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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酸甜少麻辣     萧萧春雨润华年txt下载     萧萧春雨润华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不知渊

    第五轻尘提着明灯走在最前方,声音在甬道中轻轻回荡:“差不多两百五十年前,这里曾来过一个书生。”

    “听他自己说,他很会作诗,名字叫……”

    穆萧萧提醒道:“是百一书吗?”

    第五轻尘回过头反问:“你认得他?”

    穆萧萧点头:“他是我们大秦国后无来者的诗词大家,我也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看来你读过他留下的东西了。他来的时候在路上捡了一只离群的小猴子,就是小里了。”

    听到第五轻尘的话,穆萧萧与孟琅同时看向魁梧如山的小里。

    “小猴子?”孟琅撇着嘴看着小里,而此刻的小里却是满脸的伤感委屈,就如一个可怜的孩子。

    第五轻尘接着说道:“那时候小里的却还是一只小猴子……”

    孟琅突然打断道:“等等!神仙姐姐的意思是这大猴子活了两百五十年了,这怎么可能?那不是成精了吗?”

    第五轻尘停下脚步看着孟琅,嘴角带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露出了一个迷人的酒窝。

    “怎么不可能呢?这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要不然你为什叫我神仙姐姐啊?”

    说完话,第五轻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陈惜命,随后迈步离去。

    留下穆萧萧与孟琅两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对视了一眼,孟琅对着穆萧萧说:“姑奶奶,我仿佛看见了一条通往官场巅峰的笔直大道了。”

    秦国上下谁都知道,大秦皇帝秦曜阳如今整日追寻长生之法。

    若是将此事传回昊京城,那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

    穆萧萧鼻子皱了皱,有些俏皮地说:“我劝你别这么做,万一皇帝陛下信了你的话而修仙走火入魔了,你就成了弑君的叛国贼了。”

    “啧!姑奶奶你可真敢说啊,诅咒君王大逆不道,你想被抄家吗?”

    穆萧萧一脸无所谓:“我要是被灭了九族,你也好不了,谁让我们有婚约呢?啊?未婚夫?哼!”

    说完话,穆萧萧笑着离去。

    孟琅咬着牙指着穆萧萧的背影,小声嘀咕:“好,回去我就休了你。”

    不过下一刻,在谁也看不到的阴暗中,一向玩世不恭的孟浪却是突然脸色变得一片阴翳。

    “哼,大秦皇帝……”

    砰——

    走在最后的小里不耐烦地撞了一下孟琅,嘴里发出两声低沉的吼叫。

    “我说你这个大猴子怎么回事?破坏气氛……”

    从第五轻尘的讲述中,穆萧萧了解到,原来当初百一书与猴子小里一路相依为命,最后来到了这冰中的坟墓中。

    一人一猴在这里被困了许久,小里终于最先坚持不住,“死”了过去。

    后来不知渊的人发现了百一书,将他救了出去,并给了他明月花的种子。

    明月花虽然可治病,但它的种子却是剧毒,也就是后来孟琅发现的那一颗金牙。

    否则天下第一诗人竟然镶着一颗金牙,未免太过影响形象与意境了。

    百一书以为小里已经死了,便在临走时伏在小里的耳边说了一句:“小里,好好在这里睡一觉,等着我去找你。”

    百一书的意思是总有一天它会去那未知之地与小里相逢,但是假死状态的小里竟然无意识间记住了这句话。

    后来等不知渊的人找到小里的时候,它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这里,它怕有一天百一书回来会找不到它。

    这一等就是两百五十年。

    这片地宫很大,也藏了很多当年明月国的神秘之物,小里也不知是误食了什么,身体竟然越长越大。

    再后来却是想出也出不去了,因为那通道口实在太小。

    穆萧萧随着第五轻尘从金棺中下去,来到了一处山洞之中,边走边说:“百一书,百里一书,小里?所以百一书将他舍掉的里字送给了小里。”

    身后孟琅叫苦:“两位慢点走行不行啊?我还背着一个大活人呢!”

    小里出不来,这背着陈惜命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孟琅的身上。

    转过一个路口,眼前豁然开朗!

    穆萧萧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因为前面已经有一束阳光照射了进来。

    此处离洞口还有一小段距离,但穆萧萧竟然已经听到了潺潺水流,声声鸟鸣。

    孟琅的声音传来:“怎么样?吓一跳吧?少爷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外面大雪纷飞,这里却仿佛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随着第五轻尘出了洞口,穆萧萧彻底傻了眼。

    眼前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俨然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

    没有了茫茫的雪山,没有了无边无际的冰原。

    温暖的阳光照在鲜红的玫瑰花上,蒸发了一滴晶莹的露珠,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欢迎来到不知渊。”第五轻尘眼含笑意。

    “这……这也太美了!这怎么可能呢?”穆萧萧忍不住惊叹。

    “没什么不可能的,这里其实是在那座雪山之中,山中藏着渊,渊中埋着山,这便是不知渊了。”

    穆萧萧随着第五轻尘一起向不知渊深处而去,没走多远,树丛之中突然蹿出了三个蒙着脸的“强盗”。

    三人脸上带着树叶面具,身材瘦小,手中竟然拿着木棍。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那强盗的声音童稚未去,一听便是孩子。

    第五轻尘笑着摘下三人的面具,说道:“好了,别闹了,看我回去不告诉你们爹娘。”

    三个孩子露出面容,满脸清秀,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小女孩,而且女孩生着蓝眸。

    最大的男孩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年纪,嘿嘿笑了两句说:“嘿嘿,圣女娘娘,又带回了两个外人啊?他们是谁啊?”

    圣女娘娘?看来第五轻尘在不知渊中的地位极高啊。

    第五轻尘宠溺地摸了摸那男孩的脑袋说:“华源,他们都是好人,去和你爹说一声,今晚就让他们住在你家吧。”

    被称为华源的小男孩侧着头看了一眼穆萧萧说:“哇,好漂亮的姐姐啊!”

    随后华源竟然直接跳到了穆萧萧身前,问:“姐姐,你有意中人吗?”

    说着话竟然还向穆萧萧抛了个媚眼,搞得穆萧萧一脸不知所措。

    “啊?这个……”穆萧萧脸色极为尴尬。

    身后孟琅突然大声喊道:“诶!臭小子你想截胡是不是,告诉你那是本少爷的未婚妻,你放老实点!”

    “切,孟大哥,我看你们不是很配啊?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朵鲜花插在……”

    孟琅抢着道:“你给我闭嘴,小心我喝多了揍你!赶紧带路,没看我还背着个人吗!”

    “你又不是不认识路?”华源撇了撇嘴转身离去。

    看来孟琅与这个叫做华源的小男孩明显是认识。

    这时候,一旁唯一的小女孩脆生生地对着第五轻尘行礼道:“祖奶奶好。”

    这一声祖奶奶可是将穆萧萧与孟琅给惊了个彻彻底底。

    第五轻尘将穆萧萧几人交给华源之后便飘然离去了。

    华源带着几人继续向着不知渊深处而去,边走边和穆萧萧说:“萧萧姐姐,我们村子就在前方了,我们这里和你们外面离得远,但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倒也活得自在。”

    “不像你们外面的世界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破事。”

    穆萧萧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外面不好啊?”

    华源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嘿嘿,听大人们说的,我们这里常有人出去的,但是回来的人都说外面不好,外面坏人也特别多。”

    “傻小子,他们都是骗你的,外面花花世界,美女比你们这的树都多。”孟琅在后面说道。

    华源转过头问孟琅:“有圣女娘娘美吗?”

    孟琅闻言一滞说:“额,也许……有吧。”

    华源摇了摇头接着说:“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想出去看看,我就偏偏不想。”

    “为什么?”穆萧萧好奇地问道。

    华源说道:“走多远最后不还是要回来,我只想以后做我们村的村长!”

    孟琅闻言忍不住喊道:“小子,好志气!”

    随后孟琅眼珠一转又问:“你们这里一共有几个村啊?”

    “几个村?就一个村啊,村多了管不过来。”华源理所当然地说道。

    孟琅噗嗤一笑说:“那你这村长不就是皇上吗?”

    华源愣了一下,摸着脑袋想了一下说:“差不多吧。”

    随后转向穆萧萧说:“萧萧姐姐,等你以后在外面住烦了可以到这里找我,我会给你找一个好情郎的。”

    说着话看了一眼孟琅,小声对穆萧萧说:“别跟着孟大哥了,他太花心了,配不上你。”

    穆萧萧闻言哈哈大笑说:“好好,那你可要给我找一个如意郎君啊。”

    华源拍了拍胸膛说:“放心,我爹就是村长,人脉广着呢?”

    孟琅终于忍不住喊道:“你小子不吹牛能死啊?告诉你,别总打你萧萧姐的主意,小心我揍你屁股。”

    几人说话间终于来到了村口。

    放眼望去,村中屋舍林立,炊烟袅袅,一片祥和景象。

    一座座房屋延伸向远方,隐于山水之间,若天上仙人遗落人间的水墨画。

    虽然是村子,但规模却是不小,看样子已经快要赶上一座小城镇了。

    走进村中也是一片祥和热闹,街道之上甚至还有几个小商贩。

    令人不可思议,这村中的人竟然自给自足地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

    “小源又出去疯玩了啊?”

    “别总带着弟弟妹妹掏鸟窝,有那时间不如去干点农活。”

    “……”

    一路走过,所见之人尽数与华源打着招呼,其乐融融宛如一家人一般。

    孟琅背着陈惜命道:“臭小子,你在你们村口碑不怎么样啊?”

    华源立刻红着脸辩解:“谁说的,我可是未来的村长!”

    “你们村村长是世袭的吗?”孟琅忍不住问。

    华源摇头:“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是谁当村长我爹说了算。”

    “我靠……”

第四十七章 放生

    两天后。

    陈惜命坐在不知渊村口的小河边。

    河中水叮咚作响,水中鱼逆水而流。

    滴答——

    一滴酒液从陈惜命手中的酒壶滑落进河水之中,惊走几条不知品种的银色小鱼。

    “唉——”陈惜命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茫然与落寞。

    “陈大哥,身体好些了吗?”路过的一个年轻村民扛着锄头向陈惜命打着招呼。

    陈惜命微笑示意,点了点头。

    “那改天一起喝酒吧!尝尝我家妹子的手艺。”

    这个村中的村民淳朴到不真实,才不过两天而已,这些村民便已经将陈惜命等人看成了认识十几年的老友一般。

    陈惜命与那村民告别后,又独自饮起了酒。

    按道理讲,此刻已经活着来到了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不知渊,也即将得到明月花,此刻只剩归途,本该高兴才对。

    但是陈惜命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一直待在这与世无争的不知渊中。

    “陈二叔,回家吃饭了——”远处一个兴奋的童声响起。

    来人正是华源。

    华源叫穆萧萧姐姐,便就随着穆萧萧叫陈惜命陈二叔。

    华源笑着蹦到陈惜命身边,将一块石头扔进水里,荡起阵阵涟漪。

    “陈二叔,在抓鱼吗?”

    “在看鱼。”

    “鱼有什么好看的,吃起来还不都一个味。”

    陈惜命笑着将华源搂到自己身边,摸了摸华源的脑袋说:“小源,你看这水中的鱼多可怜啊。”

    “这些游鱼看似自由自在,但终其一生却都离不开水的束缚,跳不出这天地规矩的条条框框,终究只能随波逐流。”

    华源不解地摇了摇头说:“陈二叔,你说的什么我不太懂啊。为什么要跳出条条框框,既然生下来是一条鱼,那就好好做一条鱼就好了啊。”

    既然生而为鱼,那便随波逐流好了。

    陈惜命笑着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随后陈惜命便陷入了沉默。

    突然童言无忌的华源问了一句:“陈二叔,你是不是喜欢萧萧姐姐啊?”

    陈惜命闻言一滞,皱着眉看向华源问:“为什么这么问?”

    “嘿嘿,我猜的,你看向萧萧姐的眼神很奇怪,就像萧萧姐看你的眼神一样奇怪。”

    华源接着说:“不过可惜的是萧萧姐已经与孟大哥有婚约了,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们更配一些。”

    陈惜命笑了笑弹了华源脑门一下说:“小小年纪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的,只不过你和萧萧姐注定没办法在一起。”

    “为什么?”陈惜命下意识便问了出来。

    华源眨巴着纯净的大眼睛说道:“因为你是萧萧姐二叔啊,你见过二叔娶侄女的吗……”

    华源后面还有很多话,但是陈惜命却都没有听进去。

    此刻仿佛有数百数千甚至是数万柄刀子在无情地扎向他的心,那种痛刻骨铭心,又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华源的后背。

    “圣女娘娘!”华源满脸兴奋。

    “华源乖,我有些话要和你陈二叔聊聊,你先回去吃饭吧。”第五轻尘的声音依然空灵如山间清泉。

    华源对第五轻尘极为尊敬,立刻点头离开,临走之时不忘嘱咐了陈惜命一句:“陈二叔,一定要记得回去吃饭啊。”

    陈惜命面无表情,拾起一枚石子扔进了河水中,头也不回地淡淡地道:“多谢你救了我们。”

    第五轻尘也不生气,只是摇头轻笑,似乎早就习惯了陈惜命的性格脾气了一般。

    “你在苦恼?为情所困?”

    陈惜命不语,只是饮了一大口酒。

    “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自己而活吗?”第五轻尘开口道。

    陈惜命终于回过头,看向第五轻尘反问道:“活在俗世,又如何能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第五轻尘眼含深意地说道:“跳出俗世就好了。”

    陈惜命站起了身,轻哼了一声道:“哼,你们这些世外高人就喜欢故弄玄虚,这世上凡人多如地上蝼蚁,又有几人可以跳出红尘俗世。”

    说完话陈惜命便拂袖离去。

    第五轻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陈惜命猛得转过头,手指指着那条小河,盯着第五轻尘的眼睛道:“就算我陈惜命天生不凡跳出了这条河又能怎样?她却跳不出去,只要还有一条鱼在这河水中,又如何相濡以沫呢?”

    第五轻尘眼波流转,问道:“所以你想好了?”

    陈惜命咬了咬牙,最后叹了一声气,这一声叹息似乎抽走了这位绝世将军浑身的力气。

    “如果抓住不放会遍体鳞伤,那不如早些放手,给双方一条生路,至少还能随波逐流……”

    直到陈惜命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第五轻尘才摇了摇头道:“有些东西是几生几世之前便定好了的,就算你想放手,也放不掉。”

    陈惜命刚刚走到华源家大门口,穆萧萧就迎了上来,一把抱住陈惜命的胳膊说道:“二叔你可回来了,就等你吃饭了。”

    “哦,你们吃吧,我不饿。”陈惜命说着话,竟然直接将手臂从穆萧萧的怀抱里抽了出来。

    说完话便拎着酒壶向自己的房间而去,留下一脸茫然无措的穆萧萧。

    “二叔这是怎么了?”

    临舒也早就已经清醒了过来,拉着穆萧萧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

    晚饭过后,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只有陈惜命还坐在房顶之上。

    只不过他坐的是孟琅的房顶。

    空中繁星点点,孟琅费力地爬上了房顶,拍了拍房顶的灰尘,坐在了陈惜命身边。

    “怎么陈将军,找孟某有事啊?”

    晚饭之前,陈惜命曾经找过孟琅,约定晚间相见。

    陈惜命放下手中的酒壶说:“去河边走走如何?”

    “去河边?那你让我爬上来做什么?再说……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去河边散步有点……有点……”孟琅一脸的诧异。

    “关于萧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陈惜命的这句话一出,孟琅顿时收起了玩世不恭。

    两人从房顶飘然而下,片刻后便来到了村口的河边。

    不知渊的夜宁静而祥和,只有潺潺的水流声和点点虫鸣回荡。

    陈惜命站定脚步,回头望着孟琅问:“你喜欢萧萧吗?”

    孟琅撇了撇嘴说:“谁喜欢那婆娘啊!本少爷是有婚约在身没办法。”

    “那你休了她。”

    陈惜命的语气平淡又认真。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两个男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了许久。

    良久之后,孟琅率先打破沉默说:“原来陈将军喜欢穆萧萧那个丫头啊!”

    “喜欢!”

    出乎孟琅的预料,陈惜命竟然回答得极为干脆。

    孟琅顿时有些慌神,试探着说道:“我说的是男人喜欢……”

    “就是那种男女间的喜欢!”陈惜命打断了孟琅的话。

    孟琅脸色连变,咬了咬牙撇嘴道:“切,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不简单,但是对不起了陈将军,她穆萧萧与我有婚约在身,我是不会放手的!”

    陈惜命的眼神依然很平静:“可是你并不喜欢她不是吗?”

    “我……我……”孟琅被逼无奈,只能说出真心话:“谁说我不喜欢她?我若是不喜欢那个丫头我会替她受那么多苦?”

    陈惜命嘴角微微牵动,冷哼了一声说:“孟公子,我想你应该明白的,所谓婚约在陈某人眼中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你……陈惜命我告诉你,本少爷敬你一路上的照顾,但你别太嚣张!”

    “那婚约乃是我爷爷当年定下的,你陈惜命就算再不可一世,却还是我爷爷手下的兵!”

    陈惜命突然冷笑了起来:“呵呵呵,大将军吗?我敬他,他就是大将军,我不敬他,他不过半截朽木!”

    “你……”孟琅无言以对。

    “别说是你爷爷,我若执意要带走穆萧萧,就算是大秦皇帝秦曜阳在此阻拦,我也敢捅他一个透明窟窿!”

    一语惊天!

    孟琅看着月光下陈惜命的身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片刻后大吼一声:“你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哈哈哈哈——”陈惜命突然仰天长笑。

    随后陡然抓住孟琅的衣领,盯着孟琅的眼睛喊道:“我本无名无姓,被穆萧萧他爹捡到之时尚且无法断定到底是陈国人还是秦国人,若我本为陈国人,你告诉我,我何来大逆不道?啊!”

    孟琅身为大将军之孙,自然也不是无胆无识之人,他心中明白,既然今日陈惜命与他说了这些话,那便绝对无法善了了。

    毫不示弱地看着陈惜命的眼睛,孟琅问道:“那你到底想如何?”

    陈惜命哼了一声松开了孟琅的衣领,说道:“孟琅,你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就只会依靠你爷爷吗?”

