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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酸甜少麻辣     萧萧春雨润华年txt下载     萧萧春雨润华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二章 城门对弈

    唰唰——

    略带着金色的寒光闪过,凤翅鎏金镗在空中带起阵阵破空之声。

    扎木哈哈大笑,笑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好宝贝,好宝贝啊!中原人的铁匠就是厉害!”扎木一张脸上的横肉都要笑成一朵牡丹花了。

    彩雀没好气地呵斥道:“行了,看把你得意的,你矜持点行不行?”

    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彩雀脸上却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彩雀不懂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懂行军打仗,她只知道此刻的扎木很开心,那她便也跟着开心。

    也便是爱屋及乌吧。

    扎木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上次你和我说过的那句千古名句是什么来着?”

    一拍手扎木喊道:“想起来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再说,矜持那是你们女人的事,你看哪个男人矜持了,老子当初要是矜持一点,能把你骗到手吗?”

    扎木脸上的得意之色已经毫不掩饰了。

    彩雀白了扎木一眼说:“德行!还不是要谢谢我家小姐,没有我家小姐破阵,你能得到这什么凤翅鎏金镗和那什么黄骠马吗?”

    扎木嘿嘿一笑,看向一旁的穆萧萧说:“军师以后我自然要谢的,军师之前是你的小姐,以后就是我扎木的小姐姐。”

    穆萧萧闻言掩嘴笑道:“我可没有你这么老的小弟弟。”

    扎木还在笑着:“以后并肩王就是我小姐夫!”

    “去!油嘴滑舌!”穆萧萧俏脸通红。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惜命瞪了扎木一眼,扎木顿时一缩脖子,若果这天底下他还怕谁,恐怕就只有陈惜命了。

    “嘿嘿,开玩笑……”扎木赶紧赔笑。

    没想到陈惜命却冷冷地说:“好。”

    所有人都是一愣,扎木试探着问:“好什么?”

    “叫姐夫,很好。”

    “二叔——”穆萧萧赶紧推了一下陈惜命,惹得众人大笑。

    穆萧萧等人并没有在军营久留,那日与杨赞详谈之后便尽快离开了军营,只不过走的时候多了几个人。

    其中便包括东方兄妹与荀薷。

    此刻十几人走在一起还真的是队伍庞大,这十几人可没有一个普通人。

    唯一一个普通些的就是彩雀了,可是彩雀可是有穆萧萧和陈惜命撑腰啊!现在又多了扎木撑腰。

    杨赞很讲信用,将那杆他视若生命的凤翅鎏金镗给了扎木,一同送与的还有那匹极品黄骠马,透骨龙。

    这是穆萧萧破阵后的赌注。

    扎木这一天下来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穆萧萧没有让杨赞派人送他们,因为多余。

    就算不送,恐怕此刻华龙城的人也都认为他们是杨赞一边的了。

    而穆萧萧还料到,杨袤必然会在路上等着,两军遇到若是撕破了脸皮便不妙了。

    那日袭杀杨赞的之所以是鹤一白,便证明杨佑还想留一层窗户纸,遮羞布,换个想法恐怕也是忌惮杨赞的十万大军。

    此刻整个华龙城已然暗流涌动,虽然表面上平静如常,但俨然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穆萧萧看着扎木提醒道:“收好了凤翅镋,没人和你抢,等回了荒原,让锻部的朋友帮你修改一下,更适合你臂展手型。”

    扎木立刻笑道:“嘿嘿,还是军师小姐姐对我好。”

    穆萧萧笑道:“此刻便别舞了,万一伤了行人便是大喜变大悲了。”

    “是是是!”扎木立刻收好了凤翅鎏金镗。

    巫锋忍不住问:“扎木,你现在有了凤翅镋,那原来那柄大斧子怎么办?”

    “嘿嘿!”扎木看向彩雀说:“那是我爹留给我的,所以我准备留给我儿子。”

    彩雀低下头,脸上羞红。

    扎木傻笑一声问巫锋:“怎么的?你想要啊?想要给你也一样。”

    “滚——”

    巫锋吃了个暗亏,心里不爽,所以问道:“你就确定一定生儿子?”

    扎木理所当然地说:“不是儿子就接着生呗,总能碰上一个投胎时候不看爹长相的大儿子。”

    巫锋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惜啊……”

    “可惜啥?”扎木斜眼看着巫锋,他总得巫锋没憋好话。

    孟良理解了巫锋的意思,接道:“可惜啊,你年纪不小了,恐怕没那个一直生下去的本事了。”

    一时之间哄堂大笑。

    扎木却愣在了原地,然后催马来到穆萧萧身边急道:“军师,赶紧给我主持婚礼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咱家可是一脉单传啊!”

    穆萧萧笑着说:“滚,憨货。”

    孟良收敛了笑意问道:“军师,我有一事不解,既然军师已经知道了杨赞的用意,那扎木带着凤翅鎏金镗与透骨龙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入华龙城,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我们与杨赞绑定了。”

    穆萧萧摇头道:“此言差矣,杨佑生性多疑,我们破阵之事瞒不住的,若是我们不带着凤翅镋和黄骠马,他反而会觉得我们在刻意隐瞒。”

    陈惜命补充道:“堂堂正正,同时也兵不厌诈。”

    所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孟良恍然道:“受教了,不变应万变才是大智慧。”

    穆玥立刻笑道:“孟良,和小姐你还差远了,学着点吧。”

    “不急不急,总能学有所成。”孟良倒是不贪。

    陈惜命纵马向前,留下一句:“那你可要学快点,雪狼卫的担子我早就想交了,陈飞虽勇,但是太爱意气用事,没人出谋划策,关键时候拉他一把,雪狼卫早晚啃上硬骨头。”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震惊啊,陈飞是什么人?那可是陈惜命心腹中的心腹啊!

    陈惜命竟然说出此番话,足以看出陈惜命对于孟良的看重。

    孟良深色变得严肃,赶紧在马上低头道:“是。”

    坚定有力。

    孟良万万没想到,当初在天乐城广场尸山血海中的一句话,竟然使得陈惜命对他如此重用。

    穆萧萧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小杨将军,别来无恙啊?”

    众人看去,只见杨袤单人独骑立在城门口,看着穆萧萧等人脸带笑意。

    “小杨将军?看来穆姑娘是在大杨将军那里过得不错。”杨袤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错?小将军何出此言啊?当日你那么轻易将我们送给了杨赞,你差点害我们死在军营之中。”

    “难道就不怕我死了,没人救你杨大将军?”

    杨袤笑道:“穆姑娘说笑了,我们兄弟情深,父子交心,我自然笃定大哥不会伤害你们,毕竟我父亲也是他父亲不是,伤了你这个神医,岂不是不孝?”

    穆萧萧摇头轻笑,却是不点破。

    杨袤斜过头看向扎木说:“呦,我大哥对你们还真是好,这凤翅镋与透骨龙都是当世难得的宝贝啊。”

    “他竟然舍得送你们,我和他要他都不给,看来穆姑娘与大哥已然是推心置腹的密友了?”

    那推心置腹四个字杨袤故意说得极重。

    穆萧萧轻笑说:“杨赞将军怎么会和我这个外人推心置腹呢?这东西是我破了九宫八卦阵赢的,他输了宝贝,没杀我就不错了。”

    杨袤还要出言反击,穆萧萧却率先发问:“倒是小将军在此令我很惊讶,我们出来的匆忙,小将军莫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此刻到此啊?”

    “难道杨赞将军军中有小将军的人?”

    杨袤嘴角牵动,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们兄弟情深,大哥的人不就是我的人,说到底都是杨家人。”

    扎木不合时宜地开口:“那个兄弟情深这个话你说了两遍了,重复多了总觉得是废话……”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大将军府

    这越是精妙的局越怕愣头青。

    撬不开的锁一定能砸开。

    扎木呢,偏偏就是擅长一手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绝妙招式,而且对付杨袤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尤为见效。

    杨袤听到扎木的话气得咬牙,他可是还记得上次在乐羊国的国宴上,就是扎木跳出来挑事的,打乱了他的计划。

    否则那晚他有信心绝对能挑起一场乐羊与秦国的战争。

    杨袤却是不知道,那夜在天乐城皇宫大殿,乃是穆萧萧授意扎木挑事的。

    此刻杨袤冷声说:“好,我还记得上次我一剑刺透了阁下的胳膊,有机会再切磋一下。”

    扎木却是不怕,喊道:“我就你哥的兵器揍揍你这个弟弟!”

    “你……”杨袤自视甚高,这也就有一个毛病,激将法对他来说就是死穴!

    穆萧萧看出了杨袤的情绪,生怕在此地打起来,刚想说什么话带过去,陈惜命却率先开口说:“别废话了,走吧,看看你爹!”

