这一部,是厚厚地一摞装订册。这天我临走的时候,偶尔翻到了最后一页,是一张夹订在封皮前发黄的白纸,古籍中的这种夹页往往是现代编订者的留言之处。看到这里我愣住了!因为上面共有五个人的留言,而这五个人我全知道,还认识其中三个。

    第一条留言看字迹已经很久远,墨迹的一角甚至被装订到夹缝中,应该是与编订的同时留下来的。工整的毛笔小楷写着:“天道如何,感叹芜城。千年一册,寄新篇于吾辈、后人!”落款是“柳子规”。正是柳依依地父亲,解放初归国的芜城中学柳校长。

    第二条留言字迹有点潦草,然而龙飞凤舞书法很是精妙:“天道如何,苍生成册。子规已不在、见乱世依然!”落款是“梅存菁”,这应该是柳子规受迫害去世后的留言。梅存菁这个名字我见过,在“菁芜洞天”的象牙牌上有这个名字,排在倒数第二位,刚好在梅野石之前。很可能是那个梅野石的父辈。或者就是原应是他父亲地那个人。

    第三条留言是用钢笔写的,笔法很是飘逸:“天道如何,难问故人。世家千年一叹,今生受命于谁?”落款是“张荣道”。看字迹不新不旧,正是凤凰桥头摆摊算命的张先生所留。没想到,在这一页纸上,芜城的三大世家子弟到齐了!

    第四条留言还是用毛笔写的,笔画看似幼稚藏拙,成字却大器为体:“天道如何,师兄不告诉我,谁能去问问佛祖?”落款是“法澄”二字。九林禅院那个一派天真地老和尚。居然也在这里留言凑热闹。只是他写的话,却有点不伦不类,与前三条留言风格不同。

    第五条留言字迹很新,是用圆珠笔写的。看到这一行字,我地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同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的书法可以说是草拙致极,也可是说是神妙非常,可是说是信笔涂鸦,也可以说是行云流水。因为七个字是一笔写成的,中间笔划未断一处!这七个字居然是──“风君子到此一游”!

    柳子规、梅存菁、张先生、法澄大师、风君子先后在这页纸上留字,内容却大异其趣。我从头到尾仔细品位着这些年代不同的留言,直到管理员走过来提醒我阅览室要关门了才回过神来。

    ……

    不提我这一段时间如何用功,如何修行,其他人也没闲着。张先生从终南派回来了,他这一去时间可不短!我和紫英姐都很感激张先生,千里迢迢远赴终南调解,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真是辛苦了。我向张先生道谢的时候他笑了,说不用太客气,在终南留了那么长时间,主要是因为有好吃好喝招待,又不用天天出去摆摊。

    终南派登峰掌门命七心到芜城“请”韩紫英,本意并不是想把她如何,只是想以此让七叶回山认错。如果七叶真的就是为了韩紫英才出走,只要他肯回头,终南长辈事到如今也愿意玉成其事。登峰、登闻等人也算用心良苦,想的很周全,不过他们没想到一点,韩紫英宁死不从。本来象终南这样的修真正派,肯容的下一个“妖女”,已经是破例给了天大地面子,只是紫英姐根本不理会这个面子。终南派只好作罢。

    终南派这次向张先生保证今后不再为难韩紫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江湖传言正一门守正真人的关门弟子“石小真人”与终南派七叶为一个妖女争风,七叶因此负气出走终南。本来终南派已得到宣花居士回报,知道韩紫英总和我在一起。张先生在终南的时候,正好守正真人出关,亲口承认与我有“师徒之缘”。消息传到终南。终南派就算不给张先生面子也要给守正真人和正一门地面子。

    我大闹齐云观,又在广教寺当着天下修行人的面扬言要开宗立派,早就出名了。这次七叶出走终南在修行界闹的沸沸扬扬,人们议论纷纷,又把我牵扯进去。可怜我石野,一个老老实实从不惹是生非的人。居然成了江湖逸闻的焦点人物,如今“声望”可不低!很多江湖传言都将矛头指向紫英姐,说这个妖女风流淫荡,诱惑七叶在前,被终南长辈阻止,又勾引守正门下“侠少”石野。更有甚者,还说张先生上终南调解,也是受了妖女所惑,妖女媚术了得、老少通吃等等。如果不是芜城修行界的三大派对我都有回护之意,还真保不住会有好管闲事地来“降妖除魔”。

    我不清楚紫英姐有没有听到这些传闻。反正她在我面前表现的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巧笑倩兮、温婉可人。但我听阿秀私下告诉我,紫英姐曾一个人偷偷捧着切玉刀哭泣。也许只有我知道,紫英姐其实是个很爱哭的女人,因为她心中有很多委屈无处诉说。(徐公子注:这委屈也包括──为什么上次给“石野的情缘”投票。她得票最少?)

    终南派掌门登峰还托张先生带回一封信,转交给正一门守正真人的大弟子和锋。信的内容大概是说与令师弟石小真人的争执纯属一场误会,同时也委婉的提到七叶出走与韩紫英有关,现在石野又和韩紫英搅在一起,正一门要预防一二等等……和锋真人一向以冷面著称。也不客气,当着张先生的面就写了一封回信。信中写到:“家师已有交代,石野与正一尚未定师徒名分。其私务本门不过问。如其行有犯天下戒律,吾辈修行人当共惩之,正一门责无旁贷首当其冲。”和锋既没有替我说话也没有给登峰面子。

    张先生还给七心带来一个掌门口信,叫她不必回山,就留在芜城,一方面和各派高人多多结识,另一方面也好注意七叶行踪。不久后宗门大会之时,七心再和同门汇合。七心见到张先生,也写了一张字条托他捎回来。不是给风君子的,居然是给我地。字条上写着寥寥数语:“人间险恶,紫英柔弱。妖女良善无辜,终南也应有愧。如今之势,石真人若再负她弃她,韩紫英将无立足、亦无葬身之地!”

    在凤凰桥头的卦摊旁,张先生将七心这张字条交给我的时候,我沉默了半天。张先生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有见识的一位,想了想还是问他:“张先生,这张字条你也看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七心看的比你明白,韩紫英下场如何,全在于你。如今天下有那么多修行人都视她为淫艳妖女,好名者欲除之扬名,风流者欲一近芳泽,卫道者将虎视眈眈。只要她稍不小心,就可能生出事端,甚至不论她怎么做,都会有事端上门。而她在人间已托身于你,你如果弃她而去,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可就真的无法在世间立足……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曾亲眼见她为你流泪,她是妖物出身,不会为世人流泪,一旦如此,那就是全心全意为你。”

    张先生没有听说过紫英姐的“舍身之誓”,但一番分析,看地同样透彻。他解释了七心的字条,却没有回答我的话。我又问了一遍:“张先生,你说地话,我明白!我想请教我应该怎么做?”

    张先生:“那要看你自己了,你若不想害她,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你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或者有什么让人议论指责之处,他人一定会归咎于韩紫英,认为这是受妖女蛊惑的结果。”

    “这不公平!我若有错,为什么要怪紫英姐?”

    张先生:“天下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世人又何曾对异类公平过?……你好自为之吧,那韩紫英是个好女子,不会负你,你确实也不该弃她、负她。”

    “这我知道,可是……”

    张先生:“可是你心中另有所爱之人,对吗?……情之对错,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彼此无伤,就是可受!你自己慢慢想吧,我也说不了太清楚。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守正真人亲口为你开脱,就有回护之意。如此一来,天下修行人至少有一多半不敢轻易招惹你。”

    “那还有一小半呢?”

    张先生居然苦笑:“其他的人也很难找你的麻烦,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高手。……出入伏魔大阵如无人之境、不惧无形之刺、能破七情合击,奇妙之处简直匪夷所思,只怕守正真人也不容易办到。他如果愿意帮你,有麻烦的恐怕是别人。你这个人,既有他人难遇之劫数,也有他人难得之福缘。”

    “你说风君子,你见过他几次?”

    张先生:“耳朵都快被这个名字磨出茧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几次都是擦肩而过。张枝倒是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你居然还没见过他?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见面了!”

    张先生:“这种隐世高人,如果不主动现身,倒真不好当面点破。但是为了张枝,也只有如此了,谁叫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呢?石野,上次托你地事情你还没帮我办,你答应过约他见我一面。”

    张先生还真托过我办这件事,可后来就发生了大闹齐云观的事,风君子和张枝自己联系上了,我以为用不着我了。没想到张先生和风君子一直都没见面。张先生也有意思,他想见风君子,可以让张枝去约呀,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我?一定是为了张枝的事情,想想也够苦闷的,以他的身家地位,想挑女婿应该有很多人可选。可现在这种情况,除了风君子没人可挑,当然要看个仔细。唉!只是风君子的情况比较复杂。

    我点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又问:“这几天他好像很忙,一放学就不见了。最好定个时间地点,我好提前和他打招呼。”

    张先生:“知味楼装修、筹备都好了,定在下周二开业,就是九一元旦。那我们就提前一天上门尝尝韩紫英的手艺,三十一号下午如何?我听说张枝在二楼设了一间君子居,我就在那里等着看看他是什么样一位君子?”

091回 紫气红云砂,神木绿雪茶

    知味楼下周就要开业了,然而我这个甩手掌柜还没怎么去看过。其实也没什么让我操心的,几乎是荣道集团包办一切,剩下的事情有紫英姐打理就足够了。真是想不通,我居然成了知味楼的大股东!荣道集团占四分之一的股份,柳菲儿老师占四分之一的股份,曲灵占十分之一的股份;我的股份最多,占了百分之四十,包括柳家的房产算了我一半,张枝要给紫英姐的股份也算在我头上。

    张枝、柳菲儿、曲灵都不可能亲自经营酒楼,荣道集团调了一批熟练的厨师和服务员交给紫英姐管理。紫英姐在人世间的身份从石记饭店的老板娘变成了石记知味楼的经理,也算与时俱进。我没说错,这家酒楼的名字就叫“石记知味楼”。那天我走到江滨路上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酒楼大门正中之上挂的这个招牌,与我在妄境中所见一模一样!

    这是一面深蓝底色红木雕边的立字招牌,招牌正中从上到下“知味楼”三个斗大的金字,正是紫英姐、柳老师还有我三个人的合书。而在这三个字的上面还有两个稍小的金字,从右到左横书,正是“石记”二字。这两字显然出自一人手笔,魏碑体的书法原本端庄厚重,可是此人每笔勾尾之处,居然能透出十分空灵飘逸的境界,自成一家未见于前人。

    “那两个字是风君子写地。上次你们三个人合写了知味楼三个字,他就一直手痒。后来我找人打招牌的时候,风君子终究没忍住,在上面又添了石记两个字。”这是张枝的回答,她告诉我为什么招牌会变成五个字。

    我走进知味楼的时候,紫英姐当然在等我。她早知道我今天约了张先生和风君子。张枝居然也在,一见到我就打招呼:“石野,是不是我爸叫你约风君子来见面?你们真是的,居然还背着我,他想见风君子直接找我不就行了!”听她的语气有几分不满,对张先生背着她约风君子不是很高兴。但我看她地神情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眼角眉梢都在笑。

    紫英姐见张枝说我,一旁插话道:“石野做事老实,张先生要他约他当然就会约。你快上去吧,风君子早来了。就在君子居等你,他还带了一个人来。”

    “谁?张先生只约他一个。”我问道。

    张枝:“你上去就知道了,就是他上次说的那个柳依依。”

    什么,依依来了?我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直奔二楼东南角的君子居。江滨路在句水河的西侧。从南到北沿河而建。知味楼西面大门对着滨江路,背后不远就是句水河。君子居是一个小小的雅间,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句水河的流水以及不远处的千年济川桥。房间的面积不大,只放了一张清漆木纹的白枫木圆桌。桌子周围只放了四把*背团椅。在屋子地一角,还放了一个同样材质的白枫木高几。现在这个高几上燃着一个小小的红泥碳火炉,柳依依正站在一边看着火炉上煮水的铜壶。而风君子则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养神。面前放着他那把紫砂壶。

    “哥哥,你来了!风君子要我到这里来等你,说今天让你接我去茶室,我连煮茶的炉子都带来了。”柳依依听见了我地脚步声,一脸惊喜的转过身来。

    风君子这时睁开了眼睛:“石野,你怎么没和张先生一起来?”

    “张先生没有要我去接他,他自己一会儿回来。依依怎么会在这里?”

    风君子:“我带她到这里认识认识人,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把柳依依一起接走。把这个炉子和铜壶也拿到绿雪茗间。以后。你就有活干了,绿雪茗间的茶,一定要用昭亭山雪泉溪的水来煮,你负责给柳依依打水。”

    柳依依:“其实不用哥哥帮忙,昭亭山又不远,我自己去就可以。”

    风君子:“我说用就用,好几十里路怎么不远?你开茶室挣了钱,还不都是帮他挣地,他不出点劳动力怎么可以!……好了,水好了,柳依依你帮我把这壶茶冲上。”

    柳依依提起那个小巧的细嘴铜壶,给风君子冲上一壶茶。看她倒茶的姿势很是妙曼,展臂提壶,轻轻将水冲到紫砂之中,她地右手姆指上那枚锁灵指环很是醒目。冲完茶后,风君子摆摆手:“柳依依,你下去吧,在下面等石野。张先生快来了。”

    “哥哥,我去楼下等你,今天我们一起走。”柳依依有点不舍的看了我一眼,走出了君子居。我刚想说几句什么,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抬头一看,正是张先生。

    张先生说他没有见过风君子,风君子可是早就见过张先生。我第一次看见张先生,就是风君子在凤凰桥头指给我看的。张先生一进门,风君子就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张荣道先生,久仰久仰,您快请坐。”

    这明明是知味楼,今天是张先生约他,可是看他的样子,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不过今天这小子举手投足倒也大方得体,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再是一幅嬉皮笑脸的顽童模样。张先生一进门,就满面微笑的和风君子打招呼:“你就是风君子吧?经常听到张枝念叨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一表人材。……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风君子:“不是你来迟了,是我来早了,快坐快坐,品一品我准备的这杯清茶。”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反倒把我这个牵线地晾在了一边。张先生坐下之后才想起来我。招呼道:“石野,你也坐,今天谢谢你了。”

    “张先生这么客气干什么,举手之劳,就是传个话而已。”我也坐了下来,很好奇的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在想他们今天会说些什么?

    风君子端起紫砂壶倒了一杯茶放在张先生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只有两个白瓷杯,张先生看了一眼,说道:“还缺一个杯子,我叫张枝那丫头送上来。”

    我赶紧起身:“我去我去。”

    风君子一摆手:“石野你坐着吧,今天这茶壶不是给你准备的,你就别喝了──张先生,请用茶。”

    这个家伙,一杯茶居然都这么小气!难怪只放两个杯子,原来根本就没准备请我喝茶。张先生有点意外。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举起了杯子。这杯子刚刚端起来,离着鼻子还有好几寸远,他的手却停住了,神色也变的非常惊讶。只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容作陶醉状,赞叹地说道:“好茶!好茶!好茶!”

    张先生一连说了三声好茶,风君子笑道:“张先生你还没喝呢。”

    张先生举杯喝了一口,看他的样子很是享受,浅浅的一口茶。在舌齿之间品了很久。然后又看着风君子说了一句:“紫气红云灵菊砂?”

    风君子点头:“张先生好眼力!”

    张先生:“紫气红云砂虽然是紫砂中的上品,但在我眼中也并不是十分难得,难得的是你壶上镶刻的那枝菊花。居然有器灵之用!用此壶泡出来的茶,有野菊清火明目等妙用,却又不影响茶本身的味道。器物虽小,堪称绝妙。”

    风君子:“那只是壶,不是茶。张先生你接着品。”

    张先生又举杯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神色突然变了,变得惊奇和严肃。他睁开眼睛看着风君子,用试探的语气小心问道:“千年神木绿雪茶?”

    风君子点头不言。张先生站起身来。将君子居的门关好,伸手在怀中取出一道朱砂黄纸符,就要往门缝上贴。风君子此时在他身后说道:“张先生,不用那么麻烦,你看看这个东西怎么样?”

    风君子掏出一块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是个手心大小地牌子。看质地既像是白玉又像是象牙,上面雕刻着很古怪的花纹。张先生回头看见这个东西,微微愣了一下又笑了:“隔空符!这是伏魔大阵中的东西,用来布阵隔音,还真是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里我也反应过来,这就是风君子在齐云观伏魔大阵中偷走的二十八道器符之一。风君子破阵夺器的事情,只有我、张枝、张先生三个人知道,如果再算地话,恐怕还有一个咻咻,现在的阿秀。风君子将这道器符拿了出来,呵呵笑道:“张先生,其实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这二十八道器符放在我手里没什么用,我对布阵之法一窍不通。你是大行家,这些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张先生苦笑:“给我?这是正一门的东西,是你偷来的赃物,我哪敢要!”

    风君子:“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不敢要有人敢要,我们把它送给石野。他和守正真人有师徒之缘,如果拿了这东西相信正一门也不会怎么样。”

    怎么又扯上我了?我赶紧摆手:“没我什么事!给我干什么?我也不会用!”

    张先生看看风君子,又看看我,恍然大悟道:“你果然考虑的周到今天你来见我,又带着那二十八道器符。就是想要我在知味楼中布一座法阵?”

    风君子:“张先生眼力好,人也聪明,佩服佩服!知味楼是石野地酒楼,也是张家的产业,总不希望有人上门捣乱是不是?这二十八道器符我留下了,就算是送给知味楼开业的礼物,也不枉张枝设了一间君子居。这隔空符,就布在君子居地门上吧,剩下的,就要拜托张先生了,我不懂阵法。”

    张先生:“那好,我就辛苦一次吧。”

    风君子对我道:“石野,今天你可要谢谢我了!以后我再上门喝酒我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收钱?这个法阵张先生也有份,以后他上门你叫韩紫英也好酒好菜招待,这和张家的股份没有关系。”

    这几句话说的张先生笑了,风君子又转身向他说道:“张先生,拜托你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话他伸手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里面估计就是另外二十七道器符,站起来施了一礼,离开了君子居,下楼走了。

    没想到风君子和张先生见面,先是说喝茶,后是说法阵,前后没有几句话,风君子就走了。我本来以为张先生会谈到张枝,会问风君子的来历以及他与张枝的关系,结果什么都没说风君子就溜了,张先生也没留住他。

    风君子走后,君子居里只剩下我和张先生,我好奇的问他:“张先生,风君子说几句话就走了,你怎么不留住他?”

    张先生手握那道隔空符,看着君子居的门。想了想,将门关好,手一挥,将那道符按在门框之上。我只看见木制的门框好像水面地波浪一样颤动,然后那道符就没了进去,消失不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布阵?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张先生转身对我道:“有些话现在可以说了,有了隔空符,只要这道门关上,外面就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一般的耳神通也不行。……石野,你应该知道,我约他来,是为了张枝。”

    “是啊,我能猜到,可你刚才什么都没说。”

    张先生叹了一口气:“我没说,可是他说了。他已经有一个女人,你知道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先生端起那杯茶又喝了一口:“千年神木绿雪茶!是昭亭山神绿雪,没想到她是风君子的女人!”

    “张先生,你怎么能从一杯茶就知道这么多呢?”

    张先生:“昭亭山神绿雪我当然听说过,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她真的出现了。你知道这个绿雪的来历吗?”

    “我听说过,昭亭山神庙还有她的塑像,来历就不太清楚了!”

    张先生:“传说她是昭亭山中一棵千年的茶树精灵,在武则天时,被封为昭亭山神,没想到她今天仍在昭亭山中。千年神木之茶,这是绿雪原身的一部分。能够将绿雪茶带入人间,就说明绿雪已经是风君子的女人。这种事情没法说清楚,他用这杯茶来告诉我。”

    “原来绿雪是一棵茶树?”

    张先生:“已经不能算是一棵树,得千年山川灵气修行,早就化形为一个女子。”

    “张先生你见过她吗?”

    张先生:“我怎么可能见过她?不过据《芜城州府志》记载,有一个人曾经见过她。”

    “谁?”

    张先生:“唐代诗仙李白。据说李白游昭亭时,带醉吟诗赏月,曾有一绿衣仙女自月光中现身相见,煮茶对坐,听太白吟诗。民间猜测就是山神绿雪显灵。”

    那部《芜城州府志》内容太多,到现在我只看了一小半,还真没读到这一段。张先生看过,知道绿雪的传说。听到这里我又问:“张先生,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办?”

    张先生又叹了一口气:“儿女之情,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办。可怜张枝,对他一往情深!不知此番心愿是否能成?”

    我怎么听张先生地语气有点不对?他的意思好像是就算风君子有绿雪。只要他回心转意答应娶张枝,张先生也认了!风君子借一杯茶告诉张先生绿雪的事,用意应该不是如此!我忍不住劝道:“张先生,风君子曾经对我说过,他会想办法解了张枝身上无形之刺。”

    张先生:“这你就不明白了,就算张枝有无形之刺。也不必要一定就喜欢他。以张枝的心性,如果不是真心喜欢,那就宁愿不去理会,无形之刺倒不是最重要的。难得的是,这人不怕无形之刺,而张枝也是真心喜欢他,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你真是这么想地?”

    张先生:“世上情这一个字,不可以强求。他如果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但是他和张枝打了那么多交道,应该是对她有所好感。说明此事还有余地。他虽有绿雪,但毕竟不能去山中去做一棵神树,也不可能在人间娶她为妻。”

    “如果是这样,你不觉得张枝有点委屈吗?”

    张先生:“委屈,我的女儿当然是太委屈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至少我现在知道了一件事。那风君子不是滥情风流之人,也算是一点安慰。”

    “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张先生:“少年人血气方刚,有男女之欲很正常。我听说终南派的七心是人间绝色,而我的女儿张枝也不是一般的女子。风君子和她们在一起时,如果想有什么非礼之行。恐怕早就做了,那两人都不会拒绝。可是据我所知,他并没有!这个人。既然能和绿雪相好,说明他心中有情有欲,可是言行并不为美色所惑,也不负君子之名。”

    没想到张先生对风君子的印象还很好,尽管风君子告诉他绿雪的事情,算是对张先生“相亲”一种委婉的拒绝。我又问张先生:“如果他真的接受了张枝,那岂不是负了君子之名?”

    张先生看着我:“你这句话,是替你自己问地吧?你想问你该对韩紫英如何是不是?事情是不一样的,韩紫英在人间。绿雪不在人间。不过呢,道理也差不多,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别人说什么都没用。看来我只好找个时间和张枝谈一谈了,告诉她这件事,做父辈的,尽管再操心,也只能如此了。”

    没想到张先生又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和风君子的情况可不太一样,不提也罢!转移话题道:“你方才为什么不问问风君子的门派来历?我记得你曾经很好奇。”

    张先生:“我原本想问来着,可是那一杯茶再加上这二十八道器符,让我反倒不好问了。”

    “为什么?我本来也打算听听呢!”

    张先生:“随手端出紫气红云灵菊砂,倒出一杯千年神木绿雪茶,然后将正一门辛苦炼化地二十八道器符就这么送给了知味楼,眉头都没皱一下。……如此气度,天下修行弟子中少有!”

    “我觉得没什么呀?”我心里虽然觉得风君子刚才的举止很大方,也很潇洒,但并没有象张先生说的那么夸张。也许我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再说我如果有那些器符,也会愿意拿来的,用不着皱眉头。

    张先生笑了:“没什么?……近朱者赤,你石小真人不愧为守正老神仙的关门高弟,气度也是不同凡响。可是别人就很难做到了,别看他年纪小,至少修行界一般人地门下很难调教出他那种人才。我如果一定要追问他的来历,万一问出他是张枝的长辈,甚至是你我地长辈,到时候岂不尴尬?还不如装糊涂,不如不问!”

    我记得风君子曾经在飞尽峰上,蒙着面对七叶说过,就算终南派登峰掌门也要叫他一声师叔。后来他告诉我不必当真,但我总觉得他不象是随口胡说。今天张先生好像看出一点什么来了,但是这个老油条干脆装糊涂。只是他也认定我就是守正真人的关门弟子,连风君子也一口咬定替我易筋洗髓的人就是守正,我觉得天下最糊涂的人就是我!

