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臭不可闻
那弹琴老者“啊”的一声,跳起身来,颤声道。
“星……星宿老怪!”
风波恶大声道。
“大哥,二哥,三哥,咱们出去决一死战。”
弹琴老者道。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们这一出去,枉自送死,那也罢了!可是泄漏了这地下密室的所在,这里数十人的性命,全都送在你这一勇之夫的手里了。”
包不同道。
“他的话声能传到地底,岂不知咱们便在此处?你甘愿装乌龟,他还是要揪你出去,要躲也是躲不过的。”
那使判官笔的书生说道。
“一时三刻之间,他未必便能进来,还是大家想个善法的为是。”
那手持短斧、工匠一般的人一直默不作声,这时插口道。
“丁师叔本事虽高,但要识破这地道的机关,至少也得花上两个时辰。再要想出善法攻进来,又得再花上两个时辰。”
弹琴老者道。
“好极!那么咱们还有四个时辰,尽可从长计议,是也不是?”
短斧客道。
“四个半时辰。”
弹琴老者道。
“怎么多了半个时辰?”
短斧客道。
“这四个时辰之中,我能安排三个机关,再阻他半个时辰。”
弹琴老者道。
“很好!玄难大师,届时那大魔头到来,我们师兄弟八人决计难逃毒手。你们各位却是外人。那大魔头一上来专心对付我们这班师侄,各位颇有逃命的余裕。各位千万不可自逞英雄好汉,和他争斗。”
“要知道,只要有谁在星宿老怪的手底逃得性命,已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
包不同道。
“好臭,好臭!”
各人嗅了几下,没闻到臭气,向包不同瞧去的眼色中均带疑问之意。
包不同指着弹琴客道。
“此人猛放狗屁,直是臭不可耐。”
他适才一招之间便给这老儿制住,心下好生不愤,虽然其时适逢身上奇毒发作,手足无力,但也知自己武功远不及他,对手越强,他越是要骂。
那使棋盘的横了他一眼,道。
“你要逃脱我大师兄的掌底,已难办到,何况我师叔的武功又胜我大师兄十倍,到底是谁在放狗屁了?”
包不同道。
“非也,非也!武功高强,跟放狗屁全不相干。武功高强,难道就不放狗屁?不放狗屁的,难道武功一定高强?孔夫子不会武功,莫非他老人家就专放狗屁……”
邓百川心想。
“这些人的话也非无理,包三弟跟他们胡扯争闹,徒然耗费时刻。”
便道。
“诸位来历,在下尚未拜聆,适才多有误会,误伤了这位娘子,在下万分歉仄。今日既是同御妖邪,大家算得一家人了。待会强敌到来,我们姑苏慕容公子手下的部属虽然不肖,逃是决计不逃的。”
“倘若当真抵敌不住,大家一齐毕命于此便了。”
玄难道。
“慧镜、虚竹,你们若有机会,务当设法脱逃,回到寺中,向方丈报讯。免得大家给妖人一网打尽,连讯息也传不出去。”
六名少林僧合十说道。
“恭领法旨。”
薛慕华和邓百川等听玄难如此说,已明白他是决意与众同生共死,而是否对付得了星宿老怪,心中也实在毫无把握。但他心里还是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希望小师叔快点来。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聪辩先生,包罗万象
弹琴老者一呆,忽然拍手笑道。
“大家都要死了。玄苦师兄此刻就算不死,以后也听不到我的无上妙曲《一苇吟》了,我又何必为他之死伤心难过?唉,唉!有人说我康广陵是个大大的傻子,我一直颇不服气。如此看来,纵非大傻,也是小傻了。”
包不同道。
“你是货真价实的大傻子,大笨蛋!”
弹琴老者康广陵道。
“也不见得比你更傻!”
包不同道。
“比我傻上十倍。”
康广陵道。
“你比我傻一百倍。”
包不同道。
“你比我傻一千倍!”
康广陵道。
“你比我傻一万倍!”
包不同道。
“你比我傻十万倍、百万倍,千万倍、万万倍!”
薛慕华道。
“二位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更傻。众位少林派师父,你们回到寺中,方丈大师问起前因后果,只怕你们答不上来。此事本来是敝派的门户之羞,原不足为外人道。”
“但为了灭除这武林中的大患,若不是少林高僧主持大局,实难成功。在下须当为各位详告,只是敬盼各位除了向贵寺方丈柬告之外,不可向旁人泄漏。”
慧镜、虚竹等齐声道。
“薛神医所示的言语,小僧除了向本寺方丈禀告之外,决不敢向旁人泄漏半句。”
薛慕华向康广陵道。
“大师哥,这中间的缘由,小弟要说出来了。”
康广陵虽于诸师兄弟中居长,武功也远远高出侪辈,为人却十分幼稚,薛慕华如此问他一声,只不过在外人之前全他脸面而已。
康广陵道。
“这可奇了,嘴巴生在你的头上,你要说便说,又问我干么?”
薛慕华道。
“玄难大师,邓师傅,我们的受业恩师,武林之中,人称聪辩先生……”
玄难和和邓百川等都是一怔,齐道。
“什么?”
聪辩先生便是聋哑老人。此人天聋地哑,偏偏取个外号叫做“聪辩先生”,他门中弟子个个给他刺聋耳朵,割断舌头,江湖上众所周知。可是康广陵这一群人却耳聪舌辩,那就大大的奇怪了。
薛慕华道。
“家师门下弟子人人既聋且哑,那是近几十年来的事。以前家师不是聋子,更非哑子,他是给师弟星宿老怪丁春秋激得变成聋子哑子的。”
玄难等都是“哦”的一声。
薛慕华道。
“我祖师一共收了两个弟子,大弟子姓苏,名讳上星下河,那便是家师,二弟子丁春秋。他二人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到得后来,却分了高下……”
包不同插口道。
“嘿嘿,定然是你师叔丁春秋胜过了你师父,那是不用说的。”
薛慕华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祖师学究天人,胸中所学包罗万象……”
包不同道。
“不见得啊不见得。”
薛慕华已知此人专门和人抬杠,也不去理他,继续说道。
“初时我师父和丁春秋学的都是武功,但后来我师父却分了心,去学祖师爷弹琴音韵之学……”
包不同指着康广陵道。
“哈哈,你这弹琴的鬼门道,便是如此转学来的了。”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各有所长
康广陵瞪眼道。
“我的本事若不是跟师父学的,难道是跟你学的?”