    “想得到穆萧萧的话,就堂堂正正地和我打一场,你敢吗?”

    打一场?他陈惜命在战场上绝对就是那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人,和他打一场?除非不要命了!除非是个傻子,是个痴人!

    偏偏此刻的孟琅就是那个痴人!

    陈惜命话音刚落,孟琅已经一拳砸向了陈惜命的面门。

    陈惜命也不躲不闪,任由这一拳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砰——

    哗啦——

    孟琅这一拳直接将陈惜命打进了河水中。

    “姓陈的!老子早就想揍你了,今天你找打就别怪老子手下无情了。”

    说着话,孟琅已经跳进了河水中。

    陈惜命躺在河中,任由河水冲过自己的身体,流过自己的眼前。

    透过清澈的河水,望着满天的繁星,望着如镜的明月,陈惜命仿佛看见了穆萧萧笑着叫自己二叔。

    时间仿佛回到了醉花涧楼下,那个有些莽撞的美丽女孩跌进了自己的怀里,撞落了自己的面具,也撞破了自己封闭了十七年的心门。

    不知不觉,两滴眼泪顺着河水流向远方。

    感受着嘴角的疼痛,陈惜命笑了,笑得很开心。

    就在孟琅来到他头顶之时,陈惜命骤然从河水中跃起,一脚向着孟琅胸口踢去,将孟琅狠狠地踢向了远处。

    陈惜命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哼了一声,向着孟琅大步而去!

第四十八章 归途

    月明星繁。

    孟琅背对着陈惜命坐在河边,肩膀不停地抖着,身上已经被河水浸透。

    陈惜命站在河边的树下望着月亮,满眼的惆怅。

    “孟公子。”

    “叫我孟琅吧。”孟琅依然没有回过身,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陈惜命点了点头说:“好,孟琅。好好对萧萧,若来日萧萧受了一丝委屈,我会杀了你。”

    孟琅轻哼了一声道:“用不着你说,我自会好好待她的。再说,谁敢让那位姑奶奶受委屈啊?”

    陈惜命点头,又说了一句:“以后别去妓院了。”

    “戒了就是。”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背对着背陷入了沉默。

    许久许久,孟琅开口道:“陈将军……”

    “叫我二叔。”

    孟琅那边明显是语塞了片刻,最后叹息一声,极为不自然地道:“好,二……二叔!”

    说出这句话,似乎是抽走了孟琅最后的一丝力气。

    随后孟琅缓缓问道:“你做这些,萧萧知道吗?”

    “她不需要知道,只要她余生幸福平淡便好。”

    孟琅叹息一声,问:“值得吗?你明明喜欢她?”

    陈惜命转过了身体,看着孟琅的背影道:“孟琅,你我都清楚,人活在世身不由己,我毕竟是萧萧的二叔。”

    “我挡得住百万雄师,却挡不住那悠悠众口!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

    孟琅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声道:“你陈惜命也有害怕的事?管他是王公贵胄,还是平民百姓,一枪下去,不闭嘴也闭嘴了。”

    陈惜命瞥了一眼孟琅道:“杀得完吗?就算我不怕,难道让萧萧余生岁月都活在白眼中吗?”

    “那口诛笔伐的威力可是要远远胜于我的雪狼卫!”

    孟琅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所以你早就想好了要把萧萧让给我?”

    “不是让,是交给你。”

    孟琅猛得转过头,近乎咆哮地喊道:“那你他娘的还打我一顿干什么?”

    借着月光,孟琅此刻的模样已经完全显露,怎一个惨字了得。

    鼻青脸肿,眼眶淤青,嘴角处甚至还滴着血,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孔此刻简直面目全非。

    陈惜命哼了一声,冷声道:“单纯就是为了……爽!”

    说完话,陈惜命转身离去。

    身后孟琅大喊出声:“陈惜命,你个老变态——”

    “叫二叔。”

    “叫个屁!”

    唰——砰——

    一柄银色的飞刀擦着孟琅的头皮而过,狠狠地扎进了一旁的树中。

    孟琅眼神陡然大变,下一刻扯着脖子喊道:“二叔!”

    ……

    就在孟琅与陈惜命“打斗”之时。

    村中华源家中。

    第五临舒盘膝坐在窗口,身前放着一张七色的纸。

    突然,第五临舒猛得张开了双眼,下一刻,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所有的鲜血都喷在了那张七彩的纸上,在其上显出了一个极为不规则的形状。

    临舒脸色苍白,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一手支撑着身体,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下一口鲜血随时会喷出一般。

    但是此刻临舒精致的小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如空中明月一般动人。

    忽然,一道身影飘然出现在临舒的窗前。

    “你这又是何必呢?”声音极为空灵,正是第五轻尘。

    临舒摇了摇头,手指在空中写出了几个字:“萧萧姐是好人。”

    第五轻尘摇了摇头说:“临舒,天机神秘莫测,若是命中注定,就算你不去窥探,命运也会沿着既定的路前行。”

    “若是有人执意逆天改命,你我都无能为力。”

    临舒笑着写下了一行字:“我想知道他们最后会怎样。”

    “那你看到了你想看的结果了?”

    临舒微笑点头。

    片刻后,第五轻尘又问道:“想好了?要随他们出去?”

    第五临舒轻轻点头,眼中带着坚定。

    第五轻尘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为什么偏偏是你遇到了那个人呢?有机会去一趟浩渺湖吧,那里有人可以治好你的舌头。”

    第五轻尘说完话便飘然离去,临走之时又嘱咐了一句:“临舒,天机不可轻窥,日后应收敛,就算窥得天机,也切不可违,否则你会死的。”

    “谨记……”

    ……

    因为孟琅的“重伤”和临舒的虚弱,众人只能又多在不知渊待了一段时间。

    不过这段时间众人也只是在村中住着,却并没有接触到不知渊最神秘的地方。

    五天之后,众人站在村口。

    第五轻尘站在众人面前,伸手交给了竹落雨一个布囊。

    “这就是明月花的种子,只要月圆之夜将其种在土中,一个月后便会开花了。”

    竹落雨满眼感激地接过种子,手指都因为激动而颤抖。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是得到了明月花了。

    第五轻尘轻轻开口道:“明月花长在不知渊的外面,本来是需要你们从山壁爬上去自己取的。”

    “不过看在临舒的份上,我就破例给你们了。”

    竹落雨是个明白人,立刻来到临舒身前躬身道:“竹某多谢临舒妹妹。”

    随后转向第五轻尘道:“圣女您请放心,日后只要临舒有需要,竹落雨万死不辞。”

    穆萧萧也笑着拉着临舒的手。

    第五轻尘转身而去,淡淡地道:“不要轻言生死,若是你死了,那取这明月花又有什么意义呢?随我来吧。”

    竹落雨闻言一滞,又向着第五轻尘深深鞠了三躬。

    突然第五轻尘停下了脚步,,转头笑道:“忘了提醒,明月花的种子有剧毒,切记不可入口!”

    说完话有意无意地瞟了孟琅一眼,惹得孟琅一阵尴尬的咳嗽。

    众人随着第五轻尘而去,陈惜命却始终与穆萧萧保持着距离,这令穆萧萧皱眉不已。

    倒是孟琅,与穆萧萧走得格外近了些。

    只是此刻孟琅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褪去,穆萧萧询问过孟琅好多次他到底是如何弄得如此狼狈。

    孟琅却只是说梦游掉进了山沟里摔的。

    对于这个说辞,穆萧萧从未信过。

    不过片刻之后,众人便来到一处山壁旁,山壁之上有一个不小的山洞。

    第五轻尘向着几人说道:“诸位,我便就送到这里了,从这山洞出去便会到那片冰原,之后能不能活着走过你们来时的路,就要靠诸位的造化了。”

    几人一一向着第五轻尘告别后,便依次走进了山洞之中。

    山洞外第五轻尘的声音传来:“陈将军,还望您多多照顾临舒。”

    陈惜命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头。

    “另外,若是到了那雪山之顶遇见百一书的尸骨,替我和他说一声。”

    “就说他将他的朋友忘在了冰原之下,小里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陈惜命终于开口回了一句:“放心,我定会转达到的。”

    几人的身影随后逐渐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关于临舒身世,穆萧萧这次也了解了大概。

    就如陈惜命所说,临舒在某种意义上说,其实就是草原上的巫者。

    巫者向来神秘莫测,且万中无一,草原各个部落无论大小皆有属于自己部落的巫者,用于祭祀。

    但大部分的巫者只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正真的巫者少之又少,而所谓的巫术也正是从不知渊传出去的。

    不知渊遗民乃是明月古国的后代,而两千年前的明月古国有着其特殊的文明。

    其中以两大姓氏为首,分别是皇权掌控者的“华”姓,与神权掌控者的“第五”姓。

    第五一族天生蓝眸,其族内有着特殊的修炼之法,也就是俗世眼中的修行。

    其中会有少部分第五一族的族人会在人生的某一时刻觉醒一种能力,传说可以预见短暂的未来。

    而临舒与第五轻尘就是这一类特殊的人。

    如华源所说,不知渊并不是完全封闭,每年都会有渊中人进入中原。

    临舒的父母正是这一类人。

    不幸的是临舒的父亲后来不知去向,而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在临舒九岁那年,她的母亲积劳成疾死在了草原上。

    临舒无亲无故,就此流落草原。

    越是知道这些,穆萧萧就越是心痛。

    若是临舒真的可以预见短暂的未来,那当初她被那残忍的西北军割掉舌头之前,将会承受何等煎熬恐惧啊!

    ……

    几人在山洞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

    当阳光伴随着冷气一起包裹住众人身体的时候,几人知道,终于回到了那片冰原。

    穆萧萧长出了一口气道:“终于要回去了,希望归途一切顺利吧!我似乎已经看到了美食在向我招手了。”

    孟琅忍不住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万一我们倒霉和那个百一书一样死了怎么办?”

    穆萧萧轻哼道:“乌鸦嘴,有我二叔在你就放心吧。是不是啊二叔?”

    说着话,穆萧萧看向了陈惜命,但是陈惜命却表情极为冷漠。

    淡淡地说道:“生死无常,听天由命吧。”

    说完话,陈惜命也不看穆萧萧一眼,当先迈步而去。

    留下穆萧萧一脸茫然。这几天她总有一种感觉,陈惜命似乎在有意地疏远她。

    孟琅来到穆萧萧身边,笑着说:“走吧,你二叔不要你了,你未婚夫我可以保护你啊。”

    也许是当纨绔子弟时间太久,孟琅无论说什么话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穆萧萧噘了噘嘴说:“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孟大少爷!别到时候吃金牙还要我们救你。”

    孟琅满脸的尴尬叹气道:“看来这颗金牙成了本少爷这辈子无法抹去的污点了。”

    由于这条路来时已经走过一次,所以回去的时候几人都准备得很充分。

    行至最后一座雪山顶的时候,足足要比来时快了两天的时间。

    日落西山,天光渐暗。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有意安排,今夜几人只能再次与百一书同居一室了。

第四十九章 破镜难圆

    雪山上的夜一如既往的冷,更冷的却是人心。

    穆萧萧蜷缩成一团,靠着山洞的石壁久久无法入睡。

    就在刚刚,穆萧萧十分自然地向陈惜命怀里靠去,就如来时一路上的每一个夜晚一般。

    但是这一次,陈惜命拒绝了。

    穆萧萧心中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位二叔与自己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石床上,孟琅依然紧紧挨着百一书的白骨呼呼大睡。

    洞口处风声呼啸,雪花依稀可见。

    突然,穆萧萧听到了人起身的声音。

    偷偷看去,发现陈惜命竟然起身向着山洞深处的另外一个洞口走去。

    穆萧萧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向来是一幅飒爽英姿,扭扭捏捏不是她的性格。

    敢爱敢恨才是穆萧萧的真性情。

    咬了咬牙,穆萧萧决定要去向陈惜命问个明白。

    就算是做错了什么而惹得那位将军不高兴,也该让自己错个明白。

    想到做到,穆萧萧起身随着陈惜命而去。

    就在穆萧萧走向山洞深处的时候,一直熟睡着的孟琅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

    随即再次睡去。

    今夜的风格外的大,寒风如刀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穆萧萧站在洞口向着陈惜命望去,此刻的陈惜命正抬首望着满天风雪。

    饶是那如刀的风,如剑的雪却也无法动摇那挺拔的身影分毫。

    “怎么不回去睡觉?”陈惜命硬朗的声音随着寒风飘进穆萧萧的耳中。

    穆萧萧闻言慌了一下,随即故作镇定地道:“二叔不是也没睡吗,在想什么?”

    陈惜命缓缓转过身子面向穆萧萧,脸上的冷峻比这雪顶之风犹有过之。

    那冰冷的目光看得穆萧萧浑身不自在。

    穆萧萧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心中却在暗暗给自己打着气:“穆萧萧,别怕,想问什么大胆问出来。”

    “萧萧。”

    “啊?”还没等穆萧萧问什么,陈惜命却已经率先开口。

    “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说着话陈惜命已经一步步走向了穆萧萧,最后与穆萧萧仅仅一步之隔。

    陈惜命那高大的身影正正好好地为穆萧萧挡住了凛冽的寒风。

    哪怕是心中打定主意要彻底断了穆萧萧的念想,但是陈惜命还是忍不住要护着穆萧萧。

    两人四目相对,口鼻处的呼气在空中散成阵阵白雾,飘于雪顶,化成了不同的形状,似桃花,也似雪莲。

    穆萧萧心中小鹿乱撞,红晕不知不觉已经漫上了脸庞。

    望着那张吹弹可破的美丽脸庞,陈惜命的心弦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用力咬了咬牙,尝试了几次之后,这位手下亡魂无数的西北第一将军终于开了口。

    “那面具还给我吧。”

    “嗯?”穆萧萧表情顿时凝固,她真想自己此刻是听错了。

    陈惜命又复述了一遍:“我说那面具,还给我吧。”

    哪怕风雪再大,可是此刻陈惜命的声音却是如此的清晰,字字扎进穆萧萧的耳朵中,也扎进穆萧萧的心中。

    朱唇颤抖了几次,穆萧萧终于是问道:“为……为什么?”

    陈惜命的表情变得异常冷硬:“只带半张面具的雪狼将军是不完整的,回去之后你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这半张面具在西北还有些用处,可是真的回了昊京城,便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既然你留下无用,不如还给我。”

    “为什么?”穆萧萧又问了一遍。

    陈惜命回道:“我刚刚不是已经解释……”

    没等陈惜命说完话,穆萧萧猛得退后了一步,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么对我?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可以要回去?”

    看着穆萧萧此刻的模样,陈惜命的心再次颤了一下,但终究是冷笑了一声道:“不是送,是借你的,借的东西自然要还!”

    穆萧萧强忍着,强忍着,终究是没有忍住,一缕清泪划过脸颊,滴在雪地上,绽放出一朵不知名的花。

    眼中流着泪,嘴角却带着笑,穆萧萧盯着陈惜命问:“借的东西要还,那偷的东西你还不还?”

    “我偷了什么?”陈惜命依然语气冰冷。

    穆萧萧抿了抿嘴,那句偷心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爱情面前,矜持有时候显得尤为可笑。

    它就像一个头顶神环的无常鬼,捉弄这世上那些习惯缄默的可笑痴人。

    你不说,我也不会问,爱情自然也不会贱到主动牵起两个人的手。

    也许在你等着对方开口的时候,对方也在等着你开口,等啊等的,便曲终人散了。

    穆萧萧咬了咬嘴唇,强行止住自己的眼泪问:“我若是不还呢?”

    陈惜命似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我戴着那面具杀过太多的人,所以那面具戾气太重,回了昊京城你便要结婚了,大喜的日子那面具留在你身边不吉利。”

    穆萧萧目瞪口呆地看着陈惜命,没等她问出口,陈惜命却已经继续说道:“孟琅人虽然花心了些,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嫁过去以后他一定会对你好的,你爹也可以安心了……”

    穆萧萧突然打断陈惜命的话问:“那二叔呢?你安心吗?”

    陈惜命短暂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和孟琅在一起吗?二叔真的想让我嫁给孟琅吗?”穆萧萧追问。

    “嗯。”陈惜命只是回应了这一个字。

    穆萧萧眼中泪水决堤,点了点头道:“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穆萧萧猛得从怀中摸出了半张画着雪莲花的面具,用力砸向了陈惜命。

    最后大喊了一声:“陈惜命,你混蛋!”

    声音在雪山顶久久不绝,庆幸的是这次并没有引起雪崩。

    山洞之中竹落雨听到喊声猛然坐起了身,向着穆萧萧与陈惜命所在之处望去。

    身旁一只雪白的小手轻轻拍了竹落雨一下,是第五临舒。

    临舒轻轻摇了摇头,竹落雨了然,再次睡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石床上,孟琅依然熟睡着,鼾声如雷。

    片刻之后,穆萧萧跑着冲回了山洞之中,将自己整个人蜷缩进了一卷狼皮之内。

    抽泣声若有若无,伴随着孟琅那久久不绝的鼾声。

    山洞外,陈惜命呆呆地站在风雪之中,任由风雪在脸上荡出一道道红痕。

    此刻这雪顶上,风雪中,再也没有了那位不可一世的雪狼将军,就只剩下了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若一只离群的南飞雁,滞留在了北方的寒冷之中。

    落寞且凄凉……

    许久之后,脸庞微热。

    陈惜命抬手抹去那自眼角而下的一滴清泪。

    “哼!”似自嘲一般地轻哼了一声,陈惜命看了看手上的半张面具,有将自己的那半张面具与之靠在一处。

    可是这面具却再难完整如初了。

    这世上终究破镜难圆,旧梦难续……

    忽然间,陈惜命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一块光秃秃的山岩。

    在那里曾经生长着一株胜雪的莲花,就如此刻陈惜命手中面具之上的莲花一般无二。

    捏了捏拳头,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头升起,陈惜命眸若冷电地看向山洞,轻声道:“若你日后负了萧萧,我会让整个孟家人替你的罪过赎罪!”