    说着话冷眼看了杨袤一眼,当先而去。

    杨袤却是不敢说什么,被陈惜命击败过的人都会在心底蒙上一层阴影啊,杨袤也不例外,那一晚他被陈惜命一下就给打蒙了。

    至今想来还羞愧难当。

    这次如果不是事关杨佑的命,他打死也不敢绑来陈惜命的儿子小陈陈啊。

    众人一路向着大将军而去,沿着大路行进,一路上路人纷纷侧目,能够令杨袤亲自引路必然不是凡人。

    众人再次绕到了苍龙大街之上,这条大街尽头便是东宫皇宫了,在华龙城中除了东宫皇宫以外,最奢华的府邸便是杨家了。

    等众人来到大将军府门前的时候都是忍不住惊叹。

    就算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准备,可是当真的看到这样一座极尽奢华的府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呼杨佑在东宫的只手遮天啊。

    高墙新瓦,大门堪比皇宫的大门,足以容纳数量马车并排而过。

    而在大门两侧共有一十八名手持长戟的军士站岗,一侧九人。

    乃是数之极,一般都说九五之尊,乃是皇族的隐隐象征。

    杨佑此举摆明就是没把皇室放在眼中。

    这十八人的身高几乎是一般无二,脸上罩着面具,去不像雪狼卫的面具那般,他们的面具是与头盔连在一起的。

    身上则是穿着同样厚重的铠甲,铠甲墨玉色的,这实在太过少见了。

    陈惜命与穆萧萧一眼便看出,这十八人身上的铠甲绝对不是那种做秀的礼仪铠甲,而是实打实可以上战场的。

    穆萧萧不由得心中感叹,这杨佑虽然是个屠夫,但是治军当真有一套啊。

    十八人头上有着一束翎羽,是黑色的。

    大门口两侧各有一头墨玉色的石兽,周身鳞片栩栩如生,虽然不是龙身,却长着龙头!

    陈惜命皱眉道:“麒麟兽!这杨佑果然好大的手笔啊。”

    杨袤仿佛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

    陈惜命又问道:“这十八人便是号称东宫第一军的麒麟亲卫了吧?”

    杨袤点头说:“不知与将军的雪狼卫比如何?”

    陈惜命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

    穆萧萧也是惊叹不已,她知道杨佑的族徽便是墨玉麒麟!

    麒麟不在四象之中,但是自古便是瑞兽,而且隐隐于黄龙不分伯仲,虽然世人都以黄龙为尊,但是麒麟也是高高在上啊。

    杨佑自喻比肩应龙之身,其心昭然若揭。

    走进杨府更是震惊,回廊环绕,殿宇重重,在寸土寸金的华龙城有这么大一片府邸的千百年来,除了皇宫就只有杨佑这第一份了。

    府邸中竟然还有一座湖,湖中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四四方方,浑然天成,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护国柱石!

    陈惜命不由得觉得好笑,问道:“这大石头是你爹自己立的?”

    杨袤笑道:“自然不是,这方巨石乃是当今圣上钦赐。”

    陈惜命冷哼一声,心道:“这皇帝也是个糊涂蛋啊。”

    扎木却是在后面叹气道:“我的娘啊,这要是有刺客进来,不用抓都跑不了,第一次来准迷路啊!”

    杨袤哼道:“没有刺客敢来,敢来的都死了。”

    扎木撇嘴,不屑一顾。

    终于杨袤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处极为豪华的寝宫之中。

    宫分内外两层,外层大殿接待客人。

    内层大门紧闭,杨佑便在其中。

    果然如杨赞所言,到了这处大殿便见不到其余人了,至于暗处有没有什么高手在便不得而知了。

    但是穆萧萧心中明白,一定有的。

    杨袤道:“诸位先坐,茶点水果随便品尝,我去与父亲同明,稍后回来。”

    说完转身想内走,忽然又回过身提醒了一句说:“哦对了,切不可乱碰墙上之物,切记。”

    说完还挑衅似的看了扎木一眼,这才终于转身立刻,向着内殿而去。

    扎木没好气地说:“有啥不能碰的,老子偏偏要碰!”

    这外殿的墙壁乃是一处处镂空的石格,里面有许多摆件装饰品,看样子大多都是古物。

    穆萧萧立刻呵斥道:“扎木,别碰,说不准有机关的。”

    陈惜命也说:“一个眼神你就上当,以后怎么领兵?”

    扎木顿时像个犯错的孩子。

    穆萧萧环视一圈叹道:“这杨佑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啊,二叔你看这里的布局像哪里?”

    陈惜命淡淡地说:“乐羊皇宫,乐羊笙的寝宫也不遑多让啊。”

    穆萧萧也点头,这布局,这建筑结构简直就比肩皇室寝宫啊!

    穆萧萧忽然在陈惜命耳边小声问道:“二叔,你说杨佑真的像杨赞说得那样吗?”

    陈惜命皱眉反问道:“可曾有什么病会让人变成鱼?”

    穆萧萧摇头说:“不曾听闻。”

    陈惜命突然笑着在穆萧萧耳边嘀咕:“会不会是吃鱼吃多了?”

    穆萧萧噗嗤一笑说:“照你这么说海边的人岂不是都要变成鱼了。”

    其余众人都是看着两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有说有笑,各自表情精彩。

    陈惜命感受到众人目光,咳嗽一声说:“看什么?没见过说悄悄话?”

    就在这时,大殿门口忽然响起了两声惊呼。

    “爹爹!”

    “姐姐!”

    陈惜命猛然抬头,所有人也都看去。

    “陈陈!”

    “龙儿!”

    陈惜命话音未落,已经化成了一道流光冲到了大殿门口,一下将一个小男孩搂在了怀中。

    “陈陈!快……快让爹爹看看,瘦没瘦?”

    此刻的陈惜命情到深处,竟然双目泛红。

    门口的人正是分别已久的小陈陈,如今屈指算来,已经快两年不见了。

    陈陈长得高了许多。

    不知刚刚去哪玩了,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还有一道灰尘,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树枝上挂满了樱桃。

    “爹,我以为你不要陈陈了……”久别重逢,陈陈毕竟还是个孩子,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

    陈惜命眼中竟然也泪光闪动,摸着小陈陈的头说:“是爹不好,爹以后一定带着陈陈一起,不哭,不哭……”

    此刻其余众人也都围到了大殿门口。

    穆萧萧看着小陈陈也是眼中泪花闪动,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若不是因为她,陈惜命又怎么会叛出秦国,远赴草原,将小陈陈寄留在陈国梁氏夫妇家呢?

    程橙橙却是已经抓住另一个青年,仔细地看了几圈,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众人这才看去。

    穆萧萧与陈惜命也是惊讶,这青年他们在熟悉不过了,便是身负鲛人王族血脉的程龙儿!

    程橙橙的亲弟弟,与程九刚一同被杨袤抓到了东宫国。

第五百四十四章 杨家秘闻(上)

    陈惜命抱起泪眼朦胧的小陈陈,看向了一旁的程龙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程龙儿先是向着穆萧萧与陈惜命问过好,然后才说道:“我们被带到这里已经很久了,一直围在叔叔身边。”

    “叔叔?什么叔叔?”程橙橙忍不住问道。

    “这个……”程龙儿欲言又止,然后道:“总之我们没有受到迫害,而且生活得很好。”

    众人心中越来越疑惑。

    穆萧萧低头看向小陈陈问道:“陈陈,还认得我吗?”

    小陈陈看了一会儿用力点头说:“你不是要当我娘亲的姐姐吗?”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是面露尴尬。

    这童言无忌最是锋利。

    当娘亲的姐姐?穆萧萧只能苦笑,还能说什么呢?

    咬着牙故作生气地捏了捏小陈陈的脸蛋,然后说:“不准你瞎说!”

    小陈陈苦着脸看向陈惜命抱怨道:“爹,这后娘我能不要吗?没过门她就打我!”

    “你……”穆萧萧满脸羞红啊。

    陈惜命也是哭笑不得,宠溺地摸了摸小陈陈的头。

    其余众人赶紧躲开穆萧萧的目光,生怕对视上以后尴尬啊。

    陈惜命缓解气氛问道:“陈陈,你这樱桃是要给爹爹吃的吗?”

    没想到小陈陈竟然面露为难,然后说道:“嗯……爹,你要是想吃,陈陈再给你摘,不过这个是个怪爷爷的。”

    “怪爷爷?什么怪爷爷?”穆萧萧疑惑地问道。

    小陈陈极为乖巧地说:“就是变成了鱼的怪爷爷,他说这樱桃最是好吃,酸酸甜甜,是其他国家没有的。”

    “变成了鱼?”穆萧萧惊呼,与陈惜命对视一眼,都是震惊不已。

    小陈陈的樱桃竟然是给杨佑摘的。

    扎木却是撇嘴说:“其他国家还没有个樱桃了?”

    小陈陈赶紧摇头说:“不一样的,其他国家的樱桃这个时候都已经熟透落地了,这府里的樱桃却是刚刚成熟,而且不是甜的,更酸一些。”

    程橙橙看了一眼那一树枝的樱桃轻咦了一声说:“咦,这不是南海海岛上的一种樱桃吗?小时候我随着父亲出海吃过。”

    “怎么这里会有?”

    穆萧萧心中微动,想到了一件往事。

    当初在天乐城皇宫的时候,她与陈惜命夜闯皇家仓库,发现了一些南海才有的蝶梦花,据说便是杨佑送的。

    这令穆萧萧不得不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而如今杨佑变成了一条鱼,一个念头出现在穆萧萧心中,难不成杨佑去过南海,中了什么妖法了?