薛慕华道。
“倘若我师父只学一门弹琴,倒也没什么大碍,偏是祖师爷所学实在太广,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工艺杂学,贸迁种植,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我师父起始学了一门弹琴,不久又去学弈,再学书法,又学绘画。”
“各位请想,这些学问每一门都是大耗心血时日之事,那丁春秋初时假装每样也都跟着学学,学了十天半月,便说自己资质太苯,难以学会,只是专心于武功。如此十年八年的下来,他师兄弟二人的武功便大有高下了。”
玄难连连点头,道。
“单是弹琴或弈棋一项,便得耗了一个人大半生的精力,聪辩先生居然能专精数项,实所难能。那丁春秋专心一致,武功上胜过了师兄,也不算希奇。”
康广陵道。
“老五,还有更要紧的呢,你怎么不说?快说,快说。”
薛慕华道。
“那丁春秋专心武学,本来也是好事,可是……可是……唉……这件事说起来,于我师门实在太不光彩。总而言之,丁春秋使了种种卑鄙手段,又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几门厉害之极的邪术,突然发难,将我祖师爷打得重伤。”
“祖师爷究竟身负绝学,虽在猝不及防之时中了暗算,但仍能苦苦撑持,直至我师父赶到救援。”
“我师父的武功不及这恶贼,一场恶斗之后,我师父复又受伤,祖师爷则堕入了深谷,不知生死。我师父因杂学而耽误了武功,但这些杂学毕竟也不是全无用处。”
“其时危难之际,我师父摆开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扰乱丁春秋的耳目,与他僵持不下。”
“丁春秋一时无法破阵杀我师父,再者,他知道本门有不少奥妙神功,祖师爷始终没传他师兄弟二人,料想祖师爷临死之时,必将这些神功秘笈的所在告知我师父,只能慢慢逼迫我师父吐露。”
“于是和我师父约定,只要我师父从此不开口说一句话,便不来再找他的晦气。”
“那时我师父门下,共有我们这八个不成材的弟子。我师父写下书函,将我们遣散,不再认为是弟子,从此果真装聋作哑,不言不听,再收的弟子,也均刺耳断舌,创下了‘聋哑门’的名头。”
“推想我师父之意,想是深悔当年分心去务杂学,以致武功上不及丁春秋,既聋且哑之后,各种杂学便不会去碰了。”
“我们师兄弟八人,除了跟师父学武之外,每人还各学了一门杂学。那是在丁春秋叛师之前的事,其时家师还没深切体会到分心旁鹜的大害,因此非但不加禁止,反而颇加奖饰,用心指点。康大师兄广陵,学的是奏琴。”
包不同道。
“他这是‘对己弹琴,己不入耳’。”
康广陵怒道。
“你说我弹得不好?我这就弹给你听听。”
说着便将瑶琴横放膝头。
薛慕华忙摇手阻止,指着那使棋盘的道。
“范二师兄百龄,学的是围棋,当今天下,少有敌手。”
康广陵瞪眼道。
“我的本事若不是跟师父学的,难道是跟你学的?”
薛慕华道。
“倘若我师父只学一门弹琴,倒也没什么大碍,偏是祖师爷所学实在太广,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工艺杂学,贸迁种植,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我师父起始学了一门弹琴,不久又去学弈,再学书法,又学绘画。”
“各位请想,这些学问每一门都是大耗心血时日之事,那丁春秋初时假装每样也都跟着学学,学了十天半月,便说自己资质太苯,难以学会,只是专心于武功。如此十年八年的下来,他师兄弟二人的武功便大有高下了。”
玄难连连点头,道。
“单是弹琴或弈棋一项,便得耗了一个人大半生的精力,聪辩先生居然能专精数项,实所难能。那丁春秋专心一致,武功上胜过了师兄,也不算希奇。”
康广陵道。
“老五,还有更要紧的呢,你怎么不说?快说,快说。”
薛慕华道。
“那丁春秋专心武学,本来也是好事,可是……可是……唉……这件事说起来,于我师门实在太不光彩。总而言之,丁春秋使了种种卑鄙手段,又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几门厉害之极的邪术,突然发难,将我祖师爷打得重伤。”
“祖师爷究竟身负绝学,虽在猝不及防之时中了暗算,但仍能苦苦撑持,直至我师父赶到救援。”
“我师父的武功不及这恶贼,一场恶斗之后,我师父复又受伤,祖师爷则堕入了深谷,不知生死。我师父因杂学而耽误了武功,但这些杂学毕竟也不是全无用处。”
“其时危难之际,我师父摆开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扰乱丁春秋的耳目,与他僵持不下。”
“丁春秋一时无法破阵杀我师父,再者,他知道本门有不少奥妙神功,祖师爷始终没传他师兄弟二人,料想祖师爷临死之时,必将这些神功秘笈的所在告知我师父,只能慢慢逼迫我师父吐露。”
“于是和我师父约定,只要我师父从此不开口说一句话,便不来再找他的晦气。”
“那时我师父门下,共有我们这八个不成材的弟子。我师父写下书函,将我们遣散,不再认为是弟子,从此果真装聋作哑,不言不听,再收的弟子,也均刺耳断舌,创下了‘聋哑门’的名头。”
“推想我师父之意,想是深悔当年分心去务杂学,以致武功上不及丁春秋,既聋且哑之后,各种杂学便不会去碰了。”
“我们师兄弟八人,除了跟师父学武之外,每人还各学了一门杂学。那是在丁春秋叛师之前的事,其时家师还没深切体会到分心旁鹜的大害,因此非但不加禁止,反而颇加奖饰,用心指点。康大师兄广陵,学的是奏琴。”
包不同道。
“他这是‘对己弹琴,己不入耳’。”
康广陵怒道。
“你说我弹得不好?我这就弹给你听听。”
说着便将瑶琴横放膝头。
薛慕华忙摇手阻止,指着那使棋盘的道。
“范二师兄百龄,学的是围棋,当今天下,少有敌手。”
包不同道。
“他这是‘对己弹琴,己不入耳’。”
康广陵怒道。
“你说我弹得不好?我这就弹给你听听。”
说着便将瑶琴横放膝头。
薛慕华忙摇手阻止,指着那使棋盘的道。
“范二师兄百龄,学的是围棋,当今天下,少有敌手。”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不打不相识
包不同向范百龄瞧了一眼,说道。
“无怪你以棋盘作兵刃。只是棋盘以磁铁铸成,吸人兵器,未免取巧,不是正人君子之所为。”
范百龄道。
“弈棋之术,固有堂堂之阵,正正之师,但奇兵诡道,亦所不禁。”
薛慕华道。
“我范二师哥的棋盘所以用磁铁铸成,原是为了钻研棋术之用。他不论是行走坐卧,突然想到一个棋势,便要用黑子白子布列一番。他的棋盘是磁铁所制,将铁铸的棋子放了上去,纵在车中马上,也不会移动倾跌。”
“后来因势乘便,就将棋盘作了兵刃,棋子作了暗器,倒不是有意用磁铁之物来占人便宜。”
包不同心下称是,口中却道。
“理由欠通,大大的欠通。范老二如此武功,若是用一块木制棋盘,将铁棋子拍了上去,嵌入棋盘之中,那棋子难道还会掉将下来?”