    话音未落,陈惜命已经腾身而起,手中长剑在空中带起道道寒光。

    待陈惜命落地之时,那原本应生长着雪莲的山岩之上已经多了一朵石莲。

    剑是从不知渊带出来的,本是用来防身用的,却用来反伤了自己。

    山洞之中,本该熟睡的孟琅猛得打了个寒颤,那伪装出来的鼾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这一夜,穆萧萧,陈惜命,孟琅,无一入睡。

    待天明之时,一切却又似乎回到了正常。

    眼前依然是漫漫归途,身边依然是旧识故人,不同的是再也听不见那一声声“二叔”了。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几人终于是下了这最后一座雪山。

    望着渐渐远去的雪山,几人都是恍若隔世。

    这一路经生经死,着实不易。

    竹落雨仰天长叹一声:“终于是从那绝地活着出来了。”

    最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春雪等着我!”

    孟琅不合时宜地插嘴道:“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也该去醉花涧逛逛了……”

    突然间,孟琅觉得背脊一寒,似有两柄刀子抵在他的后心一般,

    是陈惜命在看着孟琅。

    “咳咳,我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好去的,咳咳……”

    几人又行进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是走出了连绵起伏的雪地丘陵。

    此刻已经进入了那片荒原的边缘,眼前也终于没有了那满眼的白色,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枯黄。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

    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背风处,几人稍事休息。

    穆萧萧捧着一杯热水轻轻抿着。

    杯子是孟琅用木头做的,水也是孟琅刚刚在火堆上烧的。

    孟琅一边向着火堆添柴,一边抱怨:“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急什么?很快就要回去了。”穆萧萧说完话,用手拄着自己的下巴又说道:“过了这么久了,那窝小狼应该已经长大了吧?”

    穆萧萧所说的是来的路上她亲手接生的那一窝小狼,它们的父亲乃是一匹孤傲伟大的黑狼。

    孟琅开玩笑道:“也许已经被吃没了也说不定。”

    穆萧萧气得扔过去一块石头,皱眉道:“你上辈子是地狱的牛头马面吗?怎么这么坏呢?”

    “男人不坏,女人不……”

    一个“爱”字还没有说出口,一旁的陈惜命却猛地站起了身看向远方。

    “怎么了陈老大?这么吓人?”孟琅忍不住问。

    “嘘——”陈惜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嘴角带起了一抹微笑。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陈惜命第一次露出笑容。

    “它来了!”

    陈惜命话音未落,远处一声长嘶响彻荒原,若龙吟,若虎啸,若狮吼一般。

    远处月光下,一道泛着银白色光芒的身影疾驰而来。

    马蹄声阵阵,白玉光莹莹!

    陈惜命飞身而起,冲向了那道银白色的光芒!

    所来正是照夜玉狮子——霜月!

第五十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几个月不见,霜月依然健壮如初,丝毫没有一点消瘦。

    陈惜命摸着霜月的鬃毛,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老伙计,还好吗?”陈惜命将头与霜月相抵,喉咙处一阵发紧。

    这位几乎是天下第一的将军此刻见到故识亲人,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宣泄悲伤的地方,心中的悲意不免泛出。

    最怕铁汉柔情啊!

    下一刻,陈惜命长啸一声翻身上马,就欲纵马而去!

    突然霜月停了下来,竟然一步步走到了穆萧萧面前。

    穆萧萧愣住了,陈惜命也愣在了马上。

    宝马通人性,许是还记得陈惜命带着穆萧萧纵马草原的情景。

    穆萧萧想要伸手抚摸霜月的大头,但是手还没伸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转头看向别处,故作镇定。

    陈惜命微微皱眉,轻拍了一下霜月的脖子道:“霜月,走!”

    霜月不再迟疑,前蹄扬起,若一阵银白色的旋风一般向着远方吹去。

    一骑绝尘,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孟琅喝了一口水说道:“果然是好马啊!这陈老大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说完话孟琅便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此刻的穆萧萧正痴痴地望着陈惜命消失的方向。

    晚来风急,吹乱了穆萧萧额前的秀发,也吹乱了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孟琅的嘴角忽然带起了一抹弧度,似在嘲讽,不过嘲讽的究竟是谁便不得而知了。

    情到深处,孟琅竟然猛得举杯一饮而下!

    穆萧萧正望得出神,耳旁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啊——烫死老子了!”

    穆萧萧不可思议地看着孟琅扔在地上的木杯,忍不住道:“孟琅,你……你疯了吗?这是刚烧开的水吧?”

    孟琅深深地喘了几下,一脸苦涩地道:“我忘了,这都是在醉花涧养成的毛病。”

    “什么毛病?”竹落雨饶有兴趣地问道。

    “举杯必须干啊……”

    ……

    这一夜穆萧萧又是彻夜未眠,因为陈惜命竟然真的一夜未归。

    天边渐亮,竹落雨已经在收拾行囊了,忍不住向着已经起身的穆萧萧问了一句:“萧萧,陈将军他?”

    “不知道,懒得知道。”

    穆萧萧说完话便转过身去,不让竹落雨看见她的表情。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极富节奏的马蹄声。

    穆萧萧在听到马蹄声的时候猛得转过了身子,直到她终于又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悬了一夜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可以离去,但请别不辞而别。

    陈惜命不仅是回来了,竟然还带着几匹健壮异常的骏马,只是这些马并没有缰绳。!

    孟琅被马蹄声惊醒抬眼望去,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道:“我靠!这……陈老大的马在荒原成家了吗?”

    “吁——”

    陈惜命翻身下马来到几人身前道:“熟悉吗各位?”

    竹落雨惊声道:“这是我们的马!”

    没错,这些马正是当初几人进入雪地之时所放归山林的那几匹。

    当初雪地难行,不适合马匹行进,所以便放马于野,为了还这些马真正的自由,所以当初放马之时去了它们的缰绳。

    孟琅一步步走到那些马身前说:“乖乖,这些马也太有灵性了,竟然在等着本少爷回来,不行,要感动哭了。”

    陈惜命却毫不客气地道:“是霜月留住了它们,否则这些马恐怕早就奔回草原了。”

    竹落雨也惊叹:“照夜玉狮子不愧是万中无一的神马,竹某佩服!”

    “佩服一匹马?”孟琅歪着头问。

    霜月突然就在孟琅耳边长鸣了一声,吓得孟琅一激灵。

    赶紧对着霜月拱手道:“佩服佩服,孟某也佩服还不行吗?”

    有了马,这一路便要轻松得多了。

    数日后,几人终于再次进入了秦国西北的那一片熟悉的草原。

    此时正是末冬时节,草原上的冬天又较比于中原地区要长一些。

    所以此刻虽然是进了草原,但地面之上却依然不见翠绿。

    之所以判断出是到了草原,是因为五人望见了那一片片一排排的草原大帐。

    五人听着远处的牛羊之音,听着那些草原人的吆喝声,不由得恍若隔世。

    那些以往艰涩难懂的草原语此刻却仿佛是变成了一首首民间小调,一曲曲动人的歌谣。

    “竹大哥,我们马上就要回秦国了,你马上就要见到春雪姐了!”穆萧萧骑在马上,眼含笑意。

    “是啊!很快就要见到春雪了,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忽然,竹落雨又道:“但是却还不够快,我现在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与春雪分别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穆萧萧掩嘴轻笑:“嘻嘻,竹大哥你好酸啊!”

    竹落雨也失声笑了起来,片刻后收敛笑意,对着几人拱了拱手。

    “诸位,这一路来几位的付出,竹某铭记于心,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的。”

    “但请恕竹某自私,竹某恐不能与各位同行了。”

    余下四人皆是满脸诧异。

    竹落雨深吸了一口气道:“一日见不到春雪,我便一日难安,所以我想尽快回到昊京城。”

    穆萧萧冰雪聪明,一下就猜到了竹落雨的意思。

    “竹大哥,你想从乐羊国回去是不是?”

    竹落雨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虽然从此处走原路会更快到达秦国。但别忘了,昊京城在秦国中央,而秦国严格说来是一个南北狭长东西窄的国家。

    最为主要的是,在乐羊国与东宫国的交界处有一条大河,可以直接通到昊京城外。

    便是那条揽月河的主脉望川河了。

    此时正刮着东风,所以从水路去往昊京城极快。

    而且人在船上,船只不是马匹,不必休息,这一路便可以不分昼夜地行进了。

    穆萧萧突然眼中绽放光彩道:“其实我也早就想去乐羊国和东宫国逛一逛了,不如我陪着竹大哥同行可好?”

    竹落雨神色感激,刚要说什么,孟琅也道:“游山玩水,妙哉啊!而且听说乐羊国的北方姑娘可是个顶个的赛仙女,想想就……”

    孟琅还想说下去,却突然看见了穆萧萧嫌弃的眼神。

    这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临舒也是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穆萧萧一眼,意思很明显,穆萧萧去哪她便跟着去哪。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冷硬的声音响起:“诸位,军务繁忙,我便不随着你们去乐羊了,保重。”

    听到最后的一句保重,穆萧萧的身子明显是僵硬了一下。

    竹落雨察颜观色,急忙道:“这一路多亏了陈将军的照顾,否则竹某根本得不到这明月花。”

    “陈将军,受竹某一拜!”说着话竹落雨已经下马躬身。

    陈惜命任由竹落雨拜向自己,淡淡地道:“我的家在西北,我儿子陈晨也在西北,我的兄弟们也在西北,所以陈某这便告辞了。”

    说走就走,雷厉风行。

    孟琅与临舒也向着陈惜命辞别,唯有穆萧萧没有任何表示。

    陈惜命似在等着穆萧萧一般,穆萧萧也似在等着陈惜命一般。

    两人就这样等啊,等啊,却是一声不语。

    孟琅在穆萧萧身后,多少有些心虚,最后忍不住轻轻碰了穆萧萧一下。

    穆萧萧经这一提醒,终于是说出了两个字:“保重。”

    但是却终究没有喊出一句:“二叔!”

    陈惜命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拨转了马头。

    穆萧萧亦是拨转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也许心还连着心,但是此刻背却对着背。

    终于就在两匹马要狂奔之时,陈惜命突然转头叫了一声:“萧萧!”

    穆萧萧猛得回眸,四目相对依如过去的每一次。

    “什么事?”

    “没什么……”

    “哦……”

    此一回眸也许便是一别经年啊!再相见便不知是何时了。

    人海茫茫,有些人一转身或许真的就是一辈子。

    有些人与你擦肩而过,而你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也许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那张脸。

    陈惜命走了,骑着他那匹万中无一的照夜玉狮子走了。

    而穆萧萧等人则继续向着乐羊国的方向而去。

    ……

    这片草原与乐羊国接壤的边境不算短,加之四人都穿着当初金狼王送的草原衣服,所以没用多久也没受到什么阻拦,四人便穿过了草原来到了乐羊国边境线。

    连日的奔波终于是减缓了穆萧萧心中的悲意,这些天以来也终于开朗了一些。

    骑在马上,穆萧萧向竹落雨问道:“竹大哥,乐羊国的边防军队会放我们进乐羊国吗?”

    竹落雨道:“放心,乐羊国每年与西北草原的商贸交易不算少,我们扮做商人,应该很容易通过盘查的。”

    说到这里竹落雨神秘地笑了笑说:“而且,我这小医仙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我不单单只救过秦国的皇后公主,这乐羊国皇室多少与我也有些交情。”

    穆萧萧满脸崇拜道:“竹大哥你好厉害啊!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竹落雨郑重其事地说道:“萧萧,你医术造诣与学医天赋,是我所见之人中最高的,我今日断言,几年之后,你穆萧萧定会医名满天下的。”

    “这世界上将会多一名女医仙了。”

    穆萧萧被竹落雨说得不好意思,眼睛却已经笑成了两道月牙,道:“嘻嘻,竹大哥谬赞了,我和竹大哥比还差得远呢!这世界上也只有竹大哥你才配得上医仙的称号。”

    孟琅终于是听不下去,捂着耳朵道:“两位能不能别商业互捧了,再说下去估计哑巴都要开口抗议了。”

    话音刚落,孟琅猛得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看向第五临舒道:“那个……那个临舒,我不是指你,你……你别多心!我这张嘴想到什么说什么……”

    看着孟琅的样子,临舒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穆萧萧没好气地道:“我若是有一天医术大成,一定第一个先治好你这张嘴!”

第五十一章 璟公主

    “站住!”

    一声断喝响起,一个身穿铁甲虎背熊腰的军士迈着大步走到了穆萧萧几人身前。

    竹落雨立刻下马赔笑道:“不知这位军大哥有什么吩咐?”

    那壮汉眉毛一挑,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说:“你喊谁大哥呢,俺今年才十六岁!”

    此言一出,穆萧萧几人都是一脸诧异,眼前的壮汉浓眉大眼,但却是满脸络腮胡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少年郎啊。

    似乎是看出了几人的意思,那壮汉尴尬地咳嗽一声道:“咱家吃得好,长得着急,你们有意见吗?”

    “军大……人说笑了,我们怎么敢有意见。”竹落雨险些再次说走嘴。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来我乐羊国又是准备做什么?”

    没错,此刻穆萧萧几人已经来到了乐羊国的边关。

    对于草原人,秦国防备颇深,单单在西北便驻扎了十五万大军。

    而乐羊国驻扎的军队便要少上许多了,毕竟从国力上,乐羊远远逊色于天下第一强国的秦国。

    除了国力以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乐羊国地处东北,天气严寒,多山地丘陵。

    而草原上的牛羊马匹正是乐羊国所需要的,因此与草原人之间的贸易便显得尤为重要。

    但是与此同时,乐羊国又严令商队不准向草原出售金属铁器。

    草原之上盛产好马,也盛产骑兵,但是唯独缺少铁矿,这便制约了草原军队的发展。

    就算乐羊国的皇帝再昏庸,也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

    何况据传闻,乐羊国二十年前登基的小皇帝乃是乐羊建国至今最贤明睿智的君主。

    之所以称之为小皇帝,是因为当年先皇暴毙,新皇被迫登基之时尚且只有十五岁。

    这已经是乐羊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皇帝了。

    竹落雨赶紧笑道:“回大人。我们是乐羊国的商人,家父经商多年,无奈家道中落,赔光了家中所有钱财,而且还负债累累。”

    “我们兄妹不想眼看家族破败,便瞒着父亲想去草原做些草药生意。”

    “本来听说金狼王庭的大王一直在收购各种名贵草药,便决定去碰碰运气,可是哪曾想天不遂人愿,苍天睁眼却偏偏玩弄世人……”

    竹落雨声情并茂地讲着,脸上一副壮志难酬,满心悲愤的表情。

    看得身后孟琅一个劲撇嘴,凑近穆萧萧耳边小声嘀咕:“这家伙不去唱戏白瞎了。”

    孟琅口中呼出的灼热气流打在穆萧萧的耳垂上,使得穆萧萧一阵不自在,赶紧推了孟琅一下说:“闭嘴!”

    而此刻那个壮汉却一脸不耐烦地对竹落雨说:“打住,说事儿就说事儿,别和俺扯那些没用的。”

    竹落雨被呛了一句顿时尴尬,干笑了两声才说道:“我们兄妹走错了路,绕过了金狼王庭进了西北沙漠,却遇到了马匪劫走了所有货物。”

    “我们也是侥幸遇到了草原军队才得以活下来的。”

    那军士眉毛挑了挑问道:“哦?那俺问你,你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马匪啊?”

    “差不多一个月前。”

    壮汉军士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刀指向了竹落雨的脑袋说:“撒谎也不打个草稿!”

    竹落雨惊诧,他自问所说天衣无缝啊,怎么会被眼前这个有些木讷的壮汉给看出破绽呢?

    壮汉撇嘴道:“告诉你,几个月之前那片沙漠上就已经没有马匪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穆萧萧闻言也是一愣,在马上道:“军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有马匪的!”

    “编,接着编!那片沙漠的所有马匪都已经被秦国的雪狼将军给杀光了!”

    几人都是一惊,就听那壮汉接着说:“听说是有一股马匪绑了雪狼将军的外甥女,不对,是女儿,也不对,好像是情人……”

    “总之吧,人家冲冠一怒为红颜,把马匪杀了个片甲不留,听说鲜血把沙子都染红了一大片啊!”

    “你们又去哪遇到的马匪?说,到底是什么人?”

    穆萧萧坐在马上整个人已经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的是哪般红颜,不就是自己吗!

    原来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多日来被埋藏的心结再次被抛到了明面上。

    竹落雨无奈,陈惜命所做的一切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等这件事传开的时候,他们已经上路去寻找明月花了。

    “看你们就不像什么普通商人,更不像乐羊国的人,乐羊国就没有蓝眼睛的姑娘!”

    竹落雨暗叹一声:“百密终有一疏啊,怎么就把临舒给忘了呢?”

    没有办法,竹落雨只好用出了自己的底牌。

    袍袖微动,一枚小巧精致的令牌出现在了竹落雨手中。

    壮汉接过令牌,一看之下顿时大喊出声:“哎呀俺的娘呀!”

    “嘘——”竹落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过关进城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说着话恭恭敬敬地将令牌递了回来。

    竹落雨笑着接过令牌,招呼其他几人上马离开。

    过了这边关不远,纵马骑行大约半天的路程,便有一座乐羊国的大城。

    城名奉顺。

    奉顺城地处乐羊国北方,天气较为寒冷,此时节屋檐之上尚能看见一块块残雪。

    孟琅骑在马上好奇地问道:“竹子,你手里的令牌到底是谁的?怎么那么管用?”

    竹落雨闻言苦笑了一声道:“唉,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那令牌我是真的不想用啊。”

    随即竹落雨解释道:“两年前,我来到乐羊游历,正赶上乐羊皇宫帖皇榜招医,我便一时兴起去给乐羊国的公主治了个病,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穆萧萧问道。

    “她竟然看上我了!”

    几人皆惊,看着竹落雨不知说什么好。

    尤其是孟琅,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了。

    孟琅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竹落雨问:“你竟然没同意?”

    竹落雨摇头轻笑说:“我一心只有春雪,怎么会答应她呢?临分别时她便给了我那块令牌。”

    孟琅用力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仰天长叹:“我的天啊,你竹落雨真是条汉子啊!”

    穆萧萧在一旁没好气地道:“孟琅,看那样子你倒是觉得挺惋惜的。”

    “当然惋惜了!”

    孟琅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一声极大,引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穆萧萧咳嗽一声,小声问:“你这么想当驸马?”