    就如同原本的西域有奇毒,南疆擅巫蛊,这南海群岛之中一直是中原人不曾探索尽的地方。

    人们对于未知总是充满了畸形的敬畏,因此民间一直有传言说南海之中有妖仙,擅长妖法惑苍生。

    又说南海之中有龙王,翻江倒海神通广大。

    但是穆萧萧是不信的。

    可是如今杨佑身上的事又如何解释呢?

    就在这个时候,内殿的大门突然打开,与杨袤一同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常年收到风吹日晒。

    正是多日不见的船老大程九刚!

    程橙橙今日一直忧心自己的父亲弟弟,此刻见到顿时激动地上前,搂住程九刚大哭。

    程九刚轻拍程橙橙的后背说:“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然后看向穆萧萧与陈惜命笑道:“穆姑娘,陈将军,好久不见。”

    陈惜命点头,穆萧萧则是赶紧问:“程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程九刚长叹一声,然后说道:“穆姑娘,陈将军,随我来吧。”

    说着便引着两人向内殿而去。

    其余人也都跟上,却被杨袤抬手拦了下来。

    “对不起诸位,只有穆姑娘与陈将军可以进去。”

    扎木立刻喊道:“怎么的?你爹见不得人啊?”

    杨袤冷眼看着扎木说:“你若是再敢口出狂言,我保你无法活着出杨府。”

    “我看你小子……”扎木还想说什么,却被穆萧萧呵斥道:“扎木,在外面等着!”

    杨袤却是没有阻拦陈惜命抱着小陈陈进去,反而对着小陈陈笑了笑。

    小陈陈却是不给面子,哼了一声嘟囔道:“坏蛋!”

    陈惜命皱眉,扔下一句话:“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了我儿子,我就要你的命!”

    杨袤闻言心中一凛,想要发怒,但是终究是忍了下来。

    程橙橙没有一起进入内殿,只有程九刚带着穆萧萧三人而入。

    杨佑的寝宫极近奢华,就连内殿也很宽广。

    一进入内殿之中,众人便问道一股浓重的檀香之气,穆萧萧皱着鼻子闻了闻问道:“程大叔,这檀香未免太浓了些,熏得人头晕。”

    程九刚叹息一声说:“没办法,为了掩盖腥气。”

    就在穆萧萧还想问什么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哥,是神医来了吗?”

    程九刚回道:“是,这就来。”

    大哥?

    陈惜命与穆萧萧对视一眼,都是一阵疑惑。

    几步走到纱幔之前,隐约可以看到纱幔之中的床上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离得纱幔近了,穆萧萧也终于明白了程九刚的意思,一股鱼腥之气扑面而来,所幸檀香的香气有所掩盖。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里面的人说道:“想必是穆神医与陈将军吧,恕老朽身体不适,便不起身迎接了。”

    说话的人听声音就如同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而且话说得也极为得体,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睥睨天下心狠手辣的枭雄。

    但是穆萧萧却知道纱幔里的一定就是那位在东宫国只手遮天的大将军杨佑。

    穆萧萧微微躬身说:“神医不敢当,小女子穆萧萧见过大将军。”

    “呵呵呵……”

    里面的杨佑苦笑了三声说:“姑娘可见过瘫在床上的大将军?”

    穆萧萧微微一愣,只是轻笑,不知如何回答。

    杨佑又将头扭向了陈惜命问道:“陈将军,久仰了,若不是老朽身体已然病入膏肓,定然要与将军沙盘论战!”

    陈惜命皱着眉头,然后冷声说:“不如真刀真枪打一场。”

    “呵呵呵,将军之名远播天下,杨某又怎么敢自讨没趣呢?闻听将军一击便打败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当真神勇。”

    陈惜命没有再说什么。

    杨佑又说:“穆神医,我那大儿子杨赞没有难为你们吧?想来二位已经与他谈过了,也知道了一些前尘往事了吧?”

    穆萧萧淡淡一笑说:“大将军,我们此来只是受邀替您治病,至于您与杨赞将军父子俩的恩怨情仇,我们作为外人不便插手。”

    “呵呵呵。”杨佑轻笑说:“看来他真的与你们说了。”

    穆萧萧心中暗道不好,这杨佑果然是个老狐狸啊,几句话便把自己绕进去了,自己却还浑然未觉刚刚所说的话已经露怯了。

    杨佑叹道:“你我都是聪明人,遮着瞒着没有意义,我如今已经是将死之人,更不会隐瞒什么,将秘密带进坟墓岂不是下辈子也难以安生。”

    “没错,要杀杨赞的就是我。”

    穆萧萧顿时神色一震,猜测是一回事,听到当事人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虎毒不食子!

    偏偏杨佑的语气竟然如此的平静,似乎他要杀的是别人的儿子,而与自己没有一丝关系一般。

    杨佑又问道:“神医,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第五百四十五章 杨家秘闻(中)

    穆萧萧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说:“大将军,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不会参与到你们家族内部的纷争之中。”

    “呵呵呵,那神医就不该救他,从神医救他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参与进来了。”

    穆萧萧道:“大将军,我是医生,不会眼看着伤者死而袖手旁观。”

    “哦?”杨佑又问道:“那若是他每次都在神医身边,我岂不是杀不了他了。”

    “人力有时穷,我又不是天上炼仙丹的老神仙,不可能每次都能救他。”穆萧萧不卑不亢。

    陈惜命却是突然问道:“为什么杀杨赞?”

    穆萧萧一愣,他没想到陈惜命会问。

    杨佑也是看向陈惜命笑道:“看来陈将军更好奇一些,我杀他是因为他见到了我的样子。”

    “见不得吗?”陈惜命冷声问。

    “呵呵。”杨佑没有回答,只是轻笑。

    穆萧萧说道:“大将军,若依着您的意思,那您这病我治不了,若是见到您的样子便要死,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杨佑摇头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陈惜命问。

    杨佑叹道:“我不想杨赞知道真相,却一定会把真相告诉你们。”

    “为什么?”穆萧萧不解,连自己儿子都不告诉,去告诉外人?

    杨佑轻叹说:“因为我想活着。”

    很简单的理由,也很纯粹。

    “为什么?”陈惜命再问。

    杨佑轻笑说:“难道还有人想死吗?何况我如今权倾朝野,名利都放不下,死了岂不是可惜,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要被旁人分了去。”

    陈惜命再问:“我的意思是我们为什么要救你?”

    “呵呵呵呵……”杨佑的笑声响了一阵,才说:“不是穆神医说的,她不会看着病人而袖手旁观吗?”

    “而且救我也是帮助东宫,这不正是将军想要的。”

    陈惜命皱眉不解,穆萧萧却是向着陈惜命摇头,示意此刻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穆萧萧沉吟了片刻后说:“好,那便请将军将纱幔掀开,不过我不保证一定会医好将军。”

    杨佑点头说:“尽力便好,不过我要提醒神医,我如今生得可怖,神医是个姑娘家,可不要被吓到。”

    穆萧萧眼神轻转,故意说道:“不会,连南海禁忌之海我都闯过,怎么会被大将军吓到。”

    她是在试探杨佑,果然杨佑沉默了半晌。

    穆萧萧还注意到一旁的程九刚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一丝明悟自心中升起,穆萧萧已然有了猜测。

    就在这时,小陈陈却是已经从陈惜命怀里蹦下,拿着樱桃钻进了纱幔,陈惜命想要拦着却是没来得及。

    似乎小陈陈倒是不惧怕杨佑。

    “怪爷爷,樱桃给你摘来了。”小陈陈脆生生地喊道。

    杨佑慈声道:“好,陈陈真是好孩子。”

    就在这时,程九刚已经将纱幔卷起,露出了里面的杨佑。

    饶是已经有了准备,穆萧萧还是忍不住一惊!

    这杨佑此刻的模样简直是可怕至极啊。

    只见杨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一层被子,整张脸都被青黑色的鳞片覆盖,已经看不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了。

    露在外面的手臂此刻也布满了鳞片,双眼微微突出,就像一条大青鱼一样!

    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呵呵,吓到了吧?”杨佑看着震惊的穆萧萧问道。

    穆萧萧不做隐瞒,点头道:“还好,还好。”

    小陈陈却是说道:“爹爹,姐姐,你们别看怪爷爷长得怪,但是人很好的,对陈陈也好,还送了陈陈一个金锁头,龙儿哥哥说可值钱了呢!”

    说着小陈陈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金锁,金光闪烁,其上还镶嵌着羊脂白玉。

    乃是金镶玉啊。

    看那样式做工,定然价值不菲,乃是一枚长命锁!

    杨佑呵呵笑道:“都是些小玩意。”

    小陈陈笑着给杨佑不满鳞片的嘴里塞了一颗樱桃。

    杨佑立刻酸得面容挤在一处,那面容就更加峥嵘扭曲了,可是小陈陈却是笑道:“哈哈,我就说算吧,爷爷非要吃。”

    陈惜命拉过小陈陈说:“陈陈,听爹的,先出去,爹爹有话和怪爷爷说。”

    小陈陈乖巧地点头说:“好,那可要快一点了,稍后我还要带着爹爹去见梁叔梁婶呢。”

    陈惜命点头,拍了陈陈,示意他出去。

    梁叔梁婶便是当初陈惜命安置小陈陈的人家,也一起被抓到了东宫。

    看着小陈陈离去,杨佑才吐出樱桃核说:“真的酸啊!”