薛慕华道:“那究竟不如铁棋盘的方便了。我苟三师哥单名一个‘读’字,性好读书,诸子百家,无所不窥,是一位极有学问的宿儒,诸位想必都已领教过了。”
包不同道。
“小人之儒,不足一哂。”
苟读怒道。
“什么?你叫我是‘小人之儒’,难道你便是‘君子之儒’么?”
包不同道。
“岂敢,岂敢!”
薛慕华知道他二人辩论起来,只怕三日三夜也没有完,忙打断话头,指着那使判官笔的书生道。
“这位是我四师哥,雅擅丹青,山水人物,翎毛花卉,并皆精巧。他姓吴,拜入师门之前,在大宋朝廷做过领军将军之职,因此大家便叫他吴领军。”
包不同道。
“只怕领军是专打败仗,绘画则人鬼不分。”
吴领军道。
“倘若描绘阁下尊容,确是人鬼难分。”
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
“老兄几时有暇,以包老三的尊容作范本,绘上一幅‘鬼趣图’,倒也极妙。”
薛慕华道。
“包兄英俊潇洒,何必过谦?在下排行第五,学的是一门医术,江湖上总算薄有微名,还没忘了我师父所授的功夫。”
包不同道。
“伤风咳嗽,勉强还可医治,一遇到在下的寒毒,那便束手无策了。这叫做大病治不了,小病医不死。嘿嘿,神医之称,果然是名不虚传。”
康广陵捋着长须,斜眼相睨,说道。
“你这位老兄性子古怪,倒是有点与众不同。”
包不同道。
“哈哈,我姓包,名不同,当然是与众不同。”
康广陵哈哈大笑,道。
“你当真姓包?当真名叫不同?”
包不同道。
“这难道还有假的?嗯,这位专造机关的老兄,定然精于土木工艺之学,是鲁班先师的门下了?”
薛慕华道。
“正是,六师弟冯阿三,本来是木匠出身。他在投入师门之前,已是一位巧匠,后来再从家师学艺,更是巧上加巧。七师妹姓石,精于莳花,天下的奇花异卉,一经她的培植,无不欣欣向荣。”
邓百川道。
“石姑娘将我迷倒的药物,想必是取自花卉的粉末,并非毒药。”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除非你是我的儿子
那姓石的美妇人闺名叫做清露,微微一笑,道。
“适才多有得罪,邓老师恕罪则个。”
邓百川道。
“在下鲁莽,出手太重了,姑娘海涵。”
薛慕华指着那一开口便唱戏的人道。
“八弟李傀儡,一生沉迷扮演戏文,疯疯颠颠,于这武学一道,不免疏忽了。唉,岂仅是他,我们同门八人,个个如此。其实我师父所传的武功,我一辈子已然修习不了,偏偏贪多务得,到处去学旁人的绝招。”
“到头来……唉……”
李傀儡横卧地下,叫道。
“孤王乃李存勖是也,不爱江山爱做戏,嗳,好耍啊好耍!”
包不同道。
“孤王乃李嗣源是也,抢了你的江山,砍了你的脑袋。”
书呆苟读插口道。
“李存勖为手下伶人郭从谦所弑,并非死于李嗣源之手。”
包不同不熟史事,料知掉书包决计掉不过苟读,叫道。
“呀呀呸!吾乃郭从谦是也!啊哈,吾乃秦始皇是也,焚书坑儒,专坑小人之儒。”
薛慕华道。
“我师兄弟八人虽给逐出师门,却不敢忘了师父教诲的恩德,自己合称‘函谷八友’,以纪念当年师父在函谷关边授艺之恩。旁人只道我们臭味相投……”
包不同鼻子吸了几下,说道。
“好臭,好臭!”
苟读道。
“易经系辞曰:‘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臭即是香,老兄毫无学问。”
包不同道。
“老兄之言,其香如屁。”
薛慕华微笑道。
“谁也不知我们原是同门的师兄弟。我们为提防那星宿老怪重来中原,给他一网打尽,是以每两年聚会一次,平时却散居各处。”
玄难、邓百川等听薛神医说罢他师兄弟八人的来历,心中疑团去了大半。
公冶乾问道。
“如此说来,薛先生假装逝世,在棺木中布下毒药,那是专为对付星宿老怪了。薛先生又怎知他要来到此处?”
薛慕华道。
“两天之前,我正在家中闲坐,突然有人上门求医。他脏腑中隐伏奇毒,应该是星宿派的路数。表面看似安然无恙,若不医治,不久便即毒发身亡。”
“我正在思索是否能有什么方法帮他祛毒,但他的两个同伴忽然大声呼喝,命我快快动手。”
“姓薛的生平有一桩坏脾气,人家要我治病,非好言相求不可,倘若对方恃势相压,薛某宁可死在刀剑之下,也决不以术医人。”
包不同道。
“你吹什么大气?姓包的生平也有一桩坏脾气,人家若要给我治病,非好言相求不可,倘若对方恃势相压,包某宁可疾病缠身而死,也决不让人治病。”
康广陵哈哈大笑,说道。
“你又是什么好宝贝了?人家硬要给你治病,还得苦苦向你哀求,除非……除非……”
一时想不出“除非”什么来。
包不同道。
“除非你是我的儿子。”
康广陵一怔,心想这话倒也不错,倘若我的父亲生了病不肯看医生,我定要向他苦苦哀求了。他是个很讲道理之人,没想到包不同这话是讨他的便宜,便道。
“是啊,我又不是你的儿子。”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师门深仇
包不同道。
“你是不是我儿子,只有你妈妈心里明白,你自己怎么知道?”