    “当然……当然不想了。”孟琅话到嘴边临时变口。

    穆萧萧却是故意道:“那下次见到秦凰我可要好好帮你说说,争取让你早日休了我。”

    孟琅叹了一口气道:“你想得美,我才不休你呢?再说秦凰和乐羊国公主意义能一样吗?”

    穆萧萧闻言不解道:“听你那意思我们大秦嫡公主殿下还不如乐羊国公主了?”

    孟琅脸色骤变道:“你想谋杀亲夫吗?这话你也敢说?秦凰乃是天之骄女,人家生下来的时候天上都冒光!天底下有几个女的能比得了她啊?”

    “那你的意思是?”

    孟琅看了一眼竹落雨,又看向穆萧萧问:“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穆萧萧更加疑惑。

    孟琅叹气道:“没事别总摆弄瓶瓶罐罐,也关心一下天下大事啊!”

    这句话很像穆威当初对穆萧萧说过的话。

    随后孟琅解释道:“娶了秦凰,充其量只能是天下第一驸马爷,她还有那么多哥哥呢!而若是娶了乐羊公主,意义就大为不同了。”

    “乐羊国皇帝虽然乃是当世公认的明君,这话有些对大秦皇帝不敬了,但是乐羊皇帝却有一个毕生遗憾,他膝下无子!”

    此话一出,穆萧萧心中便明白了,也就是说没人继位啊!

    孟琅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才接着说:“而且女儿也就只有一个!你想想这以后皇位传给谁?这便不言而喻了,娶了乐羊公主能得到什么还用我说吗?”

    “估计乐羊皇帝应该是天下最敞亮的岳父了,嫁妆是整整一个国啊!”

    穆萧萧震惊,再次看向竹落雨时眼神也变得不同了,她打心眼里钦佩竹落雨。

    能抵住此等诱惑的,天下少有啊!

    想了一下,穆萧萧不解道:“可是乐羊皇帝正值壮年,还可再生啊?”

    说出这句话,穆萧萧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孟琅却摊了摊手说:“和谁生?能生不早生了吗?据说乐羊皇帝后宫妃嫔佳丽不在少数,一个两个还有情可原,但是若是数十妃子都没怀上,证明什么?”

    穆萧萧愣了一下,磕磕巴巴地道:“证明他……”

    孟琅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可以传位给他的兄弟啊?”穆萧萧又问。

    孟琅突然笑了,说:“问题就是,老天爷对于姓乐羊的似乎格外照顾,乐羊皇帝这一代也就他那一根独苗,想传只能传给表兄弟,换做是你,你舍得?”

    穆萧萧无语……

    进城后,几人找了一间最大的客栈住下,好好清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又找了一家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丰盛到奢侈的大餐。

    好好享受了一番。

    至于花费根本不用考虑,除去穆萧萧和临舒,剩下二位哪个不是挥金似土的主儿啊?

    用孟琅自己的话说:“少爷我撒的钱足够给昊京城所有青楼里的姑娘们镶一口金牙了。”

    等几人吃饱喝足之后,已然日落西山。

    几人刚刚走到客栈门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本应该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却显得异常宁静,最关键的是客栈门口正有四名手握长刀的军士分两侧守卫。

    这四人都是人高马大,气质不俗,绝对不是普通的军士。

    一人迎着竹落雨走了过来,朗声问道:“请问阁下可是竹神医?”

    “正是竹某。”

    那人立刻面露恭敬,躬身行了一礼,道:“我家主人已经在客栈内等您多时了。”

    竹落雨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道:“敢问你家主人是?”

    “璟公主……”

第五十二章 风起云涌

    乐羊国皇帝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正值芳华。

    其复姓乐羊,单名一个璟字。

    据民间传闻,乐羊璟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文韬武略亦多有涉猎,乃是一代奇女子。

    至于其相貌自然不必多说,皇室子女又有哪一个长得差呢。

    民间百姓有好事者曾为天下几国的奇女子大致排了一下名次。

    秦凰作为大秦嫡公主,降生之时瑞霞漫天,金凤南飞,被世人誉为雏凤,她自然是毫无争议地高居榜首。

    而比来比去,似乎也就只有这位璟公主可以与秦凰相媲美了。

    此时此刻,这位天下第二的女子就坐在穆萧萧几人面前,笑盈盈地看着竹落雨。

    与想象中的样子不同,乐羊璟没有秦凰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反而是有些俏皮可爱。

    一双眸子似水柔,两点梨涡迷人醉。

    乐羊璟长得不似那种印象中美得不可方物的感觉,反而是如一个邻家的小姑娘。

    精致的脸蛋,小巧的琼鼻,头发乌黑笔直,显得很精神。

    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一袭素雅的长裙将其娇躯包裹在内。

    北方寒冷,乐羊璟的裙边镶着一圈洁白胜雪的皮毛,又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

    “我们又见面了,竹小医仙。”

    乐羊璟说完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眼中似有星光闪动,美丽动人。

    竹落雨显得很恭敬,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国公主,又是在人家的地盘,自然不能太无礼。

    虽然人家对竹落雨情有独钟,但竹落雨也不能“恃宠而骄”啊。

    “公主殿下,能在这里见到殿下,真是竹某的荣幸。”

    乐羊璟闻言秀眉微皱,噘起了樱桃小嘴,显然对于竹落雨对她的语气很不高兴。

    眼珠转了转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放不开是不是。”说着看向围在自己身旁的一众护卫说:“都退下吧。”

    一个侍卫首领迈步而出,迟疑地道:“公主,这有些不妥吧,若是有人要对您不利。”

    乐羊璟看着那位侍卫首领道:“对我不利,你说竹公子吗?他若想害我,当初就不会救我了。”

    那侍卫首领点头道:“是是,竹公子自然不会加害您,但现在天下纷乱,正是多事之秋,陛下吩咐过……”

    “好了,陛下陛下?我父皇不是让你们听我的吗?现在我让你们退下!”乐羊璟眼神微怒。

    那侍卫首领只好领命带着一众全副武装的侍卫退下。

    此刻客栈的大厅之中就只有乐羊璟与穆萧萧四人,就连掌柜的都不在。

    实际上,这楼上楼下此刻已经空了,公主出行,闲杂人等自然是不得靠近了。

    乐羊璟伸了个懒腰,曼妙的曲线惹人眼球,全然没有一丝公主架子。

    “现在没有外人了,竹大哥,你总该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吧,况且还有两位大美女在。”

    乐羊璟的最后一句话竟然带着毫不掩饰的醋意。

    穆萧萧从进门开始就觉得不对劲,这乐羊璟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警觉。

    直到此刻穆萧萧才明白过来,这是将自己误认为情敌了。

    穆萧萧在昊京城中为人不算低调,但关于她的一切似乎都与那位惊才绝艳的二皇子秦非玉联系到了一起。

    但是其实呢,穆萧萧的容貌绝对是倾国倾城的。

    见到比自己漂亮的女孩在竹落雨身侧,乐羊璟顿时心生不悦,何况还有一个如人间仙子般不食烟火的第五临舒在。

    竹落雨立刻会意,笑道:“殿下别误会,这些都是我朋友,这位是孟……”

    “孟良。”

    孟琅刚要打招呼却忽然听见竹落雨对自己的介绍,不由得一呆。

    但是他不是笨人,转瞬间便明白其中的厉害。

    自己几人再怎么说也是别国人,况且一个是秦国大将军之孙,一个是秦国骠骑将军之女,这身份多少有一些敏感。

    “在下孟良,见过公主殿下。”该有的礼数孟琅还是一分不差的。

    乐羊璟点头微笑,她更在乎的是穆萧萧与第五临舒。

    竹落雨继续道:“这两位是我妹妹,分别叫穆小小和第五临舒。”

    临舒的姓名便没必要隐瞒了。

    乐羊璟眉毛微动,眼神玩味地道:“妹妹吗?第五,这个姓氏好奇怪啊。”

    孟琅眼看乐羊璟敌意未消,一下搂住了穆萧萧的肩膀说:“公主殿下看我二人可配?她是我未婚妻。”

    穆萧萧一下挣开孟琅的手臂,用手推了一下孟琅的胸膛说:“谁是你未婚妻别瞎说。”

    孟琅咧嘴一笑说:“嘿嘿,你看还不好意思了。”

    可是这一幕在乐羊璟眼中却变成了小情侣的打情骂俏了。

    她立刻眼含笑意拍手道:“公子与这位小姐属实天配良缘!”

    直到现在乐羊璟终于发自内心的眉开眼笑。

    穆萧萧既然是孟琅的未婚妻,那自然与竹落雨便没有关系了,而第五临舒,看上去虽然惊艳,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

    竹落雨笑着问道:“殿下为何身在此处啊?又为何知道我在此啊?”

    乐羊璟故意嗔道:“还叫我殿下?就像以前那样叫就好了。”

    竹落雨闻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的几人,最后硬着头皮说道:“好,璟儿。”

    璟儿?孟琅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在起义了。

    乐羊璟这才露出微笑道:“某人一边说着不会再打扰我,一边却用着我的令牌偷偷地进我乐羊国,挺大的人也不害羞,哼!”

    竹落雨顿时尴尬不已道:“我也是没办法,谁让你们那个军士太认真呢!”

    “这么说我一定要重赏他,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来呢!”

    竹落雨又问:“你不在都城皇宫里住着,跑这么远做什么?”

    乐羊璟向着竹落雨抛了个媚眼,问道:“关心我啊?”

    孟琅看着乐羊璟的模样,简直是甜蜜暴击啊,心中暗道:“这公主也太会撩了,娶回家做个小妾也挺好的。”

    小妾而不是正妻,若是让乐羊璟知道不知会如何想。

    这正妻的位置自然是留给穆萧萧的。

    只听乐羊璟开口说道:“唉,其实我到此地是有任务的……”迟疑了一下,乐羊璟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便和你说了吧。”

    “我是替我父王来与草原的雄鹰王谈判的。”

    “目前天下风起云涌,乱世将起,乐羊国的形式不太乐观,前有强敌环视,若是后方的草原雄鹰王再多事,我们乐羊国便麻烦了。”

    竹落雨疑惑问道:“乱世?这天下太平,何来乱世之说啊?”

    乐羊璟闻言不解地看着竹落雨问:“你们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有耳闻吗?”

    竹落雨与穆萧萧几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疑惑。

    乐羊璟语出惊人:“乐羊国与秦国开战了啊!”

    “什么——”

    竹落雨,穆萧萧,孟琅同时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

    乐羊璟没有多做停留,毕竟身为公主总不能在外过夜。

    这一夜,穆萧萧彻夜难眠,因为她从乐羊璟口中了解到,这次秦国带兵出征的正是他的父亲穆威。

    而此刻自己竟然就在敌军的大后方。

    “爹爹,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在穆萧萧辗转反侧之时,孟琅房间的门却悄然打开。

    孟琅缓缓从自己的房间中走出,脚步轻快,不多时便已经出了客栈。

    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夜色下,孟琅身穿黑衣,若一道幽灵一般穿街过巷。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家妓院的后门。

    当当当——

    轻敲了三下门,门内传来一个极为不耐烦的声音:“找姑娘去正门,别耽误老子休息。”

    “少废话,给我开门!”孟琅喊道。

    “嘿!给你脸了是不是?”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随即门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走了出来。

    那人刚想开口骂,顿时看清了孟琅的面貌,惊道:“呦,是大少爷!快进来!”

    孟琅一个闪身走了进去,那男子立刻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人跟着才关上了大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孟琅又神神秘秘地从那妓院的后门出来。

    这一整天,几人都是在乐羊璟的招待下度过的,倒是着实奢侈了一次。

    由于乐羊璟还有要事在身,而竹落雨急着回昊京城,所以两人第三天便各奔东西了。

    临出奉顺城之时,乐羊璟特意又请几人吃了一顿北方特色,还在最后眼含幽怨地塞给了竹落雨一张纸条。

    四人骑马行在大路上,孟琅一边剔着牙一边说:“这公主人真不错,按我说竹子,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我心中只有春雪!”

    “唉,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这天底下你没见过的大森林数不胜数啊!”孟琅正说着忽然感觉到了穆萧萧杀人般的眼神。

    顿时将后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竹落雨却摇头轻叹:“唉,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忽然竹落雨又转头看向穆萧萧问:“萧萧,既然你父亲正在前方作战,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见我爹……”

    穆萧萧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决定可是害苦了穆家。

    五天后,秦国西北大黑山关口外来了一人。

    此人身骑白马,穿着一身草原狼皮,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满脸的风尘。

    “站住,此时乃是封禁期,暂停与草原来往,你快回吧!”

    关口城楼上一个士兵大喊道。

    关口外的人缓缓抬头,问道:“关中可有雪狼卫?”

    那士兵冷笑一声道:“你找雪狼卫做什么?那些大人也是你能随便见的?”

    关口外的人声音远远传出去:“告诉关中的人,就说陈惜命回来了。”

    “啊?”那士兵闻言一惊。

    一下刻,一柄长剑直飞冲天,竟然直接射到了城楼之上,插进士兵脸旁的木柱中嗡嗡作响。

    长剑之上挑着一枚银色的令牌。

    令牌的背面雕刻着一只狼头,而令牌的正面则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命”字

第五十三章 天狗食月

    大秦历二百五十一年。

    距离穆萧萧等人离开昊京城已经半年有余。

    说来凄切,这一年的春节,很多人都无法与家人团聚。

    而那时候的穆萧萧还与陈惜命几人在雪山之巅与大自然抗争着。

    秦国与乐羊国开战,从冬天战到了春天。

    两国不知有多少儿郎将性命留在了春节的这一头。

    这一年,年迈的父母失去了儿子,新婚的妻子失去了丈夫,初生的婴孩失去了父亲。

    这一年,似乎注定了不会平静。

    大秦历二百五十一年的立春也溜到了春节之前,这样的年份被民间百姓称为无春年。

    也称为寡年,引申为寡妇年。

    民间自古便盛传着寡年无春,不宜结婚。

    偏偏就在这一年,大秦国皇宫之中传出了两则震动秦国上下的消息。

    其一,大秦国皇帝秦曜阳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是寻到了那所谓的长生法。

    遂决定即日起闭关苦修,将大秦国一切军政大权交由储君秦弘代掌,而代掌的时间则没有明确的指示。

    几乎全朝堂的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这秦弘已经与皇帝无异了。

    消息传遍庙堂江湖,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呵呵呵,皇帝修仙?

    荒谬,荒诞,可笑,可悲,可叹……

    那无数的儿郎抛头颅洒热血,原来护的竟是这样一个昏庸的皇帝,守的竟是这样一个人的江山。

    既然一心向道,又何必贪恋江山呢?

    民间甚至有一些老学究常常仰天长叹:“大秦危矣。”

    不仅如此,在这条圣旨的最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条任命。

    任命嫡公主秦凰为辅国御史,协助太子秦弘处理秦国政务。

    天下哗然!

    女人参政,这是大秦国自建国而来的第一遭。

    至于从皇宫中传出的第二个消息,也是关于太子秦弘的。

    就在这样一个百姓所认为的不吉寡年之中,大秦国太子于正月十五立妃了。

    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大秦国皇后!

    ……

    往年的这个时候,春芽已经露头,可是今年的春天似乎迟到得有些过分了。

    西北军大营之中,胡飞与陈惜命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是张红木的方桌,正中放着一口火锅,锅中的羊肉泛着阵阵香气。

    桌角处各有一盏盛着热水的小瓦瓮,其中烫着两壶西北特有的烈酒。

    身旁的火盆之中炭火微红,为房间之中增添了一丝丝暖意。

    胡飞的脸色微红,显然有些喝醉了。

    毫无形象地摸着自己被撑得胀起来的肚皮道:“哎呀,今朝有酒今朝醉,陈老弟你是不知道为兄这些日子有多思念你啊。”

    一旁的陈惜命只是淡淡地轻笑了一声。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端着一盆还冒着热气的羊肉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如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

    这姑娘正是胡飞的女儿胡冰冰,而她背后的小男孩就是小陈陈了。

    胡冰冰一边放下羊肉,一边笑道:“两个大男人还整天想啊想的,不害羞吗?”

    胡飞哈哈一笑道:“宝贝女儿啊,你是不知道我和你陈叔关系有多近啊!”

    胡飞说着话又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胡冰冰一边如娘亲一般帮小陈陈掸着身上的雪花,一边嫌弃道:“拜托老胡,你注意一下形象行不行?好歹也是手握十五万兵马的将军。”

    “你个臭丫头,敢教训起老子了是不是?将军怎么了?将军也是人啊!”胡飞说着话低头捏了捏小小陈陈通红的脸蛋。

    “是不是啊小陈陈?”

    也许是喝多了手劲收不住,惹得小陈陈一阵吃痛说:“痛啊,胡伯伯。”

    一边说着一边跑到了陈惜命的身旁,陈惜命笑着将小陈陈抱上了自己的腿。

    小陈陈那可爱的模样惹得胡飞一阵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甚至传到了屋外。

    陈惜命看着小陈陈又看向了胡冰冰说:“冰冰,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多谢你照顾陈陈。”

    胡冰冰甜甜地一笑说:“没什么的大叔,我喜欢陈陈,再说我小时候你不是也很照顾我吗。”

    童言无忌的陈陈突然间开口对陈惜命说:“爹爹,让冰冰姐当我娘亲好不好,陈陈都没有娘亲。”

    寂静,尴尬。

    胡冰冰俏脸通红,装作要打陈陈的样子说:“陈陈,不许胡说,再瞎说姐姐打你屁股。”

    小陈陈突然笑着问胡冰冰:“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难道你小时候我爹爹也打过你屁股吗?”

    “你……”胡冰冰的脸更红了,这一次就算是胡飞都有些尴尬了,只能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陈惜命咳嗽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问:“冰冰,外面下雪了吗?”

    胡冰冰赶紧配合着点头道:“嗯,还下得不小呢。”

    胡飞也赶紧顺势转移话题说:“唉,这鬼天气怪得很,本来那些个军务已经够烦了,这鬼天气还给老子添堵。”

    如胡飞所言,这春天似乎被冬天吓回了被窝了。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两人久不相见,这酒一喝便没了完,偏偏胡飞不胜酒力,一壶浊酒下肚便飘飘然了。

    “哼,惜命,你说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世道?”