    “酸为什么要吃?”陈惜命问道。

    杨佑道:“我看陈陈那孩子无聊,便想着逗逗他,便让他去摘樱桃给我吃。”

    陈惜命默然,这杨佑对小陈陈还真是如爷爷对孙儿一般。

    杨佑看出了陈惜命的疑惑说:“我这辈子没有第三代,所以最是喜欢孩子。”

    穆萧萧却道:“大将军,冒犯了,我要为您诊病。”

    杨佑点头,穆萧萧已经上前,近距离接触杨佑,那种恐怖之感更加强烈。

    用手轻轻摸了摸杨佑皮肤上的鳞片,穆萧萧不由得疑惑。

    陈惜命与程九刚都站在一旁保持沉默。

    这跌打损伤或者刀伤剑痕两人还懂得,可是论到这正经看病,疑难杂症,他们便插不上嘴了。

    穆萧萧这一查看便是半个时辰。

    中途不发一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终于穆萧萧收回了落在杨佑脉搏上的手说:“大将军,恕我无能,从没有见过此种病症,一时之间恐怕治不好大将军。”

    “哦。”杨佑似乎一点也不失望,点头说:“意料之中。”

    穆萧萧又道:“但是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计较。”

    “将军这应该是一种皮肤病,而非真正的鳞片,或者说乃是长在皮下的鳞片,多半是那种不知名的皮肤病。”

    “我还需要知道将军患病的一些细节。”

    杨佑点头说:“就算你不问,我也会与你说的。”

    没等杨佑说话,穆萧萧突然补充问道:“大将军,有一言萧萧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

    穆萧萧沉吟了一下问道:“大将军,您是得的病吧?”

    这话问得一旁的程九刚一愣,这不是废话吗?

    杨佑也是微微一愣,但是很快便恍然笑道:“呵呵呵,我可以向神医保证,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妖物所化。”

    穆萧萧轻笑道:“请大将军不要介意,小女子无意冒犯,只是我能医治得了凡尘的病,却治不了红尘外的诡。”

    聪敏人说话就是简单方便。

    杨佑点头说:“我明白。”

    穆萧萧问道:“大将军,不知这病从何时开始,之前有没有过什么症状,或者你自己有没有接触过什么脏东西?”

    “大将军可有自己的猜测啊?”

    杨佑看了穆萧萧一眼,然后点头说:“有的,其实我知道我这病从何而来。”

    “哦?那便容易得多了,找到了病根便可以对症下药!”穆萧萧松了一口气。

    杨佑却是摆手说:“别急,神医听我说完,这病就算知道病因,却很可能还是无计可施啊。”

    “接下来我与二位所说的乃是一个震惊天下的秘密,还希望两位能够保密。”

    穆萧萧点了点头,陈惜命也说:“我懒得帮你宣传。”

    “呵呵。”杨佑苦笑一声才说:“两位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杀杨赞吗?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我儿子!”

第五百四十六章 杨家秘闻(下)

    此言一出,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大惊!

    杨赞不是杨佑的儿子?

    难道是义子?若是如此,早就该传得沸沸扬扬了,也不会瞒到如今啊!

    一旁的程九刚却是脸色平淡,甚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穆萧萧眼神诧异地看向程九刚,不由得问道:“程大叔,你和杨大将军早就认识是不是?”

    程九刚没有隐瞒,缓缓点了点头。

    陈惜命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程九刚叹息道:“都是些往事了,我也没想到他会走到如今的位置,更没想到那个搅动风云的东宫大将军会是我的老伙计。”

    床上的杨佑看着天花板不由得深深长叹。

    程九刚看向杨佑问道:“如今你终于完成了当初的愿望,做了人上人,毁了东宫国,你后悔了吗?”

    杨佑摇头道:“从不曾后悔过。”

    程九刚又问:“可是你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得偿所愿便足矣了。”杨佑狰狞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陈惜命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穆萧萧却是目光越发清明,看向程九刚问道:“程大叔,难道杨大将军便是当年南海余生的那位?”

    程九刚先是一愣,随后点头说:“姑娘聪颖,便是他了。”

    穆萧萧倒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叹这世界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陈惜命却是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穆萧萧解释道:“二叔,你可曾还记得,当初程大叔曾经说过,八年前……哦不,如今已经是十年前了。”

    “十年前他和他的船员曾经去过南海古楼,结果死了很多人,最终只有四个人凭借着橙橙姐娘亲的身份活了下来。”

    “便是程大叔家的三口人,还有一个他的船员兄弟。”

    陈惜命恍然大悟道:“萧萧,你的记忆力可真好啊,所以杨佑送给乐羊笙的蝶梦花便解释得清了,是从禁忌之海带回来的。”

    杨佑脸上带着释然,只是轻笑,算是承认了。

    穆萧萧接着回忆道:“我记得程大叔还和我们说过,说他的那位兄弟从古楼里带出了一件东西,并且凭借着那件东西在东宫国做了将军。”

    摇了摇头,穆萧萧感叹道:“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做的是东宫国只手遮天的大将军!”

    程九刚叹息一声说:“不单单是你,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做了这些孽事!”

    孽事?似乎程九刚一点也不惧怕惹怒杨佑。

    杨佑却是呵呵笑了两声说:“大哥,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做的是错的,人性本恶,这世界山谁敢说自己是绝对干净的?”

    程九刚摇头叹息道:“小宁,你太偏执了。”

    小宁?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杨佑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多年没人这么称呼我了。”

    穆萧萧紧紧皱着眉头,忽然惊道:“不对啊,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陈惜命问道。

    穆萧萧喊道:“时间对不上啊!”

    “东宫国大将军杨佑乃是如今东宫皇帝陛下的结拜兄弟,二人年少相识,之后东宫皇帝继位之后,大将军便一直辅佐皇帝陛下,未曾听说大将军曾出过海,做过船员啊!”

    “而且就以杨袤为例,杨袤如今已是多大年纪了,十年前早就有了杨袤了,大将军怎么会在那之前一直在海上漂泊呢?”

    陈惜命闻言也不由得脸色大变,问道:“杨大将军,能解释一下吗?”

    杨佑那布满鳞片的狰狞面貌看向穆萧萧,笑道:“难怪啊,难怪大哥说姑娘不是凡人,能令天下独一的雪狼将军无法自拔,姑娘令老朽佩服啊。”

    “那姑娘大可放手猜测,真相到底是什么?”

    穆萧萧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极为严肃说:“如此推算,这能有两个结果。”

    “哪两个?”杨佑问道。

    穆萧萧答道:“要么是程大叔在说谎,您根本就不是他的船员,当年是您胁迫程大叔出海寻找鲛人祖地!想要获取财宝!”

    “却不曾想折掉了所有人!”

    “要么是……”

    穆萧萧欲言又止,似乎极为不愿意相信那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杨佑笑着问道:“要么是什么?”

    穆萧萧看着杨佑的眼睛说:“要么您不是真的杨佑!”

    “杨佑已经死了,您是鸠占鹊巢!”

    此言一出,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真相若是如此,将会震惊整个东宫国,甚至全世界。

    良久之后杨佑才看着穆萧萧问道:“那姑娘觉得哪一个才是真相呢?”

    穆萧萧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真相是后者。”

    “您说杨赞不是你亲儿子,而杨赞却不知道您不是他亲爹,所以您根本就不是杨佑!”

    “呵呵呵呵……”

    杨佑就这么笑着,笑声里充满了苍凉。

    穆萧萧静静地等着杨佑笑,陈惜命则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杨佑因为这个惊天秘闻的泄露突然暴起,那么陈惜命有七成把握可以直接将杨佑斩杀当场!

    “唉——我以为做别人很简单,可是我错了,做别人要难得太多太多,我已经做够了杨佑了……”

    穆萧萧叹息道:“您承认了?”

    杨佑点头说:“没错,姑娘你猜得都对,我根本就不是杨佑,如今我已是行将朽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残躯就要泯灭。”

    “有些真相带进坟墓不如留在世上。”

    穆萧萧沉吟了一下问道:“为什么是我们?您为什么选择将这个真相告诉我们?你我素昧平生……”

    杨佑望向顶棚,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件事起源于南海古楼,我听大哥说陈将军与穆姑娘与那座南海深处的古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便说与二位吧。”

    “也许你们还能救我一条残命,让我有机会落叶归根。”

    穆萧萧还想问什么,可是杨佑突然抬手说:“姑娘,我还没有说完。”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穆萧萧皱眉,但还是点头道:“您说。”

    杨佑突然转头看着穆萧萧,眼神灼灼,穆萧萧竟然从杨佑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恳求。

    他在恳求什么?在恳求自己救他命?

    “姑娘,老朽就要死了,之所以将一切告诉姑娘与陈将军,是老朽觉得你们二位乃是当世圣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希望姑娘救救这个国家,救救这片我深爱的土地……”

    穆萧萧愣住了,陈惜命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认为自己听错了,救救这个国家?

    这句话从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穆萧萧都不会如此惊讶,可是从杨佑口中说出来却如此的不真实。

    杨佑,乃是天下公认的乱臣贼子!祸国之臣啊!

    千年东宫就要因为杨佑而毁于一旦,如今他却说要拯救这片土地?

    他为什么?又凭什么?