    ……

    告别了张先生之后。我端着红泥碳火炉,紫英姐提着细嘴铜水壶,一起陪柳依依去绿雪茗间。柳依依是二十年后第一次再见芜城,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很多地方她已经不认识了,确实这二十年地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紫英姐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很快就和柳依依混熟了,柳依依拉着她,她则给柳依依指指点点,介绍芜城今日风貌。

    走在路上我想起来忘了一件事,我本来想问张先生认不认识梅存菁?在《芜城州府志》的最后一页,张先生的留言在梅存菁之后,言语之中认识上面那两个人。这事不着急,有机会再细问吧,现在还是先把依依安顿好。天还没有到黄昏,街道的屋檐墙角之间还有阳光照射下来。柳依依虽然戴着锁灵指环。但还是尽量挑阴影处走,偶尔也会到阳光之下,留下淡淡地影子。

    她是一个阳光下地鬼?真是不可思议!不知道路上那么多行人,会不会发现身边有这么奇妙的存在?想到这里,我也注意看路上的其它人。发现路人的神色都很怪,尤其是看见柳依依的时候,那表情就像看见了鬼。这是怎么回事?本来紫英姐和依依这一对大小美女走在路上,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但也用不着这个表情!难道……

    我看了柳依依一眼。突然想明白了,不禁自己笑了。风君子让柳依依回芜城,又让我接她到绿雪茗间。考虑的是挺细致了,安排的也很周到了,可是他百密一疏,终究忘了一件事。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已经是冬季,虽然芜城地处江南不算太冷,但毕竟是入九的天气,路上行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衣服。但是看柳依依,仍然是一身绿色的宫装衣裙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

    柳依依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见她这样子习惯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风君子更是粗心了!我刚想到这一点,紫英姐就笑着回头对我说:“待会儿我们先去绿雪茗间收拾一下,晚上我去给依依买几套新衣服,她现在这样子漂亮是漂亮,就是太显眼了!”

    原来紫英姐也注意到了柳依依地打扮不对,至少是不合世俗。依依听见紫英姐的话很高兴,又有点疑惑的问:“我可以穿人世间的衣服吗?我现在这件衣服是绿雪姐姐送的,和我阴神化形一体。”

    紫英姐拍了她一下:“依依,你说话小声点,普通人不知道地东西就不要在大街上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只要你戴上这个指环,就可以穿商店里卖的那些衣服。今天你先不要去逛街了,我先帮你买一套,以后你自己去挑,喜欢穿什么样的就穿什么样的。”紫英姐说话地时候看了柳依依手上那枚指环,表情有掩饰不住的羡慕。

    走到学校西门外的时候,柳依依远远指着芜城中学地大门,口中道:“我认识了,这就是芜城中学,大门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这是西门。”

    真没想到,二十年来,这一路唯一没有变的是芜城中学的校门。我怕柳依依又想起伤心往事,赶紧拉着她的手,指着路边一块绿色的招牌:“依依,绿雪茗间到了,我们快进去吧,看那个地方你喜不喜欢。”

    柳依依没有什么不喜欢的,走进绿雪茗间,几乎一桌一椅都让她感到新奇,在屋子里摸摸这个动动那个,爱惜的不得了。绿雪茗间前后隔开,前面是茶室,后面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居室。居室也是紫英姐布置的,风格淡雅,在古典和现代之间。有一桌,两椅,一床,一几,还有一个书架,一个衣柜。我注意看了一下,屋里没有镜子,床上有一个蒲团,和紫英姐给我在她家里准备地那间房差不多。

    紫英姐笑着对依依说:“这是按风君子的要求布置的,你如果喜欢住在这里就住在这里,你如果觉得一个人闷的慌,就搬来和我一起住,我那里有地方。”

    柳依依坐在床上,用手摸着紫英姐新准备的床单:“其实我晚上不在芜城,我还要回昭亭山中修行,只是白天在这里开茶室,这样就可以天天看见哥哥了。”

    我忍不住问道:“晚上还要回昭亭山?那么远的路!”

    柳依依:“哥哥你忘了!只要摘下锁灵指环,我就是阴神,用遁术来回很方便的。”

    紫英姐笑了:“这叫有得有失,各有各的妙处。不过你摘下锁灵指环,就不能穿那些漂亮的新衣服回去了,除非是你走回去,世间虚实是不同的。……对了,锁灵指环一定要放好,可别弄丢了。”

    正在说话间,有一个人从门外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进门就听见她在喊:“听说石野哥哥把柳依依接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只见阿秀跑了进来。

    紫英姐指着阿秀:“依依,她就是石之秀,我们都叫她阿秀,你也见过的。”

    柳依依:“阿秀,我见过,不就是原来的……”

    她刚说到这里,身边的紫英姐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掩住了她的嘴唇,笑着冲她微微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要她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这时阿秀也坐到了依依的身边,拉起她的手:“柳依依,你来了就太好了,我本来以为知味楼开张,这个地方就要关门了。没想到石野哥哥让你来开茶室,我也来帮忙好不好,知味楼。离学校太远。”

    “好啊,有什么不好的?”柳依依口中答应,说话的时候眼神却看着我。

    “阿秀,你不和紫英姐去知味楼?”我问她。

    阿秀:“去呀,有空就去玩。但那个地方离学校太远,来去不方便。这里就在学校门口,有空可以照顾石野哥哥……来,依依,我们来收拾收拾吧,这个炉子和壶放哪?这么小的炉子和这么小的壶?能煮几杯茶?”

    紫英姐笑道:“炉子和壶放外面的茶几上……这是绿雪茗间,不是大碗茶店。做生意,你们俩不懂。这里一天不用卖几杯茶,而且要卖全城最贵的,免的俗人来打扰。”

    阿秀:“全城最贵,多少钱一杯?”

    紫英姐:“一杯绿茶五十,就这么定了!”

    ******

    二十年,再入人世间;人依依,只是换新衣。

092回 风邪染外客,情动忘我形

    五十!这么贵?还不如出去抢劫!要知道,在当时这个价可以买几百斤大米,怎么会这么离谱?我还没说话,柳依依先问了:“风君子不是说卖二十块一杯吗?”

    紫英姐:“肯花二十块钱喝一杯茶的人,也不在乎多花那三十。这里的绿雪原茶,人间千金难求,五十还是太便宜了!依依,你就别管别的了,冲茶收钱就行,有没有人来喝没什么关系。再说了,绿雪让你在神木林中采的那些茶叶,你一天也泡不了十几杯。”

    阿秀在旁边眨着眼睛道:“那我们一天就卖十杯茶,每天石野哥哥还要喝呢。就这么定了,依依,你别担心,我来帮你。”

    紫英姐:“我找来了八只一样的茶杯,这些可都是宋朝官窑的东西,阿秀你看好了,可别让客人打碎了弄丢了,再找可不容易。”

    柳依依:“放心好了,我坐在这里,是不会让杯子落地的。”

    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又聊了好一会,柳依依平时言语不多,可是和阿秀与紫英姐在一起,人也变得活泼多了。直到天快黑的时候,紫英姐才拉起阿秀:“阿秀,你陪我去逛一趟商场,帮柳依依买几套衣服,让小野多陪她一会儿。”

    一听说要逛商场买衣服,阿秀起身和紫英姐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柳依依一眼。指着她道:“依依地身材和七心差不多,哪天也应该劝劝七心买几套女人穿的衣服,她天天穿着那一身灰衣真不好看!”真是难为阿秀,什么不沾边的事情都能想到。

    紫英姐和阿秀关上门走了,茶室里只剩下我和依依。天色暗了下来,我们俩谁也没想到去开灯。因为我们的眼睛根本就用不着灯光照明。依依很自然的伏过身来,投到我的怀中,这是她感觉最舒服地地方,我们每次见面她差不多都是这样,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猫咪。

    我像以前一样轻轻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柔声道:“依依,喜不喜欢这个地方,我还怕你会不习惯呢!”

    柳依依:“喜欢,当然喜欢!哥哥的心真细,什么都替依依想到了。”

    听见这话我有点惭愧。心细的人可不是我。最早出这个主意的是风君子,但风君子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只和紫英姐提了一次,安排这一切的是紫英姐。我又在她耳边道:“其实你不必谢我,都是紫英姐安排的。”

    柳依依:“紫英姐姐真是好人。阿秀也是好人。”

    “依依,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是好人?”

    柳依依:“只要对哥哥好的人,就是好人。”她地心性很单纯,逻辑也很简单。

    这一天,我搂着依依陪她聊了很久。和她讲我在芜城中的认识的各种人和各种事,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插话,只是在担心处很紧张的抓住我地手臂。后来她问我:“你说我有一个堂妹是你现在的老师。什么时候我可以见见她?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她堂姐了?”

    依依这句话问的有趣。依依当年死去的时候是十三岁,在迷离中不知岁月二十年,后来认识了我,又被风君子带上昭亭山修行一年有余。前后算起来,她应该是三十四岁,可是不能这么算!那么她是十四岁?看心性有点像,但也不是!柳依依到底多大年纪说不清楚,难怪风君子曾经对张枝说他也糊涂。

    柳依依提到了柳老师,我想她们应该到了见面的时候。现在柳依依地茶室就开在学校西门口,她们俩迟早自己也会碰面的。为了这一刻,其实我早就做了铺垫,在梦中和柳菲儿讲了柳依依的事情,也告诉她依依将到芜城来开一间茶室。我说地基本上都是实话,只是省略了风君子,用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来代替。风君子的秘密,我不能私自泄露给他人,这是他早就警告我的,也是我丹道入门所受的戒律之一。

    我告诉依依:“你别着急,我这几天就去找她,安排你们俩见个面。”

    ……

    绿雪茗间不着急开业,紫英姐要阿秀陪着柳依依在芜城先逛几天,熟悉熟悉二十年后这个人间。而知味楼在第二天正式开业了!很多人记不清一九九一年元旦那天这个世界上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对我来说,那一天只有一件大事发生。

    当时的店铺开业,虽然不像十几年后那样请领导、演员来捧场,但也是要放鞭炮送花蓝的。我没有想到,这一家知味楼面子倒不小,送来的花蓝有也不少,在大门两侧把半条街都摆满了。最醒目地当然是荣道集团的花蓝,也算是张家自己送自己,还有荣道集团不少关系单位,算是凑个热闹给个面子。有意思的是,还有几个很特别的花蓝,这是别的店铺开业不可能收到的。

    一个是芜城市佛教协会的,我一看就知道是九林禅院送的,因为佛教协会的牌子就挂在九林禅院的门口。还有一个写着芜城市政协,应该是广教寺活佛送的,因为他老人家就是市政协副主席。另外一个写着齐云山风景区管理处,应该是正一门送来的。还有一个花蓝的条幅上写着江滨派出所,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班同学季晓雨的父亲就在那里当所长,这家酒楼的股东之一曲灵也曾在那里工作过。最让我感到最意外的一个花蓝是石柱村村委会送来的,我开酒楼这件事,怎么让我们村村长知道了?

    正一门的泽仁穿着便装也来了,修行界还来了个客人。居然是宣花居士,也就是终南派地弟子七花。七花上门祝贺同时也是为上次的事情致歉,宣花居士告诉我本来他的师弟七心也想来,但她不喜欢太热闹的场面,就让宣花居士代为祝贺了。开业这天真是热热闹闹,紫英姐穿了一身金、红两色绣花纹的旗袍。忙里忙外招呼着客人,是酒楼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而我这个“老板”却插不上手帮些什么,只能在大厅里坐着,柳依依在一边给我倒茶。这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个客人,他没有理会别人,而是直接冲我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小声笑道:“石老板,恭喜你啊!我今天有一份大礼要送你。”

    “古处长,你怎么来了?快请坐!依依,给倒杯好茶。”来人竟然是我地“上司”古处长。看见他我当然要客客气气的打招呼,然而心里却在打鼓。这人找我。恐怕没什么好事。

    古处长没有坐下,而是小声道:“这里人多耳杂不方便,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地方?”

    *!果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偏偏挑在这一天。地方倒是有一个,就是二楼的君子居。那个地方关上门最适合商量阴谋诡计了。我和紫英姐打了声招呼,把古处长请到了二楼君子居,倒上茶,关上门。

    “古处长,现在没有别人了。你有什么新任务就说吧。”

    古处长笑了:“今天是你酒楼开业大喜的日子,现在派给你任务,那我岂不是太煞风景了!你放心。我不是有任务来的,我是送大礼来的。”

    “你太客气了,哪好意思让你送礼,你以后常来捧场照顾生意我就很感谢了。”

    古处长:“呵呵,我就是来和你淡生意的。”

    “生意?什么生意?我们酒楼只有酒菜的生意。”

    古处长:“哪有那么简单,你就不和工商、税务、治安、卫生各个部门打交道?这也是很麻烦地事,我现在送你的这份礼物,就是让你以后免了这份麻烦。只要你这家酒楼挂*在我这个处名下,就可以是情报部门的活动点之一。以后没人来查你,我还可以给你申请免税!怎么样,这份礼物满不满意?”

    “挂*?什么意思,我不懂!”

    古处长:“也简单,就算我们这个机构的下属单位。当然有很多好处的,你可以赚到很多别人赚不到地钱,有些出格的地方别人也不会来查你。股份嘛,我就不要了,每年交点管理费就可以了,那点钱比你赚的要少多了。你想想,你一年少交多少税?”(徐公子注:九十年代初,确实出现了不少特权部门的挂*单位,当时看这些企业赚了不少不当利益,但也为后来的产权混乱与纠纷埋下了伏笔。)

    “古处长,谢谢你地好意。这家酒楼也不能算是我的,再说了,我只想老老实实做生意,不想牵扯别的事情。”我确实是这么想地,就算古处长能给我很多好处,但也等于将这家酒楼牵扯到他那个不明底细的机构中。我一个人牵进去也就算了,我可不想整个酒楼的其它人也跟着牵扯进去,尤其像紫英姐、张枝这些很特殊的人。

    古处长见我如此回答微微有点意外:“小石,你年纪小还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这样的事情,别人求之不得,巴不得来找我,你居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古处长,那你究竟想要我干什么?不会仅仅是给我好处那么简单吧?”

    古处长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吧,我就是想多安排一个活动点。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时,有个落脚、接头的地方。”

    我看着古处长,想了想,答道:“我是开酒楼的,来地都是客。不管什么人,只要进门点菜,出门时付钱结帐,我也不能不接待啊?”

    古处长:“那就这样定了,我只是希望有什么特殊任务时,我会提前跟你打招呼,有一些特殊的安排,我们也好监控。比如我现在坐的这间房间,用于交换情报和接头就很好,你明白了?”

    现在还不是和古处长翻脸的时候,只要他不过分,我还是答应他比较好:“古处长,如果你想把知味楼作为一个定点的活动场所,我也不反对,只要你们自己别暴露就行,我会打招呼的。这事只有我知道,没必要让酒楼中的其它人都知情。”

    古处长点点头:“这样就好,至于我说的挂*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

    知味楼开业这一天可以说一切都很圆满,除了古处长这个不速之客。古处长的提议我不是很明白,我想我有机会去问问张先生,他一定能给个好建议的。白天的时候在酒楼看见了张枝和曲灵,但是没有见到柳老师。知味楼开业她居然没有到场,是不是不想凑这个热闹?

    是时候去找柳菲儿说柳依依的事情了,我打算今天夜里就到她的梦中告诉她。我隐约觉得,如果柳菲儿在现实中见到了依依,很可能是一个转机,一个我们的关系从梦境回到现实的转机。

    我没有直接发动梦中遁术去她的身边,而是在状元桥的桥洞下盘膝而坐,取出了青冥镜。青冥镜有一项妙用就是可以用来施展“圆光镜”的法术,将我的眼前圆光溶入到青冥镜的镜面中,就可以看见想看见的东西,今天是我第一次用青冥镜去施展。我想看看柳老师在哪儿?有没有睡着?如果她自己不做梦,我也去不了她的梦中。

    圆光镜发动,青冥镜中立刻就像电视屏幕一样出现了光影,我一眼就看见了柳老师,然而眼前的场景却让我大吃一惊!青冥镜差点没有脱手摔到地上,光影也碎了。

    我刚才那一撇之间看见了什么?我确实看见了她,她不在宿舍里,也不在江滨小区那套新装修的房子里,更不在青泉镇她父亲的家中,而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门窗紧闭,屋子里放着一桌一椅。柳老师坐在椅子上,头发披散、衣衫凌乱,双手反剪被绑在椅子背后,嘴上也勒系着一条丝巾,她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含糊的声音。

    我在青冥镜外听不见她的声音,但是能感觉到。看她的眼睛,充满着焦急、惊惶、无助和悲愤,正盯着眼前的一个人。那个人站在桌子前面,拿着一支签字笔和一张纸,眼睛看着柳老师,脸上尽是邪恶的笑容──正是柳老师的前男友汤劲!

    就算我是傻子,一眼看见这个场景也知道柳老师是被绑架了!难怪今天知味楼开业也没看见她,而我这一天事情太多,没有关心她在做什么,她居然被绑架了。俗话说关心则乱,我一看见这个场景,也没顾上用青冥镜再看第二眼,就直接阴神出体,发动遁术去了那个地方,我只想尽快赶到她的身边。

    眼前一暗又是一亮,我出现在柳老师的身旁,面前正是汤劲猥亵的脸。当然,他们两个是看不见我的只听见汤劲正在说话:“这是给你父亲写的一封信,只要你乖乖的签上名,那老东西一定认识你的笔迹。”

    我向他手上那张纸看去,不是手写的笔迹而是铅印的字体,上面写着:“爸爸,见字如我。世上有比那些东西更宝贵的,还给他们吧。”

    纸上间简单单几个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柳家会欠汤劲的东西?我正在疑惑间,只听汤劲又说道:“本来照我的意思,直接上门告诉老家伙你在我们手中,将柳家的遗物都交出来不就完了吗!可是那个道士非要搞地这么麻烦。一定要你爸承认东西是我们的,现在还回来,还要绕着弯子这么说。……”

    道士?难道是和尘?是他勾结汤劲绑架的柳菲儿?难怪那张字条会那么写,他是不想留下绑架勒索的证据,让柳家吃这个哑巴亏。外人并不知道柳家遗物的事情,就更不知道都有什么东西。那道士不以神通出手强夺,而是让汤劲出面来做这件事,狡猾的很。

    不提我怎么想,那汤劲也没闲着。他迷着眼看着柳菲儿说道:“我要把你地右手松开,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签上名字,不要做没有意义的反抗……否则你是知道结果的,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甚至你父亲也根本没见过我们的面。……如果这事不成,你可就任我处置了,我还真舍不得你这个大美人。”

    我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我在训练营中听教官讲解过各类特殊任务。绑架事件就是其中之一。除了在公共场所突发的劫持人质事件外,一般有预谋的绑架案绑匪是不能暴露身份的,熟人作案尤其如此。这不是绑架技巧,而是一种诱发犯罪的心理,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导致绑匪对人质的追加伤害。撕票地可能性非常大!所以在处理绑架事件时,一方面要尽快确认绑匪身份,另一方面也要尽量避免让绑匪觉得人质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现在没有别人知道是谁绑架了柳菲儿,但是汤劲却大摇大摆的在她面前暴露了自己,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情况!就算他原本没打算伤害人质一旦东西得手,还真说不定他会对柳菲儿作出什么事来。我刚这么想,汤劲就这么做了。

    汤劲走到柳菲儿身前。准备去解开她右手上的绳子,看见了她秀丽地面孔,眼睛没有移开手也停住了。口中喃喃自语道:“反正那个道士也不在,我为什么不干脆玩了你?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要把想干的都干了……”

    他拧了一下柳菲儿的脸颊,眼神变的邪恶和炙热。他的一只手从她地毛衣领口粗暴的伸了进去,用力的在她地丰满的胸部揉捏。而另一手,有点急乱的拉开了自己的裤链,掏出那个丑陋的、已经涨硬的东西。凑向她的面前……柳菲儿被反绑在椅子上无法躲避,只有尽量侧过脸,将脖子拧向一边。她紧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留了下来,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只落在地上的蝴蝶形发卡突然自己动了起来!这枚发卡就象被一根看不见地细丝凌空系住,舞动着直飞汤劲的面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汤劲大吃一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动作停在那里愣住了。我要的就是他这一愣神!

    汤劲一愣神之际,到柳菲儿发现不对睁开眼睛为止,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一件在常人眼中诡异至极的事情!只见汤劲的右手突然从柳菲儿的衣服中抽了出来,向后一伸将桌上的那支签字笔握在手中,紧接着笔尖回转,狠狠的刺向自己的颈侧。这一刺又快又准又狠,笔尖直接没入他脖子左侧正中的位置,一直刺入寸余。

    汤劲反应过来时,只发出了半声嘶哑的怪叫就抽搐着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说不出话来,只有半边身体在痉挛般的抖动。汤劲绝对是活不了了!刚才那一下,笔尖不仅刺穿了他的颈总动脉,还刺穿了颈部的一条大神经。不是他突发神经病要自杀,一切动作都是我在操纵他的身体。我如果把笔拔出来,他会死的的更快,但是我没有,因为时间来不及。就算时间来得及,我也不会拔出来,不是想让他临死的痛苦更长,而是不想让柳菲儿看见那迸溅的血腥场面。

    这是在训练营中小丁教官教我们的刺杀手段之一,可以一击致命。今天的我不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毕竟经过了特殊的训练,知道在什么时机用什么方式出手。阴神御物力量微弱,阻止不了他伤害菲儿,而我心中恨极、痛极,只有操纵他的身体给他致命一击。我并没有象上次操纵歹徒身体那样连自己也受了伤,而是在一瞬间及时离开了他地身体。阴神安然无恙!问我是怎么做到的?不错,这就是世间三梦大法中的“托舍”。

    ……

    中医辨症,有一种病症叫做“风邪外客”。“外客”病人如今在中医院也时常能见到,如果这种病人不小心去看一位不了解中医理论的西医,下场可能会很惨。因为他(她)很可能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做电击,被电击还不算。病也很难根治。

    我小时候,曾在金爷爷家见过一位“外客”病人,印象一直很深刻。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据说是得了一场感冒之后,就经常感觉忽冷忽热,举止也怪怪的象是变了一个人。她父母带她到市医院检查,竟然没有查出任何病因。后来托人四处寻医,找到了金爷爷。这小女孩一进我们村,就是一副非常害怕地样子,眼睛里发出贼溜溜的光芒四处窥探。等她看到金爷爷。一头躲到她妈妈的身后,怎么劝都不出来,嘴里直喊:“你别过来!”

    当时一院子人都帮忙劝她哄她,可是一点用都没有。然后她就开始满嘴含糊不清的乱骂人,泼妇那样胡言乱语。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如此言行让所有让人惊讶。我觉得她就象个巫婆。或者按农村所谓迷信的说法就是黄鼠狼上身了。金爷爷连脉都没把就说了两个字:“外客!”

    孩子家的大人们没有办法,只好强行把她按在竹榻上让金爷爷用针灸!金爷爷怕“她”挣扎的太厉害会受伤,并没有用治疗“外客”的“五心绝命针”,只是用艾灸。薰她的穴位。但她还是有强烈地抵触情绪,嘴里还在喊:“老东西。你滚开,你不行,你斗不过我的!……”满屋子人都听的毛骨悚然。最后金爷爷眉头一皱。挥手一针就扎在她的胸口,这小丫头立刻就老实了。她在金爷爷那里睡了一觉,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恢复了正常。

    后来我问金爷爷“外客”是怎么回事?金爷爷淡淡地说没什么,在他看来就是一种不正常的病。我问这种病怎么治?金爷爷说可以用中医的“五心针法”或“十三鬼针法”。我又问金爷爷用的是什么针法?金爷爷说那是接近于失传的“太乙神针”。当时我年纪小,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满可怕地。

    最近一段时间我在芜城图书馆翻了不少书,包括一些最新的心理学研究著作,里面多次提到一种“多重人格”现象。一个人在不同时候可能会以完全不同的角色身份出现,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切换地。这是一个影视剧中常见的题材。西方心理学人格学派对此的解释是人的“自我意识”有不同层次的剖面,解释是合理的,但治疗上有效的手段不多。这和中医“外客”理论的角度相反,可以称之人“内部”的“易主”。

    那天我在图书馆看见柳老师手中拿地那本《梦的解析》,心念一动,突然领悟了“世间三梦大法”中的“托舍”,因为我想起了“御物”的法术。“御物”可以操控身体之外的物体,但是不能直接操纵任何一个有生命的物体,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麻雀甚至是一只蚂蚁。如果你能用御物之术直接动得了一个人的身体,那除非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活人。原因很简单,御物是神识控制的延伸,而每个人的身体都受自己的神识控制,相当于一件自己随时驾御的“法器”,别人控制不了。这就是道法中“一器不二御、一身不二主、一形不二神”的“不二”之理。

    那么“托舍”又是怎么回事?阴神托舍与阳神夺舍虽然不同,但关键一样在于“夺神”。阴神进入他人的泥丸宫,占据普通人意识背后潜藏的神识。这时可以拥有“他心通”的神通,也可以通过移情的法术来影响一个人的情绪和言行,但更主要是能够依附在这个人的神识中,通过他的五官去感受外面的世界,而且不容易被发现。

    因此托舍的法术不是用来控制一个人的身体的,而是用来依附在他人的神识中进行窥探。如果你一定要控制那个人的身体,只能是在他没有反应到身体自己会动之前的那一瞬间。一旦他反应过来,意识一主动争夺,就会把你的阴神甩出去。而我就是利用汤劲一愣神的机会,阴神托舍控制他的身体做了一个自杀式动作,又提前迅速的退了出来。(徐公子注:石野不笨啊!换成风君子也不一定这么干净利索!)