    胡飞拍着桌子喊道。

    “何出此言啊?”陈惜命轻抿着酒问道。

    “老子和兄弟们在这西北苦寒之地为他们老秦家戍守边关,保护着秦家的江山,结果人家呢,闲得在老窝里修仙!娘的,糊弄傻小子呢?”

    胡飞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地道:“你看着吧,我们这帮老弟兄到最后也落不到一个好。”

    “你知道你大哥为什么去带兵打仗吗?”

    陈惜命摇头,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已经知晓。

    而且陈惜命现在内心十分担心穆萧萧。

    穆威带兵与乐羊国开战,穆萧萧作为他的女儿竟然正在乐羊国,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稍微泄露了身份,穆萧萧便危险了。

    陈惜命同样疑惑的是,穆威作为如今大秦**方的第二人物,怎么会亲自带兵呢?

    胡飞哼了一声说:“都是秦凰那娘们搞得鬼。”

    于是胡飞将所了解的关于秦凰如何逼迫穆威的事说给了陈惜命。

    陈惜命越听眉头越重,他突然意识到,穆萧萧不仅仅很危险,而且正在给整个穆家带去一场劫难。

    抬眼望向窗外,陈惜命心中暗暗道:“萧萧,你还好吗?”

    胡飞怒哼出声说:“我们兄弟出生入死为秦家开疆扩土,最后竟然被一个小娘们逼得如此狼狈,让人心寒。”

    胡冰冰急忙拉着胡飞道:“爹,你小点声说,不怕惹祸上身吗?”

    这样议论皇族,显然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说得严重些,这是大逆不道!

    胡飞一甩袖子喊道:“她做了还怕说吗?”

    灌了一大口酒,胡飞继续喊道:“她那个哥哥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前线正打仗呢,多少人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他可倒好,还想着立太子妃!”

    “早晚死在女人身上!惜命,你知道秦弘找的媳妇是谁吗?”

    陈惜命轻饮一杯酒,淡淡地道:“是谁和我也没有关系,我管不着,也懒得管。”

    胡飞凑近了陈惜命说:“听说未来的皇后竟然是青楼里的姑娘。”

    陈惜命疑惑地看着胡飞。

    胡飞努力思考着继续道:“是什么……醉……醉……”

    陈惜命皱眉问:“醉花涧吗?”

    胡飞一拍手说:“对,就是醉花涧,据说还是个花魁,叫春雪。”

    “什么!”

    陈惜命猛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的震惊愤怒。

    胡飞却是喝多了,完全没有感觉到陈惜命的异常,继续大着舌头说道:“唉,都说这个春雪是卖艺不卖身,但是青楼那种地方有几个姑娘不卖身的?”

    “只要你钱给到位,任她是九天玄女……”

    胡飞后面的胡言乱语陈惜命便再也没有听进去。

    她怎么可以嫁给秦弘呢?

    ……

    入夜,昊京城,醉花涧楼顶。

    空中的明月照着楼顶的佳人。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已经休息了。

    大街之上一片寂静。

    春雪迎着风坐在楼顶,抱着双膝看着空中的明月,一缕清泪自眼角滑落。

    这是春雪在醉花涧的最后一夜了,明日一早太子就会派人接她进宫。

    不久之后,她就要嫁给当朝太子秦弘了。

    整个昊京城没有一个青楼姑娘不羡慕她,甚至有人将她与大秦的开国皇后相提并论。

    唯有春雪自己伊人独憔悴。

    望着空中的明月,月中缓缓浮现了一张俊俏的容颜,正是竹落雨。

    “雨哥哥,到底是你负我还是我负了你呢?”

    说着话,春雪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小雪就快要嫁人了,但似乎和你当年和我说的有些不同,与小雪拜堂的人并不是你。”

    突然,春雪变得极为激动,哭着道:“竹落雨,你当年为何弃我而去?为何要违背我们的誓言?为什么?”

    “我听说你开始留恋于花街柳巷,所以我努力地成为昊京城最红的头牌,为的就是有一天变成你现在喜欢的模样,然后当面问你为什么!”

    说到这里,春雪越发凄然地对着月亮道:“我是不是太贱了些?”

    “呵呵,你是雨,我是雪,也许我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吧?”

    “雨哥哥,对不起……”

    “若你此刻也在看着月亮,你会不会也从明月之中见到小雪呢?”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春雪不知道的是,两百多年前的明月夜,有一个叫做牵月的姑娘就如她今夜一样,每日对着明月思念情郎。

    只是牵月至死都再也没见到那个被她藏在明月之中的男子。

    “雨哥哥,若明月是你该有多好,至少现在你还能陪在我身边,至少日后的每一个夜晚你都还能陪着我……”

    就在这时,空中的明月突然缺了一角,紧接着,明月变成了弦月,变成了月牙,最后变得一片漆黑。

    竟然是月食!

    春雪凄然一笑,下一刻泪水决堤。

    “天狗啊天狗,连你也在嘲笑我吗……”

第五十四章 秦曜阳

    残雪压枝犹有桔,冻雷惊笋欲抽芽。

    在北方还是偶尔白雪纷飞之时,中原大地却已经草长莺飞了。

    醉花涧外的梅花已经落了最后一朵,凋零在惜情人的心底。

    这一天,名满昊京城的醉花涧并没有开张,但是却一片忙碌,张灯结彩,喜事临门。

    一脸胭脂粉的老鸨子正扭动着她那肥硕的腰肢,站在门口指挥者两个下人更换着门口的花灯。

    “歪了,歪了,我说你用点心行不行?这可是我们醉花涧的大喜日子,你小子可别给我搞砸了,否则老娘我饶不了你。”

    老鸨子扯着嗓子喊道。

    “这灯笼挺正的啊!”挂灯笼的下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老鸨子顿时不悦道:“呀!你个兔崽子还敢顶嘴!再顶嘴罚你给姑娘们洗一个月的脚。”

    那年轻小伙闻言不怒反喜,道:“多谢妈妈,求之不得!顺带给您也洗洗。”

    老鸨子一甩手中的红丝帕,啐了一口说:“去!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还不配给老娘洗脚。”

    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已经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里甚至笑掉了一层脂粉。

    路旁有过路人问:“今儿醉花涧有什么喜事啊?”

    老鸨子总会铆足了劲喊道:“哟——这你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昊京城人啊?”

    “我醉花涧飞出了金凤凰了!咱家的春雪姑娘就要进宫当太子妃啦!是太子妃!后天就结婚了!”

    “我醉花涧就要水涨船高,名满天下了!”

    声音之大恨不得整个昊京城都能听见。

    醉花涧高楼之上,春雪斜倚在窗边,听着楼下老鸨子的笑声。

    过去这笑声听起来只是让春雪觉得厌恶,但今日这笑声却是那么刺耳,甚至让春雪觉得恶心。

    “你想好了?”身后一个清澈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春雪没有回过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声叹息响起:“何必呢?你能忘了竹落雨吗?”

    春雪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道:“忘不了又能如何?忘得了又能怎样呢?”

    “我答应过陈将军要好好照顾你,当年我曾欠他一条命,若你不愿,本王舍命替你毁了这桩婚事就是了。”

    这说话的男子正是秦国的二皇子,穆萧萧的二哥,醉花涧幕后的老板,玉王秦非玉。

    春雪轻轻摇了摇头,终于回过了身子,盯着秦非玉说:“小女子多谢二殿下,还烦请二殿下不要去找太子了,免得影响你们兄弟情谊。”

    秦非玉闻言淡淡地冷笑了一声。

    兄弟情谊吗?怕是早就没了,或者从未有过。

    只听得春雪声音中带着一丝凄然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卖弄青春的风尘女子罢了,说得难听些,我只是一个妓女,什么卖艺不卖身,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能得到大秦国太子爷的垂爱,乃是九天神佛庇佑抬爱,我又怎么会不愿呢?兴奋到彻夜难眠才是真的。”

    “真不知道我前世是做了什么大好事才会有此真命。”

    秦非玉幽幽叹息一声说:“何必说这些话作践自己呢?”

    停顿了片刻,秦非玉突然问道:“陈将军他……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春雪的眼眶终于红了起来,嘴唇轻轻颤动了两下,急忙转过身掩饰自己的情绪。

    陈惜命于春雪似兄似父,当年发生的一切春雪至今念念不忘,没有陈惜命,也就没有春雪了。

    可以说,若是不算竹落雨,陈惜命是春雪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至少春雪是这么认为的。

    良久之后,春雪才说道:“别告诉惜命叔叔,我怕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秦非玉闻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说得没错,他太冲动了,他竟然带了十五万大军杀进了草原,又有什么事是他陈惜命不敢做的呢?”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各自无声。

    许久许久,春雪的声音才传了过来:“殿下,您该回去了,我就要嫁给您皇兄了,留在这里被人看见,难免会有人说闲话的。”

    秦非玉再次轻叹一声,缓缓站起了身,竟然对着春雪施了一礼,淡淡地道:“皇嫂注意休息,皇弟告辞了。”

    ……

    西北要塞,西北军大营,胡飞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昨日与陈惜命饮酒至深夜,此刻宿醉未消,整个人昏昏沉沉,脚下如踩了棉花一样。

    “来人啊,水——”胡飞揉着喉咙喊道。

    一杯清水递到了自己面前,杯中水剧烈摇晃,顿时溅了胡飞一脸。

    胡飞大怒吼道:“大胆,你——”

    抬眼一看,后面的话便收了回去,哼了一声接过水杯说:“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我没大没小?拜托,我在这里守了您老一夜了!”

    “这一夜,您知道您说了多长时间梦话吗?您知道您要了多少次水吗?不能喝酒就别喝,逞什么英雄?”

    说话正是胡飞的女儿胡冰冰。

    胡飞被胡冰冰说得哑口无言,尴尬地咳嗽一声,嘿嘿笑道:“真是爹的小棉袄,嘿嘿。”全然没有一点镇西将军的样子。

    哪知道胡冰冰又插了一句:“要是把大叔喝坏了怎么办?”

    “你……”胡飞气得直接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惹得一旁的胡冰冰捂嘴轻笑。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侍者的声音:“将军,小姐,雪狼卫中的统领求见。”

    胡飞与胡冰冰对视一眼,尽是疑惑。

    “进来吧。”胡飞一边穿好衣服一边说道。

    门开,一名白袍银甲的雪狼卫走了进来,手边还领着小陈陈。

    那雪狼卫先是对着胡飞鞠了一躬,随后转向胡冰冰说道:“小姐,我家将军想劳烦小姐再帮着照看一下小陈陈。”

    胡冰冰先是一愣,昨夜陈惜命已经将小陈陈带回去了,为何今天又送了回来。

    但胡冰冰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顺便问道:“大叔人呢?”

    雪狼卫回道:“哦,我家将军有事离开了西北大营。”

    胡飞则是笑着将小陈陈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捏着小陈陈的鼻子开玩笑说:“你爹怕是不要你了吧?”

    “才不是,爹爹是有要事在身。”那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着实有趣。

    胡飞哈哈大笑向雪狼卫问道:“你们家将军去哪了?”

    雪狼卫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回胡将军,我家陈将军去了昊京城。”

    “什么——”

    胡飞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险些摔了小陈陈。

    “哎呀,他又胡闹什么?”胡飞叹了一声气,随即眉毛一皱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十八名雪狼卫。”

    听到这里胡飞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还好,不过他去昊京城做什么呢?”

    胡飞并不知道陈惜命与春雪的关系,若是真的知道了,恐怕他说什么也要将陈惜命给追回来。

    而此刻,陈惜命已经带着十八骑雪狼卫冲向了昊京城。

    他要去当面问一问春雪,这一切是否是她自愿的。

    与此同时,秦国的皇宫之中,太子秦弘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殿中立着四排雕龙玉柱,龙目处是一盏盏灯盏,常年燃烧着金黄色的烛火,从未断绝。

    殿中的一切布置都极为讲究。

    穹顶之上绘着一幅星空图,北斗七星高居中央。

    脚下的地板以黑白两色宝石铺就,黑白二色构成了一幅八卦阵图。

    秦弘一步步向前走着,脚步声如鼓点一般在大殿之中回荡。

    穿过一道珠帘,秦弘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珠帘之后是一张金光闪闪的凤床。

    其上斜倚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那妇人穿着一身绣着金凤的长裙,裸露着雪白的双肩,透露着成熟的美韵,分外的诱人。

    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一点朱唇透着诱人的红色,一双眸子泛着魅惑众生的美,乌黑的长发盘于脑后,端庄秀丽,长发之上金钗闪闪,玉珠点点。

    秦弘对着妇人鞠躬道:“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吧弘儿,这里只有你我母子二人,不必如此多礼。”

    这妇人正是大秦国当朝皇后。

    “你来找你父王?”皇后问道。

    秦弘微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母后。”

    皇后指了指身后,笑着说:“去吧,你父皇毕竟叱咤风云多年,有些事你问问他总是好的。”

    秦弘无声行礼,向着后殿走去。

    穿过两道屏风,秦弘来到了后殿。

    刚一走进后殿,秦弘便不由得皱了皱眉。

    殿中充满了香气,并不是焚香所产生的香气,而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

    眼前是一片粉红色的纱帘,其后雾气弥漫,隐约可见其中有一道道纤细曼妙的身影。

    纱帘之后不时传出阵阵女子如银铃般的笑声。

    秦弘在纱帘外开口道:“父皇,儿臣弘求见。”

    “进来吧……”一个苍老无力到极点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响起。

    秦弘掀开纱帘迈步进去,眼前的画面简直香艳。

    纱帘之后是一片冒着淡淡热气的水池,池边以汉白玉镶嵌。

    池水之中铺着一层粉红色的花瓣。

    此刻水池之中正有十几名身材曼妙,衣着清凉的女子正嬉戏调笑着。

    这十几名女子身穿纱衣,被池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和没穿也没什么两样了。

    对于此等“惊心动魄”的场面,秦弘却视而不见,脸上没有出现一丝变化。

    而在那些女子的中间,正有一个**着上身,骨瘦如柴的白发老者。

    老者靠着池边躺在水中,身形消瘦,眼窝深陷,白眉白须雪发披散,双眼一片浑浊,若一个将死之人一般,但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身旁围着几个近乎**的女子,有的给老者口中喂着葡萄,有的给老者捏背垂肩。

    而老者却不时捏捏这个,搂搂那个,丝毫没有在意站在一旁的秦弘。

    “你来了,弘儿。”

    这垂垂老矣的老者竟然就是那个大秦国的当代皇帝,秦曜阳!

    就是那个睥睨天下,傲视山河的一代雄主,秦曜阳!

    就是那个挥兵灭陈,中兴大秦的旷世君王,秦曜阳!

    也是那个被传整日修仙的荒唐帝王,秦曜阳……

第五十五章 为人君者

    “咳咳——”

    秦曜阳的咳嗽声在后殿中久久不散,那声音如夜枭悲啼般让人难以忍受。

    秦弘躬身说了一句:“父皇,儿臣有话想问您。”

    “哦——”秦曜阳左右望了望,对着那些妙龄女子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秦曜阳每说一句话都仿佛是抽走了他一身的力气一般。

    那些个穿着轻纱的女子纷纷领命从水池中站起离去。

    秦曜阳甚至笑着拍了其中一个女子一下,惹得一阵花枝烂颤。

    似乎唯有对待这些女子,大秦皇帝秦曜阳才会表现出一丝生机。

    秦弘至始至终面无表情,任由那些个诱人的娇躯从身旁而过。

    其中一个长相颇为突出的女子在经过秦弘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地脚下一滑,竟然直接倒在了秦弘身上。

    那柔若无骨的娇躯紧紧贴着秦弘的身体,嘴里则惊呼:“太子恕罪,奴婢实在是……”

    “没事。”不等那女子说完话,秦弘便冷声打断了。

    那女子秀眉轻皱,故意施了一礼道:“那胭脂便告辞了,多谢太子爷。”

    那声音中的柔媚似乎是自带魔力一般,任由哪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觉得骨缝酥麻。

    这个女子叫胭脂?

    秦弘淡淡地瞥了胭脂一眼,胭脂则也正媚眼如丝地望着秦弘。

    眼中春水荡漾,满满的情谊。

    水池中的秦曜阳微眯着眼睛看着两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胭脂明显身体一颤,不再停留快步而去。

    待所有女子都出了后殿后,秦曜阳才开口:“弘儿,她美吗?”

    “美。”

    秦弘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呵呵呵呵……”一阵阵笑声响起,秦曜阳看着秦弘问:“比醉花涧的妓女如何啊?”

    这“妓女”二字秦曜阳咬字极重,似乎有所指。

    秦弘嘴角带笑,点了点头道:“回父皇,胭脂要比整个昊京城所有妓女都美。”

    “哦——”秦曜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反问:“既然她比那个妓女漂亮,那我把她赏给你做太子妃如何?”

    秦弘却摇了摇头说:“春雪不是妓女,所以胭脂不如春雪美。”

    “太子妃只会是春雪。”

    秦曜阳咳嗽了一声,怪声怪气地问:“那若是有人反对呢?”

    秦弘面无表情,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杀。”

    秦曜阳竟然笑了,艰难地挪了挪身子,说道:“好,弘儿,你记住。以后整个秦国都是你的,你想娶谁就娶谁,没人管得了你。”

    “胡作非为是你的权力,否则为什么要做皇帝?”

    深深喘了几口气,秦曜阳才接着艰难地说道:“这个天下本无规矩,规矩只不过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束缚。”

    “世人苦苦追寻的不就是有一天可以拥有一个制定规矩的权力吗?现在这个权力在我手里,等我哪天当了神仙,这个权力就交给你了。”

    秦曜阳的每一句话都似有气无力,但却又都字字铿锵。

    秦弘躬身道:“儿臣受教了。”

    “好了,除了你选的妃子以外,可还有别的事?”秦曜阳问道。

    “回父皇,儿臣有所惑……”

    接下来近半个时辰,秦弘一直都在与秦曜阳密谈。

    这对天下最有权势的父子在这荒唐之地所谈的内容,无形之中影响了整个天下的局势,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许久之后,两人终于交谈完,秦曜阳似乎已经坚持不住。

    而秦弘的面色似乎也没有了先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挣扎之色,甚至是掩饰不住的忧伤。

    秦曜阳费力地对着秦弘招了招手说:“弘儿,离父皇近些。”

    秦弘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步步向着那个垂垂老矣的大秦皇帝而去。

    “弘儿,父皇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了,等我成了神仙,一切就都要靠你自己了。”

    直到此刻,已经是将死之人的秦曜阳竟然还在做着成仙的梦。

    秦弘点头。

    秦曜阳接着说:“自古皇室亲情薄,有些事你看不透终究会陷在里面。”

    “你妹妹乃是天生凤凰命,却不是真龙之命,你懂吗?”