    “你……你说什么?”陈惜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说救救这个国家……陈将军定然觉得我说的是个笑话吧?”杨佑苦笑。

    陈惜命冷声说:“你觉得呢?”

    杨佑依然苦笑着,然后叹道:“世人都觉得我杨佑是个罪人,是我毁了千年王朝,东宫有志之士恨不得将我乱刃分尸。”

    杨佑看向了陈惜命问道:“想必将军此来东宫除了为了小陈陈,若是有可能,您定然会杀我吧?”

    陈惜命没有说话。

第五百四十七章 梧桐树下

    陈惜命静静地看着面前面容狰狞如妖的杨佑,心中五味杂陈。

    杨佑苦笑了一声道:“将军,您信吗?在这这个东宫国我杨佑的确堪称是手眼通天。”

    陈惜命依然没有说话,他等着杨佑接下来的话。

    杨佑叹息了一声说:“将军与穆姑娘在东方城的时候见过东宫烁吧?”

    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眉头一皱。

    杨佑又说:“不用惊讶,我筹谋多年,若是东宫烁这个太子爷离开了华龙城我都不知道,我也不用当这个乱臣贼子了。”

    这句话似乎带着淡淡的自嘲。

    杨佑接着说:“那处妓院乃是东宫皇室秘密经营之地,此事看似机密,实际上我却遭就知道。”

    陈惜命与穆萧萧默然。

    杨佑接着说:“呵呵,将军和姑娘可能不知道吧,那妓院实际上建立多年了,在我还没有乱国的时候,它便伫立在那里。”

    穆萧萧想到的极多,惊呼道:“大将军说得是真的?”

    杨佑点头说:“没错,那妓院本就是东宫皇帝当年所建,看似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东宫皇室,可是我且问二位,那妓院明面上是否是在经营啊?”

    穆萧萧深深皱眉。

    杨佑又问:“那经营所得的钱财又在何处呢?进了谁的腰包?”

    穆萧萧眉头再皱,这已经再明显不过,自然是归属于东宫皇室。

    “呵呵呵呵。”杨佑冷笑了几声,随后问道:“所以姑娘觉得这个皇室如何?”

    穆萧萧犹豫了一下说:“也许是逼不得已。”

    “那为何不是当铺?客栈?或者是药店呢?为何偏偏是青楼呢?”杨佑再问。

    穆萧萧紧紧抿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陈惜命突然冷声道:“因为青楼挣得多。”

    “呵呵呵呵。”杨佑笑道:“将军明眼。”

    一个皇室背地里开着青楼,这是何其悲哀,何其不堪?

    穆萧萧与陈惜命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杨佑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说:“这便是东宫皇帝的荒唐之举。”

    “我知道陈将军的那匹神马,照夜玉狮子乃是当年东宫烁所赠,所以将军先入为主,觉得该帮东宫烁重整东宫,是否啊?”

    陈惜命没有隐瞒,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杨佑如此坦然,陈惜命的性格自然不会遮遮掩掩。

    于是陈惜命点头说:“是,杀了你,东宫便可恢复往昔。”

    杨佑紧紧盯着陈惜命对的眼睛问:“陈将军,您觉得杀了我对东宫真的是好事吗?”

    “为何不是?”陈惜命冷声问道。

    杨佑没有直接回答陈惜命的问题,而是叹息道:“将军难道还看不清吗?这天下大势自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东宫已经存世千年,按说气数早就尽了。”

    “之所以还存在于世,乃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护佑着东宫,我不知是谁在保佑东宫,但是我知道东宫早就腐朽不堪了。”

    “这座高楼建得越高,摔碎的时候就会有越多的人陪葬!”

    穆萧萧与陈惜命心惊不已,杨佑竟然心思如此缜密,那股护佑着东宫的神秘力量别人或许不知道是谁,可是他们却知道。

    正是东方城鬼市九族啊!千年前华年皇帝留下的守卫者。

    陈惜命冷声问道:“所以你觉得你是那个拆楼的人?”

    杨佑苦笑一声道:“不,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拆楼的人一向都是东宫皇室自己。”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恰恰相反,我是那个护着这座楼的人。”

    陈惜命冷哼一声说:“你?一个残害无数忠良的佞臣贼子竟然标榜为治世能臣吗?笑话!”

    “呵呵呵,将军,这世界上眼见未必为实,何况耳听呢?将军想不想听一听关于我的故事?”

    陈惜命依然冷声道:“没兴趣!”

    穆萧萧却是一把拉住了陈惜命的手说:“不二叔,我想听听。”

    杨佑轻笑说:“多谢姑娘。”

    随后杨佑叹息了一声才缓缓讲述起来关于他的一生。

    “如姑娘所知,我不是真正的杨佑,老朽本姓宁,因出生的时候正逢战乱,家母随着难民一路逃到了东宫东方,在一棵梧桐树下生下了我。”

    “难民中有一个老头,据说是一个村子上落魄秀才,考了几十年功名都是皇榜不见其名,于是做了教书匠。”

    “他给我取名宁桐。”

    “宁桐……”穆萧萧喃喃地念叨着:“很好听的名字。”

    陈惜命却是抓住了这段话里的关键:“你的父亲呢?”

    杨佑,或者说是宁桐摇了摇头说:“我父亲,被应征参军,当是不知是骑在哪匹老马背上,又或是倒在那柄刀下。”

    程九刚叹息一声说:“唉,战争一开始,倒霉的永远是百姓。”

    穆萧萧闻听此言,深深抿着嘴唇。

    宁桐接着说:“后来战事稍微缓和,我母亲担心我父亲回家后找不到我们,便带着我一路又回到了故乡。”

    “我生的时候战火纷飞,长的时候竟然同样是坎坷异常。老天爷或许知道有一日我会祸乱东宫吧,所以想杀了我这个灾星。”

    “呵呵呵呵……”宁桐冷笑了两声说:“可惜,苍天也看不过东宫皇室的所作所为,所以最后睁眼,让我活了下来。”

    说到此处,宁桐看向了穆萧萧与陈惜命,问道:“二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

    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皱眉,不知宁桐的意思。

    宁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极为不愿意提及往事,终于还是说道:“穆姑娘从小生于将军府,父亲是秦国的军方第二人,叔叔是天下第一的常胜将军。”

    “还有皇子庇佑,又有豪门之亲,衣食无忧自不必多说,恐怕是从来就没有食不果腹的体会吧?”

    穆萧萧震惊于杨佑,不,宁桐竟然将她调查得如此详细,竟然连秦非玉都调查到了。

    宁桐接着说道:“战争虽然结束了,在践踏过大地之后结束了,只留下一地狼藉,愚蠢的人们觉得老天爷已经饶过了悲惨的虔诚者。”

    “可惜却不知,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时候东宫皇室镇压住了战乱,重新掌握朝政,可惜啊,人们所期盼的那个皇帝却是个不作为的庸人。”

    “我的家乡虽然挺过了战争,可是却没有挺过天灾!”

    “我四岁一直到七岁,连续数年天公不作美,连年旱涝,不是大旱,就是洪灾,似乎管理雨水的大神是个新兵,还找不到平衡一般。”

    “高兴的时候就多下些雨,不高兴的时候便滴雨不落。”

    “总之那些年庄家没有收成,最后两年更是一滴雨都不曾落下,很多人都饿死了,可是华龙城的皇帝陛下似乎忙着战争后的收尾,竟然将我们那里彻底遗忘。”

    “我有时候很疑惑,到底这战争给东宫造成了怎样的损失,竟然使得皇帝陛下收尾收了五六年,也许是身边没有一个大臣帮他吧。”

    “也许是帮他的大臣太多,意见不合吧……”

    “总之我们被遗忘在了那片故土。”

    宁桐的脸上一片淡漠,似乎所说的并不是一个关于自己的惨剧。

    宁桐叹息了一声接着说:“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就算有钱也花不出去,那些年人们只想着活下去……”

    “吃光了地面上的枯草,便只能吃地下的根,吃这片土地的根……”

    “吃光了树上的皮,便只能……”

    宁桐的声音不断颤抖,竟然哽咽起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 易梧

    “吃什么?”穆萧萧颤声问道。

    “呵呵呵……”宁桐痛苦地摇着头。

    终于缓缓说道:“吃光了树上的皮,便只能吃身上的皮了……”

    穆萧萧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满是惊骇。

    宁桐叹息一声说:“老鼠都没得吃,我们甚至吃光了老鼠的陈年食物,大多数人在生死面前便会变得和魔鬼没什么两样。”

    “就如同猩猩会吃猴子一样……”

    穆萧萧的身体轻轻颤抖,陈惜命轻轻将穆萧萧搂紧自己的怀里,幽幽叹息一声说:“世道艰难,不是每一天都是和平盛世。”

    “你从小生活在昊京城的锦衣玉食之中,不知这天下的残酷与阴暗。”

    “战争带给这个世界的创痛是很多年都缓解不过来的,**杀人,天灾吃人……”

    宁桐的眼中老泪纵横,顺着他脸上的鳞片蜿蜒而下。

    “吃……吃死人吗?”穆萧萧忍不住颤声问。

    宁桐冷笑一声说:“断了气都是死人,被吃的人还分什么生死呢?”