    ……

    汤劲正欲非礼柳菲儿,突然间停下动作,然后惨呼倒地抽搐。柳菲儿本来流泪闭目,心中已然绝望,也许在绝望中还有一丝期待奇迹的发生,奇迹果然发生了。变故来得突然,她睁开眼睛时汤劲已经倒地不起,从她的角度看不见汤劲受了什么伤害,只能看见他的头部下方的地面迅速被鲜血浸满。

    汤劲的样子让柳菲儿惊恐不已,她瞪大眼睛向四周张望。就在这时,她面前飞过一枚蝴蝶形的发卡。看见这枚发卡诡异的飞在空中,柳菲儿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同时眼泪却止不住的又流了出来。紧接着,她嘴上系着的那条丝巾一松,自动解开了。她能开口,立刻就带着哭音对着空气呼唤:“石野,你──!”

    她的声音本来悲喜交织,突然间又变的惊惶,眼睛盯着门口──有一个人推门冲了进来。此人便装打扮,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是个男子,但是唇红齿白倒有三分女人气,一头油亮的长发束在后衣领下面。来人正是齐云观的道士泽中!

    刚才汤劲说话时提到他有一个同伙是道士,我本以为是和尘,原来却是和尘的徒弟泽中。泽中显然在外面听见了屋里的响动,一推门正看见汤劲倒地垂死,柳菲儿仍被绑在椅子上。他神情大动,目光凌厉向“我”扫了过来。我不清楚他能否看见我,但修行人神识敏锐一定感应到我这个“阴物”的存在,因为我看见他毫不犹豫的对着我举起了镇灵宝印──

    ******

    情急之下,石野一怒杀汤劲。他这么做到底应不应该?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再冷静一点,石野其实是可以留他一命的。请赞成的举左手投票,反对的举右手投票.

093回 仙乡无何有,玄关在此寻

    (题记:很多读者曾经质疑为什么风君子说石野是“一流的性情”?本回中有个场景似曾相识,就是石野面对镇灵宝印的法术,只是真身换成了阴神,身后的人由韩紫英换作了柳菲儿。此时的石野已经知道了厉害关系,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这就是他的性情。所谓“一流的性情”,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他根本连想都没想!别人可能会做各种选择,对错的标准先不说,但很难象石野这般纯粹。)

    ******

    泽中出手很快,他离的很近,我能够感觉到镇灵宝印中的法力波动,一道淡淡的,而又犀利无比的红光向我打来。这是我第三次面对镇灵宝印中的红光:第一次是在面馆里,我受了伤,却应了紫英姐的舍身之誓;第二次是在齐云观,泽中受伤,我乘机将事情闹大。当我第三次面对的时候,已是金丹大成的真人,境界当然在泽中之上。可惜此时的我本非是金龙锁玉柱的真身,只是一个离体出游的阴神。

    镇灵宝印发出的红光可以打得人魂飞魄散,而法印可以镇住一切变化的阴灵,恰恰是我这种阴神的克星。如果换一个场合,这红光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阴神不能挫其锋可避开它很轻松,大不了用遁术离开。但是此时此刻。我丝毫没有想到要避,心中只在担心一个问题:“虚而无质地阴神,能否挡的住那犀利的红光?”因为在我的“身”后,就是毫无反抗能力的柳老师,我不敢想像红光打在她柔弱的身体上会是什么结果。

    我凝聚了所有地的精神力量,心中只有一念就是要挡住射来的红光。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身后的柳菲儿看见了一幅终身难忘的奇异场景。

    在柳菲儿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的形状,虽然只是如毛玻璃般的光影轮廓,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我的背影。紧接着,泽中手心里发出地一道红光如子弹一样打在这个光影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柳菲儿觉得自己的耳膜几乎要被空气中的压力震破了,一阵目眩耳鸣,有短暂的失聪。人影挡住了红光,然后和红光一起无声的碎裂,消散在空气中……

    这突然出现在眼前地人形光影把泽中也吓了一跳。然后他就听见了耳边传来女子凄厉的呼唤:“石野──,哥哥──”这是两个不同的人发出的呼声,第一声来自绑在椅子上的柳菲儿,第二声来自突然出现在屋里地一位绿衣少女。她穿着一身绿色的宫装长裙,面容俏丽。肌肤如雪,正是柳依依。

    柳依依出现在屋中,正好看见“我”的光影碎裂,口中凄呼一声“哥哥──”同时从她地身体里分飞出一片点点银光,飞旋着就打向门口的泽中。

    泽中虽然意外。反应也还不慢,右手划圆,镇灵宝印红光再现。在身前挥出了一个大大的“印”字,就似在一面虚空屏幕中的投影。点点银光打在这个法印上,居然叮咚有声,立刻看出了区别。银色飞芒一共十八枚,形状是一样的,都象一只只透明的蝴蝶。其中九枚被法印挡住,停在半空旋转,另外九枚则是无声无息的反弹回来,飞过柳依依的身侧。钻入她身后的墙壁中不见。

    泽中这才来得及开口说话:“何方阴灵──啊!”他只说了半句就发出了一身惨叫。原来刚才消失在柳依依身后墙壁中地飞芒,竟然无声无息的从他身后的墙壁中射了出来,直击他的背后。泽中本就是仓促出手,这次没有避开,九道飞芒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并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的场面,那九点飞芒仿佛是虚而无质的东西,泽中的衣服都没有破。但他只觉得一片阴寒之气瞬间侵入五藏六腑,半身经脉郁结,神气立衰,面前祭出的的法印也陡然光芒暗淡。法印光芒一暗,另外那九点飞芒也突破了阻挡,悬停中突然加速射出,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身上,血光飞溅中又飞回到柳依依的身边。九虚九实十八片银色飞芒,正是风君子等人以万载沉银魄与柳依依一体炼化的法器“思月蝶”。

    泽中怪声惨叫,镇灵宝印脱手落地,身体向后飞出了门外。接着就听见他又踢开了一扇门,飞速的逃遁而去。柳依依没有去追泽中,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她一抬手,一点银芒在柳菲儿身后飞过,绳子立刻断成几截落在地上。柳菲儿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刺激的有点发傻了,愣愣的问了一句:“柳依依──?”

    “堂妹,是我,我们快走,快去找哥哥,他现在很危险……”柳依依的声音很焦急,已经快要哭来。我曾经多少次设想过柳依依和柳菲儿见面会是怎么样一种场景?她们一见面就认出了对方,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

    ……

    远在芜城的另一侧,知味楼二楼有一间屋子的灯光还亮着。韩紫英坐在那里查看知味楼第一天开业的流水单,石之秀在一旁倒着一杯茶说道:“姐姐,我们也尝一尝神木绿雪茶吧,这是白天柳依依给的茶叶。”

    紫英姐微嗔道:“阿秀你真顽皮,茶不是依依给的,是你自己要的吧?……哎吆!”两人突然同声低呼,原来韩紫英伸手接茶的时候,两个人的手莫名其妙的同时一颤,杯子落地摔了个粉碎!

    “阿秀,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觉得心里这么慌呢?”……“姐姐。我也是,突然就心惊肉跳地。”……“你也有是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好害怕,就想哭!”……“姐姐,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

    在芜城市某小区的一栋居民楼里,所有人家的灯光已经熄灭。某户人家三楼挨着阳台的一间卧室中。风君子侧躺在床上已经谁着了。他的嘴角压着枕头,口水还打湿了一小片枕巾,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突然间,他从床上一挺身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用手摸着胸口,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就醒了!”

    他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猛地又睁开了,口中小声惊呼道:“石野出事了!怎么不见了!他哪去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得去找找他──”

    你们问“我”此刻正在哪里?我正盘腿坐在状元桥的桥洞下。面色沉静如水,而我手中的青冥镜,已经不翼而飞。但那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一具没有感觉、不能思考的躯壳,一个没有意识的肉体。那么真正的我哪里去了呢?

    当镇灵宝印中的红光打中我的光影时。光影碎裂,我在这个世上也消失了。我没有晕过去,也没有失去知觉,更没有感觉到自己受伤。我只是觉得眼前一暗又是一亮,就像梦中遁术发动。进入了一个不知名的隧道。这隧道不知长短,不知通向何方,我只是漫无目地地向前飞行。不清楚自己的速度有多快,耳边传来很多杂乱的声音。

    有婴儿的啼哭声,有金属的碰撞声,有风吹山林树梢声,有学校上学放学地铃声,似远似近,听的不是十分真切。渐渐的,通道变的空旷,声音也趋于平静。我看见了两个人的影像。是一男一女,我直觉感到那是一对夫妻。他们出现在离我远远地上方,男的英俊高大,女的美丽温柔,正在用慈爱温馨地目光静静的看着我。

    我并没有来得及多看几眼,这条通道似乎就快到了尽头。远远看见正前方通道的尽头处,站着一个人,这是一个人,而不是一条人影。他是一个高簪道士,头上插着一枚剑形的发簪,左手托一柄金色拂尘,右手高举在面前,掌心中有一个圆圆的东西。我只看见了这个人的轮廓,因为他的掌心中那个圆圆的东西正发出一道明亮但不刺目的白光罩向我,这光芒让我看不清他地面目。

    下一瞬间,我就像被一股力量吸引,陡然就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个地方上没有天下没有地,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没有边际也没有尽头。我只是一种纯静而平和的意识存在,感觉非常非常的安祥,没有任何不知所措,甚至也没有任何念头和思考。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我不知道什么是时间,我可能在这里只停留了一秒钟,或者是一万年。

    此时的我是不知道世上所发生的一切的。柳依依出现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并不知道她来了。从那时开始,一直到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我都不知情。至于前文以及后面讲述的种种情景,都是我很久之后断断续续听柳依依、紫英姐、张先生、风君子甚至还有守正真人不同的转述,才能拼凑起一个完整的情节。(徐公子注:石野你也上窜下跳九十多回了,该躺下休息休息了,让其它人多说两句台词。)

    最先在状元桥下找到“我”的当然是风君子,因为只有他才知道这个地方。第一个找到风君子的是柳依依,柳依依来去如鬼魅,很快通知了紫英姐和阿秀。

    ……

    离状元桥最近的地方当然是绿雪茗间,我就躺在绿雪茗间后室的那张床上,毫无知觉,也听不见身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风君子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摘下了柳依依手上的锁灵指环,戴在了我的一根手指上。他告诉其它人,没有他的吩咐,千万不要把它摘下来,然后就面色铁青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听说我出事的消息,张先生也来了。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掀开我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一番,什么话都没说,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他用伏魔大阵中的七道法器在绿雪茗间的后室布了一座法阵,告诉其它人不要把我搬出这个房间。

    ……

    韩紫英、石之秀、柳依依、柳菲儿四个女子围坐在我的四周。紫英姐无声垂泪,阿秀在那里抽抽嗒嗒,柳依依面容凄绝,柳老师哀伤中还在喃喃自语:“都是因为我……”风君子抱着胳膊站在屋角,一手托着下巴愁眉紧锁,脸上居然还带着那副七心面具。他以“神秘高人”的身份出现的,不想在柳老师面前暴露面目。

    “你们先别哭了,哭得我头痛,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等石野死透了你们再接着哭也不迟!”风君子沉默了半天,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公子,你是说石野还有救?”紫英姐最先反应过来,止住泪水回头问他,还算她乖巧,记住了风君子的吩咐,当着柳老师的面叫他公子。

    “哥哥没事吗?你有办法救他!怎么不早说。”柳依依和阿秀齐声问道。

    “这位先生,如果你能救石野求你想办法救救他,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的高人。只要你救他,想要什么都可以……”柳老师转过身来哀求风君子,看那样子就想给他跪下。

    风君子闪身让到了一边,皱着眉头看着这四个人:“如果你们真想救他,就要听我的,行不行?”

    “行!怎么样都可以!”

    风君子眼珠子转了转,指着阿秀说道:“石之秀,你不要在这里抽抽嗒嗒,你想办法把石野的那面镜子找回来,有了那个镜子,我就有办法把石野的阴神找回来!……镜子怎么会丢了呢?”

    阿秀答应一声,擦了擦眼泪起身就走,转眼就出了门外。风君子还想叫她都没有来得及。他叹了一口气又对柳依依说道:“柳依依,你现在没有了锁灵指环,不能常留此处,回昭亭山中去修行。”

    柳依依:“我不放心哥哥,哥哥……”

    风君子:“只要你听我的话,石野就没事。这不是和你商量,是命令!想救石野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鬼修之法重新凝聚阴神,这里只有你会鬼修之法,只可惜你现在的修为不行。如果我们都没有办法,就只有等你了,你还不快去!”

    柳依依看着我,泪眼婆娑,然后又可怜兮兮的看了风君子一眼,一闪身消失不见。风君子又指着柳老师说道:“柳老师,你现在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风君子:“回家去,好好洗个脸,吃顿热饭菜,再好好睡个觉。石野是为了救你才搞成这个样子。如果你再出什么事,石野这一番磨难岂不是白费了。他醒来的时候,肯定不希望看见现在这个样子的你。”

    “他能醒来吗?”

    风君子:“只要你好好的没事,我敢保证他也没事。”

    柳老师是被风君子赶走的,她走后,风君子摘下了面具,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紫英姐。风君子看着紫英姐说道:“我把她们都支走了,有些话只对你说。……阿秀做事不沉稳,柳依依则完全不懂人间事情,那柳老师是个普通人。只有你,阅历最多,人也聪明,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紫英姐闻言神色中又流露出绝望之意:“你的意思是……难道你那么大地神通。也没有办法吗?”

    风君子:“你先不要绝望,办法还可以想的,石野的那面镜子就是关键。我实话告诉你吧,那面镜子就是正一三宝中的青冥镜。如果能够找回青冥镜,再想办法修复它,只要石野还在三界之中没有魂飞魄散。我就可以把他抓回来。”

    紫英姐:“那如果他已经……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风君子:“先不要做最坏的打算。我听柳依依描述当时的场景,到现在也没有想通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阴神不可能挡住镇灵宝印中地红光,也不可能在普通人面前现形。石野居然都办到了,难道在那一瞬间他的修行境界突然有了突破?紧接着就被镇灵宝印所伤?其中问题的关键还是要找到青冥镜,只要我看一眼,就知道他在不在了。”

    紫英姐:“可是我后来只发现了汤劲的尸体,连他临走时留下的镇灵宝印也不见了。”

    风君子:“这就是你做事细致之处。柳菲儿和柳依依都没有想到怎么处理,是你赶在第一时间将那个地方收拾干净没有留下痕迹,否则现在麻烦更多。所以你办事我放心。……既然在你之前。有人收走了镇灵宝印,很可能也是同一个人取走了青冥镜。看来还是有人及时赶到了石野身边,甚至在我之前。”

    紫英姐:“那我也去找青冥镜,总比坐在这空等要强。”

    风君子摇摇头:“还是让阿秀去找吧。她是梅氏禁地的护法侍者,如果连她都找不到青冥镜。别人就更找不到了,连我都不行。”

    紫英姐:“原来咻咻……”

    风君子:“不要说了。我今天告诉你这么多秘密,是因为信任你,你不会泄露任何关于石野的秘密,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韩紫英。我问你,如果石野死了,你那舍身之誓也就算完成了。你是怎么想的?”

    韩紫英:“石野怎么会死!!!”

    风君子:“他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是普通人,那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床上的他,只是没有神识地植物人而已。从医学的角度,他已经死了!如果不是金龙锁玉柱加上指环,他连气血经脉都护不住,那现在就真的死透了。”

    韩紫英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双膝一软跪在风君子地身前:“如果石野死了。我也不想留在世间。如果真是那样,请你成全我。”

    风君子:“你起来,我说他没救了吗?要等到阿秀找到青冥镜再说。我问你,如果找不到青冥镜怎么办?”

    韩紫英:“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去找,哪怕是十年一百年。”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那石野就托付给你了。……实在不行,其实还可以去求另一个人,就是正一门的守正真人,那个老道士神通广大,说不定会有办法。”

    韩紫英眼睛突然出现一线希望之色,她抬头道:“其实这世上,还有一位高人,神通不在守正真人之下,神奇莫测,她一定有办法。”

    风君子:“谁?”

    韩紫英:“忘情宫天月大师。她一生不见外客,修行界也很少有人听说过她。”

    风君子的神情突然间变的很复杂:“你说的那位,那位前辈仙子……既然终生不见外人,也不可能来救石野,去打扰她,你根本进不了忘情宫,不如我们自己想办法。”

    ……

    风君子口中说要等阿秀找到青冥镜,可这一段时间他也没闲着。他第二天请来了终南派地七心,房间里只留下他和七心,让七心对着我弹奏了一曲七情合击。而我,毫无反应!

    “君子,石真人七情已灭,神识不再,恐怕难以回天了。”七心悄声对风君子说道。

    “你小声点,千万别给别人知道了,否则恐怕还会出人命。”风君子低声对七心说道。他又拿起我的一只手,小声说了一句:“借神通一用,……我感觉他的元神未灭,只是我找不到在什么地方而已。”

    ……

    又过了一天。张先生带着张枝又来了。仍然让紫英姐等人退出门外,张先生让张枝抓住我地胳膊,而他自己则把着我另一只手的脉门。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张先生摇头道:“张枝,你松开手吧,他的脉相没有任何变化。”

    张枝:“五官八触已经断绝。这个人恐怕没了。风君子一定会很伤心的。”

    张先生:“你小声点,暂时别让别人知道,否则只怕会出大变故。”

    张枝:“也许可以去求守正真人想想办法,他不是与石野有师徒之缘吗?”

    张先生:“我昨日已经见过正一门的和曦真人,正一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把石野地情况告诉了和曦,和曦对我说他也没有办法。和曦告诉我守正掌门这几天不在山中,不知去何方云游了。只要掌门一回山,他就会去请求的。”

    ……

    这天夜里,我毫无知觉的身体躺在床上。虽然我不会觉得寒冷,但还是有人给我盖上了一床锈着牡丹地丝绵被。紫英姐坐在黑暗中轻轻梳理着我的头发。一面柔声细语的对我说话:“小野,为什么你和别人总不一样?学道之人爱已身贵为天下,而你有了天下人难求的好炉鼎,却不爱惜。……其实你也是爱惜自己的,所以你才会去爱护别人。你因爱一人而杀一人。却忘了自己也是被爱之人……”

    说道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她伸手试了试眼角,等语气恢复了平静又接着说道:“我什么都看在眼里,心里什么都明白,可是没有人诉说。只有对你讲了。……我看风君子的神色,他心中只有一线希望,也不象以前那么自信。我看七心见到你之后地眼神。只有同情和惋惜。今天张家父女也来了,张枝出门的时候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都凉了!……如果你真的醒不来我该怎么办?我这么想是不是太自私了?……阿秀说她愿意献出瑞兽的元神内丹让我炼药救你,可是你受地根本不是伤,再好的医生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

    韩紫英的语气顿了顿,用手理了一下前额散落的发丝:“小野,小野,我现在真有点羡慕阿秀,至少他是你第一个女人。……那天她偷了我一枚龙首丹。又劝你喝了那么多酒,我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可惜我不敢那样──也许我错了。……她告诉我她在人世间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可是我在人世间遇到了那么多人,最后找到地也还是你!……有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你可不能舍她们而去。”

    她说着话突然间一俯身,脱了鞋子,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然后钻了进来,躺在了我的身边。她地头侧在枕头上对着我的耳朵说:“你还记得舍身之誓吗?我已经忘了,我对你,不是因为誓言,我宁愿没有发过那个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柳菲儿,一样也会为她舍身,我现在明白了,我真的不介意的,只要你能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的一只手伸出了被子,将一件外衣放在了地上,然后收了回去,接着又放了一件衣服出来……时间不大,地上散落着一片女人的衣物,亵衣上面正是那件珍贵无比的紫英衣。我的身体冷而僵硬,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她赤裸着,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我,将脸颊贴我的胸口,痴痴的说道:“世上真有湘妃竹,那娥皇、女英的传说应该是真的,我的原身就是一只香飞麝,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的。……其实我想要的不是紫英衣,也不是要飞天,就是想如现在这样抱着你!……如果你能回来,我一定不会再错过机会,哪怕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徐公子注:香飞麝,又称麋麝或湘妃麝。芜城九连山脉中特有的珍希异兽,据说顺风可闻到它独特的芳香体息。于五百年前绝迹,但有人声称近几十年在山中打猎时还遇见过。)

    ……

    也是这天夜里,风君子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口中喃喃自语:“青冥镜哪里去了呢?阿秀搜遍芜城也找不到?如果有青冥镜,再把它修复,就有办法找回石野。怎么办呢!难道要我去学正一祖师,再炼制一面和青冥镜一样的东西?这得花多少时间!”

    风君子没有注意到,在他家窗外的阳台栏杆上,凌空站着一个人,正在若有思索的透过窗户看着风君子。这是一个阴天,夜色很黑,他站在夜空中静悄悄的几乎无人察觉。这是一个高簪道士,长发如银丝般根根雪白,发髻上插着一根四寸长的剑形发簪,身披紫青色的道袍,道袍胸前正中赫然有一个白色的大补丁。

    他看着风君子,眼神中充满疑惑不解,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上拿着一个圆形的东西,锈迹斑驳的青铜器皿,正是阿秀苦苦找不到的青冥镜。道士看着青冥镜微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终于淡淡一笑,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

    风君子要柳依依回昭亭山修行,可她还是忍不住溜回来看我。这一天,柳依依坐在床前,痴痴的用手指抚摸着我毫无感觉的面颊,一句话也不说,就像周围的世界并不存在。而阿秀也坐在床边,泣不成声的对着紫英姐说道:“姐姐,阿秀真没用,我搜遍芜城也找不到青冥镜……”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说话:“不用找了!我找到石野了!”是风君子走了进来。

    “真的吗?他在哪!”

    “石野就在我手里。”说话间风君子举起手中的青冥镜。

    “青冥镜,你怎么找到的?”、“哥哥在这里面?快把他放出来。”、“石野是怎么进去的?他真在里面吗?”……本来屋里的气氛很压抑,突然一下就像飞出了一群喜鹊,变的叽叽喳喳嘈杂起来,风君子都听不清是谁在说话了。

    “都闭嘴!听我说──”风君子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声,周围马上就安静下来。

    风君子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柳依依,你去给我泡杯茶……阿秀,我肩膀酸,你过来帮我揉揉……韩紫英,你就算了……我跟你们说,太希奇了!妈的,我家昨天闹鬼了!”

094回 予君割岁月,菁华最十年

    众人不解其意,倒茶的倒茶,揉肩的揉肩,纷纷看着他手中的青冥镜等着听下文。风君子喝了一口茶,喘了两口气,才说道:“今天早上我一觉醒来,青冥镜就放在我的枕头旁边。”

    “那怎么是闹鬼了!”

    风君子:“青冥镜自己跑出来还不算,还有人在我脑门上贴了张纸条……”

    “纸条上写什么了?”紫英姐多日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风君子又喝了一口茶:“纸条上写了七个字──‘石野在镜子里面’。妈的,居然连我都没发觉是谁干的,你们说是不是闹鬼了?”

    “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

    风君子冷笑一声:“镇灵宝印和青冥镜一起不见了,又有人半夜在我脑门贴纸条,我用脚后跟也能猜出来,一定是守正那个装神弄鬼的老家伙。别人哪会管这件事,就算想管也没有这么大本事!”

    风君子猜出是守正真人,然而却骂他是“装神弄鬼的老家伙”。阿秀和紫英姐都没敢接话,只有柳依依问道:“那个老守正告诉你哥哥在镜子里面,是真的吗,哥哥真的在里面?”

    风君子:“我已经试过了,石野的阴神确实在青冥镜中。柳依依,你不要忘了,我曾经也把你收进去过,现在石野和你当初是一样的处境,你暂时不用为他担心。青冥镜本来是正一门地东西。守正当然会用,他收了石野。……我只是想不明白,他既然出手了,为什么不干脆出面,还要把镜子给我,让我去救石野?……不过也幸亏他及时出手。否则石野现在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

    “老天保佑!”

    风君子:“韩紫英,你谢什么老天,要谢就谢谢守正和我。”

    “哥哥的元神找回来了,你还不快把他放出来。”

    风君子:“不要急。恐怕还有点麻烦……你们去把柳老师找来,我有话要说。”

    ……

    绿雪茗间大门紧闭,我直挺挺的躺在后厅的床上。而紫英姐、阿秀、依依、柳老师都坐在前厅的一张桌子旁。风君子手握青冥镜坐在正中间,脸上又戴着七星面具。

    “要救石野,我有好几种办法,找你们来,就是想商量商量。用哪一种办法?”