    秦弘还是点头。

    秦曜阳嗓子里发出如破风箱一般的声音,说道:“至于其他人,父皇教给你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停顿了一下,秦曜阳又向着秦弘招了招手。

    秦弘会意,将耳朵贴近秦曜阳的嘴边。

    “一朝天子一朝臣……”

    秦弘脸色连变,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一刻这个看上去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睥睨天下的一代铁血雄主。

    秦弘挣扎了片刻,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他是我弟弟。”

    听到这句话,秦曜阳那仿佛已经只剩下一张面皮的脸用力地颤抖几下,就算他极力掩饰着,但池水泛出的波纹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良久之后,秦曜阳才说了一句话。

    “为人君者,不为刀俎,即为鱼肉!”

    秦弘若有所思,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就在这时,秦曜阳又说道:“弘儿,父皇还有一事要嘱咐你。”

    “父皇请讲。”

    秦曜阳又长喘了几下才道:“你皇叔他一生戎马,为大秦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也是为父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兄弟了,便让他在南陈旧地好好生活吧。”

    秦弘沉默了片刻,才在秦曜阳眼神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秦曜阳显得非常满意,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脸色突然变得极为温和,不再如之前那般憔悴,此刻的他俨然是一个慈父。

    拉着秦弘的胳膊,秦曜阳道:“我这辈子最爱的还是你母亲,所以就算其他人再优秀,这皇位终究是你的,你明白吗?”

    骤然间,秦曜阳浑浊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竟然似乎是哀求。

    可是他在哀求什么呢?

    父子两人深深对视着,良久之后,秦弘才轻轻点了点头。

    秦曜阳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倒在了水池边,挥了挥手说:“弘儿,去吧,你母后也想你了。”

    秦弘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儿臣告辞。”

    可是秦弘刚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又传来了秦曜阳苍老的声音:“弘儿,那个叫胭脂的姑娘你带走吧。”

    秦弘愣了一下,才回了一声:“是,多谢父王赏赐。”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秦弘才从那座神秘的大殿之中走出,这期间他去见了他的母后。

    此刻秦弘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叫胭脂的姑娘。

    胭脂已经穿戴整齐,显得有些兴奋,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秦弘。

    她自问自己还有几分姿色,只要能够得到太子爷的抬爱,那日后便大不相同了,至少应该不用再去伺候那个将死未死的老皇帝了。

    “你叫胭脂?”秦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的,太子殿下。”胭脂急忙答道。

    秦弘头也没回,边走边说:“说说你的目的?”

    胭脂闻言一愣,不知道秦弘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接近我?”

    胭脂立刻说道:“胭脂仰慕太子殿下许久了,能有幸伺候太子殿下是胭脂一直以来的愿望,胭脂什么都会的……”

    说到后来胭脂俏脸通红。

    秦弘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胭脂笑了笑。

    伸手摸了摸胭脂乌黑的头发说:“你很聪明,但是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

    胭脂顿时变色,显得很惊慌。

    “帮我去做一件事,做得好了回来就给太子妃当丫鬟吧。”

    当丫鬟?这可不是胭脂想做的,所以胭脂立刻说道:“太子殿下,胭脂想……”

    没等她说完话,秦弘已经打断了胭脂,说:“你没有权力想!”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疑。

    下一刻,秦弘一下抓住了胭脂的头发,盯着胭脂的眼睛道:“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现在死。”

    胭脂真的怕了,马上点头道:“一切听殿下吩咐。”

    秦弘将嘴凑在胭脂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要你去接近秦非玉……”

    ……

    就在昊京城中风起云涌之时,穆萧萧正与竹落雨几人走在乐羊国的大街之上。

    而此时费劲千辛万苦寻找到明月花的竹落雨尚且不知,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却已经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

    还是嫁给未来大秦国的皇帝。

    四人再次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下,这一次依然是竹落雨掏腰包吃喝。

    竹落雨的财富绝对是难以想象。

    不似其他郎中那般清苦,身为医仙传人的竹落雨手中握着的财富就连孟琅都羡慕不已。

    距离离开奉顺城已经有三天时间了,几人快马加鞭,此刻已经又进入了另一座大城之中。

    按说此刻正是晚饭时间,客栈之中本应聚满食客才对,但此刻却显得冷冷清清。

    小二将竹落雨点的食物送到餐桌之上,刚准备离开,便被穆萧萧叫住了。

    “小二哥,这城中怎么这么冷清啊?”

    店小二疑惑地看了穆萧萧一眼,问道:“几位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竹落雨立刻笑道:“哦,我们是从更北边来的药材商人。”

    店小二了然,说道:“唉,几位不知,我们这里是乐羊北方重城,按道理说本该十分繁华的。”

    小二将手里的抹布挂在肩膀上,十分神秘地小声说:“之所以这么冷清,我听说是因为马上就要有一位大人物带军队经过这里。”

    “咱们城主大人不想多事,也就下令封城了。”

    孟琅忍不住问道:“谁这么大面子啊?城主都不敢惹?”

    小二一副得意的样子道:“这客官您就有所不知了吧,来的人是大名鼎鼎的血鹰将军!”

    穆萧萧从未听过这个所谓的血鹰将军,但是一旁的竹落雨与孟琅却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孟琅忍不住问:“敢问这位小哥可知这血鹰将军要去何处啊?”

    店小二立刻满脸严肃,说道:“这可就是军事机密了,我可不敢随便说。”

    孟琅故意撇嘴道:“好,不知道就不知道呗。”

    那店小二闻言立刻不悦,脱口而出:“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这次血鹰将军是去前线作战的……”

第五十六章 血鹰魏无极

    “这个什么血鹰将军很厉害吗?”

    几人坐在竹落雨的房间之中,穆萧萧疑惑地问道。

    孟琅眼神凝重,看了看穆萧萧道:“这么和你说吧,和你那位二叔应该不分伯仲。”

    竹落雨也点头说:“这么多年草原人一直相安无事,很大程度上都是在畏惧着两个人。”

    “大秦国西北边境有陈将军坐镇,草原人自然不敢冒犯;而乐羊国之所以可以一直震慑着草原人,便是因为这血鹰将军了。”

    孟琅接话说:“我爷爷曾经说过,若日后大秦与乐羊发生战争,那这个血鹰将军将会是我大秦国最大的威胁。”

    穆萧萧心中震惊,孟琅的爷爷是何等人物!大秦国当朝大将军,军方第一人,位比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能得到孟长生如此评价,这血鹰将军必然不凡。

    竹落雨继续道:“此人不仅武艺超群,而且用兵如神,以铁血杀伐著称,不同于陈将军的光明磊落,这血鹰将军为了得到战争的胜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十年之前,这草原之上并非现在的三足鼎立之势,那时候金狼王与骏马王势力与今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候草原之上几乎是雄鹰王庭一家独大。”

    长叹一声,竹落雨继续道:“后来雄鹰王起兵攻打乐羊国,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年轻气盛的血鹰将军,结果那一战,雄鹰王大败而归,损失近二十万兵马!”

    “其中有十万兵马是死在了战场之上,而另外的十万兵马则尽数被血鹰将军俘虏。”

    “出乎天下的意料,在没有得到乐羊皇宫命令的情况下,血鹰将军擅自做主将那十万俘虏尽数砍了脑袋,并将人头散落在了雄鹰王庭所在的草原之上!”

    穆萧萧震惊地捂住了嘴,这是何等残忍之人啊。

    竹落雨叹息道:“从那以后他便得到了一个血鹰将军的名号,但也因为如此,草原人十年来不敢再对乐羊国有过一次进犯。”

    “不过因为其擅自做主,行下了这天怒人怨之事,乐羊皇帝一怒之下将其永远留在了边境,十年来都未得到重用。”

    孟琅在一旁突然笑了一声说:“这草原人也够倒霉的,碰上陈老大和这个变态,恐怕这两个人在草原人心中应该比黑白无常还可怕吧。”

    穆萧萧白了孟琅一眼,问竹落雨:“竹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竹落雨闻言竟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孟琅不合时宜地开口:“得了,准是那位漂亮的璟公主告诉的了,嘿嘿!”

    竹落雨也不反驳,摇头苦笑。

    穆萧萧刚笑了两声,突然脸色大变,猛得站了起来。

    惊问道:“乐羊国调这血鹰将军去前线是对付谁?”

    “你爹。”孟琅脱口而出,想了一下觉得不妥,又改口道:“咱爹。”

    穆萧萧哼了一声喊道:“滚——”

    但是下一刻脸色极为难看,脸上掩饰不住地担忧。

    这血鹰将军如此厉害,那穆威岂不是危险了。

    竹落雨起身拍了拍穆萧萧的肩膀说:“萧萧,别担心,穆将军征战天下多年,论用兵绝不会比血鹰差的。”

    “况且这未必不是一个好消息。”孟琅插嘴道。

    穆萧萧疑惑地看向孟琅。

    孟琅也站起身说道:“乐羊国启用了多年未重用的血鹰将军,证明前线一定是顶不住了,咱爹现在一定是占据着优势的,说不定没等这血鹰飞到地方,咱爹就大破乐羊凯旋昊京了呢!”

    “是我爹,和你没有关系。”穆萧萧嘴上虽然不愿,但是听过孟琅的话以后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孟琅则毫不在意地道:“早晚都是咱爹。”

    穆萧萧却是哼了一声,转身对竹落雨道:“竹大哥,我们尽快离开吧,我想早些见到我爹。”

    没等竹落雨说话,孟琅却已经插嘴道:“走不了,你没听那店小二说吗?封城了……”

    孟琅说得没错,因为这血鹰将军行军的缘故,此刻这座乐羊国北方的重城已经封城禁宵了。

    大军开拔不是小事,一向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血鹰将军来到此城便是来接收粮草的。

    而穆萧萧等人身份特殊,若是此刻出城受到盘查,难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天一早,那城门依然没有解禁的意思,一道道关卡极为严格。

    不过大街之上已经重现繁华了,毕竟这偌大一城不可长久断了生气。

    穆萧萧等人无法离开,只好暂时留在城中。

    这一路而来风尘仆仆,换洗的衣物早就不够了,竹落雨与孟琅还好些,但是穆萧萧与第五临舒多少便有些受不了了。

    反正闲来无事,穆萧萧便带着临舒一起去街上逛逛,订上几套衣服,顺便买些生活必需品。

    两人来到一家做成品衣物的店铺,其中男装女装应有尽有,倒还真有几件穆萧萧十分钟意的。

    衣服店老板是个懂得察颜观色的人,虽然此刻穆萧萧与临舒穿着朴素,甚至是破烂。

    但两人的绝色容貌和惊人的气质一下就令老板判断出两人绝对不是凡人。

    “两位姑娘,我们这的衣服是整座城中最好的,您看您二位需要些什么?”

    穆萧萧扫视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老板,要上好的衣服,给我这位妹妹挑几件。”

    穆萧萧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叠的银票。

    衣物店老板见到银票顿时双目泛光,暗道:“果然如此!”点头哈腰地拿出了几件上好的衣服,带着临舒去了后堂。

    银票是穆萧萧从孟琅那里要来的,不能总花竹落雨的钱,他孟琅对别的女人都能挥金似土,自然对自己的未婚妻也得大方些了。

    穆萧萧则留在前厅,正看着衣服,门口突然走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那男子长得眉清目秀,若一个文弱书生一般。

    面白无须,双目有神,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显得极为讲究,就连身上所穿的衣物也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其上绣着飞鹰展翅图。

    倒是将此人衬托出了几分英气。

    只是这男子眉目间多了几分阴翳,使得男子看上去像一个壮志难酬的秀才。

    有些人天生自带的气质就是会无形之中吸引身边的人,这男子便是这种人了。

    穆萧萧也不由自主地向着男子看去。

    感受到穆萧萧的眼神,男子回看了过去,轻声问:“你们家老板呢?”

    穆萧萧一愣,看了看周围发现此刻厅中并没有其他人,那便是在与自己说话了。

    笑着摆了摆手,穆萧萧道:“不好意思,我并不是这里的店员。”

    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笑着摇头说:“是我误会了,这么说姑娘也是买衣服的了?”

    穆萧萧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暗想着:“不买衣服我在这做什么?乞讨吗?我穿得就那么破?”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穆萧萧心中苦笑,此刻自己确实穿得不得体,身上甚至还穿着一件金狼王送的皮毛马甲。

    只听得男子又说道:“这家店是百年老字号了,裁缝的手艺着实不错,我每年都会来做上几套。”

    穆萧萧不知说什么,只是点头轻笑。

    哪成想那男子竟然向着穆萧萧走了过来,问道:“姑娘可有钟意的衣服,我是这里的老顾客了,倒是可以为你推荐一下,算是对刚刚冒失的赔礼。”

    穆萧萧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多谢这位大哥,我随便看看就好。”

    男子说着话已经来到了穆萧萧身边,笑着问道:“听口音姑娘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穆萧萧心中一惊,赶紧道:“我……我从北边来。”

    “从草原来?”男子追问。

    “嗯。”穆萧萧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便转向了别处,这言多必失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对于穆萧萧的态度,那男子竟然也不生气,甚至主动说道:“我叫魏无极,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啊?”

    穆萧萧心下疑惑,此人刚刚才见,为何与自己要这般熟络。

    但是出于礼貌,穆萧萧还是回答道:“我叫穆小小。”用的是竹落雨前几日给她的化名。

    没想到下一刻魏无极竟然语出惊人:“穆小小?我猜是叫穆萧萧吧?”

    穆萧萧猛得抬头看向魏无极,此刻魏无极双目绽放一丝冷光,让穆萧萧不寒而栗。

    但穆萧萧转瞬恢复平静,道:“不知这位大哥在说什么?我自小就叫穆小小,是爹爹当年请镇子里的老学究给取的名字。”

    魏无极忽然笑了说:“那看来这位老学究的水平可不怎么高啊。”

    “您说笑了。”穆萧萧此刻只想赶紧离开,免得多生事端。

    只听得魏无极淡淡地道:“自我一进这家店便觉得你很不同,你身上穿得是草原的服饰,这一点你骗不了我,说明你的确刚从草原过来。”

    穆萧萧闻言大惊,刚要辩解,魏无极却挥手打断继续说:“而你的口音不但不是乐羊口音,也不是草原口音,而是秦国口音!”

    “准确的说是昊京城的口音,这一点你也骗不了我!”

    穆萧萧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知道今天恐怕无法善了了。

    魏无极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手里的银票是出自秦国钱庄的,这一点你无法解释吧?”

    穆萧萧急忙道:“我们家之前在秦国做药材生意,所以银票是秦国的……”

    魏无极看着穆萧萧点了点头说:“嗯,很好,做药材生意的确是一个好借口,你也对药材足够熟悉,否则也不会治好金狼王妃的病了。”

    穆萧萧的心理防线正在一点点的崩溃,她不想多解释,只想赶紧带着临舒离开。

    就在这时,临舒也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一眼便见到了魏无极,顿时心生警觉。

    穆萧萧拉住临舒就要离开,魏无极却一下挡在了穆萧萧身前,说:“蓝眼睛的姑娘,这一切就都对上了,穆大小姐,和我走一趟吧。”

    “让开!我凭什么和你走?”

    “凭我是血鹰魏无极……”

第五十七章 难逃鹰爪

    “你认错人了!”

    穆萧萧拉着临舒就要离开,匆匆行过魏无极。

    而魏无极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嘴角处泛着一丝轻笑。

    锵——

    穆萧萧刚刚走到衣服店门口,两杆长槊陡然拦在了面前。

    随即门口两侧各自走出一名身穿血红色甲胄的军士。

    “你什么意思?我说了你认错人了!”穆萧萧骤然回首质问魏无极。

    魏无极转过身,说道:“差不多小半年前,秦国嫡公主秦凰带着一批所谓的青年俊杰巡视秦国西北边境。”

    “秦国大将军之孙孟琅与骠骑将军之女穆萧萧也在此列,但此二人却并没有一同回到昊京城,而是随着医仙传人竹落雨进了草原,随行的还有一个蓝眸的姑娘。”

    “中途几人在金狼王庭停留数日,还救醒了昏迷多年金狼王妃,之后继续北上,就此失踪。”

    “而今日一个手握秦国银票,满口昊京口音,身穿草原服饰,带着蓝眸少女,自称叫穆小小的姑娘出现在了我面前,你说这些巧不巧啊?”

    魏无极说完这些饶有兴趣地盯着穆萧萧笑了笑,又问道:“穆大小姐,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这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穆萧萧知道再怎么辩解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与其徒增笑话,不如泰然承认,轻叹一声,穆萧萧毫无惧色地看着魏无极笑了笑说:“魏大将军分析得很透彻,小女子佩服。”

    “多谢夸奖。”魏无极竟然笑着拱了拱手,如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穆萧萧摇了摇头表示无奈,问道:“只是我很疑惑,魏将军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魏无极笑了两声,那笑容此刻倒是很儒雅。

    “穆姑娘,作为一个将军,了解一下敌情不是很应该吗?”

    穆萧萧依然疑惑道:“我不解的是,魏将军为何会关注我一个小女子呢?就算我爹是秦国的骠骑将军,你也该去关心他老人家啊。”

    魏无极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穆姑娘,可不是我想关注你,实在是你们那位雪狼将军将动静弄得太大了。”

    穆萧萧顿时恍然大悟。

    只听得魏无极继续说:“草原人一直都将我与那位陈将军相提并论,如今看来,在下与陈将军的胆识相比,还是略逊一筹啊。”

    “十五万大军!整整十五万大军开拔进草原就只为寻一个姑娘,在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穆萧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凄然,心中暗暗想着:“二叔,你还好吗?”

    定了定心神,穆萧萧向着魏无极伸出了双手说:“魏将军,请吧。”

    “姑娘什么意思?”