    “可是……可是那会造成瘟疫的!”穆萧萧惊道。

    宁桐看着穆萧萧笑道:“你可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那是一段过了今天不知还有没有明天的日子,瘟疫爆发,人不会马上死,但是若是不吃东西,饥饿不但会摧毁一个人的身体,还会腐蚀一个人的灵魂。”

    “不是生死之际,不差那一口肉救命,谁会吃人呢?”

    穆萧萧沉默不语。

    宁桐声音越发哽咽,然后对着程九刚说:“大哥,能给我倒一杯水吗?”

    程九刚叹息一声给宁桐递去了一杯水。

    喝下水后缓了好久,宁桐才接着说:“有一个秘密就连大哥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段罪孽。”

    众人疑惑不已。

    宁桐幽幽地说道:“我……我……”挣扎了许久宁桐才道:“我其实有一个龙凤胎的姐姐,她叫宁梧。”

    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

    宁桐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就如一个死人一般,接着说:“我的邻居家也是两个孩子……”

    “后来……我们两家都只有一个孩子了……”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姐姐……”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此刻屋子里所有人的心跳仿佛都随着时间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想要魂飞魄散。

    “我娘说想给宁家留下一丝血脉,所以身为男儿的我活了下来……”

    “所以我恨!恨这个世界,恨这个腐朽的东宫国,恨流淌着东宫血脉的每一个人!”

    宁桐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不已。

    良久良久宁桐才接着说道:“后来我们终于熬过那段时光,我的父亲有幸从战争中活了下来,他不是负心人,找到了我们娘俩。”

    “用他在战场上拿换来的军饷带着我们在东方城定了居。”

    “我第一次进入东方城的时候都呆住了,他们那么有钱,客栈外的野狗吃得都比我们那里人吃得好。”

    “我不理解,为什么吃剩下的东西要被扔掉……”

    为什么吃剩下的东西要被扔掉?

    这句话深深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心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更不理解,他们喂狗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扔得远一些,扔到那些被世界遗忘的地方……”

    穆萧萧的眼眶已经红了,她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如此扎进人心底的悲剧。

    宁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我几乎用了整个童年的时间,才渐渐明白,原来人生儿不平等。”

    “有些人生下来便是终点,有些人生下来便是终点。”

    宁桐看似在重复一句话,可是却又不是在重复一句话……

    宁桐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迷惘,一丝疯狂。

    “为什么我就要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因为我而死,为什么我活得如此艰难?为什么他们就可以纸醉金迷?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我常常在想,许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障,才使得我这辈子受着煎熬之苦。”

    “生来的不平等就像是一条条冰冷的锁链,无情地穿过我肩胛骨,将我牢牢捆在耻辱柱上,奢望着有一日哪个无聊的好心人赏我一把钥匙……”

    所有人都因为宁桐的话而动容。

    宁桐深深叹息一声,然后扭头看向了穆萧萧等人,淡淡一笑。

    “我爹常常告诉我,金钱权利不过是过眼云烟,人只要活出自己的价值,便是老天爷也要敬畏我们。”

    “那时候我便问他,他有没有活出自己的价值?”

    “爹总会低头抽着烟袋锅,不发一言,然后在良久之后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可以更好的。’”

    “我从小就立志从军,因为想要不重新挨饿,就该给自己找个翻身的机会。”

    “东方城的私塾实在太贵了,我读不起也不喜欢读,寒窗十载不如战场上替将军挡上一刀。”

    “都是赌博,有人用青春赌,有人用命赌。”

    “本质是一样的,只不过前者还可以重新来过,后者血本无归……”

    叹息一声,宁桐接着说:“十七岁那年,我如愿从军,借着爹爹当年在军中的战友,我有幸被按排进了禁卫军预备役中。”

    “在那里我遇到了两个人,都和我年纪相仿,一个人是如今的皇帝东宫潮月,一个人便是杨佑。”

    “什么——”穆萧萧惊呼出声。

    宁桐点头说:“你没听错,我早就认识他们的。”

    “只不过那时候我们三人便不平等,我只不过是个跟班的,东宫潮月是军中体验生活的太子爷,杨佑也是与他早就相识。”

    “有一次意外,我们遭到了土匪,我没有如愿替将军挡上一刀,也没有幸运地替太子爷东宫潮月挡一刀,我替杨佑挡了一刀。”

    “那一刀险些杀了我,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便被扔进了山崖下的死人堆里。”

    “我摔伤了脑子,即便后来侥幸醒来,却失去了记忆。”

    说到此处,宁桐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幸福。

    “我不知该怨恨,还是该感恩,失去记忆的那三年,我遇到了一个姑娘,一个我深爱一生的姑娘。”

    穆萧萧与陈惜命心中震惊,没想到宁桐竟然还有一个爱人,可是却并未听说后来的杨佑重新娶过妻子。

    难道他并没有将那个女子带在身边。

    宁桐没有继续说关于那个女子的故事,而是接着道:“三年后一个偶然我恢复了记忆,当天便急着去东方城找我的父母。”

    “没想到……没想到……”

    穆萧萧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恐怕大事不好。

    果然宁桐接着说:“东宫潮月继位后大肆兴建土木,最震惊世界的便是那条东方城中的大运河。”

    “我的父母被抓去修运河,累死在了干枯的河床中。”

    穆萧萧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而宁桐则是满脸恨意。

    “下令的是东宫潮月,监工的是杨佑,我用命替他们挡刀,他们却害死了我的父母!”

    “我恨!我很这个东宫国,恨这个东宫国里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当天夜里我便提着刀冲进了杨佑的居所,可惜没能见到杨佑还差点被家丁抓住打死!”

    “当时我便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毁了东宫的一切,我要还东宫百姓一个干净的世界!”

    叹息一声,宁桐接着说:“我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晚我便逃离了东宫国,一路向着南方而去。”

第五百四十九章 鲛珠幻镜

    宁桐继续讲道:“在南海边我有幸结识了大哥,与大哥一起出海冒险。”

    他所说的大哥便是程九刚了。

    “那段时间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岁月。”

    程九刚叹息一声说:“可惜你对于东宫国的一切始终念念不忘。”

    宁桐摇了摇头说:“不是念念不忘,是耿耿于怀!”

    “我们出海那么多年,我从来不曾忘却这片土地带给我的一切,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伤痛!”

    宁桐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终于良久之后他接着说:“后来的事想必大哥都和你们说了,我们去了禁忌之海,死了很多兄弟,靠着大嫂鲛人公主的身份,我们侥幸从古楼中走脱。”

    “那楼里尽是一个个不同的小房间,我在其中一间暗室里带出了一颗珠子。”

    穆萧萧惊问道:“珠子?什么珠子?”

    宁桐苦笑了一声说:“一颗可以让我实现愿望的珠子,那珠子是个妖物,里面住着一个妖怪!”

    穆萧萧惊呼:“妖怪?真的有妖怪吗?”

    宁桐摇头说:“不知道,但是那珠子里有一个鲛人的魂魄,可以与我对话。并且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陈惜命问道:“什么交易?”

    宁桐抬手摸着自己的脸说:“我放他出来,并将我的脸送给了他,让他可以在人间好好地活上几年。”

    穆萧萧问道:“可是一个魂魄还能活吗?”

    宁桐摇头说:“不知道,也许他借用了别人的身体也说不定。”

    陈惜命问道:“那你得到了什么?”

    宁桐说道:“得到了一个能力,那珠子在他离开后变成了一面镜子,只要我对着镜子在脸上写出某个人的名字,并且心中想着那个人便可以幻化成那人的样子。”

    “不过每隔七天就要重新画脸,而且这辈子只能拥有一张脸。”

    穆萧萧与陈惜命恍然大悟,所以杨赞当初看到了人便是此刻的宁桐了。

    穆萧萧又问:“那真正的杨佑呢?”

    宁桐冷笑一声说:“死了。”

    陈惜命问道:“你杀的?”

    宁桐摇头说:“不,是他咎由自取,是他瞎了眼,杀他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哪一路诸侯,而是东宫潮月。”

    “什么——”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惊呼出声。

    这个真相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

    世人都说是杨佑不顾结拜之情,谋取东宫基业,却不知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完全相反的真相。

    宁桐看着穆萧萧与陈惜命轻轻一笑问道:“你们很奇怪吗?我以为你们是曾经从昊京城杀出来的人,应该不会奇怪这一点。”

    穆萧萧忍不住问:“您什么意思?”

    宁桐冷笑说:“不是杨佑步了孟长生的后尘,而是孟长生步了杨佑的后尘!”

    陈惜命皱眉道:“功高盖主,东宫潮月害怕杨佑有一天谋反,所以他杀了自己的结拜兄弟。”

    穆萧萧则是抿了抿嘴唇说:“恕我不敬,我们为什么要相信您呢?眼睛不一定为实,何况耳听?”

    宁桐淡淡一笑说:“你们可以不信我,我只不过是在讲述我知道的一切罢了。”

    宁桐接着说:“我得到了这个鲛珠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很疯狂,我想将自己变成了东宫皇帝,杀了东宫潮月我便是皇帝!”

    “唯有我做了皇帝,我才能将东宫百姓从东宫潮月的统治下救出来!”