    “我说神仙公子,你就快说说都有哪几种办法,我们也好商量。”

    风君子:“石野元神涣散,只有收在青冥镜中才能够勉强不灭,不能直接放回肉身。……第一个办法。柳依依你听好了,就像当初我把你从青冥镜放出来一样。封他做个山神土地什么的,放弃现在地身体,以鬼修之法重新凝聚形体,然后的情况就和你现在差不多。”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这样!”众人齐声答道。

    风君子:“柳依依,你为什么也说不要呢?你不是说你有了现在的身体已经很满意了吗?石野和你一样不也挺好?”

    柳依依低头道:“我有了形体,可以陪哥哥在人间。心里已经满足了。但我不希望哥哥也像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

    风君子:“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第二个办法,柳老师你也能听得懂,就是让他转世投胎。给他找一户好人家,让他的神识重新转世,并且我们大家都记住他是何人出生在何处?他会重新拥有一个人的身体,从小长大,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再去找他就是了。”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这样!”众人仍是如此回答。

    风君子:“石之秀,别人说不要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说不要?再度化形,重新得到人身,这不是也挺好的吗?”

    阿秀:“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了!我要的就是现在的石野哥哥。再说,那么做,石野地爸爸妈妈怎么办?”

    风君子:“这也是个问题,那么,就剩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风君子:“一命换一命,你们谁愿意?”

    众人都不说话了,互相看了看,又望着风君子,都默默的点了点头。风君子叹息一声道:“原来你们都愿意,我开玩笑的,你们愿意石野还不愿意呢!不过代价总是要有的,我需要一个人的十年阳寿。”

    要救我,代价是十年阳寿!风君子又指着柳依依说道:“没你什么事,你有阳寿吗?”

    柳依依咬住嘴唇不做声了。风君子又指着紫英姐和咻咻说道:“十年阳寿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惜地是,你们不是人!我要的是一个‘人’的十年阳寿。”

    阿秀和紫英姐不说话了,把目光都看向了柳老师。风君子却没有看她,而是抬头对着天花板长叹道:“我也是人,本来我也可以,可惜施法者是我,所以我不行。世上有的是人为了自己的十年寿命,不惜牺牲很多其它人地性命,但反过来肯做这种牺牲的人太少了。实在不行,我去求石野的父母,告诉他这一切。很多父母为了子女,是愿意这么做地。我想石野的爸爸妈妈肯定能答应。”

    “你不要再说了,就是我了,我愿意用十年阳寿换他一命,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石野的父母。一切都是因为我,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这样,就算你要我这条命,我也不会拒绝的。”柳菲儿老师看着风君子的面具,语气急促的说道,说话时胸脯还在不住地起伏。

    风君子转头看着她。眼神很复杂:“你决定了!不后悔?”

    柳菲儿的口气变地平静和坚定起来:“当然不后悔!你什么时候要?现在吗?”

    风君子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家里有一幅很特别的古画,你还记得吗?”

    柳菲儿不知所措的答道:“哪一幅?是石野给我地那一幅吗?”

    风君子摇头:“不是那幅画。你应该是懂书画的,你就没有发现你家里有一幅特别奇怪的藏画吗?”

    柳菲儿:“是有一幅画。是一个女子的全身像,这幅画很怪,只有这么一个女子欲飞天而去的图案,而且只在画面的一侧。另一侧是大片的留白,完全与正常的国画构图不同。……你是怎么知道的?”

    风君子:“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还知道画中地那个女子几乎和你一模一样。你回家把这幅画取来,对了,你应该从小学过画画吧,能画出石野的样子吗?”

    柳菲儿:“我能画,这和救石野有什么关系?”

    风君子:“到时候再你就知道了,你能画他我就能救他。你现在回家取画吧……还有你们几个,准备好丹青笔砚,明天晚上我要在此做法。”

    ……

    紫英姐镇纸。阿秀磨墨,风君子和柳依依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柳老师正在绿雪茗间的茶桌上作画。看这幅水墨画,年代已经很久远,没有题记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古装女子画在发黄宣纸横幅的一侧。她身边是大片地留白。再看这个画中人,身形面貌居然酷似现在做画的柳菲儿。

    柳老师在画面的留白之处又画了一个头戴状元巾的古装男子,看身形面貌就是我石野!这男子与女子携手对视,看身姿就像要一起飞天而去。最后一笔点睛落下,全画已成。柳老师放下笔看着风君子。

    风君子:“好了,果然丹青神妙,柳氏家学名不虚传!现在跟我来把画挂到石野的床头。”

    我躺在床上仍是无知无欲,一幅古画挂在我头上方地那面墙上。风君子摘下了我的锁灵指环戴在了自己的手上,找了张椅子坐下,对着柳菲儿说道:“我最后还是要把实话说出来,柳老师,你知道十年阳寿地意思吗?”

    柳菲儿:“是不是少活十年,减我十年寿命?”

    风君子摇头说道:“你误会了!君子知天命而莫问,你的寿数我如何能决定?我说的十年阳寿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让你少活十年。而是让你现在多活十年。”

    柳菲儿:“多活十年!那不是好事吗?”

    风君子:“你还是没懂。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柳菲儿:“二十四岁。”

    风君子淡淡道:“我做法招回石野的元神之后,你就会变成三十四岁,这就是我说的十年阳寿!”

    风君子轻轻的一句话,一屋子四个女人都大惊失色!紫英姐、阿秀、柳依依都看向柳菲儿,眼神中有着痛惜、哀伤、乞求等复杂的神色。只见柳菲儿的脸上刹那间失去了血色,人也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桌子。紫英姐一把搀。住她失声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风君子:“别地办法当然有,我也说了,可是你们都不愿意选,那就只有如此了。我不勉强,你现在可以选择愿意或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我再去想办法去找别人。”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我愿意……你现在就开始吧……”柳菲儿几乎是咬着嘴唇说出这句话,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下嘴唇已经被咬破了,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了出来。

    风君子看着她,眼光少有的锐利:“我需要你真心的愿意,因为我做法时,你的心念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我就救不了石野。本来不告诉你是最好,可是我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提前对你说明白,否则事后我也会感到不安。”

    柳菲儿:“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动摇的。”柳老师说话时神色很坚定,虽然声音仍在止不住的颤抖。

    风君子:“那好,开始吧。你用右手抓住石野的左手,把你的左手给我……”

    ……

    我正在青冥镜中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有身体,不知有时间空间,一片混沌境界。混沌中突然露出一丝亮光,就像天地初开的一道缝隙,我感觉到了我自己的身体。因为这时有一只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紧接着我看见了她。柳菲儿用一种温柔而坚决的神情望着我,我们的两手紧紧相携。

    我还没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耳旁就听见一声断喝:“借天命一用!携灵归位!”然后我就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有一个人在我身前站立不稳,摇晃着软软的倒伏在我的身上,似乎是晕了过去,正是刚才所见的柳菲儿。紧接着,紫英姐、阿秀、柳依依都围了上来叫道:“石野,你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她们的声音充满惊喜,然而惊喜中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我开口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柳老师怎么了?她没事吧?”说话间抬头看见了床着挂着一幅发黄的宣纸横轴,然而上面却空空如也没有一笔墨迹!

    “你受伤了,现在才醒,已经没事了,柳老师也没事,她只是耗神过度晕了过去。……你们俩个身上现在全是墨迹,需要赶紧洗掉。柳老师身上是古墨,要用百花汤浴才能洗净,韩紫英你那里应该有吧?快带她回去洗浴,然后让她好好休息。石野身上的墨没关系,用湿毛巾擦擦就可以了。……”风君子的声音从众人的背后传来,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指挥剩下来该做的一切。

    我抬臂看看自己的手,居然全是墨迹,再看看柳老师的脸,也画满了水墨丹青。我无论如何也不明白我被镇灵宝印的红光打中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紫英姐和阿秀已经扶起柳老师出门,估计去家中准备百花汤浴去了。柳依依拿回了锁灵指环,去准备毛巾和水给我擦身体。风君子则站起身来对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我要回家了。”

    风君子说完后起身就走,甚至没有和我多说第二句。他的腿步有点踉跄,出去的时候肩膀还碰了门框一下。我从睁开眼睛看见他就觉得他怪怪的,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然而眼光却一直在躲闪。他走的很急,那样子就像在逃跑。

    风君子走后,柳依依用小铜壶煮了一壶热水,倒在盆里,又添了半盆冷水,用一条白毛巾润湿了端到床头。我正准备起身,依依伸手按住了我:“哥哥,你别起来,好好躺着,我帮你擦脸。”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依依:“哥哥你听话,你受了伤刚好,不要乱动。”

    柳依依要我“听话”,看她的样子,我不听还不行,只好又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依依用一条温热的湿毛巾轻轻的给我擦脸上的墨迹,感觉很是舒服。擦完了脸,她又拉起我的手,仔仔细细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替我擦,一边擦还一边说:“真是奇怪,只有脸上和手上有,你的身上没有。”

    “依依,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躺在这里,我脸上的墨是从哪来的?”

    依依:“都怪依依没用,那天晚上,我要是早到一步你也不会出事……那个道士把你的阴神打散了,有人又把你的元神收到青冥镜里面。……风君子刚才用一幅画做法,把你的元神接出来。是柳菲儿进去接地,你们身上的墨都是从画中来的。”

    依依的话我听的半知半解,总算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可我还是不清楚,是谁把我的元神收到青冥镜中,风君子为什么要以画做法,这么多有修行地人不用。却要用一个普通人柳老师来接我?我正待开口详细问她,她突然又说了一句:“哥哥怎么办呢?你手臂上有一道墨迹擦不干净。”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在手腕上方的小臂位置,有一道浅浅的水墨印迹,就像一个女子手指的指印。柳依依正在用毛巾细细擦拭,可是那个指印就像长在我皮肤上的胎记一样,怎么也擦不干净!这个位置,正是柳菲儿刚刚握住我的位置。风君子刚才又大意了,他只想到柳老师身上的墨要用百花汤浴才能洗净,却没想到柳老师的手在我的身上也留下一道墨迹。

    “擦不净就算了吧。反正了不明显了!实在不行明天再让紫英姐弄一点百花汤浴洗一洗就是了。对了,我躺在这里几天了?”

    柳依依:“已经七天七夜了,这几天我们都快急死了,谢天谢地,哥哥总算没事了!……风君子从来没骗过我。他说能救你就真地能救你,我一直在等。可是紫英姐她们,还有柳菲儿,……哥哥,你知道我和柳菲儿已经见面了吗?”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了你,也看见了她。你们已经相认了吗?”

    柳依依:“那一天我在那个房子里第一眼看到她,我们就互相认出来。你说奇怪不奇怪?开始的时候我叫她堂妹,后来我就叫她堂姐了,她现在比我大多了,……”柳依依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眼睛看着我,神色很复杂,目光里有爱惜、希望,还有伤心。

    “依依你怎么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看我?”

    柳依依低下头:“柳菲儿对你很好。她做到了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

    “柳依依,让我来告诉他吧。”门外传来了紫英姐的声音,她推门走了进来。

    “紫英姐,你怎么来了?柳老师呢?她怎么样了?”

    紫英姐勉强笑了笑:“她已经没事了,洗完百花汤浴,已经睡了,阿秀看着她。我不放心这里,就过来看看,看来你也没事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腿:“我真地没事,就是在这里躺了七天七夜没动觉得有点难受。”

    紫英姐:“没事就好,……柳依依,你这七天没有锁灵指环,那天还与人动手斗法,需要回昭亭山好好修行调养。你现在就去吧,明天再来看石野。”

    柳依依:“我没事,只要哥哥没事我就没事。”

    紫英姐:“我知道你担心石野,想多陪他一会。我借你一晚上时间好吗?我有话想对石野说,有些事也需要告诉他。”

    柳依依看了看我又看着紫英姐,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一定要好好告诉他……还有,他手臂上有一道墨迹擦不掉,你还有百花汤浴吗?”

    紫英姐握住我的手臂看着那道墨迹,轻轻喂叹道:“擦不掉也好,就留着吧,也算是一个纪念,让人不要忘记。”

    柳依依走了,紫英姐站在床边看着我,眼神有点发痴,水汪汪的又愣愣的。我问道:“紫英姐,你这又是怎么了?我觉得今天晚上所有的人都好怪啊。”

    紫英姐:“你醒了,所有地人都高兴,我们这都是高兴的!”

    “高兴?你们都高兴傻了吗?我看风君子也变傻了。我想起来活动活动。”说着话我就要下床。

    “不行,你还是躺着听我说话,我要你躺着!”她用一根手指点在了我的胸口,轻轻地,却把我按回到床上躺好。接着她抓住我的左手,轻轻着抚摸着手臂上那道墨迹,嘴里像是自言自语道:“小野,其实姐姐有时候也很坏,很多想法很自私,你能原谅我吗?”

    我莫名其妙:“紫英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你是天下善良地不能再善良的人了。”

    紫英姐:“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人,我是妖女。”

    “你怎么又说这个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一点都不在乎。”

    紫英姐:“只要你不在乎就好……其实我有很多想法很自私,比如那天,风君子把他胸口的赤蛇鞭伤痕给了你,当时我很心痛。可是后来想起来,心里还觉得有一点高兴。”

    “高兴?你高兴什么?”

    紫英姐看着我手臂上的墨迹说道:“我们身上都留下了同样的伤痕?对不对?”

    “原来你是这么想地,如果你喜欢,哪天再让风君子找七叶打一架,让他再给风君子来一鞭,再让风君子把伤痕给我怎么样?”

    紫英姐笑了:“讨厌,一点梅花就足够了,你还想满身开花呀?……小野,姐姐想看看你胸前那朵梅花还在不在,好好让我看看。好不好吗?”

    她地样子突然变的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就是要看我胸前那道伤痕。没有办法,想让就让她看一眼吧,反正又不是国家机密。我坐起身来准备解开胸口睡衣的扣子,紫英姐一伸手又把我按倒在床上:“你别动。我自己来。”她真的伸出了手,一只一只解开了我上衣的衣扣,不仅仅是胸口,从上到下五粒衣扣全解开了。

    我的胸腹完全袒露出来。紫英姐伸手扭开了床头的一盏台灯,将光线调到最小。只发出微弱而柔和的桔黄色光芒。金龙锁玉柱地身体发出象牙般的光泽,只有胸前一点鲜红的伤痕如梅花般的形状。我有点脸红了,看一点伤痕也不用这样啊?而她就像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伸手摸着我地前胸,用手指在我的胸膛上画着圈,弄得我痒痒的。

    看她的神情好像很陶醉,陶醉中突然向前一猫身,也脱了鞋子伏到了床上,用脸颊贴住我的胸口,就覆盖在那道伤痕上,一只手则撩开了我地衣摆,从侧面环抱住我的腰背。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出乎我地意料之外。我全身都紧绷起来,想推开她却又没有。今天晚上所有的人都怪怪的,最怪的就是紫英姐了。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一觉醒来,世界变了吗?

    紫英姐也感觉到我身体的紧张,手指移到了我的肚脐周围,还是轻轻的在画圈,一边小声说:“小野,你很紧张,你的心跳的好快。你害怕吗?你是怕我这个妖女吃了你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怕你?”她如此问话还真让我不好回答。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我怕她地手指继续往下移。我的身体已经有反应了,她一定能看见,谁能受得了这种撩拨?我现在只想坐起来冷静冷静,本能的感觉到这样下去可能不妙。

    我刚想坐起来,紫英姐已经坐起身来,离开了我的胸前。背对着我说了一句话:“小野,你会不会公平的对我?”

    我也赶紧坐直上身说道:“公平?当然了,我怎么敢对你不公平?……紫英姐,你什么意思?”

    紫英姐:“那我看了你的伤痕,你也要看我的伤痕!我解了你的衣服,你也要解我的衣服!这就是我现在要的公平,你也看看我的伤痕好吗?”

    “这──,不看可不可以?不太合适吧。”

    “是不是很难看?你不喜欢?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如果你不喜欢,难道要我连身体都放弃吗?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紫英姐的语气突然变了,变的十分的坚决,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如果你今天不看,你就永远不要再看,不仅仅是这道伤痕,连我你也不要再见!”

    我从来没有听见她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这种决然的口吻听上去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紫英姐是不是因为这几天太担心我了?所以脑袋有点不正常了?我用了一又四分之三秒的时间作出了个决定──看就看吧,反正又不是没看过!

    “好好好,你千万别生气千万别伤心,我看还不行吗?”

    紫英姐:“那你把手伸过来,我要你亲手为我解衣。”

    事以至此,既然我决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出了。我现在是坐在她的背后,从后面伸出双手到她的身前,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显得平静,摸索着解开了她外衣的衣扣。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玫瑰红色的绣纹丝棉薄袄,从领口到下摆一共有四粒盘扣。我摸索着一粒一粒解开,她的身形静静的就像一幅画一动也未动。

    解开了所有的扣子,我从肩头一牵衣领,将这件上衣褪了下来。眼前所见让我吃了一惊,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紫英姐,你的紫英衣呢?”

    她的上身除了这件外衣,下面什么都没有,衣服从肩头退下,露出了后背温润如玉的肌肤,我一眼就看见了那道猩红刺目的鞭痕!

    “我把它穿到了柳菲儿身上。……紫英衣还有一个用处和锁灵指环类似,就是能够护住人全身的血脉神气运行,她现在更需要。其实我早应该把它送给柳依依的,她也比我更需要,可是我一直穿着,这样是不是很自私?”紫英姐轻轻的答道,语气中有几分怯意,就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这怎么能说是自私,衣服本来就是你的,依依已经有了锁灵指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是也借给别人了吗?”

    紫英姐:“不是借,我打算以后就送给她。这一次你出事以后,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只要你能醒,我就不再需要那个飞天的梦想了。”

    我又吃了一惊:“你要把紫英衣送人,为什么?”

    紫英姐的语气变的又有几分娇媚:“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你我来说都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紫英姐:“把你的手都给我,我就告诉你。”

    我疑惑的把两只手从她的肋侧穿过去,放到了她的身前。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背,把我的手心按在了自己的高耸的双乳上,我没有用力,而她却让我握的很紧!紧接着她向后就倒了下来,倒在我袒露的胸怀中,光滑的后背贴住我同样裸呈的身体。这时她从我胸怀中抬头看我,用渴望的眼光、乞求的神色、坚决的语气说道:“小野,抱我!求求你了,要我吧!不然,我会死的!”

095回 情到浓时尽,孤月照九门

    我不要她,她会死的!这话说的很是凄绝。终南七心曾经托张先生转告我:“人间险恶,紫英柔弱。妖女良善无辜,终南也应有愧。如今之势,石真人若再负她弃她,韩紫英将无立足、亦无葬身之地!”从那以后,我就常常在想紫英姐该怎么办?我告诉自己绝不可以负她弃她,可是又不清楚怎样才叫不负她弃她?

    她在我面前从未流露出什么哀怨,也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但是今天,我死里逃生归来,她终于控制不住的爆发了,情感的闸门一旦失去控制,人的情绪就会接近于崩溃!她说她连紫英衣也不想要了,这是她一直视若生命的东西。我能不要她吗?不能!不是不忍拒绝,是我自己也真的想要她!她不是祸害人间的妖女,而是命运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我是好人、坏人、花心的人、痴情的人都不重要,我要做一个真正的人,随便让别人怎么说吧!

    我的双手也用力握住了她那一对饱满的玉乳,两个浑圆、鼓胀而又丰满的雪白肉球彷佛有节奏感般,随我的指掌动作着,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乳晕的颜色是诱人的粉紫,双峰顶端那对娇艳欲滴的蓓蕾在我的指缝间水嫩嫩的突起,就像珠圆玉润的小樱桃般,点缀着滚圆雪白,形成一副极其挑逗的性感画面……五百年的岁月已经把她修饰成性感妩媚、风情万种。一息一顾之间都流露出妖娆地韵味,使人情不自禁的兴起本能的征服欲望。

    她的呼吸,应该说是喘息声变的不均匀的急促,鼻尖上渗出了细细地汗珠,眼神靡丽就象是在梦中。我的嘴乘势落下,堵住了她水果般新鲜的双唇。跟著舌头探进了温暖湿润的口腔里,交流著彼此的津液。情绪陡然高涨了起来,一边继续激烈的交吻著,一边不知是谁的手剥落了彼此的衣物,剥离出光洁无遮的本来面目。

    她的汗果然是香地,每一珠都是香的,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诱人的幽幽暖香──她是如此美丽,我是如此轻狂;她是如此温柔,我是如此坚强;放纵在彼此的迷乱中──她背后地那道鞭痕在激情中看去如鲜血欲滴般妖妍,如同我胸口那朵血红的梅花!伤痕似乎更加刺激了彼此的欲望。在潮水短暂退去之后又更加汹涌而来。

    ……

    几度激情过后,房间里那销魂蚀骨的声音也终于平静下来。紫英姐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搂着我,不让我从她身上起来。“我喜欢你这样,我们这样再躺一会,抱着我。不要松开。小野,我有两件事情要求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紫英姐:“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是不是?……五百年地妖精。化成人身的清白之躯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了,只要你喜欢……我求你不要再叫我紫英姐了,叫我紫英好不好?”

    “好的。紫英。”

    “你这次学的倒挺快。”她勾住我的脖子,仰起脸来索吻,一个深长的热吻之后她的表情突然变的严肃:“第二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求你娶一个人,求求你娶她好吗?……不是我,是柳菲儿,你娶她吧!”

    刚才激烈欢爱之中,我刻意没有去想柳菲儿。想到她。我觉得我很……别以为我是个首鼠两端地人,我并不后悔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我没有想过我一定要做个怎样的人,我只是正在做一个真实的自己。紫英姐说我不要她她会死的,我要了她,也是我自己真心愿意的。我并不滥情,但也不矫情,应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好了,如果这是错,那全是我的错!但紫英姐这句话却让我发懵了。

    “紫英,你知道,你知道我……”

    紫英姐突然噗嗤一笑:“我是妖精,她是人,不一样的,你别说了,我全明白,我不会为难你的,我现在就是你石野真人的护法侍者好不好?……我已经等了五百年,可以再等五十年……你下来吧,我觉得你有点沉了,……躺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抱抱你。你躺好了,不许乱动,听我跟你讲个真实的故事……”

    我翻身躺好,紫英姐又将她的半个柔软的身子压了过来,贴在我的怀中缓缓的对我讲了一个时而平平淡淡,却又惊心动魂的故事。她告诉我在我元神离散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只要是她知道的,她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她的口才很好,娓娓道来一切就像这七日时光的重现,我静静的听着,直到最后。当我听到风君子作法招元神,一下子让柳菲儿付出十年青春之后,惊叫一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以!天呐!”

    紫英:“小野,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此事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

    “真的,你有办法吗?你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柳菲儿就这么老去!”

    紫英:“不止是十年青春这么简单,你不明白这对于一个世俗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这一世几乎所有的美好。柳菲儿当时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了,但心念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如果我是她,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像她那样!你欠她的这份情意,你一定要娶她!”

    “你先告诉我,怎么能救她?”

    紫英:“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你。”

    “你是认真的吗?……那我答应!你快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紫英:“你真地答应了?”

    “真的!你会不会怨我?”

    紫英:“其实我一直担心你会怪我。怪我太自私。我刚才没有告诉你,到现在才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之后不要我了。你不会怪我今天晚上这么做吧?”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妖精,有些想法真的与人不同!她所谓的自私是为她自己,但她并不想伤害其它的任何人。她这么做究竟谁对谁错,我也无法评判。我现在想不清楚该拿她如何是好,只有坐回床边,伸手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老天爷要怪,就都怪我一个人吧,你们都是好人。快告诉我,如果何才能救柳菲儿?”

    紫英也坐起身来,抱住我地肩膀,眼睛看着空虚之处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但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可以去求人,世上有那么多高人。做法的人是风君子,他能拿走也应该有办法还回来,你是金丹真人,再给她十年、二十年阳寿也是可以的!可以再求风君子试试……张先生见闻广博。他也许能知道办法,也可以去找他,……实在不行,你上正一门去求见守正真人,老神仙神通广大……如果还不行。我去找忘情宫,去求天月大师……”

    原来紫英也不知道办法,但是她很了很多建议。提到了风君子张先生还有守正真人,这些确实都是曾经帮我的人,也是这世上我所知的高人。但是她提到了一个天月大师,我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她的语气似乎这个天月大师肯定会有办法。我不禁问道:“天月大师是谁?”

    紫英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下巴枕在我的肩头上说道:“你知道风君子昨晚做法,让我想起了哪一门哪一派的法术吗?”

    “什么门派?”

    紫英:“非常像忘情宫灵门地法术,我只听说过忘情宫灵门有这一类奇异的术法,没想到他也会这种法术。我当时就想到了忘情宫的天月大师应该有办法可以化解。”

    “忘情宫。灵门?你仔细点告诉我好不好?”