康广陵一愕,又点头道。
“话倒不错。”
包不同哈哈一笑,心想。
“此人是个大傻瓜,再讨他的便宜,胜之不武。”
公冶乾道。
“薛先生,那二人既然言语无礼,你便拒加医治了。”
薛神医点头道。
“正是。当时我便道:‘在下技艺有限,对付不了,诸君另请高明。’那人却对我甚是谦恭,说道。
“薛先生,你的医道天下无双,江湖上人称“阎王敌”,武林中谁不敬仰?小人对你向来敬重佩服,家父跟你老人家也是老朋友了,盼你慈悲为怀,救一救故人之子。”
众人对这铁头人的来历甚为关注,六七个声音同时问了出来。
“他父亲是谁?”
李傀儡忽道。
“他是谁的儿子,只有他妈妈心里明白,他自己怎么知道?”
学的是包不同的声口,当真维妙维肖。
包不同笑道。
“妙极,你学我说话,全然一模一样,只怕不是学的,乃是我下的种。”
李傀儡道。
“我乃华夏之祖,黄帝是也,举凡中国子民,皆是我的子孙。”
他既爱扮古人,心中意想自己是什么人物,便是什么人物,包不同讨他的便宜,他也毫不在乎。
薛神医继续说道。
“我听那人自称是我故人之子,当即问他师傅是谁。那人说道:‘小人身遭不幸,辱没了家门,父亲的名字是不敢提了。但我父亲确是先生的至交,此事千真万确,小人决计不敢拿父亲来骗人。’”
“我听他说得诚恳,决非虚言。只是在下交游颇广,朋友着实不少,听他说这样说来,一时之间,也猜想不出他父亲是谁。我想待得将他剧毒拔除,多交流一番或能推想到他父亲是谁。”
“只是要祛除他这个奇毒,却实非易事。正踌躇间,他的一个同伴说道:‘师父的法旨,第一要紧是治好这人的毒,好逼问他那宝贝的下落,你们就不用在唠家常了。’”
“我一听之下,心头便即火起,说道:‘尊师是谁?他的法旨管得了你,可管不了我。’
那人恶狠狠的道:‘我师父的名头说将出来,只怕吓破了你的胆。他老人家叫你快快治好这人的伤,倘若迁延时刻,误了他老人家的事,叫你立时便见阎王。’”
“我初时听他说话,心中极怒,听到后来,只觉他口音不纯,颇有些西域胡人的声口,细看他的面貌,也是鬈发深目,与我中华人氏大异,猛地里想起一个人来,问道:‘你可是从星宿海来?’
那人一听,立时脸上变色,道:‘嘿,算你眼光厉害。不错,我是从星宿海来的。你既猜到了,快用心医治罢!’我听他果然自认是星宿老怪的弟子,寻思:‘师门深仇,如何不报?’
便装作惶恐之态,问道:‘久慕星宿海丁老仙法术通玄,弟子钦仰无已,只是无缘拜见,不知老仙他老人家也到了中原么?’”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自相残杀
这人并不是别人,正是聚贤庄的游坦之。
他偶然外出时,机缘巧合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只昆仑冰蚕。途中不小心被正在狩猎的冰蚕牵连到,吸了一两口稀释消散开的寒气,身体立刻就不好了起来。但好在只是一点点寒毒入体,一天之内到不会致命。
不过由于体内寒毒未除,而且他又无内力,身体情况自然也就越来越差了。
游坦之只好自行赶往薛慕华家中,但在中途却差点坚持不住。但却刚好遇到了与周轩分别不久的丁春秋出手相救,总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小命。
丁春秋看出了游坦之身中寒毒,随口问了几句。得知冰蚕之后,喜不胜收。但当务之急是保住游坦之的性命,那才有机会可以去寻那奇异冰蚕。
他当机立断,将游坦之收为了徒弟,用意收拢人心。可惜他只是自己用毒厉害,帮别人解毒却算不上多强,不然到是可以直接去寻找那冰蚕下落。
现在也只能暂时帮游坦之压制一下寒毒,而后就立刻派弟子护送去薛慕华那里。
丁春秋在意外得知薛慕华的住处后,便也想着前去看望一下,顺便打探一下师兄苏星河的消息。毕竟同门一场,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去看望一下小辈,多替师兄操点心。
包不同听到这些话,说道。
“呸,呸,呸!你说星宿老怪也好,星宿老魔也好,怎么自甘堕落,称他做什么‘老仙’!可耻啊,可耻!”
邓百川道。
“三弟,薛先生是故意用言语试探,岂是真心称他为‘老仙’?”