    “我从南一路走到东方城,心中的想法在不断变化,当初离开东宫的时候我一心想毁了这个国家。”

    “可是这一路而来,我看到了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战争带个了这个千年古国满身伤痕。”

    “如陈将军所言,战争中受到伤害最大的永远是百姓。”

    东宫国不同于其他国家,其他的国家无论是秦国还是乐羊国,都是一直与邻国发生摩擦,内部则相对安稳。

    反倒是给人一种连年战事不断的感觉。

    而东宫则不然,表明上明哲保身,与秦国和乐羊很少发生摩擦,但是实际上却是因为没有精力。

    千年东宫,积攒的国力难以想象,绝对不是另外两国可以比拟的。

    但是同时还暴露出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千年时间,崛起了太多了超级家族和各路诸侯啊!

    这些诸侯每一个都是威震一方,手握重兵!

    盛世年间,有明君调度,自然相安无事。

    可是接连继任东宫皇帝的无能昏庸,已经使得诸侯们蠢蠢欲动,所以这战争便不可避免地在东宫内部爆发了。

    内战不断,哪有心思管外患啊?

    宁桐自嘲地笑了两声说:“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在心里竟然不是真的憎恨东宫国,而是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

    “看着那些在战火中脆弱得如同纸片一般的百姓,我心里都在跟着滴血。”

    “所以我才说,让姑娘与将军救救这个国家。”

    陈惜命忽然打断:“等一下,我有些不明白,既然你心怀百姓,又我为什么要祸乱朝政呢?”

    宁桐苦笑道:“将军错了,东宫朝政本就已经更乱了,不是我祸乱的,乱国的人是东宫皇室!”

    “而我自任便是拯救东宫的人。”

    陈惜命忽然冷笑出声说:“我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宁桐盯着陈惜命的眼睛说:“将军真的觉得我错了吗?就算我乱杀无辜,就算我残害忠良,就算我迫害皇室,欺侮皇室!难道我便是个罪人吗?”

    陈惜命反问:“这些还不够吗?哪一样罪行不是罄竹难书?”

    “哈哈哈哈!”宁桐忽然大笑出声,喊道:“将军错了,你以为我如此做是为什么?我就是为了掌握更大的权力,让所有人都敬畏我,惧怕我!”

    “陈将军你想一想,这些年东宫内部诸侯可曾有过战乱啊?若不是有我在,这东宫早就被各路诸侯搅得分崩离析了。”

    “到时候要死多少百姓?要有多少人无家可归?有多少人饿死?要有多少个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啊?”

    陈惜命竟然被宁桐一番话说得惊在了当场,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一旦宁桐身死,也就是杨佑死掉。

    那么东宫国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镇住各路诸侯,到时候东宫覆灭只是旦夕之间。

    穆萧萧也沉默了下去。

    杨佑,或者说宁桐到底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呢?

    宁桐见两人不再说话,便接着说:“我回来之后混进了杨府,在那鲛人魂魄的帮助下潜入到了杨佑的房间躲了起来。”

    “没想到竟然看见杨佑在独自喝着闷酒,边喝边哭,呵呵呵。”

    “在我看来他真的很没有用,他喝的酒便是东宫潮月送的御酒。”

    “带毒的御酒。”

    宁桐看向穆萧萧与陈惜命问道:“你们说东宫皇帝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他在自掘坟墓,那些年若不是杨佑能征善战,要不是杨佑死死拖住各路诸侯,东宫早就没了。”

    “可是东宫潮月呢?竟然因为杨佑手里握的兵太多而忌惮,赐死了杨佑,呵呵,自掘坟墓!”

    “这种帝王不亡国才怪呢!”

    宁桐冷笑一声说:“说来好笑,杨佑是死在我怀里的。”

    “从那以后我便用了杨佑的面貌,用铁血手段镇压住了各路诸侯!”

    “我不是杨佑,不会如他那般顾及兄弟情谊,我手握重兵便不会任由那个东宫潮月在我头上胡作非为!”

第五百五十章 镇南韩彻

    陈惜命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直接用东宫潮月的面貌呢?那岂不是更加方便?”

    宁桐叹息一声说道:“这个我不是没有想过,谁不想做皇帝呢?”

    “在护佑苍生之前,人总是想着要先体面自己。”

    然后宁桐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惜命一眼说:“将军,姑娘,想必其中原因你们二位应该比我明白吧?”

    “有一股力量护佑着东宫皇室,那珠子里的鲛人魂魄算是给我提个醒。”

    “他自觉往后余生用我面容存活对我有所亏欠,所以便与我说万万不能打东宫潮月的主意,东宫家历史悠久,有人护着。”

    穆萧萧下意识看了陈惜命一眼。

    宁桐淡淡一笑说:“两位不必隐瞒,能够在黎明破晓之后从鬼市出来的,必然与鬼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一惊,看来之前还是小瞧了宁桐。

    如传闻那般,夺了杨佑身份的宁桐在东宫国果然手眼通天。

    宁桐嘴角带起一抹笑容说:“我暗地里执掌东宫,若不是鬼市之人我动不得,我会容忍这样一个吸金库般的地方存在天子脚下吗?”

    “所以我曾经调查过鬼市,却是差一点丢了全家老小的性命,虽然全家老小与我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话已至此,蒙在东宫国上空的迷雾算是被掀开了巨大的一角。

    谁能想到呢?

    睥睨天下的东宫大将军竟然是个冒名顶替的。

    宁桐沉默了良久之后忽然问道:“穆姑娘,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不知姑娘可有方法救我一条残命啊?”

    穆萧萧闻言深深皱眉,一脸的为难。

    宁桐淡淡一笑说:“对了姑娘,不久前你师父曾经因为袤儿的事来过这里,你听说了吧?”

    穆萧萧尴尬地点了点头。

    宁桐忽然笑道:“我还要谢谢你师父,若不是你师父拆了我的府邸,我还真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将府邸进一步扩大。”

    “这才有了一点皇宫的样子吗……”

    穆萧萧皱眉问道:“进一步扩大?那周边的百姓被大将军赶走了?”

    宁桐点头说:“算是他们自愿的吧,这自古伴君如伴虎,他们早就想搬走了,生怕有一天不小心看了我一眼而被杀头。”

    “能临走的时候得些钱财,他们应该感恩戴德的。”

    听着宁桐的话,穆萧萧心中再次迷茫,忍不住问道:“恕我直言,您口口声声要拯救东宫百姓,可是所作所为却没有一丝侠者风范啊?”

    “俨然是一个……”

    穆萧萧欲言又止,宁桐笑着接话道:“是个佞臣贼子是不是?”

    “姑娘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那些被我欺凌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比我幸运,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段不堪回首。”

    “我为了东宫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难道讨要些利息还不行吗?”

    陈惜命忽然冷声说:“你扪心自问,变成如今的模样,用杨佑的身份获得如今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东宫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贪欲。”

    宁桐忽然笑道:“呵呵呵,事到如今再说初衷已经没有了意义,结果就是我镇压住了各路诸侯,因我无辜而死的人远比那些因为战争而死的人少。”

    “这样就足够了。”

    陈惜命还是冷声说:“但是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再也见不到东宫的盛世了。”

    宁桐呵呵一笑说:“这和战争一样,总要有人死,就当是舍己为人好了,大义者不在意何时赴死。”

    陈惜命冷声说:“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当大义者,你没给他们选择的权力。”

    宁桐哼了一声说:“谁又给我姐姐选择的权力了?”

    陈惜命语塞。

    对于那个宁梧的姑娘,陈惜命的心里堵得厉害。

    穆萧萧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问道:“大将军,我师父可是说了什么?”

    宁桐点头说:“你师父他老人家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他与我说,我之大劫若这世上还有谁可以解,便只有姑娘与陈将军了。”

    穆萧萧深深皱着眉头。

    宁桐接着说:“关于姑娘与将军的事,我之前多有耳闻。”

    “但是对于二位可以解我之大劫,我开始却是不信的,所以我找来很多名医,包括那位曾经仅次于医仙的韩芗。”

    听到韩芗,穆萧萧神色一震,问道:“大将军,韩芗先生现在可安好?”

    宁桐点头说:“放心,我对那个长脸老头没有兴趣,但是他见到了我的样子,我不能放他离开,除非我死,或者痊愈。”

    宁桐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穆萧萧说:“我听说那个老头拜了你为师?是否是真的?”

    穆萧萧点头苦笑道:“一个无聊的打赌罢了。”

    “哈哈哈哈——”

    宁桐忽然仰天大笑,道:“姑娘,这一点也不无聊,江山代有才人出!别妄自菲薄,也该让那些自命清高的老家伙们知道这天下他们终究不能一直霸占着。”

    “就如同东宫未来如何,终究也要看下一代年轻人的,与我关系不大了。”

    穆萧萧没想到宁桐会说出这番话,她开始怀疑宁桐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两个矛盾的灵魂。

    时而如同一位看透天下的圣人智者,时而却也是一个怀恨天下暴君。

    宁桐忽然又道:“穆姑娘,这个韩芗,你可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啊,他对姑娘来说有大用处。”

    穆萧萧疑惑不已,问道:“大将军什么意思?”

    宁桐却是看向了陈惜命,意味深长地问道:“哦?陈将军难道没和穆姑娘说?还是将军不知道?”

    穆萧萧看向陈惜命,陈惜命叹息一声说:“我觉得没有必要说,我们不会做那等卑鄙的事。”

    宁桐笑道:“何为卑鄙?成功之后,谁会看到你路上的不择手段?”