    忘情宫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修行门派,已传承千年以上,其历史比正一门还要悠久。但忘情宫弟子几乎从不踏足俗世,也不和其它门派来往,所以修行界所知不多,普通人就不可能知道了。韩紫英是五百年的妖精,五百年地阅历,也偶尔断续听说过一些忘情宫的传说。

    忘情宫的道法分为天、化、地三宗,这三宗又分为日、月、星、风、云、火、水、土、灵九门。忘情宫弟子很奇怪,每人只能修习九门中一门的法术,入哪一门就是哪一门弟子,比如现在的忘情宫主人天月,就是月门地弟子。更奇怪的地方是,只有忘情宫掌门才有资格收徒,弟子是不能收徒的。

    忘情宫掌门收徒地规定尤为离奇,无论哪一门弟子做了掌门之后,就不能再收本门弟子,而只可以收其它八门弟子。这就意味着,忘情宫的传人从一门入手,要最后通晓其它八门的道法才可能继承掌门之位。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内情又是如何,外人就不知道了。正因为有这么奇怪的规定,而且忘情宫传人也不愿涉足人世,所以弟子极少,常常是数代单传。

    忘情宫这一代掌门人天月大师,如果按辈份还比守正真人长了一辈。但是她究竟是什么样子,今年多大年纪,没有人知道。韩紫英最近一次听说过天月大师,是在飞尽峰中听见一对采药的夫妻的一段对话,那对夫妻谈话间提到如果实在找不齐药材,就去找忘情宫求天月大师试试。那是两年前的事情,当时紫英姐正好回飞尽峰去采百花汤浴的药材,由此得知这天月大师仍在忘情宫中修行。

    韩紫英对忘情宫的情况所知也不多,她尽可能详细地对我讲解了一切,我还是没听的十分明白,因为这个门派太怪了。我皱着眉头问道:“你说风君子招我元神的法术,很像忘情宫灵门的法术,那他会不会就是忘情宫灵门的弟子?”我本能的感到有可能风君子的来历就与忘情宫有关系。

    紫英摇摇头:“绝对不会!他的名子不对,性别也不对。”

    “这和名子与性别有什么关系?”

    紫英:“忘情宫弟子的名号中,都带有门派的名子。比如天月大师是月门的弟子,名子中有一个月字。而灵门弟子的名子中一定会有一个灵字,灵门弟子只能叫灵君子不能叫风君子。”

    “那风君子的名子中就有一个风字,可不可能是忘情宫风门弟子?”

    紫英:“那就更不可能,风门弟子用灵门法术,那只有忘情宫的掌门才能办到,这世上只有天月大师才可以。……其实说这些都没用,风君子是男的,不可能进得了忘情宫,也学不了忘情宫的道法。”

    “这又是怎么回事?”

    紫英:“你知道张枝吧?她是孤云门的弟子,孤云门下全是女子,她们的门规如此。那忘情宫也一样,只收女弟子,根本不会让男子进门。而且更特别,男人进不了忘情宫,也学不会忘情宫的法术,千年以来从未例外。忘情宫弟子不见外客,主要就是为了不见世上男子。……只要风君子是个男的,他就不可能是忘情宫弟子。除非他是女人。”

    “这怎么可能,他当然是男的。”

    韩紫英皱起了眉头:“这让我也疑惑不解,难道世上还有与忘情宫灵门一样的法术?想知道风君子是男的女的,你哪天请他去浴池洗个澡不就知道了,只要他肯跟你去。”

    “恐怕没这个必要,我就在男厕所就见过他多少次!”

    韩紫英:“……先别追究这个了,管他是什么来历。我只觉得你们两个的修行都很有意思。你已经金丹大成,境界在修行界也不算低,但你好像只修丹道,各类法术的运用所知甚少。而那个风君子,我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境界,但是手段却层出不穷。我不想问你的师门来历,我只是觉得你的师父太有意思了。”

    紫英说我是只会公式不懂解题的那种修行人,她说的实际上是教我道法的风君子,这我也没法和她解释。只有反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紫英:“这一次你出事,风君子、张先生、守正真人都出力帮你。守正真人我们请不到,但那两个人是可以请来的。你给我两天时间,我要准备一桌世上难求的宴席。你就告诉他们这是五百年来芜城曾出现的绝世美味,我要请他们,就算是谢谢他们。你把他们一起请来,先不要开口请求,只是答谢,等酒喝到最后再问他们有没有办法。”

    说话间窗外已经微微泛白,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两天后我就算绑架也要把风君子和张先生绑到知味楼的君子居。最后紫英又扳过我的肩膀,羞羞怯怯的看着我:“天快亮了,等天亮之后,你就要去看柳菲儿。那现在,让我再抱一会儿好不好。”此刻的我,已经没有了欲望冲动的心情,紫英似乎也知道,只是静静的抱着我,一起等待天亮。

    ……

    我去看柳老师的时候,她已经走了。阿秀说她醒来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告诉阿秀替她谢谢紫英姐,然后就出门回家了,她走的急,也忘了脱下紫英衣。她出门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阿秀想拦也没有拦住。再见到她时,已经是在学校的语文课堂上,她还像以前那样给学生上课,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止。但是她的眼神不再看向我,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我总觉得她平静的神色下压抑着一种深深地绝望。

    她的神色很憔悴。眼睛也有一点浮肿,鬓角的头发稍显散乱。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她的样子并没有一下子苍老十年,只是显得比以前疲倦了很多,就像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而让我感到最痛苦的是,她不再理我!课堂上我没法和她说什么。在别地地方,她见了我远远的就避开了,似乎不想和我交谈与见面。

    她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我都可以理解,毕竟她经历了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她为什么不想理我?她变得如此憔悴,眼角的鱼尾纹也悄悄的浮现出来!我知道有一种可怕的变化正在慢慢的发生。她避开我是很难的,因为我可以到梦中去找她。但是这两天我没有去,因为我自己的心情也没有收拾好。我打算过两天想出解救她地办法之后再去找她,也给她一个惊喜。

    这天放学风君子也是低头走路,不和我与阿秀打招呼,低着头就溜出了校门。样子无精打采的,就像丢了钱又在路上去找钱。他想溜我可不能放他走,上前伸手就拦住了他。

    风君子一见是我拦住了去路,愁眉苦脸道:“石野,我对不起你还不行吗?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我也在想办法。我想出办法再去找你好不好?”这小子不笨,知道我因为什么事闹心。

    我看着他突然心念一动,开口道:“风君子,我今天找你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请你去九龙池洗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没想到,他真的跟我去了,还说自己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正痒地慌。我看他的反应,心情不算是非常差,至少还有心情开一、两句玩笑,那至少说明柳老师的事情并未完全绝望。我心里也塌实了不少。

    好好洗一洗搓一搓,再到火石池的热水里泡一泡,风君子就像一只被人煮了的螃蟹,全身皮肤都红了,四仰八叉地躺在热水池边,舒服的直叹气。紫英姐说带他去浴池洗个澡看看是男人还是女人。没什么好看的,标准地男人,中国科学院也得不出来第二个结论。他*在池边指着我笑道:“看看你身上,胸口一朵梅花,肩膀上有两排牙印,手臂上还有一道指痕。老天,这可是金龙锁玉柱的身体,刀斧难伤啊。能被你搞成这个样子,天底下恐怕找不出来第二个。”

    我看他笑了,趁机问道:“风君子,你吃过的菜中,味道最好的是什么?”

    风君子:“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当然是解金裹玉丸了!”

    “我明天要请张先生吃饭,谢谢他这些日子的帮忙。紫英姐说要准备芜城五百年来曾出现的绝世珍馐美味,那解金裹玉丸只是其中普通的一道菜。”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也帮忙了,为什么不请我?”风君子从池子里坐了起来,瞪大眼睛问我,看他那馋样哈拉子都快滴到水池里了。

    “我今天就是来请你呀,你去不去?”

    风君子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我去,我去。”

    ……

    “石野,我刚刚听说你没事了,正准备找时间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先来了。……是什么人救的你,又是怎么救地你?”这是在凤凰桥头的卦摊前,张先生问我的话。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事关几个人的隐秘,张先生你答应我有些事情不要泄露给他人。”

    张先生笑道:“你说你说,我不是多嘴之人。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可以不告诉我。”

    “是风君子做法救了我,据他说守正真人也出手帮忙了……”于是我将风君子做法招元神的过程,尤其是他拿走了柳菲儿十年青春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张先生。

    张先生也听的目瞪口呆,半天没有说话,好像在苦苦思索什么。我见他不说话,又在一旁说道:“张先生,这些日子来也多谢你的帮忙。上次在知味楼本想好好感谢你,不料你喝了一杯茶就走了。这次韩紫英说,要准备五百年来芜城曾出现过的绝世珍馐,我想请风君子和张先生你坐在一起好好喝一杯。”

    ……

    “这第一道菜叫作‘欲立凌空节’。味道素淡一点,让几位先开开胃。”

    这是在知味楼君子居,我、风君子、张先生三个人围坐在桌子旁,韩紫英上了第一道菜,特意报出了菜名。这道菜简简单单,就是一个盘子里放地三根冬笋。我们三个一人一根,这冬笋只有人的姆指粗细,呈淡黄的颜色。这就是绝世珍馐?

    风君子的筷子向来最快,伸下去就夹起来一根,还没送到嘴边就吸了一下鼻子,问道:“这是什么笋,怎么有清泉气息?”

    紫英:“这是传说中的洞天斑竹笋,阿秀昨天才挖来的,我用了一夜时间加工。”

    “洞天斑竹笋?居然能找到这个!我也尝尝。”张先生也夹起冬笋咬了一口,随即惊叹道:“这笋里面加了什么?是栗子肉!每隔一节就在里面填上了栗子肉。这是什么栗,不是普通地板栗。”

    紫英笑道:“这倒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些小孩的零食,是山里的野毛栗。”

    风君子已经吃下去大半根冬笋,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这栗子肉你是晾干磨粉的。后来又用高汤蒸熟,这我能吃出来!……但是怎么会有一股火腿的香味,却没有火腿的燥气?”

    紫英:“这简单,我用了三层蒸屉,上下两层都用沙布托着火腿薄片。中间一层蒸的是这野栗粉,最下面的锅是野雉汤,用小火熏蒸了一夜。勉强入味了。”

    风君子:“我地妈呀,这还简单!……石野,你怎么不动筷子?你不吃那根给我吧。”

    张先生吃的也不慢,放下筷子才问道:“韩紫英,你刚才说这道菜叫什么名子?”

    紫英:“欲立凌空节。”

    张先生呵呵一笑:“很有讲究啊!你这道菜就是一句诗,‘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空处总虚心’。开席第一道菜,就把我们这些食客夸成这样,不敢当不敢当啊。”

    紫英:“张先生先别急着说不敢当,还有很多道菜呢!”

    韩紫英又楼上楼下的上菜。解金裹玉丸也上了,这次只上了九个核桃大小的丸子,味道与上次在天香酒楼吃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我都形容不出来了。但这只是普通地一盘菜,她连名子都没报。等她第二次报菜名的时候,我觉得那盘菜有点怪。

    “这一道菜叫作‘乌云捧红轮’,是酒到半酣时应该上的,诸位可以多下一杯酒。”紫英站在桌旁说道。

    一个比普通四喜丸子稍大的红焖羊肉丸放在盘子的一侧,另一侧层叠着若干片大叶黑山菇。闻着那红焖羊肉丸发出地味道,我就知道是用风君子曾经“加工”过的沙锅做出来的。

    “韩紫英,这道菜你特意报了菜名,又是什么讲究?”张先生端着酒杯问道。

    紫英道:“酒席上地菜,不仅仅要讲究材料珍贵,加工与火候的独特,这上菜的时机也有讲究。我做的这个羊肉丸有温补腰膝的功效,但是性偏燥,食之易口干,可以送酒。而这大叶黑山菇,性偏寒,可以生津去火,使酒入喉滋味更醇。这道菜如果上早了,酒意未到,如果上晚了,口味偏重,只在酒到半酣时劝酒最佳。”

    风君子:“你真是费了不少心思!这道菜叫‘乌云捧红轮’是吧?你想用这道菜写另一句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我记住了,这里没有无情之人!”

    紫英笑道:“风君子和张先生都是好才学,我只会做菜而已,你们慢慢吃。”说完她转身出门,并不接这个话茬。韩紫英告诉我只管陪他们喝酒吃菜,柳菲儿的事一句别提,也别开口求他们什么。那两个人也就真的喝酒吃菜,看情形是享受的不得了,推杯换盏直到天色欲晚。韩紫英上的每一盘菜地菜量都不是很大,刚刚尝出滋味盘子也就见底了。我们三个人话说的不多,筷子几乎都没停过。

    “这是今天最后一道菜了,它是一道汤,名子叫‘镜湖银丝雪’,主要材料就是青漪湖镜泊湾的银丝鱼。平日这道菜也没什么,但三九天落雪时新出水的银丝鱼便有十分的滋味。”紫英上了这最后一道汤,第三次报出了菜名,然后就在我身边坐下,看着张先生和风君子,并没有起身离开。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是李白《将进酒》中的一句。韩紫英最后这道“镜湖银丝雪”,不用张先生和风君子再去解释,我也能够听出来她想说的是哪一句诗。这已经是最后一道菜了,到这里我已经豁然开朗,想那风君子和张先生应该比我聪明比我有学问,心里肯定也如明镜一般。

    第一道菜“欲立凌空节”,韩紫英在暗示一句诗“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空处总虚心”。是在说世间君子的修养,也算是把风君子和张先生夸赞了一遍。第二道菜“乌云捧红轮”,紫英又暗示了一句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想那张先生和风君子都是学道之人,应该明白这道菜的意思,紫英姐是在替我谢他们的相助之情,同时也在提醒他们修道者也应有情。

    第三道菜“镜湖银丝雪”,直接影射李白的那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说的就是柳菲儿今日的遭遇,算是直截了当的哀求。紫英要我什么都不用说,最后再说,但是到最后真的不用我说什么了。她用这五百年来的绝世美味,将要说的话,要求的情都表达了出来。她以前给我的印象是美丽而温柔善良,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才学,用兰心慧质形容也不为过!经过那一夜之后,她已经托身于我,她认为我应该对柳菲儿好,也全心全意帮助柳菲儿求情。看着她准备的这一桌菜,我有一种无声的感动。

    风君子和张先生对望了一眼,谁都没有主动伸汤勺。我站了起来,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汤,恭恭敬敬的递到他们面前。这时两人放下筷子,开口说话了。

    ******

    能用美味佳肴作出千古名诗,再用不同的诗句作一篇婉转文章。韩紫英可比黄蓉!我看最近起点有不少人在写关于厨艺与饮食方面的玄幻题材,然而传统饮食文化中的意境妙不可言,绝非简单的奇思妙想所能涵述如果诸位觉得这一桌菜的文章做的好。另注:不要跑到你家门口的饭店去点。

096回 三山寻守正,绝壁问丹霞

    风君子:“张先生,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张先生:“请教不敢当,有话请讲。”

    风君子:“修行界有修行界的规矩,他人之秘,是不是不应该在第三者面前随便谈起?”

    张先生:“是啊,因为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很特殊,弄不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甚至会掀起滔天的风波。一枚朱果都有可能出乱子,那一炉黄芽丹更是不得了,如果传说中的九转紫金丹出现了,那天下人是不是要打破头啊?”

    他们两个人一问一答,就像我和韩紫英不存在一样。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什么是九转紫金丹?”

    风君子这才转头看我:“这可是你自己问的,不是张先生说的。你身边坐着精通炼药之人,你怎么不去问她?……这汤的味道真不错!”风君子开始低头喝汤了。

    我看向紫英,紫英此时也问道:“难道传说中的九转紫金丹真的存在吗?我只是听说过,但是我听说人间不可能炼成这样的丹药,因为有的材料根本是不存在的。”

    张先生看了看风君子,风君子正在低头喝汤,他无奈的也喝了一口汤,开口答道:“存在不存在我不知道,我知道有一对夫妻这八年来一直在搜集九转紫金丹的药材,几乎寻遍天下名山,求遍天下高人。不管他们能不能炼成这九转紫金丹。现在手里地东西已足以惊世骇俗。”

    风君子抬头道:“这是隐秘之事,说出来会给别人带来大麻烦,是不是?”

    张先生:“是啊,可惜我也不知道那对夫妻是谁?有人应该知道。”

    风君子:“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谁知道,天下人又有谁敢去找他的麻烦呢?谁敢去逼问他呢?”

    张先生:“好汤好汤。来来来,继续喝酒。……”

    他们俩说着说着又不说了,我正要着急发问,紫英突然轻轻的推了我一把,以目光示意。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桌面,发现了那两个人的小动作。

    只见风君子用手指沾酒,在桌上悄悄写了一行字:“三山寻守正”。张先生也用手指沾酒,在下面接了一句:“绝壁问丹霞”。字迹写的很淡,酒蒸发地也很快,很快字就干了。没有在桌面上留下一点痕迹。这两个人还在装模作样的吃菜喝酒,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这时紫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站了起来,娇笑道:“石野,陪二位好好喝酒,菜不够我再上。”

    ……

    张先生打着酒隔走了。风君子却没有走,他要韩紫英收拾好君子居的桌面,把她赶了出去,把我留下了,说是要等人。等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我推门一看来人,好奇的问道:“依依,你怎么来了?”

    柳依依:“风君子让我来的。说是有事让我办。”

    风君子坐在那里叫道:“柳依依快进来,把门关好,我要开会了!”

    没想到风君子还有这一出,今天找我和柳依依他这两个“门下弟子”来开会?柳依依进门后与我一左一右在风君子身前站好,看他那表情很严肃,我们也没敢坐下。只见风君子对柳依依说道:“依依,你做法,我要看月亮。”

    关着窗户要在屋里看月亮,风君子此刻的方向是对着门坐的。让我莫名其妙。只见柳依依一挥手,从体内飞出九枚无形的银光,这银光在半空中首尾盘旋,越转越快,渐渐的分不清光影,君子居中真地出现了一轮圆圆的月亮。原来风君子是要柳依依施展法术。只见风君子看着这轮“月亮”说道:“我当初见你施展这种法术,才把这法器的名子定作思月蝶,看见它,我就想到一个人。”

    我问了一句:“你想到谁了?”

    风君子把脸一沉:“不许问!──石野,你对着月亮跪下!”

    他的语音甚是严厉,把我吓了一跳。柳依依也是满脸担心的看着我,想开口却没有说话。我看着风君子不知道他怎么了,想了想还是对着月亮跪下了。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地,何况他不是要我跪他而是跪月。

    只听风君子挪开了椅子,自己双膝一屈,对着“月亮”也跪下了。原来他不是要我一个人跪,而是陪我一起跪。我又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你怎么也跪下了。”

    风君子的语气不再严厉,而是叹息道:“石野,我们俩个都破戒了,一个比一个严重。柳依依,你现在来宣布我们两个都有什么罪状吧,天下修行人的戒律我也告诉过你。”

    柳依依弱弱的问了一句:“真要说吗?”

    风君子:“我也不能偏私,别人破戒是破戒,自己破戒也是破戒。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先说石野。”

    柳依依怯生生的看了我一眼,像背书一样小声说道:“哥哥──石野以道法杀人,取一个普通人地性命,犯修行人天下第一大戒,其罪当──其罪当诛!”柳依依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也发抖了。

    *!我知道我犯戒了,没想到风君子说我该杀。我不相信他会真的杀了我,但是认罪也得认个明白,我跪在那里小声抗议道:“我杀地是该杀的人,我没有做错!”

    风君子:“我也没说你做错了。这件事情是对的,但你破戒也是真的。你可以拿刀砍了他,只有警察会管你,你可能是正当防卫,但是你这么杀他。世间人根本就无法定你地罪。如果修行人都如此行事,天下岂不大乱?所以戒律是不问原由对错的。现在的事,不在于你该不该杀他,而在于你应该怎么杀他。……柳依依,你接着说,应该怎么处罚石野。”

    柳依依:“石野以身受神灭之祸。历劫侥幸重生,因果已尽,不必再行追究。”

    听到这里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风君子是在吓唬我,我已经没事了。其实这种事已经干过一次了,欺负柳老师的那两个歹徒不也是死在我手上吗?当时也没见风君子怎么样?不过想想,我当时也差点送了命,也算是因果已尽了。这时又听风君子说道:“石野的事情完了,下面说说我吧。”

    柳依依又试探着问了一句:“真要我说吗?”

    风君子:“当然要说。”

    柳依依:“风君子为救私交,以道法当面示人。取普通人十年阳寿,天下修行三大戒全部违反。”

    风君子又问了一句:“如何处罚?”

    柳依依迟疑了半刻,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事先没告诉我。”

    风君子拍了拍胸口:“不知道就好,石野。我们起来吧。我还有话要说。”

    柳依依收起了思月蝶,出门给我们两个去端茶,风君子和我坐了下来。他看着我说道:“我因为你,天下修行人地三戒都破了,按规矩是要受罚地。我不可以放过自己,也不可以不认错。石野,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居然问我。我只有老老实实的答道:“我知道的规矩都是你教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时柳依依端着两杯茶进门,放在我们面前,把门又关好。风君子招呼她也坐下,对着我们两人道:“今天,我要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你们只许听,不许问──”接着,风君子讲了自己和他以前的师父之间所发生的一段很特殊的故事。

    风君子曾经加入过一个修行门派。但是时间很短,一个月后就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师门。他没说他加入的是什么门派,也没说他触犯了什么门规,只说了他受罚的这段过程。按照门规,他要接受“风刃裂神”的刑罚,而他地师父因为他也触犯了门规,要接受“七情分伤”的刑罚。我不太清楚这两种刑罚究竟是什么意思,听风君子的说法,修为稍低一点的人百分之百会送命的,就算金丹大成地真人也可能废了。

    他的师门很怪,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他师父就是掌门,还有一个弟子就是他。风君子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师父也受罚,他想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办法。他在受“风刃裂神”之后,还未逐出师门之前,最后一次以弟子的身份请求替师受罚,受“七情分伤”之刑。而这种做法,是符合那一门派地门规的,他师父也答应了。行刑的就是他师父,因为这个门派中根本就没有别人,然后他被逐出师门,成为了现在这样地江湖散人。

    这段经历听的我和柳依依都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离奇的故事。风君子说完之后神色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反倒笑眯眯的问了我一句:“石野,我说的你都听清了吗?”

    *!我突然明白了风君子的意思了,他讲这个不知真假的故事给我听,就是想让我学他,让我这个“弟子”替他这个“师父”受罚。果然风君子见我不说话又追问一句:“石野,你的丹道是我教地,你所用的法术也都是我传授的。我虽然不用你叫我师父,但尊师之道你应该懂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法装糊涂,硬着头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受罚,你想怎么处罚我吧?只要你有办法救柳老师,什么处罚我都认了!”

    这时候柳依依突然插话了:“风君子,你要罚哥哥吗?我替哥哥行不行?”

    风君子看着柳依依,神色平和了许多:“我要处罚他两件事,其中第一件事你还真能替了。不过嘛,你最好听完了再说话。”

    “两件什么事,你快说。”

    风君子看着我似笑非笑:“第一件事就是,罚你三个月不许吃饭!──把省下来的饭钱都请我喝酒,像今天这种酒菜就很不错。”

    我听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吓了一跳,这小子想饿死我啊?紧接着第二句话又让我放下心来,他不是想饿死我,否则我又怎么会请他喝酒呢。他说的这第一条刑罚柳依依还真能替我,因为她根本就不用吃饭。

    我看了柳依依一眼,发现柳依依居然笑了,她几乎是拍手道:“风君子,你这回恐怕要失望了,哥哥三个月的饭钱也买不起今天酒席上的一盘菜。”

    风君子:“你别幸灾乐祸,告诉我,愿不愿意替你石野哥哥受罚?”

    柳依依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才不愿意呢,你什么时候教哥哥神仙辟谷术?”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今天我算是彻底被风君子涮了,他又是要我下跪问罪,又要求我替他受罚,十有八九是和柳依依串通好吓唬我。不过他们吓唬吓唬我也是应该的,我要是总是出这种事,谁也受不了。风君子曾经说过在教我四门十二重楼丹道“胎动”的心法和口诀之前,要传我三门法术:一是世间三梦大法中的“破妄”,这我已经领悟了,而且后面的“转阴”、“托舍”、“化梦”三层境界功夫都学会了;二是神仙辟谷术;三是外炉鼎与房中术。他今天是打算教我辟谷之术了。

    我很感激的看着风君子,小声问道:“神仙辟谷术,你什么时候教我?”

    风君子:“今天,老时间老地方。……你先别急着高兴,还有第二条处罚呢。你听好了──我做法取了柳老师十年阳寿,她会青春早衰,所以,你要想办法替我挽回,去找那传说中的九转紫金丹。记住,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完成任务,不许吃饭!”