包不同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若要试探,大可称之为‘老鬼’、‘老妖’、‘老贼’,激得他的妖子贼孙暴跳如雷,也是一样的吐露真情。”
薛慕华道。
“包先生的话也是有理,老夫不善作伪,口中称他一句‘老仙’,脸上却不自禁的露出了愤怒之色。那妖人甚是狡猾,一见之下,便即起疑,伸手向我脉门抓来,喝问:
‘你查问我师父行踪,有何用意?’我见事情败露,对付星宿老怪的门下,可丝毫不能容情,反手一指,便点了他的死穴。
第二名妖人从怀中取出一柄喂毒匕首,向我插了过来。我手中没有兵刃,这妖人武功又着实了得,眼见危急,那故人之子忽地夹手夺了他的匕首,道:‘师父叫咱们来求医,不是叫咱们来杀人。’
那妖人怒道:‘十二师弟给他杀死了,你没瞧见么?你……你……你竟敢袒护外人。’那人道:‘你定要杀这位神医,便由得你,可是我若不救治,性命难保。那便不能指引路径,找寻冰蚕,师父唯你是问。’
“我乘着他们二人争辩,便即取兵刃在手。那妖人见不易杀我,又想那人之言也是有理,便道:‘既是如此,你擒了这鬼医生,去见师父去。’那人道:‘很好。’一伸手,将匕首插入了那人胸口,将他杀死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不顾同门义气
众人都“啊”的一声,甚为惊奇。
包不同却道。
“那也没什么奇怪。这人有求于你,便即下手杀死他的同门,向你卖好。”
薛慕华叹了口气,道。
“一时之间,我也分不出他的真意所在,不知他由于我是他父亲的朋友,还是为了要向我挟恩市惠。我正待询问,忽听得远处有一下啸声,那人脸色一变,说道:
“我师父在催我回去了。薛伯父,你好自为之吧。你多说点好话,或许师父心中一喜,就不来计较这杀徒之仇了。’
我说:‘星宿老妖跟我仇深似海,凡是跟他沾上半点干系的,我决计不治。你有本事,便杀了我。’
那人道:‘薛伯父,我决不会得罪你。’他还待有所陈说,星宿老妖的啸声又作,他便匆匆离去了。
“星宿老贼既到中原,他两名弟子死在我家中,迟早会找上门来。那人就算替我隐瞒,也瞒不了多久。是以我假装身死,在棺中暗藏剧毒,盼望引他上钩。”
“我全家老幼则藏在这地洞之中。刚好诸位来到舍下,在下的一个老仆,人虽忠心,却是十分愚鲁,竟误认诸位便是我所惧怕的对头……”
包不同说道。
“啊哈,他当玄难大师是星宿老怪,我们这一伙人,都是星宿派的徒子徒孙。”
“包某和几个同伴生得古怪,说是星宿派的妖魔,也还有几分相似,可是玄难大师高雅慈祥,道貌盎然,将他误认为星宿老怪,不太也无礼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
薛慕华微笑道。
“是啊,这件事当真该打。也是事有凑巧,眼下正是我师兄弟八人每两年一次的聚会之期。那老仆眼见情势紧迫,不等我的嘱咐,便将向诸同门报讯的流星火炮点了起来。”
“这流星火炮是我六师弟巧手所制,放上天空之后,光照数里,我同门八人,每人的流星各有不同。此事可说有幸有不幸。幸运的是,我函谷八友在危难之际得能相聚一堂,携手抗敌。”
“但竟如此给星宿老怪一网打尽,也可说是不幸之极了。”
包不同道。
“星宿老怪本领就算厉害,也未必强得过少林高僧玄难大师,再加上我们这许多虾兵蟹将,在旁呐喊助威,拚命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又何必如此……如此……如此……”
他说了三个“如此”,牙关格格相击,身上奇毒发作,再也说不下去。
李傀儡高声唱道。
“我乃刺秦皇之荆轲是也。风萧萧兮身上寒,壮士发抖兮口难开!”
突然间地下一条人影飞起,挺头向他胸口撞去。
李傀儡“啊哟”一声,挥臂推开,那人抓住了他,厮打起来,正是一阵风风波恶。
邓百川忙道。
“四弟,不可动粗。”
伸手将风波恶拉开。
便在此时,一个细细的声音又传进山洞。
“苏星河的徒子徒孙,快快出来投降,或许还能保得性命,再迟片刻,可别怪我老人家不顾同门义气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不讲武德
康广陵怒道。
“此人好不要脸,居然还说什么同门义气。”
冯阿三向薛慕华道。
“五哥,这个地洞,瞧那木纹石材,当是建于三百多年之前,不知是出于哪一派巧匠之手?”
薛慕华道。
“这是我祖传的产业,世代相传,有这么一个避难的处所,何人所建,却是不知了。”
康广陵道。
“好啊,你有这样一个乌龟洞儿,居然从来不露半句口风。”
薛慕华脸有惭色,道。
“大哥谅鉴。这种窝洞并不是什么光彩物事,实在不值一提……”
一言未毕,忽然间砰的一声巨响,有如地震,洞中诸人都觉脚底地面摇动,站立不稳。
冯阿三失色道。
“不好!丁老怪用炸药硬炸,转眼间便要攻进来!”
康广陵怒道。
“卑鄙之极,无耻之尤。我们祖师爷和师父都擅于土木之学,机关变化,乃是本门的看家本领。这星宿老怪不花心思破解机关,却用炸药蛮炸,如何还配称本门弟子?”
包不同冷冷的道。
“他杀师父、伤师兄,难道你还认做他是本门师叔么?”
康广陵道。
“这个……”
蓦地里轰的一声大响,山洞中尘土飞扬,迷得各人都睁不开眼来。洞中闭不通风,这一震之下,气流激荡,人人耳鼓发痛。
玄难道。
“与其任他炸破地洞,攻将进来,还不如咱们出去。”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四人齐声称是。
范百龄心想玄难是少林高僧,躲在地洞之中以避敌人,实是大损少林威名,反正生死在此一战,终究是躲不过了,便道。
“如此大伙儿一齐出去,跟这老怪一拚。”
薛慕华道。
“玄难大师与这老怪无怨无仇,犯不着赶这趟混水,少林派诸位大师还是袖手旁观罢。”
玄难道。
“中原武林之事,少林派都要插手,各位恕罪。何况我玄痛师弟圆寂,起因于中了星宿派弟子毒手,少林派跟星宿老怪并非无怨无仇。”
冯阿三道。
“大师仗义相助,我们师兄弟十分感激。咱们还是从原路出去,好教那老怪大吃一惊。”
众人都点点头称是。
冯阿三道。
“薛五哥的家眷和包风二位,都可留在此间,谅那老怪未必会来搜索。”
包不同向他横了一眼,道。
“还是你留着较好。”
冯阿三忙道。
“在下决不敢小觑了两位,只是两位身受重伤,再要出手,不大方便。”
包不同道。
“越伤得重,打起来越有劲。”
范百龄等都摇了摇头,均觉此人当真不可理喻。当下冯阿三扳动机括,快步抢了出去。
轧轧之声甫作,出口处只露出窄窄一条缝,冯阿三便掷出三个火炮,砰砰砰三声响,炸得白烟瀰漫。三响炮响过去,石板移动后露出的缝口已可过人,冯阿三又是三个火炮掷出,跟着便窜了出去。
冯阿三双足尚未落地,白烟中一条黑影从身旁抢出,冲入外面的人丛之中,叫道。
“哪一个是星宿老怪,姓风的跟你会会。”
正是一阵风风波恶。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侮辱性极强
风波恶见面前有个身穿葛衣的汉子,喝道。
“吃我一拳!”