    穆萧萧理所当然地道:“锁链还是绳子,我都接受。”

    魏无极摇头轻笑道:“穆姑娘说笑了,对待像你这么美丽动人的姑娘,我怎么会动粗呢?”

    穆萧萧也不矫情,拉着临舒就向外去,魏无极的声音再次传来:“等等。”

    “反悔了?”

    魏无极摇头道:“不是,姑娘是来买衣服的吧?既如此看上了哪件拿走便好,就当做是魏某送给姑娘的见面礼。”

    穆萧萧疑惑地问道:“你们乐羊国对待俘虏这么优待吗?可是据我所知魏将军对俘虏可没有这么心慈手软啊。”

    “哈哈哈哈——”魏无极大笑,说道:“对待可以拿刀杀人的俘虏和对待美丽的姑娘,自然要有所差别。”

    穆萧萧挑了挑眉毛问:“那今天你请?”

    “我请。”

    穆萧萧点了点头,对着衣服店老板问道:“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衣服店的老板此刻已经汗流浃背了,那是冷汗。

    自从他听到两人的身份以后就在心中暗自祈祷:“快走吧,快走吧。”

    这间店铺是他不久之前刚刚从他爹手中继承来的,也从未听说过还给血鹰将军做过衣服啊。

    此刻面前的几人有一个是善茬吗?当然除了那个蓝眼睛的小姑娘。

    那漂亮的姑娘竟然是敌军首领的女儿,这男的就更可怕了,凶名赫赫的血鹰将军,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万一哪句话惹得这位爷不高兴,恐怕就是个人头落地啊。

    没见位高权重的城主都因为这位爷而封城禁宵了吗?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魏无极与陈惜命有着本质的区别。

    两人皆被草原人惧怕,但是大秦西北的百姓却多是对陈惜命爱戴尊敬。

    而这乐羊国的百姓对于魏无极却只有畏惧惊恐。

    此刻听到穆萧萧的问话,衣服店老板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姑娘,这个小店利薄,最近生意一般。”

    穆萧萧哦了一声,大手一挥对着衣服店老板道:“老板,所有的衣服我都要了!”

    “啊?”这衣服店老板闻言惊在当场:“都……都要了?”

    “都要了!”穆萧萧又重复了一遍。

    那老板心中滴血啊,都要了,那不得赔死?谁敢向血鹰将军要钱啊?不想活了?

    魏无极闻言也是眉头一皱,却发现衣服店老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正偷眼看着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没听见穆姑娘说衣服全要了吗?”魏无极冷声道。

    衣服店老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急忙点头道:“是是,小人这就去。”

    穆萧萧眼珠一转,故意问道:“魏将军,你不会不给钱吧?”

    魏无极竟然被穆萧萧一句话给气乐了,看着穆萧萧说:“我现在越来越想早些见到穆威将军了,想来穆将军的定力一定不凡,否则这么多年一定会因为你这个女儿而操心死的。”

    穆萧萧摊了摊手,故意歪曲意思说:“没办法,长得太好看,到哪都有男的惦记,我爹不操心也不行啊。”

    “哼,哼,哈哈哈——”

    魏无极苦笑了几声,随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扔给了衣服店老板说:“拿去吧。”

    那衣服店老板诚惶诚恐,说道:“大人,小的怎么敢……”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看见魏无极那杀人的目光,衣服店老板只好收下了钱袋。

    就在这时,穆萧萧却咂了咂嘴说:“啧啧,这钱袋好像太小了吧?”

    衣服店老板都要哭了,看着穆萧萧心道:“姑奶奶,您可悠着点吧!惹急了这位杀神,咱们可就组团见阎王了。”

    魏无极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哼,里面是黄金!”

    穆萧萧闻言双手背在身后,扭着身子笑着哦了一声说:“魏将军真有钱,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这钱你爹在战场上会还我的。”

    穆萧萧撇嘴道:“我爹才不会还你,这么多年我在外面欠的钱,我爹从未还过。”

    “他会还的……”魏无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翳。

    而与此同时,竹落雨与孟琅所住的那间客栈也已经被一个个身穿血红色甲胄的军士所包围。

    孟琅已经到了竹落雨的房间中,从窗户缝向外望了一眼道:“竹子,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竹落雨皱眉道:“应该不会,除非萧萧出事了……”

    孟琅立刻摇头说:“绝对不会是穆萧萧,这点我敢肯定,就算是她被抓了,她也绝对不会出卖我们。”

    就在这时,大厅之中响起了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孟公子,竹公子,这客栈已经被团团包围,两位是绝对出不去了,随我们走一趟吧。”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这时,竹落雨脑中灵光一闪,看向孟琅道:“莫非是?”

    孟琅会意反问:“你说的是你那个公主小情人?”

    竹落雨眼神凝重,但随即道:“结果不算最坏,幸好萧萧和临舒不在,希望她们可以逃脱。走吧,既然躲不了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竹落雨就要转身开门,孟琅却突然道:“等一下,总要争取些希望。”

    说着话,孟琅拿出一柄匕首,在客栈房间的桌腿处刻下了一个特殊的符号。

    “这是什么?”竹落雨不解。

    孟琅收好匕首说:“以后再和你说吧,你只要知道这也许可以救我们就好了。”

    竹落雨也不多问,与孟琅一起推门而出。

    楼下围着近百军士,个个刀剑雪亮,一根根箭矢齐刷刷地对着两人。

    孟琅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大声笑道:“嘿!看见没有,本少爷到哪都这么有面子,这排场,这阵仗,本少爷十分满意。”

    楼下一个领头的军官闻言冷哼了一声说:“哼,等到了军营,我想二位会更满意的。”

    “最好如你所说,否则我去你们将军那里告你口出狂言!”

    孟琅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大摆地向楼下而去。

    突然问道:“对了,你们家将军是哪位啊?”

    那军官饶有兴趣地看着孟琅,说道:“将军名讳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好直接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家将军人称血鹰将军。”

    孟琅闻言愣在了楼梯上,怔怔无语,脸色就和吃了死苍蝇一般的难看。

    片刻后呵呵笑了两声,说了一句:“刺激……”

    半个时辰后,竹落雨骑着马在众多士兵的看押下来到了城外的一座军营前。

    而在竹落雨的身旁则是被五花大绑着丢在板车上的孟琅。

    孟琅一路咬着牙,苦着脸对着那个军官扯着嗓子喊:“当兵的,我要去你们将军那告你!凭什么他骑马,我就得被绑着?”

    那军官没好气地说道:“我家主子吩咐了,必须要优待竹神医,而你则不同,你是俘虏,自然要被绑着了。”

    “我……”孟琅气得无语,艰难地在车上翻了一个身对竹落雨喊道:“我说竹子,你竟然和他们家将军还有一腿?你爱好挺广泛啊!”

    竹落雨皱眉道:“别瞎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个血鹰将军。”

    一旁的军官突然插嘴道:“姓孟的,你要是再多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呀!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能对我怎么样?”

    那军官冷哼一声说:“你不是来使,你是俘虏,而我家将军……嘿嘿嘿!”

    孟琅身子顿时就是一冷啊,十万俘虏人家说杀都杀了,还差自己这一个吗?

第五十八章 又见乐羊璟

    孟琅从来都不是那种嘴上吃亏的主儿,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对着那军官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你口中的竹神医呢?”

    那军官呵呵一笑说:“我家主人说了,长得帅的便是竹神医了。”

    “你……呵呵,算你厉害!”

    孟琅这次算是吃瘪了,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躺在板车之上一动不动。

    没想到那军官却开口笑道:“其实您不觉得被绑着也不错吗?至少可以躺在车上。”

    “放屁!”孟琅再也忍不住,一用力从板车上翻了起来说:“那你倒是给少爷找一个好点的板车啊!”

    军官笑而不语,确实如孟琅所言,这板车实在有些不像样子。

    军队出去抓人谁会推板车啊?这是临时从路边卖猪肉的手里征调的,其上油渍血污令人作呕,甚至在板车缝隙里还夹着半截猪大肠……

    这对于有洁癖的孟大公子来说,简直生不如死啊。

    就在两人争论之时,不远处又行来一队人。

    为首一人身骑枣红色骏马,一身绫罗上绣展翅雄鹰,但却一脸的儒雅。

    在此人身后则是一辆华贵舒适的马车,马车之上红漆描画,彰显着不一般的贵气。

    片刻间,那骑马之人已经来到近前。

    “参见将军!”

    所有军士异口同声地高声行礼。

    将军?孟琅与竹落雨对视一眼,眼神之中皆是震惊。

    面前这个儒雅的男子难道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血鹰将军?

    魏无极嘴角带起一抹微笑,竟然对着竹落雨拱了拱手说:“想必阁下便是竹神医了吧?魏某手下都是粗鄙之人,希望没有怠慢神医才好。”

    竹落雨回礼道:“将军客气了,竹某惶恐。”

    “哎哎哎,这还有个人呢!”孟琅昂着脖子不满地喊道。

    魏无极歪头看向孟琅,冷笑一声说:“这位就是孟公子了?来人啊,还不给孟公子松绑!”

    立刻有人去解孟琅的绳索。

    就在这时,那辆马车之上走出了两个人。

    竹落雨与孟琅一眼便看见,那两人正是穆萧萧与第五临舒。

    四人互相望了望,皆是满脸的震惊。

    孟琅砰得将脑袋放在了板车上,躺在板车上一脸颓然地道:“完了,全军覆没了。”

    魏无极将手伸向军营方向道:“四位,走吧,随魏某进军营做做客。”

    几人全都心知肚明,其实这所谓得做客说白了就是软禁。

    ……

    军营大帐之中,魏无极坐在下方,大帐正中却端坐着一个看上去十分俏皮的姑娘。

    “公主,您打算什么时候见竹落雨?”魏无极的声音在大帐中响起。

    这首位上坐着的正是不久之前才与穆萧萧等人见过面的乐羊公主乐羊璟。

    “不急,再等等,先关着吧。”

    乐羊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魏无极又问:“关到什么时候?”

    乐羊璟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帐中踱了两步,才对着魏无极轻笑道:“关到……”

    “关到秦国那位太子爷与他的新太子妃把生米煮成熟饭。”

    “等一切成了定局,我看他竹落雨还怎么至死不渝?”

    魏无极沉吟了片刻,毫不顾忌地说:“公主,这么做未免对他太残忍了,而且也未免太过自私了。”

    乐羊璟不仅没有发怒,反而看着魏无极问道:“将军可曾爱上过一个人。”

    魏无极摇头。

    “那便对了,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自私的。何况我现在告诉他又能如何?就算是他飞回去,此刻也已经为时晚矣。”

    魏无极皱了皱眉问道:“殿下就那么喜欢竹落雨?”

    乐羊璟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坚定,说:“我乐羊璟这辈子非他不嫁……”

    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乐羊璟又变回了她那副小女孩的模样,满眼幸福地道:“而且我已经找国师算过了,我和他特别合,嘻嘻。”

    “国师?哼!老神棍罢了!”魏无极显然对于那什么国师很不屑。

    轻叹一声,魏无极又问道:“殿下,除了竹神医之外,另外的几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呢?”

    乐羊璟想了想说:“嗯……就交给魏将军自行处置吧,我想他们对魏将军一定大有用处。”

    魏无极领命。

    原来这璟公主从第一次在奉顺城见到竹落雨那一刻起,就已经识破了穆萧萧几人的身份。

    ……

    就在孟琅与竹落雨离开那间客栈的当晚,他们所住的那间房间便住进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在看过孟琅在桌子腿留下的标记之后,当晚又连夜离开了。

    穆萧萧几人自被“请”进军营之中便一直被关在一座营帐里。

    外面是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士兵,人人手握兵器,将几人困在帐中。

    虽然魏无极并没有对他们动粗,但是却也限制了他们的自由。

    而魏无极的军队并没有在此处停顿太久,在筹备好足够的粮草之后,第二天便开拔向前线了。

    时间转眼便过了三天。

    穆萧萧几人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但越是如此,穆萧萧就越是心中难安。

    她心知肚明,魏无极一定是要将自己与孟琅带去前线威胁穆威的。

    试想一下。

    当两军交战之时,秦军突然发现己方将领的女儿,和大将军之孙一同被擒,那对于士气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不可估量。

    所以穆萧萧心知,必须在到达前线之前从这里逃出去。

    可是谈何容易啊?

    夜里,孟琅斜倚在椅子上,眼神深邃,向竹落雨问道:“竹子,距离到达前线我们还需要多久?”

    竹落雨眉头微皱道:“以现在的行军速度,十天足矣。”

    孟琅轻轻点头道:“十天,希望一切来得及。”

    “什么?”竹落雨疑惑。

    孟琅站起身说:“我们必须从这里逃出去,我已经……”

    孟琅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士兵的声音:“竹神医可休息了吗?”

    竹落雨与孟琅对视一眼,走过去打开了大帐的门。

    门口处此刻正立身站着一个军士,见到竹落雨立刻恭敬地行礼道:“竹神医,我家主子身体抱恙,犯了旧疾,请神医过去看看。”

    竹落雨面露疑惑说道:“白日我还见过魏将军,他的身体很好啊,怎么会突然抱恙呢?”

    那军士淡淡一笑说:“不是魏将军,是我家女主子。”

    竹落雨回过头与孟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不解。

    转身对着那军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请前方带路。”

    “竹子!”孟琅突然叫住竹落雨。

    “小心啊……”

    竹落雨轻轻点头便随着那军士而去。

    两人转过几顶大帐,来到了一处极为不显眼的营帐之前。

    那军士突然停下脚步对竹落雨说:“竹神医请吧,我家主子正在里面等候。”

    竹落雨点头掀开帐帘便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大帐,竹落雨便是一愣,他的面前正被对着他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深吸了一口气,竹落雨叹道:“竟然真的是你。”

    这道身影竹落雨太熟悉了,正是乐羊璟。

    乐羊璟转过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浅笑,说:“见到我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啊!”

    竹落雨却问道:“为什么骗我?你明明早就识破了萧萧他们的身份。”

    乐羊璟摊了摊手,十分可爱俏皮地道:“是你先骗我的啊。”

    “他们是我的朋友。”竹落雨的表情十分严肃。

    “可是他们是我的敌人,你知道乐羊国现在每天要有多少儿郎战死吗?”

    乐羊璟一步步来到竹落雨面前说:“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你朋友所在的秦国,如果牺牲他们几个能换来成千上万条性命,我觉得值得。”

    乐羊璟此刻已经收起了那副俏皮模样。

    而竹落雨则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呢?双方各为其主,站在乐羊璟的角度,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随后乐羊璟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别客气,坐吧神医。”

    竹落雨却皱着眉,一动不动。

    乐羊璟眼珠转了转抓住竹落雨的胳膊,似撒娇一般道:“哎呀,快坐吧,别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显摆自己长得高啊。”

    竹落雨无奈被乐羊璟按在椅子上。

    乐羊璟则赶紧倒了两杯酒,递给了竹落雨一只银色酒杯道:“请吧。”

    竹落雨皱眉看着她,却是不动,问道:“你不是旧疾复发吗?怎么还喝酒?”

    “关心我啊?”乐羊璟凑近了竹落雨,满眼的星星。

    竹落雨则叹气一声,扭过头去。

    乐羊璟噘嘴问:“你是不是怕我在酒里下了迷药啊?怕我对你做什么?”

    竹落雨猛得转头反问:“你一个公主说出这种话不害羞吗?”

    乐羊璟则不以为意道:“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是不放心这酒我就先干为敬。”

    说着话酒杯一举,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竹落雨无奈只能喝了一杯酒,乐羊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放下酒杯竹落雨问道:“乐羊国到底为什么与秦国开战?”

    乐羊璟立刻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你错了,不是乐羊国与秦国开战,而是秦国要与我乐羊国开战!”

    说着话乐羊璟站了起来,眼神灼灼地盯着竹落雨说道:“我乐羊国久居北地,这里是我们乐羊百姓世世代代生活的祖地,我们从未有过想要侵略他国的想法。”

    “况且无论是财力还是军力,我乐羊自问都不是秦国的对手!”

    “单单是秦国镇北军驻扎在边境的三十万铁骑便足以令我乐羊国不敢有什么想法。”

    “竹神医,我且问你,我乐羊为何要挑起战争啊?”

    竹落雨一时之间语塞,皱眉问:“你的意思是……是秦国先挑起的事端?”

    乐羊璟斩钉截铁:“正是。”

    “起因呢?”竹落雨不解。

    乐羊璟闻言冷笑了一声说:“起因重要吗?他秦国想要打你可以找出一万种子虚乌有的理由,就如十七年前的陈国一般。”

    此时此刻乐羊璟英气逼人,完全是一代巾帼英雄。

    挥了挥手,乐羊璟语气坚定地道:“我乐羊虽然无意侵犯他国,但若是别人主动挑衅,我北方男儿也个个铁骨铮铮!”

第五十九章 初春惊雷

    竹落雨轻叹了一声道:“唉,打来打去,最终受苦受难的还不是那些平民百姓。”

    “为何就不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乐羊璟摇头苦笑:“退?神医,你太天真了!两国交战可不是过家家,他秦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乐羊若是退了,我父王明日便会是亡国之君!”

    乐羊璟越说越激动,大声道:“若是乐羊亡了国,乐羊百姓会如何?乐羊君臣会如何?我会如何?陈国便是前车之鉴!”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他们秦家最是明白!所以当年秦军冲进陈国皇宫之时,屠尽了陈国皇族,就连当时还只是四五岁孩童的陈国小公主他们都没有放过!”

    “面对这些恶魔你让我怎么退?”

    竹落雨沉默不语,乐羊璟的话彻底戳中了要害。

    “十七年前那场灭陈之战是当今大秦皇帝秦曜阳引起的,而据我所知如今真正执政的应该是太子秦弘才对啊,秦弘应该不是那种昏庸之辈才是。”竹落雨说道。

    乐羊璟笑着问:“直呼大秦皇帝名讳,你不怕治罪吗?”

    “治罪?我们医仙一脉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一国,我也并不是大秦子民,严格说来我倒是个陈国人。”

    乐羊璟笑而不语,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听你所说,你似乎很看好秦弘那位太子爷啊?”