    他的意思仍是今夜子时阴神到状元桥头,他会教我法术。他让我想办法解救柳老师,就算他不提要求,我自己也会全心全意去做的,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处罚。我又问:“为什么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风君子伸手放了一个小瓶子在桌上:“三日一粒黄芽丹,以绿雪神茶送服,可暂时滋养容颜。柳老师是个普通人,也只能这样了。你去问问韩紫英那里还有多少黄芽丹,我这里还有三粒,你先拿去用吧。”

    “你的黄芽丹不是都用完了吗?怎么还有三粒?”

    风君子:“这是我偷偷送给七心的三粒。那天我被七叶所伤,七心送我回家,又悄悄放在我的口袋里。……其它的事情你就别问我了,关于丹药,韩紫英比我明白的多,你去问她吧。”

    ……

    “紫英,我们还有多少黄芽丹?”

    “小野,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你明天无论如何要把柳菲儿请到绿雪茗间去,黄芽丹用绿雪神茶送服,对她有效……上次一炉炼成八十一粒黄芽丹,给了你十八粒,给了张先生九粒,给了风君子九粒,──对不起,我自己也服了九粒。还剩二十七粒,……那天晚上,我就悄悄让她服了一粒,现在二十六粒,全部在这里了。”紫英姐将一个白色的瓷瓶放在我面前。

    “风君子刚才又还了我三粒,……他告诉我三日一粒,这些丹药看来只够三个月的时间。它真的能有效吗?”

    紫英:“黄芽丹可以安神养容,但普通人的身体受不了这种药力,也不能长期服用。三日一粒是极限。绿雪神茶有清心去毒地功效,可以送服黄芽丹,如此服用应该勉强可以维持。……柳菲儿所受的法术,如果用病症来看,就是一种早衰之症,渐渐发作她会早衰十年。黄芽丹加绿雪神茶。可以延缓征状的发作,但我们手里的黄芽丹不多。”

    “朱果我还有,现在炼制黄芽丹来得及吗?”

    紫英:“上次那一炉黄芽丹,是我用了三年时间搜集的各种药材相配,这三年搜集的药材也不完全,张先生也好不容易帮我补齐。就算你还有朱果,再配齐其它药材也至少需要三、五年地时间,这是来不及的。”

    “有总比没有好,要不要我将绿雪茶的茶叶和黄芽丹给她送去,告诉她三日一服。”

    紫英看着我。又低头道:“我如果是你,就不这样。她知道你是世上非常之人,如果有什么非常的能力,她会相信你。你就告诉她,只要每日到绿雪茗间饮一杯绿雪茶。她就会没事,她也就放心了。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想别的办法,不要让她再伤心了。……还有,柳依依煮茶用的炉子、铜壶、雪溪泉水都不是普通的东西。只有她泡出来的绿雪茶才有神效,所以一定要让柳菲儿到绿雪茗间去每日饮茶,至于黄芽丹的事不要告诉她。我们悄悄把它化入茶水中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和柳依依商量去。”

    紫英:“依依那儿没事,我已经和她说过了,她都明白了。”

    “谢谢你,紫英,还要谢谢你今天那一桌菜。……阿秀哪去了?我怎么没看见她?”

    紫英:“她刚刚才出去,她去昭亭山了,去打雪溪泉地泉水,明天泡茶用。”

    “阿秀去打水了?真是辛苦她了。风君子本来要我去的……”

    紫英:“你就别管泉水的事情了,我会安排的。还有另一件大事要办。张先生今天已经说了,要想彻底解决此事,只有找到传说中的九转紫金丹。”

    “九转紫金丹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是传说?”

    紫英:“你是修丹道地,丹道在世间也称为内丹之术,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是外丹饵药吗?”

    “告诉过我,说过一次,就是上次我服黄芽丹的时候。”风君子还真跟我提过一次黄芽外丹的名称来历。他当时说世上的外丹之术已经失传,只是没想到韩紫英仍然会炼制外丹。(徐公子注:参照本书032回。)

    紫英:“我听说修丹道,收大药成丹,所成灵丹称为黄芽丹。这黄芽丹不是真正的一枚丹药,而是人向内自省时显露地自在身心。而我炼制的黄芽丹与之名称相同,效果就是激发人内在的元神元气。这些你应该知道。……至于九转紫金丹,如果从内丹术来说,指地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

    紫英:“你已经是金丹大成的真人,那么我问你,所谓金丹九转大成的境界,究竟是什么意思?”

    “先天元神完全纯净显现,灵丹与炉鼎相融,此身心就是真身心,内外不二,真如常在。……我的口才不是很好,形容不出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紫英:“这就是所谓的九转金丹,所以金丹就是你自己。但是外丹术中炼制的九转紫金丹,是一种真正的丹药,它的药效非常神奇,据说服用之后能够移炉换鼎,洗净身心,就是让元神元气俱足而相融,这与黄芽丹的药效不可同日而语,等于是换了一个人。如果连炉鼎都可以移换,那么早衰之症自然是不治而愈了。”

    “这么神奇?是传说中地长生不老丹吗?”

    紫英:“长生恐怕不能,修行没有如此简单。但长春倒是有可能的,至少它可以让一个人长驻容颜,直到最后天命已尽而形衰。柳菲儿如果真的得到了九转紫金丹,不仅能够治这十年早衰之症,而且能够长留青春,这不也是你所喜欢的吗?对不对?”

    “如此……当然最好不过!只是,普通人能服用吗?”

    紫英:“这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五百年来从来就没有见过,只听说过传说。”

    “那你会炼制吗?”

    紫英:“我精通天下药性,如果有药方,又能配齐材料,我想我是可以地。可是我根本就不太清楚九转紫金丹的药方是什么,至于材料。据说在人间根本配不齐……”

    “什么意思?你还知道什么?”

    紫英:“我隐约知道一点,据说九转紫金丹所需的药材,仅仅是朱果一味,就需要整整一十三枚。这世上朱果本以难寻,一棵朱果树六十年一开花才能结十二枚果实,你说这材料如何收集?仅仅一味配药已经如此,那还有很多味其它药材,几乎是超出了人力所及之外。”

    “那岂非是毫无希望?为什么风君子和张先生都要我去找呢?还有,他们在桌面上写的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紫英:“希望就在于那两句诗。张先生想说这世上有人一直在搜集九转紫金丹的材料,可能已经接近于齐全。而风君子的意思是说守正真人知道这人是谁。如何去拜访。那两句诗地意思,是要你去正一门找守正真人,问一个叫丹霞生的修行人在什么地方?”

    “三山寻守正,绝壁问丹霞。”这是风君子和张先生鬼鬼祟祟写的两句诗,原来丹霞这两个字指的是一个人。我问紫英:“丹霞是一个人?他叫丹霞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紫英:“丹霞生这个人。曾经很有名,修行界的前辈大多听说过……至于你,没听说过也正常。他是轩辕派弟子,道法修为如何我不清楚,但是他精通炼药。号称天下外丹第一!”

    “天下外丹第一?那和你相比又如何?七心说过你是世间最好的炼药高手。”

    紫英神色稍黯:“我?我怎能和他相比,我与他又不是同类!如果他真是第一,也只是修行人中的第一。轩辕派奉黄帝与老子为祖师。所学道法讲究从天地万物中汲取灵性,感悟长生本源,同时也借外丹饵药助长修行。而我,又没有门派余荫,也没有千流传的师门秘术。……如果不是风君子看你的面子,让我去听‘化形篇’,我到现在也只有人形未得人身。”

    我赶紧打断她地话:“你别说了,紫英,怎么又说起这个了?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就有这么多感慨!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要想到这些呢?”

    紫英:“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之后,你连我的手都没碰过,……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坐那么远,我忍不住胡思乱想……我错了。”

    原来如此!我这几天对她的态度确实不够亲密,如果放在以前,倒也不能说什么,可是现在……至少我不应该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我起身坐到她的身边,迷人地暖香传来,我握住她的柔荑,带着歉意道:“紫英,这几天这真是难为你了,为我做了那么多……这几天,我心里一直有事,确实没有太注意你。”

    紫英一屈身偎到我的怀里,还抓起我的一只手环到她的腰间──这个姿势和柳依依经常和我在一起地动作倒有几分相似。只听她在我的胸前说:“你是修行人,有事做事,不应愁叹太多。我不是为我自己胡思乱想,我是担心你──那九转紫金丹绝非平常之物,就算得到,代价恐怕也不小。我不要你总是注意我,我要你多注意自己,还有,没别人的时候,不要离我那么远。其实你为柳菲儿做地一切,我也喜欢,这说明你不是无情之人。”

    “我听你的,不论那丹药如何难得,我有事做事就是了。……还是说丹霞生,他真有九转紫金丹?”这些话说不清,我只有将话题又引了回来。

    紫英:“他手里很可能有轩辕派的九转紫金丹配方。而听张先生的意思,他们夫妻一直在搜集药材,这么多年,就算没有九转紫金丹,恐怕手中也有不少稀世灵药。……十年前,丹霞生和一女子结为道侣,一起隐居人世,不知所踪,没想到他们在炼九转紫金丹。”

    “不知所踪?”

    紫英:“你也别急,风君子的意思是守正真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他要你去找守正问问。……其实难办的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们凭什么给你?你又凭什么去求?……更难办的是,万一他们没有炼成九转紫金丹又怎么办?”

    韩紫英刚说道这里突然止住了声音,从我怀里站了起来。因为这时有一辆停在了知味楼地门前,有人下车走向门口。在二楼虽然看不见,但我们都是听力非常之人,听见了。“这么晚了,早就关门了,有谁会来呢?”紫英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请问,石野师弟在吗?贫道有事打扰。”有人在知味楼。大门前说话。这人的声音不大,很随和,带着几分亲切与礼貌。但是我们在二楼的房间里也听的清清楚楚,就象有人站在身前微笑着打招呼,甚至感觉就象看见了这个人。

    紫英:“声闻移音容的功夫,来人是个高手,在你我之上!”

    “别紧张,我知道是谁,是正一门的和曦真人,我们快下去开门。”我听出来说话者是谁了,因为我在广教寺见过他。

    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停在门外,门口站着白白胖胖、不笑也带三分笑的和曦真人。他一进门就拱手道:“这么晚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我是奉师尊守正掌门之命,给石小师弟送一封信。师尊交代要尽快交到你手,我不敢耽误,立刻赶来了。”

    和曦没等我开口,就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原来是守正真人让他来给我送信的。这个守正老道真是有意思,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或者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却承认了与我有师徒之缘。现在我正想怎么去找他,他就派人给我送来一封信,真是太神了!难怪风君子会骂他装神弄鬼。然而我不敢象风君子那样放肆,学着和曦的样子也客客气气拱手道:“原来是老神仙有信给我,这么晚真是辛苦您跑这一趟了,您快请坐喝茶。不知守正老前辈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晚辈?”

097回 逍遥凡夫子,旋踵青云梯

    和曦真人没有在大厅坐下,而是问我有什么方便说话的地方?现在整个知味楼只有三个人,但听他的意思还是不放心。我把他领到了二楼的君子居,这个地方关上门说话最方便不过了。韩紫英很自觉的没有跟我们上楼,好让我们单独说话。

    和曦真人告诉我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前一段时间我“受伤”的经过正一门已经得知,门中出了泽中这样的败类他也觉得很过意不去。第二件事情是正一门已经向天下修行界表明了态度,驱泽中出门,并且要追杀这一败类,天下修行人有知道泽中下落的希望能够通知正一门。但是泽中好像已经在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第三件事情就是守正真人昨天回山之后,就告诉和曦说我可能要去找他,于是给我写了一封信,并且让和曦转告我暂时不必去正一门找他。

    正一门知道我出事的经过这不意外,因为风君子说是守正出手救了我,否则的话他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回我的元神。但是泽中不见了,守正知道我要去找他,这两件事情都够离奇的!和曦最后递给了我一封信,装在一个白色的信封里。我问他信里写的什么?和曦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师尊在信里写的什么,否则他要我传句话就行了,没必要让我带着信跑一趟。至于信中的内容,你还是等我走了之后自己看吧。估计掌门就是这个意思。”

    我与和曦下楼地时候韩紫英笑着打招呼。说真人辛苦了,要不要吃完了宵夜再走?和曦也客客气气的笑道:“听说知味楼的韩经理的厨艺冠绝芜城,贫道还真想尝一尝,只可惜今天时间太晚了,我还要回山复命,就不打扰了!”和曦说话的时候上下打量了韩紫英好几眼。我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笑容下好像有几分疑惑,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再开口。

    和曦走后,我拿着那封信对紫英说:“不知道守正真人弄什么玄虚,他要和曦告诉我不必去找他,却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这信里能写什么呢?”

    紫英:“既然是守正真人给你地信,你就一个人看好了,不必告诉我内容。”

    我用了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去思考一个问题。是守正真人和正一门与我亲近,还是韩紫英与我亲近?答案当然是韩紫英!所以我不打算避着她。我可不希望她再自欺自艾胡思乱想。于是柔声对她道:“你我之间,不应有什么秘密,你也会帮我保守秘密的是不是?我们一起看吧。”

    紫英双手挽住了我的一只胳膊,很满足的笑了,她笑着对我说:“不要在这里看。我们也上君子居去看信。”

    在君子居中关好门,我打开信封,抽出薄薄的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一列字迹飘逸的行楷“欲求丹霞生,先寻凡夫子。”我刚刚看清内容。就觉得手中的那一页纸突然一动,随即化成了无数的碎片,飘散在空气中。这封信真是有意思。看一眼就没!

    我吃了一惊,问紫英道:“紫英,你看清楚守正写的那句话了吗?”

    紫英:“我什么都没看见呀!我只看见一张白纸,你拿在手里一抖,变成了满屋子地碎蝴蝶。”

    这老道士果然有门道,且不说这张纸古怪,他写的这句话别人居然看不见。我不得不苦笑对她说:“我看见了,上面写了两句话,和风君子与张先生写的差不多。内容是‘欲求丹霞生,先寻凡夫子’,这是什么意思?”

    韩紫英笑了:“我知道了,柳依依那个绿雪茗间要赶紧开业才行。”

    我瞪大眼看她不解其意,紫英和我解释了一番。原来守正料到我要去寻找九转紫金丹,也料到我要去问他丹霞生在什么地方?他不想亲自告诉我,而是要我去找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叫凡夫子。丹夫子是丹霞生的师兄,也是轩辕派的当代掌门,按辈份比守正真人晚一辈,与和曦等人是同辈,那么与我也勉强算是同辈。

    轩辕派道法奇特,所以弟子也不多,大多数都行踪隐秘。那凡夫子也是游戏世间地高人,自称“宁为凡夫子,不愿上天梯”,据说隐居之地不在芜城,但离芜城不远。此人有两大爱好,一是古董,二是品茶,尤其对世间佳茗的爱好到了痴迷的程度。紫英告诉我这种人很难去找,最好是想办法让他主动上门。既然绿雪茗间有千年神木绿雪茶,那就赶紧开业,凡夫子闻着茶香就会来的。

    紫英最后对我说;“要想引凡夫子尽快上门,你还需要去跟风君子借一件东西,就是他手里那把紫砂壶。”

    “你说的是那把紫气红云灵菊砂?我会去借地。问题是,凡夫子会来吗?万一他三个月以后再来,我们又怎么办?”

    紫英:“这个好办,绿雪茗间开业那天,你想办法把芜城修行人多请几位来。正一门的就算了,守正显然不希望别人知道话是他说的。你可以把七花、七心他们,还有张先生,九林禅院地,广教寺的都请来就说请诸位同道们品尝传说中的绿雪神茶。以你现在江湖名声,这种消息一定会很快传出去,我猜那凡夫子很快就会登门。我会提醒阿秀和柳依依多留意,有什么特别的人上门要赶快通知你我。”

    韩紫英说我现在江湖名声不小,说的也是实话,我石野真人不论名声好坏,这一段时间一直是修行界议论的焦点。尤其是最近我又出事了,惹的正一门对泽中发出追杀令。这个风口浪尖上我再请修行界地同道来品绿雪神茶,用不了几天恐怕又是天下皆知。紫英此计已定,就要我赶紧去找风君子借茶壶。

    提到风君子,我也注意到子时快到了,他约我今天晚上阴神在状元桥相见,他要教我神仙辟谷术。我对紫英说:“风君子约我今天晚上见面。是出神相见,现在时间到了。”

    紫英:“那你也来不及去别的地方,今天就在知味楼过夜吧,反正也只有我们两个,我来替你护法。”

    只能如此了,我正准备入坐阴神出游,紫英姐又说了一句:“你等等,我关掉知味楼地法阵,否则恐怕有点麻烦。”

    “什么法阵?”

    紫英:“我忘了告诉你了,在你受伤的那段时间。张先生用了二十八道器符的七道在绿雪茗间的后室布了一座法阵,又用剩下地二十道在知味楼布了一座法阵,主阵符在我手里。如果有人闹事的话,就让我启动法阵。刚才和曦登门,你们在楼上的时间我已经把法阵打开了。”

    “法阵?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紫英:“你当然没感觉。我只是打开法阵并没有启动主阵符。”

    ……

    “风君子,能不能把你那把茶壶借我两天,等我找到凡夫子就还给你。”这是我在状元桥头对风君子说的第一句话。

    “你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干嘛要借我的茶壶?凡夫子又是谁?你说清楚点!”

    我这话问的是有点急了,风君子确实听不懂,原来他也不知道凡夫子是谁。当下我将今天晚上守正给我送信。紫英要我引凡夫子上门的事情详细告诉了他。对他,我没什么好隐瞒的。风君子听的直眨眼,听完之后问了我一个问题:“石野。你没有对韩紫英说过我们真正地关系,对不对?”

    “是的,这不是你给我定的戒律吗?我当然不会全部告诉她,柳依依也不会的。”

    风君子:“我猜你就没有。否则韩紫英没必要请我去吃那顿饭,让你私下来找我就可以了,我不会不帮你的。她请张先生一个人更方便。还好张先生没有拿我当外人,当面说出了丹霞生和九转紫金丹。”

    “张先生当然不会拿你当外人,他拿你当……”说到这这里我自觉地住了嘴,我知道风君子不喜欢听这个。

    风君子瞪我一眼:“你没有说出我教你道法的事情就好。这一条戒律你不能破。我有些秘密不方便公开。我倒不会怕韩紫英,但是我现在发现守正那个老东西对我很好奇,在探我的底细,我就偏不让他知道。……石野,我这几天发现一件事情,你改口叫她紫英,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喊她紫英姐,你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变化?你最好别骗我!”

    风君子真是比猴还精,一点小细节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他说地我都要脸红了:“确实有一点变化,其实不怪她……你不会也把她抓到神木林里去吧?”

    风君子:“抓她?我抓她干什么?她有做错过什么事情吗?……她是下药迷你了,还是用武力强迫你了?不都是你自己干的!她如果举止有失,天下那些修行人早就找她的麻烦了,还能等到我出手?你还是注意你自己吧!”

    风君子地话确实在理,韩紫英真没有做错什么,至少她没有违反修行界任何戒律,也没有违反世俗间任何一条法律。可是对于我来说,我刚刚接受了韩紫英,她成了我的女人,然而紧接着又听说了柳菲儿的事情,她为了我甘愿付出十年青春。紫英要我娶柳菲儿,风君子要我想办法去找九转紫金丹去救她,而我都答应了!

    “风君子,有些话没法问别人,想想只能对你说了……韩紫英求我娶柳老师,那种情况下,我也答应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风君子:“怎么办?我问你,就算你能找到丹霞生,如果他没有炼成九转紫金丹,或者他另有用处不能给你,你又怎么办?”

    “我……”听到这里我也一时语结,因为这是很可能出现的情况。

    风君子没有等我回答,而是接着道:“韩紫英也是这么想的,直是没有明说而已。我也能看出来,经过这么多事之后,柳老师确实对你动心了,否则她不会答应我那么做。既然如此,你就娶了她吧!如果我是你,我想我也会这么做的,更何况这是你欠她的,而且你也喜欢她,这我早就知道。”

    “可是,我已经……”

    风君子打断我的话:“你已经有了阿秀,是你被动的,有了韩紫英,也算有一半是你主动地,你怕人骂你风流放荡是不是?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自己,你是那种人吗?既然不是,又何必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呢?有事做事,不留愁叹就可以……修行人修的是什么?真人的性情是什么?应该是人的天性!你是修行人,修行不是要你去做模范、标兵,就算你一辈子不近女色不打架闹事不抽烟喝酒天天学雷锋做好事,也悟不了大道。……反正我也没悟大道,跟你也说不明白,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风君子这一番话说到了我心里面,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但就是想找个人认可我这种想法。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坦然了许多,终于想起来正经事:“你不是要教我神仙辟谷术吗?”

    风君子:“你这一打岔我差点也忘了,辟谷术分为上、中、下三品,你要学哪一品?”

    “还这么复杂?当然要学上品了!”

    风君子:“上品是仙人之道,中品是真人之道,下品是凡人之道。本来我只想教你中品,现在想想,还是全教吧,包括凡人之道也教给你。等你学会了,最好去教柳老师,这对她有好处。绿雪神茶送服黄芽丹,应该体内纯净,配合这辟谷术效果最好。”

    “你全教我当然全学。”

    风君子:“那你也别着急,最上品的辟谷术以你现在的根基还是学不了的。我只能提前告诉你心法和口诀──其实这口诀我早已传给你,你想想应该是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说了一段话:“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风君子也眨了眨眼睛:“一点不错,我还没说,你居然已经猜到了。难道你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吗?”

    “那倒不是,我是根据你语言风格猜的,我猜你就会引用《庄子》中的这段话。”

    风君子:“你现在比以前悟性高多了,随口一句话就说准了!其实最上品的神仙辟谷术,口诀与心法都在这段话中。你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的丹道修为到阳神境界之后,自己就会明白。神仙辟谷术,最重要的不在于‘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而在于这段心法中的最后三句‘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什么意思,字面的意思我能理解,那它怎么能成为一种心法呢?”

    风君子:“所谓辟谷,就是不食五谷。什么叫不食五谷?是不依取后天之物,以其凝神,可相安万物。为而不恃、长而不宰,反璞而归真。你不觉的这段话的意思很怪吗?不食五谷却能让年谷丰熟!这最上品的神仙辟谷术,是一种大境界,和吃不吃饭没什么关系。学是学不会的,需要你自己去修行。我现在只能讲这么多。将来你到境界地时候,再来问我。”

    “那么中品的辟谷术呢?”

    风君子:“中品的辟谷术其实我已经教给了柳依依。我曾经的师门有取天地万物之用的道法,但是我已经被赶了出来,就不能传给外人。还好,我这人聪明,得其精髓又自创了九门辟谷之术。其中采月之法教给了柳依依,那你呢?是想学采风还是采日。”

    “有区别吗?能不能都学。”

    风君子:“按照规矩,我只能传你一门。不过你学成之后,其它八门完全可以自悟,我觉得挺简单的。”

    “那就学采风吧,我记得你说过,西北风味道不好,东南风有生发之气,要喝就喝东南风,我就学这个了。”(徐公子注:详见本书027回。)

    风君子愣了愣。又挠了挠头:“我差点忘了,我不能教你采风之法。”

    “那你还废话什么?教我采日得了!”