砰的一拳,已打在那人胸口。
那人是星宿派的第九弟子,身子一晃,风波恶第二拳又已击中他肩头。
只听得劈劈拍拍之声不绝,风波恶出手快极,几乎每一拳每一掌都打在对方身上,只是他伤后无力,打不倒那星宿弟子。玄难、邓百川、康广陵、薛慕华等都从洞中窜了上来。
只见一个身形魁伟的老者站在西南角上,他身前左右,站着两排高矮不等的汉子,薛慕华所说的故人之子赫然便在其中。
康广陵叫道。
“丁老贼,你还没死吗?可还记得我么?”
那老者正是星宿老怪丁春秋,一眼之间,便已认清了对方诸人,手中羽扇挥了几挥,说道。
“慕华贤侄,你如能将我这爱徒医好,我可饶你不死,只是你须拜我为师,改投我星宿门下。”
他一心一意只要薛慕华治愈游坦之,带他去捕捉冰蚕。
薛慕华听他口气,竟将当前诸人全不放在眼里,似乎各人的生死存亡,全由他随心所欲的处置。
他深知这师叔的厉害,心下着实害怕,说道。
“丁老贼,这世上我只听一个人的话,唯有他老人家叫我救谁,我便救谁。你要杀我,原是易如反掌。可是要我治病人,你非去求那位老人家不可。”
丁春秋冷冷的道。
“你只听苏星河的话,是也不是?”
薛慕华道。
“只有禽兽不如的恶棍,才敢起欺师灭祖之心。”
他此言一出,康广陵、范百龄、孪傀儡等齐声喝采。
丁春秋道。
“很好,很好,你们都是苏星河的乖徒儿,可是苏星河却曾派人通知我,说道已将你们八人逐出门墙,不再算是他门下的弟子。难道姓苏的说话不算,仍是偷偷的留着这师徒名份么?”
范百龄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确是将我们八人逐出了门墙。”
“这些年来,我们始终没能见到他老人家一面,上门拜谒,他老人家也是不见。可是我们敬爱师父之心,决不减了半分。姓丁的,我们八人所以变成孤魂野鬼,无师门可依,全是受你这老贼所赐。”
丁春秋微笑道。
“此言甚是。苏星河是怕我向你们施展辣手,将你们一个个杀了。他将你们逐出门墙,意在保全你们这几条小命。他不舍得刺聋你们耳朵,割了你们舌头,对你们的情谊可深得很哪,哼,婆婆妈妈,能成什么大事?”
“嘿嘿,很好,很好。你们自己说罢,到底苏星河还算不算是你们师父?”
康广陵等听他这么说,均知若不弃却“苏星河之弟子”的名份,丁春秋立时便下杀手,但师恩深重,岂可贪生怕死而背叛师门,八同门中除了石清露身受重伤,留在地洞中不出,其余七人齐声说道。
“我们虽被师父逐出门墙,但师徒之份,自是终身不变。”
李傀儡突然大声道。
“我乃星宿老怪的老母是也。我当年跟二郎神的哮天犬私通,生下你这小畜生。我打断你的狗腿!”
他学着老妇人的口音,跟着汪汪汪三声狗叫。
康广陵、包不同等尽皆纵声狂笑。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好厉害
丁春秋怒不可遏,眼中斗然间发出异样光芒,左手袍袖一拂,一点碧油油的磷火射向李傀儡身上,当真比流星还快。
李傀儡一腿已断,一手撑着木棍行动不便,待要闪避,却哪里来得及,嗤的一声响,全身衣服着火。他急忙就地打滚,可是越滚磷火越旺。范百龄急从地下抓起泥沙,往他身上洒去。
丁春秋袍袖中接连飞出五点火星,分向康广陵等五人射去,便只绕过了薛慕华一人。
康广陵双掌齐推,震开火星。玄难双掌摇动,劈开了两点火星,但冯阿三、范百龄二人却已身上着火。霎时之间,李傀儡等三人被烧得哇哇乱叫。
丁春秋的众弟子颂声大起。
“师父略施小计,便烧得你们如烤猪一般,还不快快跪下投降!”
“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今日教你们中原猪狗们看看我星宿派的手段。”
“师父他老人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上下古今的英雄好汉,无不望风披靡!”
包不同大叫。
“放屁!放屁!哎哟,我肉麻死了!丁老贼,你的脸皮真老!”
包不同语声未歇,两点火星已向他疾射过来。邓百川和公冶乾各出一掌,撞开了这两点火星,但两人同时胸口如同中了巨锤之击,两声闷哼,腾腾腾退出三步。
原来丁春秋是以极强内力拂出火星,玄难内力与之相当,以掌力将火星撞开后不受损伤,邓百川和公冶乾抵受不住。
玄难欺到李傀儡身前,拍出一掌,掌力平平从他身上拂过,嗤的一声响处,掌力将他衣衫撕裂,扯下了一大片来,正在烧炙他的磷火,也即被掌风扑熄。
一名星宿派弟子叫道。
“这秃驴掌力还算不弱,及得上我师父的十分之一。”
另一名弟子道。
“呸,只及我师父的百分之一!”
玄难跟着反手拍出两掌,又扑熄了范百龄与冯阿三身上的磷火。其时邓百川、公冶乾、康广陵等已纵身齐上,向着星宿派众弟子攻去。
丁春秋一摸长须,说道。
“少林高僧,果真功力非凡,老夫今日来领教领教。”
说着迈步而上,左掌轻飘飘的向玄难拍来。
玄难素知丁老怪周身剧毒,又擅“化功**”,不敢稍有怠忽,猛地里双掌齐舞,立时向丁春秋连续击出一十八掌,这一十八掌连环而出,左掌尚未收转,右掌已然击出,快速无伦,令丁春秋绝无使毒的丝毫余暇。
这少林派“快掌”果然威力极强,只逼得丁春秋不断倒退,玄难击出了一十八掌,丁春秋便退了一十八步。
玄难一十八掌打完,双腿鸳鸯连环,又迅捷无比的踢出了三十六腿,腿影飘飘,直瞧不清他踢出的到底是左腿还是右腿。
丁春秋展动身形,急速闪避,这三十六腿堪堪避过,却听得拍拍两声,肩头已中了两拳,原来玄难踢到最后两腿时,同时挥拳击出。丁春秋避过了脚踢,终于避不开拳打。
丁春秋叫道。
“好厉害!”