    竹落雨点头说:“我曾接触过秦弘,此人虽然说不上一定会是一代明君,但至少与其他皇室子弟不太相同。”

    “有何不同?”

    “良心未泯。”

    乐羊璟只是看着竹落雨,看着面前这位如今的天下第一神医,眼中竟然露出了一丝同情。

    竹落雨并没有注意到乐羊璟的眼神,似乎在思索这什么。

    突然听见乐羊璟说道:“喂,竹落雨!你喜欢我吗?”

    竹落雨闻言一愣,扭头看着乐羊璟问:“你……你说什么?”

    乐羊璟毫不扭捏,朗声道:“我们北方女孩向来敢爱敢恨,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乐羊璟喜欢你竹落雨,若你愿意就娶了我吧!”

    竹落雨震惊地盯着乐羊璟的眼睛,他知道乐羊璟喜欢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乐羊璟会如此直白地向自己倾心告白。

    “额……”竹落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竹落雨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痛痛快快给个答复好不好?”

    竹落雨深吸了一口气说:“璟儿,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

    “你也喜欢我?”乐羊璟满眼星星。

    竹落雨点头:“似你这样的女孩,又有几个男人不喜欢呢?”

    乐羊璟闻言大喜,一下抓住竹落雨的手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竹落雨将手抽回说:“但是,喜欢和爱不是一回事。”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爱你呢?”乐羊璟满眼的柔情。

    看着竹落雨沉默不语,乐羊璟接着说道:“而且我父皇也特别欣赏你,我想如若你作为我乐羊的驸马,那我父皇一定会非常愿意的!”

    “娶了我,未来整个乐羊国都是你的!”

    竹落雨深深望着乐羊璟,长叹了一声,片刻后才不得不说:“璟儿,一个人的心没办法装下两个人,而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个人,在我心中除了她再容不下其她女子了。”

    竹落雨起身深深鞠躬行礼:“对不起,竹某辜负了姑娘的抬爱。”

    说完话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竹落雨所说的话不可谓不绝情,但是竹落雨明白,长痛不如短痛,他心中只有春雪,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两行清泪顺着乐羊璟如星空般美丽的眸子中滴落。

    “竹落雨——”

    身后传来乐羊璟歇斯底里般的声音,使得竹落雨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还有什么事吗?公主殿下。”

    乐羊璟脸上露出了一丝凄然的笑,擦了擦眼泪说:“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心中所爱的那个人未必心中全是你!”

    “你虽然贵为医仙弟子,但有些人医不了,有些病你治不好!在绝对的**与诱惑面前,未必所有女人都会对你不离不弃!”

    竹落雨闻言皱眉,春雪在他心中不容侵犯,乐羊璟的话让他有些生气了。

    “公主殿下,请自重!”

    乐羊璟笑了:“呵呵,我自重?竹落雨,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所欣赏的那位秦国太子爷,其荒唐程度比其修仙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秦国镇北军军士与我乐羊男儿拼死拼活的时候,他们所效忠的未来皇帝还在忙着招太子妃。”

    竹落雨依然没有回头,皱眉道:“我说了我不是秦国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你不想知道太子妃是谁吗?”

    竹落雨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凛,似乎是有一只来自未知虚无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脉。

    猛得瞪大了双眼,竹落雨回过了头问:“你什么意思?”

    乐羊璟一字一字极为清晰地道:“大秦的太子妃,未来的秦国皇后,就是醉花涧的头牌春雪!”

    “就是你心中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一语惊天!

    竹落雨如遭雷击,静止在了原地。

    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双目渐渐充血,一步迈到了乐羊璟身前,用力地抓住了乐羊璟的衣襟大吼道:“你说什么?”

    乐羊璟毫无惧色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秦国太子妃是醉花涧的春雪!”

    “不——”

    竹落雨猛得将乐羊璟推到椅子上,嘶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乐羊璟,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谢谢你喜欢我,但你不该如此骗我!”

    乐羊璟也站起身喊道:“我乐羊璟还没沦落到那种程度!”

    就在这时,帐外的士兵听到乐羊璟的喊声冲了进来:“公主——”

    “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而此刻的竹落雨已经顾不上这些,若一个将死之人一般,失魂落魄地不停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猛得转身抓住了乐羊璟的肩膀问:“你骗我的是不是?堂堂大秦太子爷怎么会找一个红尘女子呢?”

    乐羊璟盯着竹落雨反问:“怎么不可能?你一个天下第一神医不也痴恋于那个红尘女子吗?”

    “这不一样,我竹落雨孑然一身,他秦弘是秦国未来的皇帝啊!”

    乐羊璟冷笑一声:“竹落雨,就连我这个乐羊国的都听过那个故事,你不知道吗?大秦的开国皇后就是一个红尘女子!”

    竹落雨闻言再也忍不住,颓然地松开了乐羊璟的肩膀,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至衣襟,似要透过那层层衣料沁到心中。

    看着竹落雨那般模样,乐羊璟心头一阵心疼,开始后悔不该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竹落雨。

    缓缓地,缓缓地……

    竹落雨贴着桌子滑倒在地,双手抱着头,无声地颤抖着。

    许久之后,竹落雨才抬起了头,声音沙哑到近乎失声:“什么时候的事?”

    乐羊璟深吸了一口气说:“两天前,在昊京城,秦国太子秦弘举办了一场轰动全国的婚礼。”

    “两天前?已经来不及了吗?”

    乐羊璟看着地上的竹落雨没有说话。

    此刻的竹落雨竟然反而平静下来,挣扎了几次终于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向帐外走去。

    “你去哪?”乐羊璟问道。

    “去昊京城,没见到春雪本人,我不信这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要去问问她到底为什么?”

    乐羊璟急忙拉着竹落雨说:“你进得了秦国皇宫吗?你觉得秦弘会同意你见春雪吗?”

    “大不了把命留在那,魂也要陪着她……”

    “竹落雨——你个痴人!”乐羊璟近乎咆哮。

    随后乐羊璟掀开了帐门说:“好,你想去就去吧,不问个明白你不会死心的,我在乐羊国等你回来。”

    “来人,为竹公子备马!”

    立刻有人牵来了一匹上好的骏马。

    乐羊璟将马缰绳交到竹落雨手中,又对着自己的四名贴身高手说:“你们四个一路护送竹公子到昊京城,路上照顾好竹公子,若有一点闪失,我唯你们是问!”

    “是!”四人齐声领命。

    为首的一个侍卫迟疑道:“只是公主,若我们都去护着竹公子,那您的安危。”

    乐羊璟怒声道:“我身旁有十万大军还用你们保护吗?”

    一旁的路上突然转出一人,正是魏无极。

    魏无极语气微冷地道:“公主殿下便交给魏某吧,若公主出了意外,魏某愿以死谢罪。”

    “有劳魏将军了。”侍卫说完话便纷纷翻身上马。

    竹落雨已经在马上了,低头对着乐羊璟道:“替我和萧萧他们三人说一声,就说竹某先一步去醉花涧种明月花了,此情此意竹某至死不忘!”

    说完话策马而去,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放他离去,他还会回来吗?”魏无极站在乐羊璟身边,轻声问道。

    乐羊璟望着竹落雨消失的方向淡淡地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就在此刻,空中一整片乌云飘过。

    乌云蔽月,遮住了那如水的月华,也遮住了痴人心头的执念。

    咔嚓——

    一声惊雷轰然炸响,惊得一阵阵马嘶声起。

    魏无极仰头望天,叹道:“春雷惊起,看来要变天了。”

    “这天也该变一变了,希望这初春之雷可以惊醒那许多装睡的人。”乐羊璟说完话转身走进了营帐之中。

    魏无极依然抬头望着天,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道:“乐羊国的春天终于来了,这场战争也该有个结果了……”

    与此同时,就在竹落雨策马向着昊京城飞奔之时,另外一队人也正马不停蹄地向着同一个地方而去。

    陈惜命骑着神马照夜玉狮子,脸上再次带起了一张纯白色的面具,身后跟着十八骑白袍银甲的雪狼卫。

    两天前陈惜命得到消息,春雪已经与秦弘完婚。

    一切已经成了定局,陈惜命终究还是没有阻止下这场荒唐的婚礼。

    但是陈惜命还是要去当面问一问春雪,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六十章 前世今生

    夜里,穆萧萧倚在营帐的门口,望着满天乌云,眼中尽是惆怅伤感。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穆萧萧满心凄然。

    关于竹落雨,关于春雪的事她刚刚全都知道了。

    临舒站在穆萧萧身旁,轻轻拉了拉穆萧萧的手,安慰着穆萧萧。

    十七岁的穆萧萧在这一刻开始怀疑起苍天的不公,原来头顶的这片天真的喜欢捉弄世人。

    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回来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呢?

    明月花找到了,大家也活着回来了,可是为什么有情人却难成眷属呢?

    穆萧萧与陈惜命是这般,竹落雨与春雪也是这般。

    忽然间,穆萧萧想到了百一书与牵月皇后的故事。

    同样因长恨花而起,同样因明月花而终。

    同样是有情人天各一方,同样是误入宫门。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asxs.一般,后世的人不断重复前世人的故事,可悲,可叹,可怜。

    穆萧萧转头看向临舒问道:“临舒,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轮回吗?”

    临舒摇头,不知是在否定还是她也不知道。

    “若真的存在轮回,那为何轮回之人如此艰辛……”

    ……

    与此同时,秦国的一处官道之上,陈惜命与他的十八骑雪狼卫正在一片树林下躲着雨。

    只是树干尚未抽新芽,只能靠着那些繁密的树枝遮挡雨丝。

    乐羊国春雷惊起,秦国却已经春雨润物细无声了。

    陈惜命躺在一颗大树的枝干上,任由那雨丝抚摸过他那张不曾改变过的脸庞。

    用力灌了一口酒,陈惜命对夜无语。

    “天地是个圆,人生是个圈,往事随风也终将被吹会原点……”

    陈惜命轻轻念着这句话,这是当年草原上一位老巫者在临死之时和他说过的话。

    如今想到竹落雨与春雪,陈惜命又再次想起了这句扑朔迷离的话。

    可竹落雨若真是百一书的今生,那他这一次的轮回无疑是失败的。

    虽然他最后活着带出了明月花,但是这结果却似乎并未改变。

    不同的是,竹落雨还有一条命去问春雪一句“为什么”。

    换了两世,等了两百多年,难道就只为这么一个原因吗?

    值得吗?值得吧……

    又或许今生的竹落雨相比较于前世的百一书是不幸的,至少百一书是带着对牵月的爱恋而死。

    而竹落雨却注定要今生因这份没有结果的爱情而饱受折磨了。

    就在陈惜命愣神的时候,手下的雪狼卫已经搭好了简易帐篷,其中一个雪狼卫无意地说道:“这春雨萧萧润物无声,想来今年会是一个丰收年。”

    身旁立刻有人碰了他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责怪的表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春雨萧萧,萧萧……

    陈惜命伸手入怀,从怀中摸出了两半面具。

    半面桃花灼灼,半面雪莲摇曳……

    只是那半面桃花面具之上血色氤氲,有着一大片血迹。

    这是当初在雪顶冰原之时,陈惜命为了保护从雪山上滚落的穆萧萧而受伤所致。

    雪狼卫感受到了陈惜命情绪的变化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良久,陈惜命问道:“还有多久到昊京城?”

    一个雪狼卫上前回道:“回将军,以我们的速度最多五天即可到昊京城。”

    陈惜命颔首点头,思考了一下淡淡地道:“给玉王传个信,让他帮忙处理一下。”

    戍边将军没有调令,不得擅自回京,提前与秦非玉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徒生麻烦。

    手下雪狼卫领命而去,片刻后一只雪鹰冒着漫天雨丝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五天后的清晨。

    十九骑白袍银甲的骑士停在了昊京城的城门口。

    “站住!来者何人?”

    看到陈惜命几人的装束,立刻就有守城的士兵前来盘查。

    不知是不是最近赌博输了钱,过来盘查的士兵语气极为不善:“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戴个面具,装什么装?一身的白着急奔丧啊?”

    陈惜命没有反应,那十八骑雪狼卫却立刻抽出了腰间的双股剑!

    三十六柄长剑在晨光的照射下寒光森森,惊得周围行人纷纷惊呼。

    守城的士兵眼看来者不善,顿时个个手握长枪围了上来。

    “大胆,此乃我大秦都城,岂容尔等放肆!立刻束手就擒,饶尔等性命!”一个为首的军官高声喊道。

    陈惜命今日心情极为不好,无论是与穆萧萧的分别,还是春雪的意外入宫,都仿佛是两团火一般压在他的心底。

    目光渐渐变得冷了,抬头望了望城门之上那龙飞凤舞的“昊京城”三字,陈惜命没来由的心底烦闷。

    不知不觉手已经落在了挂在霜月身侧的枪杆之上。

    “住手!”一声断喝响起,及时阻止了剑拔弩张的两拨人。

    一辆华贵的马车自昊京城内疾驰而来,车夫身穿一袭锦缎黑衣,手握一枚令牌,高声喊道:“玉王在此,统统住手!”

    陈惜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枪,而那些守城的士兵也躬身退到了一旁。

    马车停下,玉王秦非玉自马车之上走出。

    看到面前的情景,秦非玉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幸亏是赶上了,否则今天怕是要闹个满城风雨了。”

    “陈将军别来无恙啊,小王来迟了,望将军见谅。”

    秦非玉笑着走下马车,此一番话却是将周围的行人与那些守城的士兵惊得不轻。

    秦非玉是何人他们自然都知道,能让秦非玉以如此语气对待的人,看来还真是一位大人物。

    没有在意之前出言不逊的那个守城士兵,陈惜命随着秦非玉进了城。

    玉王府中,秦非玉将一杯香茶推到了陈惜命面前:“将军请,此茶是我差人从东宫国之东的……”

    陈惜命扭头看向秦非玉,这一眼便打断了秦非玉的话。

    “你答应我会照顾好她的。”陈惜命淡淡地道。

    秦非玉愣了一下,干笑了一声道:“将军,嫁给我皇兄未来便是大秦皇后,这不已经是天下女人最好的归宿了吗?”

    陈惜命盯着秦非玉的眼睛,看得秦非玉浑身发寒。

    “一如宫门深似海这道理难道你不懂吗?她心里明明放不下竹落雨,难道你不知吗?你看着他秦弘娶她进宫你为何不阻止?”

    秦非玉被陈惜命接连的追问问得哑口无言,良久长叹一声:“将军,是小王辜负了你。”

    秦非玉的贴身侍卫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步迈出高声道:“陈将军,此事与我家王爷无关,是她春雪抵不住那凤冠的诱惑,我家王爷已经尽力了。”

    “您不要忘了您的身份,我家王爷敬你,还请将军自重!”

    秦非玉刚要喊出“住口”两个字,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陈惜命已经一步迈出,瞬间来到那侍卫身前,右手探出已经如闪电般捏住了那人的脖子,将那一百多斤的男子就那么凭空举了起来。

    脖子被捏住,侍卫顿时呼吸困难,在空中双脚乱蹬,费力挣扎着。

    “将军息怒啊,秦墨已经随我多年,还请将军放了他!”秦非玉焦急地喊道。

    陈惜命没有松开秦墨,而是回过头望了秦非玉一眼,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冰冷:“玉王殿下,此事不会与你有关吧?”

    “这……”秦非玉顿时语塞。

    此刻的秦墨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双目充血。

    “哼——”陈惜命怒哼一声,将秦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咳咳——”秦墨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着陈惜命的眼中满是惊恐。

    秦非玉与陈惜命对视许久,寒声吩咐道:“秦墨,向陈将军道歉!”

    “王爷!”

    “我让你道歉!”秦非玉对着自己那位忠心的仆人怒目而视。

    这是这么多年,秦非玉第一次与秦墨发火,秦墨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对着陈惜命行礼:“请将军恕罪,是小人冒犯了。”

    陈惜命没有表示,秦非玉却对秦墨道:“秦墨,你出去吧。”

    “王爷……”秦墨明显不放心,看来他确实是一位忠心的部下。

    “我让你出去!你只需要记得,若没有陈将军,便没有我秦非玉,也就不会有玉王,下去吧!”

    “是!”秦墨领命退了出去,临走之时还对陈惜命施了一礼。

    房间中就只剩下两人之时,秦非玉颓然坐在了椅子上,长叹了一声道:“将军,我尽力了,自我知道春雪与您的关系后便一直将其当作我的亲妹妹,您舍不得她,我又何尝舍得呢?”

    “若是春雪不愿,就算舍弃这玉王的头衔,我也会阻止这场婚事的,奈何春雪……”

    叹息一声,秦非玉接着道:“自古皇室亲轻薄,这皇宫之中我没有亲近之人,便一直将萧萧与春雪当做我妹妹。”

    陈惜命突然开口:“提到萧萧,我正好还有一事要问你。”

    秦非玉疑惑不解。

    陈惜命随手将一枚铜制的戒指扔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之音。

    那戒指之上锈迹斑斑,但其上一个“玉”字却格外清晰。

    “殿下。”陈惜命声音很平淡:“我护送公主去西北之时,曾遇到一股草原人袭击,为首的人是你的玉王亲卫!”

    “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

    秦非玉叹息一声反问:“连将军也怀疑我吗?”

    陈惜命摇头道:“不得不令我怀疑,为何那些人抓走了萧萧而不杀呢?”

    秦非玉面不改色道:“整个昊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与萧萧亲如兄妹,他们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嫁祸给我。”

    陈惜命淡淡地道:“希望如你所说。”

    “你们皇室如何争斗我不管,但不要伤了萧萧。”

    秦非玉眼神怪异,问道:“将军似乎特别关心萧萧啊?”

    陈惜命闻言一滞,随即轻声道:“我是她二叔,关心她应该的。”

    陈惜命说完话便要推门而出,临走之时回头道:“劳烦殿下帮我安排一下,我要与春雪见一面。”

    说完话便离开而去,只留秦非玉独自长叹一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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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春雨润华年介绍:
她出生在将军府。她只想做一世潇洒自由的小女子,却被迫卷入了各种纷争之中。她只想过一生平淡幸福的小日子,却偏偏陷入了一段虐恋而无法自拔。本文偏言情,略带仙侠气。萧萧春雨润华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萧萧春雨润华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萧萧春雨润华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