    风君子教了我中品辟谷术中地“采日”之法。不论我学哪一种,口诀都是一句话:“天心神用”。

    这门辟谷术也不能算是风君子自创的,他只是对佛门“外景内观”修行术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而已。之所以说中品辟谷术是真人之道,因为常人学不了。我学丹道时。在灵丹境界有一句口诀:“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我印证它的时候感悟是天地万物自无中生有,我可以去感应万物,随后在还转境界中能御万物。但是这辟谷之术,讲究的是用万物之神。而且要御其形之后才能用其神。

    我虽然会御物之术,但天下大块之形我是御不了的!比如说太阳,我不可能以神识锁定太阳。让太阳绕着我转,如果要得其用,那么就是要用自己的神识去感应万物之神。不要误会万物之神的意思,指的不是上帝,也不是指世间万物有像人一样的神识灵魂。它很复杂,我可以勉强解释一下。

    老子说过:“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这就是万物形神之用地意思。在西方,亚里士多德的著作《形而上学》中,也用琐碎的语言反复的讲解这个不容易理解的概念。那么太阳地光和热,如果当其无,又有什么用呢?如何以天心取其神用呢?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需要用一系列的步骤来实现。风君子教我的心法分为三步:

    第一步:观实形之外景。这个简单,就是每天去看日出,很有诗意很浪漫的地行为,就是对睡懒觉的人不适用。这种看不是简单的看,而是与佛门之“观”法类似。以神识锁定,但不能去触动(实际上也动不了),触而不动地火候需要自己去寻找。

    第二步:守元神之内景。丹道境界未到的人,是不理解什么是元神的。这里的内景并不是内视,指的是退神而内观之,并非是用眼睛去看。真人元神元气与身心合一,无需如此,而是要在心念中包容,没有大小远近、也没有元身和太阳的界限,这就是形的融合。

    第三步:以天心取神用。这一段心法决定了是否真正到了辟谷的境界,要你能够感受到它的神用,将“生养”之用化虚为实,融入真人炉鼎其实不必用语言来描述,到了这个境界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地太清楚了反倒偏离了真味道。

    至于下品的凡人辟谷之术,那就简单了,简单的说就是不吃饭。如果没有心法和口诀,就和西方的饥饿疗法很接近了。其实我用不着学这个,他是让我再去教柳老师的。口诀只有三句话:我吃过了,我不饿,想吃就吃。心法也很有意思,大到日月山河,小到晨风雨露,只要你心念能净,那就凝神观之,当口中有五味、舌下生津之时,以意念咽服。还可以配合静坐修行的功法,这类功法有很多,但风君子告诉我,将“玉液长生酒”的功夫教给柳老师就行了。柳老师学不了丹道中的境界,但就当辟谷中地境界去学也是有用的。(徐公子注:请参照029回。)

    这里要强调。那三句口诀真的是三句口诀,与心理暗示无关。“我吃过了”,确实是吃过了,一念可餐日月山河;“我不饿”,确实是不饿,饿了就不算辟谷;“想吃就吃”。那就是想吃就吃,切不可因辟谷而厌食。风君子告诉我,普通人照此行功,当然不可能长期不吃饭,但一般人辟谷七、八天都是毫无问题的。柳老师有绿雪神茶和黄芽丹,每月可辟谷十二天,不辟谷的时候,也最好食素。

    三品辟谷术的口诀和心法都教完了,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我该去找柳菲儿了。自从我醒过来之后。还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

    她在梦中,我在她地梦中。梦中的她,坐在旷野中一间竹屋里。原野的景色很美,但却没有鸟兽的踪迹。竹屋很精致,但却显得纤细脆弱。连房顶都露出星星点点的天光。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了我,说了一句:“你还是来了,我在梦中,对吗?”

    她说过。在梦中看见我的时候,她就会知道她也在梦中,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我没有说话。用左手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是我们一惯的小动作。她低下头,幽幽地说道:“你不应该再来找我,我觉得我给你带来了太多的意外,上一次你险些送命,这一次,你几乎就没命了。我觉得我们……”

    难道这就是她最近一直要回避我的理由?恐怕不是这样的!我不想随着她低落的心情一起消沉。我采取了一种最直接地方式,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一只手小声但是很清楚的说了一句话:“菲儿,嫁给我吧,我一定要娶你。”

    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可能太意外了,别人看起来也觉得我的口才太笨了,怎么没头没脑上来就是这一句。而她地回答又让我感到更意外:“三年之后,我已经三十七岁了,这样的年纪,连生孩子都晚了!你要我怎么嫁给你?”

    解释一下,中国的婚姻法规矩男人地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周岁,而我刚满十九周岁,登记结婚最少也要等三年。柳菲儿真的很有意思,她这几天一直躲着我,不想我再接近她,但是看来她心中胡思乱想过的问题肯定不少,甚至什么都想过了。我一开口求婚,她就给了我这样一个回答。

    “就算你老去十年,仍然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菲儿,……何况现在我已经找到一个办法,不仅可以留住你这十年青春,还可以让你长驻容颜……不要忘了,我不是普通人,我能做到的事情是超乎常人想象的。”我记住了韩紫英的告诫,没有告诉她真相,只告诉她最美好的一种可能。

    她果然动容,然后,我就看见她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流了下来,紧接着身体一晃,晕了过去!人在梦中也会晕倒吗?会的,因为我亲眼看见了。这下,我又要等很长时间了,可惜她一直再没有做梦。我一直在她地床前,阴神守护在她的身边,天快亮的时候,她还没有醒来。我用转阴之法抓起了桌子上的一只笔,给她留了一封信。告诉她务必每天到绿雪茗间饮茶一杯,这茶必须是柳依依亲手为她泡的。只要如此,不仅不会早衰,而且能长驻容颜。

    ……

    绿雪茗间三天后开业,客人来的不多不少。绿雪茗间只有四张桌子,第一张桌子上坐的是九林禅院法源,法澄两位高僧,第二张桌子上坐的是张先生和尚云飞,第三张桌子上坐的是宣花居士、七心童子还有张枝这三个晚辈。这是我所能请来的芜城修行界的高人。别看我石小真人现在的名声不小,天下修行界几乎都知道我的名子,然而我认识的人却不多。

    煮茶的不是柳依依,而是韩紫英。柳依依身份特殊,虽然戴上锁灵指环不容易被人看破,但在这种场合还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这是风君子交代的。风君子自己没有来,我自然要到场,阿秀吵着闹着一定要来。神木绿雪茶,原来就打算一天只卖十杯,而这间屋子里恰好有十个人,规矩从第一天就定下来了。

    今天的茶,千年神木绿雪茶,从紫气红云灵菊砂里倒出来,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只有张先生微微皱着眉头,我猜他是想起了风君子请他喝茶的情景,但我看张枝的表情并无忧色,就知道张先生还没有告诉她。张先生是知道我今天请人品茶的始末的,一边喝茶一边说一定要将这绿雪神茶的绝妙之处告之天下修行人。剩下的事,就是等凡夫子上门了,我本来还很担心凡夫子不会来,但紫英真是料事如神,凡夫子第二天就来了。

    ……

    开业的第二天,绿雪茗间冷冷清清,几乎没有客人。路边新开了一家茶室,有人好奇的进来看一看问一问,一问一杯绿茶要五十元,几乎是扭头就走。毕竟在一九九一年的芜城,肯花五十块在喝一杯茶的普通人,几乎比大熊猫还要少。有人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咕这家茶室的老板是不是想赚钱想疯了?中午的时候,柳老师来喝了一杯茶,和柳依依聊了一会儿又走了,因为她下午还要上课。

    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他远远的看见绿雪茗间的招牌就直接走了进来,坐下之后问店内的柳依依:“小姑娘,你这里卖的什么茶?”

    柳依依抬头答道:“昭亭山千年绿雪茶。”

    问话的是个男子,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年纪,面部和双手的皮肤都很细腻,微黄而透红,是一种很健康的颜色。他的双手干干净净,指尖也修剪的整整齐齐。最特别的是他的装束,单从服装里看不出什么奇怪,他穿了一套休闲西服。但这西服的颜色是一种很鲜艳的明黄色,一个成年男子穿这种服色在当时是非常显眼的。现在的季节是一月,这套休闲服显然太单薄了,但是醒目的明黄颜色加上他淡然自如的表情,感觉却是很温暖。

098回 回春称国手,门庭亦感秋

    (题记:本卷名为“真空篇”,这一篇题记是本卷的总题记。《西游记》中,三藏给心猿起的名子叫“悟空”,孙悟空这个形象家喻户晓。然而,所谓悟空,悟的是什么空?

    佛门常说“四大皆空”,四大指的是够成世界的四种基本物质现象:地、水、风、火。四大皆空不仅指这一切都是空,而且要让这一切皆空,这两种概念是有区别的。近代有那么一批有点学问的伪学者,总喜欢用一种物理常识去偷换另一种哲学概念。比如有人说了,根据微观物理学的研究,分析最终的粒子构成,都由能量波组成,那么这个宇宙实际上是“空”的,于是自以为知道了什么叫四大皆空。

    过去常形容出家叫作“遁入空门”,寺庙正中的大门也称之为“空门”。修丹道也有“真空”一说。那么这个空是什么?在西方的思辩哲学体系中,一直有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扯不清楚,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我思故我在”还是“我在故我思”?这个问题的答案找不到!但有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去解决,那就是“我不在了”。如果连我都没有了,这个题也就破了。

    空是什么,空不是虚,空不是妄,空不是幻,空就是没有。是什么没有了?是“我”没有了。这不是一种文字上的意境,也不是一种文学上地手法。更不是想当然的空谈,就是真正的我没有了。你要真正的进入这个状态,再超越这个状态,这样才叫悟空。在人的实证中,存在这样一种状态,或者说能够真正进入这样一种存在境界。

    当很多人在实证中第一次进入“空”的境界时。第一感觉不是得道地喜悦,也不是开悟的解脱,而是惊出一身冷汗,立刻退了出来,并不愿意再进去。也难怪,不论一个人宣称自己信奉一种怎样的宗教或者怎样一种哲学思想,他都是从“我”的角度去思考去看待问题的。他突然发现在某种状态下,“我”没有了,那种彷徨惊惧的感觉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然而“空”并不是最高境界,而是通往最终的“道”所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所以在丹道中常常被称为真空天劫。只有经历,再超越,才知道什么叫真空妙用、真空妙如!所以空的境界感悟也有所不同,本书中将分别讲述石野地空和法海的空。)

    ……

    黄衣人听了柳依依的答话眼神一亮,说了一句:“那给我来一杯。”

    柳依依有一个他人没有的特点。就是不在乎有没有客人上门,客人上门之后,也不在乎什么客人,总是很安静很恬淡的样子。她说了一句:“五十元一杯……请您稍等。”就开始煮水泡茶。

    黄衣人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种场面大多数人应该盯着柳依依才对。看美女素手煮茶应该是一幅很有美感的画面。然而黄衣人却没有多看柳依依几眼,一直盯着那个炉子和铜壶。铜壶架到红泥碳火炉上之后,柳依依将一个杯子摆在他面前。

    黄衣人的神色开始惊讶了。他端起杯子叹道:“汴梁官窑的十二棱粉青釉!这是什么杯子?”

    “这是茶杯。”柳依依只回答了四个字。

    “茶杯?对,这是茶杯。”黄衣人闻言点了点头,自己笑了。

    等到水煮好,柳依依冲壶的时候,黄衣人眼神不仅仅是惊讶,而是张着嘴站了起来。他紧走几步到茶案前,揉了揉眼睛:“我没有看错吧?这是紫气红云砂,壶上地这朵菊花似乎不是普通的装饰!”

    柳依依:“您请坐,我给你倒茶。这茶壶怎么样。你喝了茶不就知道了。”

    黄衣人闻言老老实实走回坐位坐下,柳依依给他温杯之后,倒了满满一杯茶。柳依依倒茶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所有地注意力都集中在鼻尖,一幅很陶醉的样子。柳依依没管他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请用茶。”就坐回到柜台后面。

    黄衣人饮茶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眼睛也是半闭的,不住的摇头晃脑,口中还念念有词,鼻尖绕着茶杯沿转来转去。这一杯茶,他一直没放下,也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断断续续的,十多分钟之后,终于放下了杯子。

    “小姑娘,这家茶室的老板是谁?我想见见他。”

    柳依依:“是我石野哥哥,他就在你后面,你回头就能见到他。”

    我虽然在教室里上课,但耳神通时常发动,远远锁定着绿雪茗间的动静。学校教室到这间茶室的距离,恰恰是我神识所能及地范围之内。这个客人一登门,我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最后一节自习课我都没上,就赶忙溜到了绿雪茗间。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那黄衣人说想要见我。

    黄衣人站起来回身看见我,拱手笑道:“是石野石真人吗?久仰久仰……在下轩辕派凡夫子,听闻芜城绿雪神茶现身世间,特地赶来一品,果然名不虚传!”

    我还没有问,他就自报了家门,就是我要等的凡夫子。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爱,一点也不藏头露尾。我也拱手笑道:“原来是轩辕掌门,幸会幸会,快请坐,依依再给上茶。……方才听你想要见我,究竟是什么事啊?”

    凡夫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方才有幸品茶,果然回味绝伦。我想请教,石真人这绿雪神茶,还有这煮水的炉子和铜壶。特别是那把紫砂茶壶,都是什么地方得来地?呵呵,实在不好意思,看得我很是眼馋,不知可否割爱?……我轩辕派别的好东西没有,但世间难求的灵药却有不少。”

    我还没说话柳依依说了一句:“这些东西都给你?那还不如把这间茶室搬你家里得了!我们还怎么开茶室呀?”

    我赶紧说道:“依依不要这么说话。凡夫子道友。你如果喜欢这茶,可以天天来喝,石某人乐意奉送。只是你刚才说的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都是修行界其它的高人寄放此处,为我捧场。你如果想要,我可以帮你问问物主,却不敢擅自决定。”

    凡夫子:“其实我也就是好奇而已,想问问来历,和你开个玩笑。并不是真正想据为已有。此等神妙之器,寻一件已是难得,没想到今日在这小小茶室中都凑齐了。这样地好茶,应该人间共品,凡夫子怎敢独私。”

    “道友如果喜欢。我可以送你一罐绿雪神茶的茶叶,虽然不多,但也是心意。”

    凡夫子摇手:“那怎么好意思,此等珍贵之物……”

    我打断他的话:“道友不必推辞,你今日上门我已经惊喜万分!其实。是我有事想要找你,所以特地以茶传信,我知道道友所好。我想你会来的,不料你来的这么快。”

    凡夫子:“石野真人有事找我?”

    我当然有事找他,我就是要问他丹霞生的下落,以及九转紫金丹的事情。但这种事情不好直接开口,最好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再问。于是我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不知道道友时间宽不宽裕,有一件事情我要和道友从头说起。”

    凡夫子:“只要有好茶在杯,我有的是时间,石真人有话请讲。”

    柳依依过来给他添茶。顺手关了绿雪茗间的大门,然后很自觉的退到后室之中。前厅只剩下我地凡夫子。我给凡夫子讲了一个故事,简要的从我的阴神被镇灵宝印所伤讲起,又讲到了我的元神被一位高人的法器所收,最后另一位高人做法救我。一切过程都很简练,我没有说守正真人与风君子地名子,我估计凡夫子也能猜到有一位高人肯定是守正。我主要仔细讲了最后我是如何获救,柳菲儿又如何因此失去了十年青春。

    凡夫子听完后长叹一声:“这世间女子真是可叹可爱!我若是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何事。你也听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凡夫子居然也有故事要讲,我当然要恭恭敬敬的听。他的故事是关于他的师弟丹霞生的。轩辕派弟子丹霞生精通炼制各种灵药,号称天下外丹第一,成名已久。在十年前,他在山间采药时偶遇一修行女子与妖物相斗,险相环生,于是出手相助。两人合力击退妖物,那女子伤重垂危。如果换作别地情况,此女性命不保,幸亏她遇到了丹霞生。

    丹霞生用半年时间精心治疗了她的伤势,终于留住了她一条性命,再细细调养,逐渐痊愈。这大半年的时间,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就结为道侣定下了终生,决定携手隐居人间做一对逍遥神仙。这一段英雄美人地故事本来很美满,可是一年后却出了一件意思不到的事情。一年后丹霞夫人受孕,十月怀胎产下一子。此子满月后就体弱多病,甚至长年怪病缠身。

    此子若生在寻常人家,恐怕早已夭折,也就是丹霞夫妇以一身神通修为保住他的元神不散,丹霞生以世间灵药为其续命。究其病因,还在于当日丹霞夫人与妖物相斗时所受的内伤,虽经医治终究留下了病根,这病根落在了儿子身上。丹霞生虽然号称天下炼药第一,但对这先天不足之症也束手无策,这孩子就算勉强续命,恐怕也活不过十年。

    丹霞夫妇无奈之下想起了轩辕派密传的九转紫金丹药方,要想救这个孩子,恐怕唯有移炉换鼎,这只有炼成九转紫金丹才行。本来九转紫金丹的配法万难收集齐全,普通人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真正的去炼这种丹药。但丹霞夫妇别无他法,只有尽力一试。这八年来,丹霞夫妇寻尽天下灵药,拜访名山高人,又得到了轩辕派弟子的大力协助,凡夫子也曾经为他寻找过好几味灵药,如今药材的搜集已接近完成。

    凡夫子说完之后看着我,我觉得他地眼神中有考问之意,只听他又叹道:“你要九转紫金丹是救你的恩人,丹霞生要九转紫金丹去救他的儿子。……此事十分隐秘,因为此物过于珍贵,所以丹霞生不想让外人得知。今天我告诉你,也是是一种缘份,因为你求丹不为自用。但是据我所知,丹霞夫妇并没有炼成九转紫金丹。”

    “没有炼成?是药材没有配齐吗?”

    凡夫子:“还缺一味药和一味药引。一十三枚朱果他们凑齐了十枚,还缺三枚。至于那一味药引,就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据说人间并不存在。”

    “朱果我有,三枚我能凑齐!至于那一位药引,只要他能说出名子,我也会去找。”

    凡夫子:“你能凑齐三枚朱果?那倒是好事,你可以上门去找他们了。但是我问你,有药不一定能成丹,万一这一炉丹药不成怎么办?或者一炉只成丹一枚你又该如何?”

    “如果九转紫金丹终究不成,那也是天意不能强求,如果一炉只成丹一枚,我也不会强夺。但未成丹之前,我是一定要尽力帮他们,修行人有事做事,您说对不对?”

    凡夫子终于点头道:“好个有事做事,那你就去试试运气吧。”

    “请问上哪里才能找到丹霞夫妇?”

    凡夫子:“平常你是找不到他们的。那孩子不能离开父母照顾,他们夫妻总是在隐秘之处留一人轮流照顾,而另一人则外出求访灵药。但是他们每年除夕之夜,一家三口都会在洞府之中相聚,以求来年平安。丹霞夫妇的修行洞府,在黄山炼丹峰半山腰的隐蔽之处。你不要在除夕夜去打扰他们,可以在大年初一登门拜访。如果你手中有三枚朱果送上,他们会接待你的……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我诚心谢道:“多谢前辈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凡夫子又说:“你不要叫我前辈,守正真人也是我的长辈。……我在这茶室之中闻到了黄芽丹的药香,又品到了这绿雪神茶。绿雪神茶送服黄芽丹,可以暂时滋养容颜,克制早衰之症,看来你已经想到这个办法。只是黄芽丹也是十分难得,没想到你手中有。”

    “不瞒道友,我手中还有二十多粒,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凡夫子:“只可惜我轩辕派近年所得朱果,都给了丹霞生,很久没有黄芽丹了。我倒听说孤云门去年新成丹一炉,你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可以上孤云门试试借些应急。只是这东西十分珍贵,孤云门那帮女子又不是很好说话,这番提醒就当我没说过。你如果真去借药,也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孤云门便是张枝所在的门派,而张枝是孤云门掌门的大弟子。凡夫子告诉我孤云门新成一炉黄芽丹,是好心,但也没忘了提醒我不要把他多嘴的事泄露出去。我和孤云门没打过交道,但是和张枝打过交道,实在不行可以去求张枝想想办法,如果风君子也愿意帮我开口,我估计还有几分希望要来几粒黄芽丹。但三日一粒黄芽丹,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丹霞夫妇身上。

    ……

    凡夫子告诉我大年初一去黄山炼丹峰地绝壁之中拜访丹霞夫妇。看看日历,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我着急也没有用,凡夫子既然这么告诉我,一定是有道理的,我也只能那个时间去。我把这些话转述给了风君子和韩紫英,他们的意见也是如此。梅氏禁地中恰恰有三枚朱果成熟。到下个月还有第四枚朱果,我打算都送去,多送一枚总显的更有诚意。

    知味楼的生意越来越好,虽然酒菜卖的很贵,甚至超过了芜城最有名地天香楼,但食客还是络绎不绝。如果不提前预定,连大厅中的位子都找不到,就更别提包厢了。客人以公款消费以及宴请手握公款者居多。绿雪茗间的生意还是那么清清淡淡,但渐渐的,也有客人上门了。来的都是形形色色的很奇怪的人,我估计其中大多是修行人。柳依依也不管客人是什么来历,一律泡茶收钱。有时候一天也没有客人,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来五、六个客人,这已经足够了。

    柳老师还是每天中午到绿雪茗间去喝茶。阿秀常常陪着她一起去找柳依依聊天,那是绿雪茗间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而每天清晨,我都要和柳菲儿一起去看日出,不仅仅是浪漫的约会,而是教她辟谷之术。我有一点私心。不仅仅教了她凡人地下品辟谷之术,连风君子教我的真人的中品辟谷之术也一并传授了。我可没有风君子那么多规矩,我教的就是“采日”。我估计。风君子知道。但他装作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柳老师不是修行人,她是学不会真正的采日地。但是她非常聪明,可以说比我聪明多了,我说的她都能理解,只是到达不了那种境界而已。到达不了就到达不了,反正也没有坏处,就当作一种社会流行的“气功”去练也好。不过事情有一点变化,我上次在梦中向她求婚,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因为她昏过去了。后来再见到我眼神就不对了!

    她看见我的时候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娇柔,却又多了几分含蓄。我们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有所倒退,就是在梦中也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但却自然了许多。至少在现实中她避开老师和同学后,愿意悄悄地与我接触。她这种态度让我感觉到很好,但心里又痒痒的。关于那个娶她的话题,我几次想和她提,但她都巧妙地避开了。看她的神色,她是恋爱了,这是一场很正常的世俗中的恋爱,但她还在等,我知道她在等什么,她在等一切真正成为可能。

    她仍然青春美丽,也没有了前一段时间的忧虑。我心里清楚这只能维持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我仍然找不到九转紫金丹的话,不知将会是怎样一种结局。但没有任何人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凡夫子告诉我孤云门去年新成了一炉黄芽丹,我告诉了风君子。风君子说这件事情我就不要操心了,如果实在不行,他会去找张枝想办法,如果张枝也不行,他就直接上孤云门去找掌门绯寒。

    ……

    这几天时间是一段难得的平静,可是有人偏偏不让我平静,柳菲儿刚刚学会了怎么辟谷,就有人来烦我了。来的这个人我还不得不接待,因为他是我地“上司”古处长。忘了说古处长,最近我见过他好几次,他也是绿雪茗间的茶客之一。一个处级干部,怎么可以支付得起这么高的消费?他当时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五百块。

    那天古处长给我的那个电子接收仪器突然在我的腰间震动了,我悄悄摸出来一看,上面有字:“速到绿雪茶室左边的胡同,有一辆黄色切诺基等你,有紧急任务。”

    *!他一找我准没好事,居然这么急,我还在上课呢。幸好这堂是柳老师的课,我举手捂着肚子就说不舒服,同时对她挤了挤眼睛。柳老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但还是痛快的准假了,让我出了教室。我三步两步赶到地方,胡同口停着一辆黄色的切诺基大吉普。我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车上的另一个人让我吃了一惊,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只见驾驶员地位置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警服,扎着武装带。这一身制服显得她秀气中带着几分英姿,身材挺拔却不失曲线的柔美,居然是我的老熟人警花曲灵。还是曲灵最先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问道:“特别行动组?”

    我有点尴尬的答道:“是的,你──请问任务的内容是什么?”我很自觉地没有叫她的名子。因为她也没有喊我的名子。

    曲灵笑了,又忍住了:“我是警方负责接送和配合你的工作的警官,我叫曲灵。我已经接到上级通知,将对你传达这次任务的内容,并对你的身份以及行动保密,不会过问你的来历以及完成任务的方式。上级给我你的代号叫3203,以后我就称呼你为3203。”

    经过专业培训地人就是不一样,她明明认识我,我们俩的眼神是即古怪又尴尬,但她嘴上说的还是一本正经。我心里暗骂古处长。我想他既然知道知味楼,就应该知道我认识曲灵,怎么偏偏安排她来协助我?难道是故意的?也有可能古处长并不知情,曲灵只是警方安排的。曲灵这么说话,我也只能按规矩说话:“曲警官。既然任务这么紧急,请你传达任务内容。”

    一听到任务二字,曲灵地表情严肃起来,给我介绍了这次紧急任务的内容。我听完之后有点哭笑不得,古处长他们不是让我对付什么异能高人。而是让我去对付一群手拿锄头铁锹的寻常乡民。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金宝圩中繁昌乡有一个很大地村庄,叫大李家庄。这个村庄面积不小,有前后相连的五、六片地方。分布在水网纵横的成片渔塘与丘陵小道中间,总共有几百户人家,两千多居民。金宝圩是改革开放之后芜城最富裕地农村,因为那个地方自然条件很好,非常适合水产养殖,所养殖的桂鱼与螃蟹经济价值很高。这些年有一批农民可以说发了笔小财,渐渐的富裕了起来。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手里有了钱当想着盖新房娶媳妇。有这么一户人家在当地很有势力,兄弟六人(在农村兄弟多往往占便宜)。其中有五个都盖起了新瓦房先后成家。但是这户人家的老二,名叫李二柱,小时候发过高烧,烧坏了脑子,人有点弱智,其它方面倒也正常。就因为稍微有点痴呆,在当地始终没说上媳妇。但这个李二柱也不完全傻,也天天吵着嚷着要娶媳妇,家里人没办法,就花钱从外地给他买了一个。不要惊讶,这在当时的偏僻乡村,是时常见到的情况。这么买来的媳妇,有很多时候是通过人贩子,有的是被拐骗的,也有少数是自愿地。

    我不太清楚这个李二柱的媳妇是怎么买来的,开始的时候还算安分,渐渐的家里人也没有防备,就让她瞅机会跑到乡里的派出所报了案。没想到她人先脚刚到派出所,大李家庄的人随后就到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把她抓了回去。辖区内出了这样的事情,当地公安部门当然要派人去解救。一行五名警察到大李家庄去执法拿人,不知为什么却激起了乡民的愤怒,遭到了群起围攻,这些人被乡民堵在了一个水湾边上,昨天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当地乡政府领导前去解劝,也被一帮挥舞着锄头棍棒的村民打了回来。

    这次古处长要我去,主要派给我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深入“敌后”,将被围困的警解救出来。第二个任务要插入到“敌人”心脏地带,将那个被拐卖的女人也解救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派我这种特殊的人材去执行这样看上去只需要普通民警去解决的任务。还是曲灵跟我解释了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的地方政府最怕的就是群体事件,而这就是一次规模很大的群体暴力抗法事件,公安机关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是群情激愤村民。如果采取高压手段,很可能会引发事态进一步扩大,引起警民关系、干群关系的进一步恶化。公安干警在这种场合是不敢开枪的,至于动手,被包围之后只有挨揍的份。我要去救那些人,也不可以出手伤人,只能摸进去把人救出来,如果不幸被发现,挨打也不能还手。我这才明白古处长为什么要我去,要找个人去挨打,还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我还有个特点,就是双眼能够夜视,所以借黑夜的掩护去救人最合适,总之是悄悄的进村,打抢的不要。

    听完之后我还是有点不解,我皱着眉头问曲灵:“怎么那个地方的村民这么无法无天?明明是拐卖妇女,居然有胆子大白天到派出所去抢人?还有几百人跟着起哄?”