身子晃了两晃。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大义凛然
玄难只觉头脑一阵眩晕,登时恍恍惚惚的若有所失。
他情知不妙,丁春秋衣衫上喂有剧毒,适才打他两拳,已中暗算,当即呼了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左手拳又向丁春秋打去。
丁春秋挥右掌挡住他拳头,跟着左掌猛力拍出。玄难中毒后转身不灵,难以闪避,只得挺右掌相抵。到此地步,已是高手比拚真力,玄难心下暗惊。
“我决不能跟他比拚内力!”
但若拳上不使内力,对方内力震来,立时便是脏腑碎裂,明知已着了道儿,却不得不运内力抵挡。这一运劲,但觉内力源源不绝的向外飞散,再也凝聚不起。
不到一盏茶时分,丁春秋哈哈一笑,耸一耸肩,拍的一声,玄难扑在地下,全身虚脱。
丁春秋打倒了玄难,四下环顾,只见公冶乾和范百龄二人倒在地上发抖,是中了游坦之的寒毒掌,邓百川、薛慕华等兀自与众弟子恶斗,星宿派门下,也有七人或死或伤。
丁春秋一声长笑,大袖飞舞,扑向邓百川身后,和他对了一掌,回身一脚,将包不同踢到。
邓百川右掌和丁春秋相对,胸口登时便觉得空荡荡地,待要吸气凝神,丁春秋又是一掌拍到。邓百川无奈,只得又出掌相迎,手掌中微微一凉,全身已软绵绵的没了力气,眼中看出来迷迷糊糊的尽是白雾。
一名星宿派弟子走过来伸臂一撞,邓百川扑地倒了。
顷刻之间,慕容氏手下的部属,玄难所率领的少林诸僧,康广陵等函谷八友,被丁春秋分别打倒。
这时只剩下薛慕华一人未曾受伤,他冲击数次,星宿诸弟子都含笑相避,并不还击。
丁春秋笑道。
“薛贤侄,你武功比你的师兄弟高得多了,了不起!”
薛慕华见同门师兄弟一一倒地,只有自己安然无恙,当然是丁春秋手下留情之故。他长叹一声,说道。
“丁老贼,你那个徒弟毒已入了五脏六腑,已活不了几天啦,你想逼我治病救人,那是一百个休想!”
丁春秋招招手道。
“薛贤侄,你过来!”
薛慕华道。
“你要杀便杀,不论你说什么,我总是不听。”
李傀儡叫道。
“薛五哥大义凛然,你乃苏武是也,留胡十九年,不辱汉节。”
丁春秋微微一笑,走到薛慕华身前三步处立定,左掌轻轻搁在他肩头,微笑问道。
“薛贤侄,你习练武功,已有几年了?”
薛慕华道。
“四十五年。”
丁春秋道。
“这四十五载寒暑之功,可不容易哪。听说你以医术与人交换武学,各家各派的精妙招式,着实学得不少,是不是?”
薛慕华道。
“我学这些招式,原意是想杀了你,可是……可是不论什么精妙招式,遇上你的邪术,全然无用……唉!”
说着摇头长叹。
丁春秋道。
“不然!虽然内力为根本,招数为枝叶,根本若固,枝叶自茂,但招数亦非无用。你如投入我门下,我可传你天下无双的精妙内力,此后你纵横中原,易如反掌。”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不医
薛慕华怒道。
“我自有师父,要我薛慕华投入你门下,我还是一头撞死了的好。”
丁春秋微笑道。
“真要一头撞死,那也得有力气才成啊。倘若你内力毁败,走一步路也难,还说什么一头撞死?四十五年的苦功,嘿嘿,可惜,可惜。”
薛慕华听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但觉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掌微微发热,显然他只须心念略动之间,化功**使将出来,自己四十五载的勤修苦练之功,立即化为乌有,咬牙说道。
“你能狠心伤害自己师父、师兄,再杀我们八人,又何足道哉?我四十五年苦功毁于一旦,当然可惜,但性命也不在了,还谈什么苦功不苦功?”
包不同喝采道。
“这几句话有骨气,星宿派门下,怎能有如此英雄人物?”
丁春秋道。
“薛贤侄,我暂且不杀你,只问你八句话:‘你医不医我徒弟?’第一句你回答不医,我便杀了你大师兄康广陵。第二句你回答不医,我再杀你二师兄范百龄。你那会种花的师妹躲到那里去了?我终究找得到她。”
“第六句你回答不医,我去杀了你那个美貌师妹。第七句杀你八师弟李傀儡。到第八句问你,你仍是回答不医,那你猜我便如何?”
薛慕华听他说出如此残酷的法子来,脸色灰白,颤声道。
“那时你再杀我,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们八人一起死便是。”
丁春秋微笑道。
“我也不忙杀你,第八句问话你如果回答‘不医’,我要去杀一个自称为‘聪辩先生’的苏星河。”
薛慕华大叫。
“丁老贼,你胆敢去碰我师父一根毫毛!”
丁春秋微笑道。
“为什么不敢?星宿老仙行事,向来独来独往,今天说过的话,明天便忘了。我虽答应过苏星河,只须他从此不开口说话,我便不杀他。可是你惹恼了我,徒儿的帐自然要算在师父头上,我爱去杀他,天下又有谁管得了我?”
薛慕华心中乱成一团,情知这老贼逼迫自己医治慧净,用意定然十分阴毒,自己如出手施治,便是助纣为虐,但如自己坚持不医慧净,七个师兄弟的性命固然不保,连师父聪辩先生也必死在他的手下。
他沉吟半晌,道。
“好,我屈服于你,只是我医好你这徒弟后,你可不得再向这里众位朋友和我师父、师兄为难。”
丁春秋大喜,忙道。
“行,行,行!我答应饶他们的狗命便是。”
邓百川说道。
“大丈夫今日误中奸邪毒手,死则死耳,谁要你饶命?”
他本来吐言声若洪钟,但此时真气耗散,言语虽仍慷慨激昂,话声却不免有气没力了。
包不同叫道。
“薛慕华,别上他的当,这狗贼自己刚才说过,他的话作不得数。”
薛慕华道。
“对,你说过的,‘今天说过的话,明天便忘了。’”
丁春秋道。
“薛贤侄,我问你第一句话:‘你医不医我那徒弟?’”