    曲灵也摇头叹了叹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次的事恐怕只是个导火索。那个乡的情况我还了解一些,平时干部下去摊派教育附加费、农田水利费、各级提留,收农业税,搞统购统销,一遇到阻力,就要请乡派出所出警。这样久而久之,关系能不恶化吗?我估计这些人早想找个机会闹闹事了。”

    曲灵这么说,我也多少理解了一些。其实曲灵当时也不知道,这一件事另有隐情。那个媳妇是从西部山区跑出来的,嫁到大李家村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打算老老实实过日子了。但是这个女的人长的水灵,心眼也活泛,时间久了就不甘心陪着个半白痴。她后来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乡派出所一个光棍治安员,一来二去就不想在大李家村和李二株过了。这次跑到乡派出所报案的主意是那一男一女自己想出来的,算是一出自编自演的“普法教育”加“偷情私逃”的好戏。

    这件事情站在法律的角度,大李家庄的人确实违法。但在当地的乡民看来,事情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就是派出所的人勾引李二柱家的媳妇,还要抓李二柱进局子。再加上一些早有不满的人煽风点火,事态就扩大了。这些都是后来调查才得知的,那个治安员也算有点冤枉的被开除了公职。只是当时我和曲灵都不知情。

099回 结污章台上,村野乱群心

    曲灵没有把车开到乡派出所,而是在通往繁昌镇的路上和派出所的王所长接头,由王所长带路,顺一条乡间机耕道到达一个隐蔽的接应地点。我看着所长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警察也变的跟特务一样?我没有立刻潜到大李家村的范围,而是要等天黑之后才好动手,我告诉他们我要睡一觉,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其实我闭着眼睛的时候,阴神已经出去了,要救人就得先找到人。

    阴神飞在天上,要找到那五个被围困的警察很简单。他们正在一条大水。渠拐弯处的芦苇滩上,衣衫不整,有三个人帽子也掉了,脸上几乎都有被抓伤的痕迹,那是被女人指甲挠的。没有人看着他们,但他们呆的位置不好,不管从哪一条路走出去,都要经过大李家庄村民居住的地方,到时候狗一叫,估计又会被人打回来。而大冬天的,也没法游泳逃走。

    看清楚他们的情况之后,也就明白处境了,很快就想了一个解救人的方案。天渐渐黑了之后,村庄里亮起了灯,这时我睁开眼睛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人接回来,那这五个人一上车你们就走,不要等我。”

    曲灵很不放心的说:“不等你?那你怎么办,你别以为那些人会对你客气,他们真会打你的。”

    我笑了:“既然上面派我来。我就有办法处理。你们要等我反而不好,别把车让人给砸了。”

    我下车地时候曲灵递给我两样东西,是一个防暴头盔和一面防暴盾牌。我没有要头盔,但想了想还是把盾牌接了过来,虽然我用不着,但别人还有点用处。我穿过大李家庄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几声狗叫,但我已经过去了。以我的神行之法,最快的时候连狗都反应不过来。在河滩上找到了那几个冻的瑟瑟发抖的警察,告诉他们我是来救人地,要他们跟我走。

    那五个警察看见我开始的时候就像看见了救星,后来发现只有我一个人,也犹犹豫豫不敢跟我出去。我劝说了半天他们才敢跟在我后面试一试。我选择了一条路线走向一个出去距离最短的村口。快到村口的时候,我告诉他们几个,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最后那个人把盾牌扛在肩上。什么都别管。如果有乡民阻拦,我会断后的。

    做了半天准备,一声令下,这几个人撒腿就跑,别看平时不怎么锻炼身体。这会儿跑的不比兔子慢多少。而我则晃晃悠悠走在最后。他们冲过村子的时候立刻就有人发现了,有不少人抄着家伙事也跟着追了出来,嘴里喊骂喊打的。不过这些人都没有冲出村子,因为我找来了一根两丈长碗口粗的毛竹长杆,在村口外地两座房子间站住。将竹篙一横,堵住了路。

    这下热闹了,村民发现有人居然敢拦在路口放警察跑掉。叫骂着冲了过来。我牙一咬心一横,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就是不让路。有人指着我破口大骂,有人用锄头把打我想把我打倒,有人用手抓住毛竹想把我推开,更可气的是,居然有小孩用砖头丢我!我手持一根毛竹长杆上窜下跳左拨右挡,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估计那五个警察已经上了曲灵的那辆车,这才丢下竹杆落荒逃跑。

    第一个任务成功了,我打算回乡派出所商量商量怎么解救那个被拐卖的女人?路过预定的接应地点时,我发现曲灵居然还在那里等我,头戴着防暴头盔,手持防暴盾牌,紧张而焦急地等待着。远远见到我一个人回来,扔掉盾牌立刻冲了过来:“石野,你怎么样了?身上衣服都花了,你没受伤吧?”

    情急之下,又没有外人,她直接叫了我的名子。我笑着回答:“曲警官,你怎么不叫我3203了?咦,你怎么没和王所长他们一起走?”

    曲灵:“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是不放心你,王所长他们先撤了。”

    “这帮没义气的东西,怎么放心留你一个女人在这儿?……奇怪,村民怎么没有追我?”

    曲灵:“其实他们也就是出口气,警察跑了就跑了,追回来有什么意思?下一步才是要紧的,想想怎么把那个女的救出来?”

    “这好办,我需要这个女人地姓名和照片,我们去派出所吧,找王所长要。”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那五个倒霉警察正围着个电热器哆哆嗦嗦的烤火,见到我和曲灵回来,纷纷表示感谢之情。我懒地和他们多说话,直接找王所长要那个女人的姓名和照片,结果王所长这居然没有照片。没办法,他找了个负责那片的治安警员,给我画了一张大李家庄村落分布的简图,以及李二柱家的位置,让我自己想办法去找。只好这样了,这么找其实也不麻烦,毕竟地方不大。

    ……

    那女人穿着一身棉袄棉裤,披头散发的被绑在床上,房门外还挂着一把大锁。我从房顶上跳下来,伸手扭断了这把锁,进去就把她扛在了肩上。她只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方言很重我也没听清,就答了一句“我是乡里派来救你的。”就扛着她又跳上了房顶。我的动作虽然快,但还是被院子里的人发现了。这下整个大李家庄都炸锅了,几乎整个庄子地青壮年都追了出来,比几个小时前追警察的场面要壮观多了。

    在这乡间小道上,穿沟跳埂,他们谁也别想追上我。有几条狗跑的倒很快,找机会下嘴咬了我地脚后跟。把我的鞋咬出了几个破洞。我趁着夜黑一口气跑回了繁昌乡派出所,将那个女人交给所长的时候,连她身上的绳子都没解开。这次解救人质干脆利落,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是万万没想到,因为我的行为,芜城九十年代初最大规模地一次群体事件暴发了!

    按照计划。我和曲灵顺路要连夜将这个女人带回芜城市,由民政部门安排她返乡。一开始这个女的哭着喊着就是不肯走,我就觉得事情恐怕不对!后来她被一群警察又哄又吓弄上了车。车子开出金宝圩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曲灵在半路上就从对讲机里接到了最新的命令。“上面”命令她赶紧带这个女的回市区,而要求我立刻下车返回繁昌乡政府大院,因为那个地方被手持器械的乡民包围了!

    不仅是繁昌乡派出所,包括繁昌乡政府的大院外,都被闻讯赶来的乡民层层包围,这些人举着锄头、扁担甚至还有粪勺群情激动,议论纷纷。一定要讨个说法,看规模至少有一、两千人。乡长在政府的大喇叭里声撕力揭的宣传着婚姻法知识以及拐卖妇女是犯罪、聚众闹事更是违法行为等等!同时号召各村地村委会领导把各自村里的人领回去。

    我突破层层包围进入了乡政府大院,见到了当地的乡长和一脸哭丧的王所长。在乡政府我接到了古处长的电话。他给我地最新任务有两个,一是保护当地乡领导的安全,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任务是防止聚集的群众发生暴力打砸抢事件。这时候不明真象地群众情况很容易被扇动,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可能会挑头闹事。他布置我的任务是一旦出现这种迹象,要立刻冲进人群中制服带头者,不能将事情演变会群体暴力。

    从邻近地方调来增援地防暴警察也到了,在乡政府的大门外布置了警界线。于手持棍棒的乡民对峙。但他们的任务只是阻止乡民冲进政府大院,不能主动的和乡民动手。其实外面围的那些人有一大半是看热闹的,但也有少数人是真心来闹事的。比如说李家那几个兄弟。双方对峙很久,乡里面派人出来和大李庄领头闹事的人谈判也没有结果。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喊:“把XXX交出来!”、“奸夫淫妇沉猪笼!”、“警察拐带良家妇女!”甚至还有“乡长勾引我媳妇!”、“警察开枪杀老百姓了!”等等等等。

    开始只有几个人在喊,后来有人起哄也跟着喊,渐渐地大家也都喊了起来。之后就有人往政府大院这边丢鸡蛋、萝卜、碎砖头。开始只有几个人在丢,后来有人跟着丢,渐渐的就成雨点一样落了过来。真辛苦了那些武装警察,没有接到还手的命令,只在戴着头盔举着盾牌排成紧密的两排在大门口扛着。乡长在喇叭里一个劲的安抚。我远远的听见围观群众的议论才知道这件事另有内情,难怪现在会搞的这么被动。

    眼看事态要扩大。这种情况下就怕有人挑头,我已经锁定了几个带头喊口号和丢砖头的家伙,准备冲出去制服。这时候就听见人群中有人喊:“那还有个警察,他是来抓人的!”我远远看过去,心想:“这下坏了,曲灵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曲灵是把那个女人送回市局之后,不放心我,又主动要求跑回来看这边的情况。她这么做太冒失了!情绪失控的乡民陡然看见一个穿制服的落了单,立刻围了过去。曲灵显然还没有了解事态的严重性,一*近繁昌乡政府立刻被一群手拿棍棒的人包围。眼看扁担粪勺就要落下来,突然身体一轻,被人夹腰抱住,一起冲撞出人群。

    那个把她救出人群的“英雄”当然是我。我一见情况不对立刻就冲了出去,有多少棍棒落在身上我也不清楚。只是我带她冲出的方向不对,我护着她冲到了警戒线外围的另一侧,面前就是一堵墙。我刚刚冲出了扁担和粪勺的打击范围,就遭到了漫天臭鸡蛋和砖头的袭击。鸡蛋再臭也无所谓,但是空中飞来的砖头如果打中部位,也会死人或者造成重伤的。我不怕,可是曲灵不行!

    情况紧急,我一把把她护在身前,伸展双臂抱住她,把她的脑袋按住,将她整个人都贴到了墙上。现在看我和她的姿势,她后背*着墙,而前胸被我紧紧的挤住,就像一个流氓非礼少女,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觉得有很多东西像雨点一样打在我的脑袋和后背上,如果我露出一点角度,曲灵就可能受伤。可怜我成了无数人练习丢砖头的活靶子,这一场密集的火力攻击持续了三分钟左右。

    曲灵一开始也吓蒙了,当我抱住着她把她按到墙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是我。她刚问了一句:“石野,你压这么紧干什么?”随后就听见啪的一声,有半块砖头打在耳侧的墙上,吓得她一缩头躲到了我怀里。她的身材高挑,有一米七零左右,我的鼻尖一直擦在额头上,这个场景如果换在夜晚无人,简直像一对男女在偷情,可是现在却显的万分古怪。我开口警告她:“我护着你,你千万别乱动,腿也并拢了,否则你会被砸伤的。”

    曲灵明白了现在的情况,问了一句:“我没事,你怎么办?”

    “你别管我,你没事我就没事。”我说话的时候她的脸色渐渐白了,身体也在直发抖,因为她听见了有东西打在我背后和两侧墙上发出的声音。

    达尔文说人是从动物进化来的,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潜藏着狂躁的兽性,一旦失控会做出自己平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比如丢砖头去打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旦这种情绪平静下来,又会觉得很后怕很后悔,甚至觉得那不是自己做的。这种情绪失控多数时候是受群体感染的,这种难得的场面居然让我遇到了。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有时候很难理解那些平时看起来淳朴的乡民会有如此狂燥失去理性的时候。

    这时迄今为止我碰到的最好对付又最难对付的对手。以我的神通,空着手可以把他们所有人的脖子都扭断了,但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对这些人开杀戒,我甚至没法还手。只有尽量护着曲灵咬牙忍着。我这一冲出来反倒解了乡政府的围,吸引了所有“暴徒”的注意力。几乎所有的飞行物都冲着我来了。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真正的暴徒,刚开始的时候狂热的人跟着一起起哄,但是我一直毫无反应,渐渐的这种狂热的心情冷静下来,很多人也就主动停了手。有第一个人停手就有第二个人停手,渐渐的大多数人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的背影。只有几个带头闹事的还在丢东西砸我。

    这时候我转过身来,面对人群。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就听身后的曲灵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她看见了我的后背。我并没有没受伤,要想让我流血普通人拿着碎砖头显然是不可能的,除非是韩紫英的切玉刀。但曲灵看不出来,我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碎了,甚至连屁股蛋子的部位都露了出来。我背后沾满了东西:鸡蛋清混着鸡蛋黄加鸡蛋壳,粘着石头的碎块、菜帮子、萝卜缨子,五颜六色乱七八糟。冷一眼看上去绝对是血肉模糊,我的后脑勺也是,看上去简直就是脑浆迸裂的风采。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居然还有三把锅铲和一把杀猪刀,连磨刀石都丢过来了。

    曲灵发出一声尖叫,我向前走了半步一侧身正准备说几句话,人群中又发出了几个妇女地尖呼,有人在喊“大白天闹鬼啦!”、“那不是人,是诈尸!”……紧接着呼拉一下。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退走一大半。我真不明白,刚才还那么激昂冲动的乡民,怎么一下子就散掉了?(徐公子注:找个镜子照照自己就知道了。)真是荒唐,繁昌乡的群众围攻乡政府的事件就这么戏剧性的结束了。

    别人散就散了,可是有一个人我可不能让他跑掉。我早就注意他了,他就是第一个带头喊口号地人,也是第一个带头丢砖头的人。更可恶的是,他手里拿的不是棍棒,而是一把自制的三棱刺,这绝对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凶器!我一个滑步就到了他的身前。伸手就把他提起来扔了出去。他在空中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越过防暴警察组成的警戒线头顶,落在了乡政府的院子里。我并没有要伤他地意思,出手的轻重自已清楚,他不会被摔得怎样。但是落地的时候。他已经吓的晕了过去。

    我如此一出手,刚才还没跑的也在顷刻间吓跑光了,那些防暴警察也没有阻止。我走向乡政府大院地时候,这些警察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魔鬼。甚至有人腿肚子都在发抖,没有人敢接近我。这时只有曲灵哭喊着从后面跑上来,一把抱扶住我:“你坚持住。我马上就叫救护车……”

    ……

    后来我在古处长给我看的一份工作简报中才了解到这一事件的始末,而这件事早已平息下去,连芜城日报和芜城电视台都没有报道。那位王所长被撤职了,与李二柱媳妇有私情的治安警被开除了公职,该乡地乡长受到了党内警告处分。至于闹事的乡民,总共有七人被判处了有期徒刑,有两人逃到外地没有抓回来。公安系统的简报中没有提到我地名子,只提到有一名公安干警为了掩护同事而光荣负伤,这个人应该就是指我。我当时确实是坐救护车回去的。因为我也不想过于惊世骇俗。

    我现在正坐在古处长的办公室里对他发牢骚。这次我完成任务的偶然性因素很大,没有出现更大规模的暴力事件可以说是万幸。我抱怨他只派我一个人去处理这么复杂的情况,当时如果有另一个特别行动组成员帮我可能更容易处理。古处长一边表扬我一边安抚我:“石野同志,你这次的表现非常好,我已经向上级详细汇报……至于你提的建议,我也给你透露一点好消息。这次的行动,本来我是可以派另一个小组成员和你配合,只是他还在训练营没有回来,你很快就会见到他地。……这个人的能力非常强,曾经是个出家人……”

    听到这里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紧接着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我突然猜到他在说谁了。难怪正一门找不到泽中的下落,原来泽中跑到了古处长这里。那么上一次泄露法源要找小林那个消息的人,恐怕也是泽中了。如果泽中参加了和我上次一样的训练营,还真的很难找到他。这个修行界的败类,居然投*了官府!(徐公子注:这句台词怎么这么耳熟?)

    我的这股怒意只在心里,没有在古处长面前表露出来,暗自打算如何对付这个泽中,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接着我和古处长又谈成了一笔“交易”,就是关于他上次提到的挂*。我想挂*的单位不是知味楼,而是绿雪茗间这家茶室,古处长也经常去喝茶的地方。这个地方清静而且便于控制监视,用来做情报部门的一个接头活动地点更合适不过。代价是整个茶室收入的百分之十五作为管理费上交,好处是工商、税务、环卫、绿化、城建、消防、质检等等部门不会上门去打扰。这我愿意,绿雪茗间本就不是为了挣钱,柳依依也不喜欢有太多的人上门骚扰,而且她性情致纯,根本就不会打这些交道。没想到这个古处长的权力还真不小。

    ……

    得知了泽中的消息。我就想找风君子商量商量。这世上也只有风君子知道我地双重身份,也知道古处长那个机构以及我所参加的训练。但这几天我发现风君子有点不对,准确的说他的情绪非常的反常。前一段时间我因为柳老师的事情,没怎么太注意他,这几天想找他,却发现没有机会跟他说几句话。

    他常常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紧锁着眉头。别人和他说话,他经常连头都不抬的,只是没头没尾的答应一声。有时候阿秀故意逗他两句,他也不说话,只是抬头一眼把她瞪回去。看他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他是和谁生气了,而且生的是闷气,这股气性还不小。

    柳老师显然注意到风君子的变化,这天早晨在龙首塔下,柳老师和我一起看日出。突然问了我一句:“石野,你这几天有没有注意风君子,他的情绪很不对。”

    “注意到了,他确实不对劲,最近很沉默脾气也不是很好。这不是他的个性。”

    柳老师:“是不是因为我?上次他戴着面具做法救你……”

    “什么?你认出来了!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风君子?”我昏迷不醒的时候,风君子一直在柳老师面前以神秘高人的身份出现,始终戴着七星面具,就是不想让柳老师知道他非常人的身份。而柳菲儿也有意思,认出他来了。却一直没有点破,今天终于跟我说了。

    柳老师微微一笑:“开始地时候我只是担心你,也没认出来他是谁。这几天你和我都没事了。我就常常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那个人很熟,尤其他叫我柳老师的时候这三个字我真是太耳熟了。……尽管他当时戴着面具,但不要忘了我可是他的班主任,教了他两年,不看他的脸也应该能认出来地。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我们班的两大骛人之一,当我知道世上还有你这么特殊的人之后,本能的就想到他和尚云飞也不会是一般人。”

    风君子真是自作聪明了,他怎么装腔作势。聪明的柳菲儿事后还是认出了他。我解释道:“菲儿,我以前说地那个神秘高人确实就是风君子,他和我一样是修行人,修行人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像我这们些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希望在普通人中暴露,所以他有他的苦衷。你既然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但你千万别对别人说。”

    柳菲儿:“我当然知道,你也是神秘高人……我不会说地,如果不是今天提到风君子最近不太正常,我都不会说我已经认出了他。……石野,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放心,我只问一次,以后再也不会问了。”

    “有事你就问,为什么要这么和我说话?”

    柳菲儿:“柳依依的事情你已经告诉了我,虽然我很难理解但我相信那是真的。既然柳依依不是普通人,经常和你在一起的紫英姐还有石之秀也不是普通人吧?”

    她终于想到了这些问题,也许她早就想到了,今天才找机会开口问我。我看着她点了点头:“她们都不是普通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但你放心,她们不是坏人,只是有自己的秘密和苦衷而已。”

    柳菲儿:“我当然清楚,不论她们是什么人,她们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尤其是对你。谢谢你告诉我。……风君子的事,你可以去问问石之秀,她也天天坐在一个教室里。”

    ……

    风君子曾经有一段时间情绪也非常不好,后来我听阿秀说了,才知道是因为绿雪。风君子准备了绿雪茗间,可是绿雪却不愿意随他到人世中相伴,所以他很伤心。但后来他情绪又正常了,据他自己说是想通了。那现在又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没想通,或者出了别的问题,难道还是因为那个昭亭山神绿雪吗?我去问问阿秀。一问之下,果然是因为绿雪。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牵连出了一个名震天下的人,问出一段这人间最复杂地三角关系。

    你们猜猜这第三个人是谁?打死我我也想不到,居然是唐代的诗仙李白!

    那天我问阿秀知不知道风君子最近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阿秀说她知道。我又问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劝劝?就算她劝不了找韩紫英来劝劝也行。结果阿秀说这种事情她劝不了,世上谁也劝不了。风君子吃醋了,因为他发现他和绿雪之间出现了第三者,他在吃醋!

    我乍一听说风君子与绿雪之间有第三者也吓了一跳!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敢撬风君子的女朋友,更何况绿雪是昭亭山的千年山神。而风君子也就坐在这里生闷气,也不去想办法找人算帐,或者找绿雪问清楚?我问阿秀这是怎么回事。

    阿秀哭笑不得:“如果那人是世上任何一个男子,风君子也不会这样!你猜猜让风君子吃醋的人是谁?打赌你想都想不到。”

    我脱口答道:“想都想不到?难道还会是李白不成?”

    阿秀瞪大眼睛张开嘴:“石野哥哥,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居然一句话就说准了,还真是李白!”

    阿秀的回答把我吓了一跳:“你说什么,还真是李白?这怎么可能!李白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

    阿秀:“你可别忘了绿雪是谁。她在昭亭山中已经一千六百多年了,见过李白有什么稀奇的?”

    张先生曾经和我提起过昭亭山神绿雪的传说,他也是在《芜城州府志》中看到的。据说一千多年前,李白游芜城昭亭山的时候,曾在月下带醉吟诗。有一绿衣仙子自月光中出现,煮茶相待与之对坐。民间猜测那女子就是昭亭山神绿雪。我正是因为听过这段传说,刚才才说出了李白的名子,没想到还真是李白。

    难道绿雪和李白之间除了一起喝茶之外还发生过别的事情?他们之间有了男女私情?如果真是这样,风君子也可能会吃醋的。不过这醋,也太特了吧!不折不扣的千年飞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36/ 第一时间欣赏神游最新章节! 作者:徐公子胜治所写的《神游》为转载作品,神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神游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神游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神游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神游介绍:
这是一部“真正的”修真小说。因为在文中有关主人公修行的经历,主要是“丹道入门”这一部分,采取了一种近似写实的手法。本书的主人公是一位在山村中长大,在都市中求学的少年。他曾有天生的古怪异能,但这种异能似乎并没有给他什么奇迹与好运。直到有一天……结识市井中的异人、经历重重劫数、习得传说中的……神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