说着左足虚伸,足尖对准了康广陵的太阳穴,显然,只须薛慕华口中吐出“不医”两字,他右足踢出,立时便杀了康广陵。
众人心中怦怦乱跳,只听得一个人说道。
“不医。”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妥协
这喊出“不医”这两字的,不是薛慕华,而是康广陵。
丁春秋冷笑道。
“你想我就此一脚送了你性命,可也没这么容易。”
转头向薛慕华,问道。
“你要不要假手于我,先杀了你大师哥?”
薛慕华叹道。
“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医治这个人便是。”
康广陵骂道。
“薛老五,你便恁地没出息。这丁老贼是我师门的大仇人,你怎地贪生怕死,竟在他威逼之下屈服?”
薛慕华道。
“他杀了我们师兄弟八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难道没听见他说,这老贼还要去跟咱们师父为难?”
一想到师父的安危,康广陵等人都是无话可说。
包不同道。
“胆……”
他本想骂“胆小鬼”,但只一个“胆”字出口,邓百川便伸手过去,按住了他口。包不同对这位大哥倒有五分敬畏,强忍怒气,缩回了骂人的言语。
薛慕华道。
“姓丁的,我既屈从于你,替你医治那胖和尚,你对我的众位朋友可得客客气气。”
丁春秋道。
“一切依你便是。”
当下丁春秋命弟子将游坦之扶了过来。
薛慕华问游坦之道。
“你遇到了那厉害毒物,以致寒毒深入脏腑,那是什么毒物?”
游坦之道。
“那是一只奇异冰蚕。”
薛慕华摇了摇头,当下也不多问,先给他施过针灸,再取两粒大红药丸给他服下,然后替各人接骨的接骨,疗伤的疗伤,直忙到大天亮,这才就绪,受伤的诸人分别躺在床上或是门板上休息。
薛家的家人做了面出来供众人食用。
丁春秋吃了两碗面,向薛慕华笑了笑,说道。
“算你还识时务,没在这面中下毒。”
薛慕华道。
“说到用毒,天下未见得有更胜似你的。我虽有此心,却不敢班门弄斧。”
丁春秋哈哈一笑,道。
“你叫家人出去,给我雇十辆驴车来。”
薛慕华道。
“要十辆驴车何用?”
丁春秋双眼上翻,冷冷的道。
“我的事,也用得着你管么?薛神医在这里人缘想必不差,要雇十辆驴车,不会是什么难事。”
薛慕华无奈,只得吩咐家人出去雇车。
到得午间,十辆驴车先后雇到。
丁春秋道。
“将车夫都杀了!”
薛慕华大吃一惊,道。
“什么?”
只见星宿派众弟子手掌起处,拍拍拍几声响过,十名车夫已然尸横就地。
薛慕华怒道。
“丁老贼!这些车夫什么地方得罪你啦?你……你……竟下如此毒手?”
丁春秋道。
“星宿派要杀几个人,难道还要论什么是非,讲什么道理?你们这些人,个个给我走进大车里去。一个也别留下!薛贤侄,你有什么医书药材,随身带上一些,我可要烧你的屋了。”
薛慕华又是大吃一惊,但想此人无恶不作,多说也是白饶,各种医书他早已读得烂熟,不用再带,但许多精心炮制的丸散膏丹却是难得之物,当下口中咒骂不休,检拾药物。
他收拾未毕,星宿派的诸弟子已在屋后放起火来。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深不可测
少林僧中的慧镜、虚竹等六僧本来受了玄难之嘱,要逃回寺去报讯,岂知丁春秋布置严密,逃出不远,便都给抓了回来。
少林寺玄难等七僧,姑苏慕容庄上邓百川等四人,函谷八友康广陵等八人,十九人中除了薛慕华一人周身无损之外,其余的或被化去内力,或为丁春秋掌力所伤,或中星宿派弟子的剧毒。
个个动弹不得,再加上薛慕华的家人,数十人分别给塞入十辆车之中。
星宿派众弟子有的做车夫,其余的骑马在旁押送。车上帷幕给拉下后用绳缚紧,车中全无光亮,更看不到外面情景。
玄难等心中都是存着同样的疑团。
“这老贼要带我们到哪里去?”
人人均知若是出口询问,徒受星宿派之辱,决计得不到回答,只得各自心道。
“暂且忍耐,到时自知。”
车行辚辚,日夜不停。玄难、邓百川、康广陵等均是当世武林大豪,这时武功全失,成为随人摆布的囚徒。
众人只约莫感到,一行人是向东南方行。
如此走得八日,到第九日上,一早便上了山道。行到午间,地势越来越高,终于大车再也无法上去。
星宿派众弟子将玄难等叫出车来。步行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地,见竹荫森森,景色清幽。
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冯阿三大为赞佩,左右端相,惊疑不定。
众人刚在凉亭中坐定,山道上四人快步奔来。当先二人是丁春秋的弟子,当是在车停之前便上去探山或是传讯的。后面跟着两个身穿乡农衣衫的青年汉子,走到丁春秋面前,躬身行礼,呈上一封书信。
丁春秋拆开一看,冷笑道。
“很好,很好。你还没死心,要再决生死,自当奉陪。”
那青年汉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炮仗,打火点燃。砰的一声,炮仗窜上了天空。
寻常炮仗都是“砰”的一声响过,跟着在半空中“拍”的一声,炸得粉碎,这炮仗飞到半空之后,却拍拍拍连响三下。冯阿三向康广陵低声道。
“大哥,这是本门的制作。”
不久山道上走下一队人来,共有三十余人,都是乡农打扮,手中各携长形兵刃。到得近处,才见这些长物并非兵刃,乃是竹杠。每两根竹杠之间系有绳网,可供人乘坐。
丁春秋冷笑道。
“主人肃客,大家不用客气,便坐了上去罢。”
当下玄难等一一坐上绳网。那些青年汉子两个抬一个,健步如飞,向山上奔去。
丁春秋大袖飘飘,率先而行。他奔行并不急遽,但在这陡峭的山道上宛如御风飘浮,足不点地,顷刻间便没入了前面竹林之中。
邓百川等中了他的化功**,一直心中愤懑,均觉误为妖邪所伤,非战之罪,这时见到他轻功如此精湛,那是取巧不来的真实本领,不由得叹服,寻思。
“他便不使妖邪功夫,我也不是他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