    陈惜命沉声道:“我自己知道。”

    穆萧萧疑惑地问道:“你们到底说什么呢?”

    宁桐呵呵一笑说:“姑娘可能不知道吧,这个韩芗老头没有那么简单。”

    “姑娘不用否认,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在为自己积攒力量,日后找秦家报仇吧?”

    穆萧萧不置可否。

    宁桐微微一笑说:“姑娘不用慌张,我能看透,秦弘那小子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罢了。”

    “言归正传,姑娘要想扳倒秦弘便需要很多力量,秦弘不在乎的力量都是姑娘必须争取的。”

    “秦国南方有陈留王一脉在,按理说那是秦弘同族,他没必要介意,可是在原本的陈国边境还是镇守着一支队伍,一支镇南军!”

    宁桐冷笑说:“试问他镇守的是谁啊?”

    “有些事你我都明白,我便不点透了……”

    “我要说的是那支镇南军!镇南军的统帅是韩芗的亲孙子!”

    穆萧萧惊呼:“什么?”

    陈惜命也点头说:“秦国镇南将军名叫韩彻,韩芗便是他爷爷,此人一向孝顺,若是掌握韩芗,便是握住了韩彻的命门了。”

    穆萧萧恍然大悟道:“哦,难怪……”

    “难怪什么?”陈惜命问道。

    穆萧萧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说:“难怪老王爷会一直那么看中韩芗先生,并将韩芗先生留在王府中。”

    老王爷自然便是秦轲的父亲,原来的陈留王。

    陈惜命皱眉道:“秦长风不该是那种人。”

    穆萧萧笑道:“但愿吧……”

第五百五十一章 降头

    宁桐呵呵笑了两声说:“韩芗那个老头对我的病也是束手无策,他也对我说,若是这世上还有谁能解这病症,便是姑娘你了。”

    穆萧萧沉吟了片刻后摇头说:“对不起大将军,对于您的病,我也是没有什么头绪。”

    “若是与将军所言一样,那这似乎是一种诅咒。”

    宁桐疑惑地问道:“神医也信诅咒吗?”

    穆萧萧苦笑一声说:“我是不想信的,可是这世上之事变化无常,世人根本还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就像那鲛珠中的鲛人灵魂一般,就像大将军能够画脸易形一样。”

    “这一切的种种又有那一样可以用常理解释呢?”

    宁桐叹息一声问:“就没有办法吗?”

    穆萧萧沉默了一阵说:“不瞒大将军,想必您也已经知晓,之前在乐羊国,我曾经为乐羊笙陛下治疗过巫术之症。”

    “南疆巫术乃是一门失传已久的恶毒之法,就如西疆当年的诡异毒经一样。”

    “而大将军所中的诅咒看起来像是传说中南海群岛的妖术。”

    宁桐疑问道:“妖术?我曾在南海行船多年,未曾听闻有谁中过妖术啊?”

    穆萧萧想了一下说:“人们总是喜欢将未知的东西妖魔化,或者神仙化。”

    “南海一直都是中原大地很少涉及的禁地,又因为深处的禁忌之海活人进生人不出,所以很久之前,便有传说南海有妖。”

    “适逢当时南海群岛土著有人擅长这诅咒一道,所以当时便被传为妖术。”

    “也被称为,下降头!”

    一旁的程九刚叹息道:“关于降头一说,我曾经听南海的老人说过,只是多年未曾再见了,想不到穆姑娘竟然如此博闻。”

    宁桐脸色苦涩问道:“便没得救了吗?”

    穆萧萧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师父说我可以救您,但是想来一定有原因,我们与南海古楼确实有一定的渊源。”

    “既然这鲛珠是从古楼里带出来的,那想必古楼之中的人一定知道怎么解。”

    宁桐闻言大惊失色道:“姑娘说什么?古楼中的人?楼里有活人吗?”

    宁桐那狰狞的身躯竟然因为激动而坐了起来!

    穆萧萧疑惑地看向程九刚,当初程九刚与宁桐第一次进入南海古楼未曾见到守楼人,这一点穆萧萧是知道的。

    程九刚叹息一声说:“唉,陈将军不是吩咐过,不得将南海古楼中的事告诉别人吗?”

    宁桐重新躺下说:“原来当初我们一直都被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吗?呵呵呵……”

    程九刚叹息道:“是我对不起兄弟们。”

    宁桐摇头说:“都过去了,多说无益。”

    “我也是觉得这鲛珠既然是从嫂子的祖地中带出来的,那么大哥应该知道一些才是,这才让袤儿将你们带来的。”

    穆萧萧叹道:“以如今大将军的病情来看,恕我直言,最多半月便会身体僵化,也许……”

    宁桐直言:“也许会真的变成一条鱼吗?”

    穆萧萧不置可否,如今宁桐的四肢已经有了退化的迹象。

    穆萧萧接着说:“半个月时间去南海显然是时间不够了。”

    宁桐叹息一声说:“罢了,也许我命该如此吧……”

    “这世界总是公平的,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我用那妖人的手段做了十年的杨佑。”

    “这十年我得到了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一切。”

    “权力,金钱,声望,女人,一切我该得到的不该得到的,都已经尝过品过,总要付出些代价。”

    “又或许真的如陈将军所言,我做了太多恶事,是报应吧。”

    陈惜命冷声说:“你倒是看得开。”

    宁桐缓缓闭上了眼睛说:“大哥,带着陈将军与穆姑娘先去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随后穆萧萧与陈惜命在程九刚的带领下与外殿中的众人汇合,并且到了休息的客房。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穆萧萧与陈惜命。

    陈惜命品着茶问道:“怎么?没想好要不要救他?”

    穆萧萧嘻嘻一笑反问:“二叔怎么知道?”

    陈惜命笑道:“否则你怎么不问问穆玥呢?她也许知道关于那鲛珠与鲛人灵魂的事。”

    穆萧萧道:“我真准备问问穆玥,只是如二叔所说,我真的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救宁桐。”

    “如今东宫越来越乱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我们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二叔怎么想,听了宁桐的话,二叔还想拯救东宫皇室吗?”

    “还想帮助东宫烁吗?”

    陈惜命也是叹息道:“形式纷乱,局中有局,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话,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不知不觉间似乎整个东宫都在围着与陈惜命与穆萧萧旋转。

    如今大体算来共有四大势力互相角力。

    东宫各路诸侯,代表者便是鬼市,鬼市经营多年,实则掌握了各路诸侯,一旦战事起便可以集合众诸侯之力。

    但是在鬼市没有彻底曝光之前,最大的势力还是杨佑一脉。

    随后便是与杨佑已经撕破脸皮的杨赞。

    最弱的便是东宫皇室一方了。

    穆萧萧揉着自己的脑袋说:“二叔,要不然我们走吧,好乱啊。”

    陈惜命轻轻用手敲了一下穆萧萧的脑门说:“现在知道难了?这趟浑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随后穆萧萧叫来了穆玥,询问关于那鲛珠一事。

    穆玥听完穆萧萧的讲述之后,惊道:“小姐说的是真的?那人当初从楼里带出了那颗封印着鲛人魂魄的珠子?”

    穆萧萧一听有门,立刻让穆玥仔细说说关于那颗鲛珠的事。

    穆玥想了一下说:“如小姐所猜的那样,那珠子里的确是有着一个诅咒的。”

    “那颗珠子在楼里是一个禁忌,主上与姑娘是知道的,我们族中人只是有着部分鲛人血脉,而那珠子里却是完整的鲛人魂魄。”

    穆萧萧惊问道:“难道是当年鲛人没离开南古楼的时候留下的?”

    穆玥点头说:“我也是听族中长辈说过,这珠子里乃是当年鲛人的大祭司,类似于如今的国师一样。”

    “是一个罪人,死后不得安生,被当年的华年皇帝囚禁在了那珠子里。”

    穆萧萧忍不住问道:“他犯了什么罪过?”

    穆玥说:“似乎当年中原人类杀进古楼屠戮鲛人的时候,便是他叛变以后带着那些人杀进去的。”

    穆萧萧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穆玥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那珠子的存在一直都是禁忌,我所知道的也不一定是真相,其中的内情只有几位长老知道。”

    “也不知道小姐说的这个宁桐当年怎么就误打误撞地进了放珠子的屋子,带走了这东西。”

    穆萧萧急着问道:“那你知道破解之法吗?”

    穆玥皱着眉头摇头说:“破解之法也只有长老们知道,就连我哥哥也是不知道的。”

    穆萧萧颓然倒地叹了一口气。

    陈惜命轻轻拍了拍穆萧萧的肩膀说:“你已经尽力了,人力有时穷,这是我们改变不了的。”

    “也许宁桐命该如此吧,他也不算冤死了。”

    穆萧萧只能失落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东方城鬼市之外,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大氅中的高大男子不顾阻拦向着鬼市里走去。

    此刻天光正亮,不是鬼市开门的时候,但是此人就是这么硬闯进了鬼市之中。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不请自来

    “站住——”

    一声断喝响起,鬼市六先生木魁拦在了那个青天白日闯进鬼市的男子。

    男子头上罩着巨大的斗笠,遮住了容颜。

    “东方家传到如今还剩下谁了?”男子的声音充满着磁性。

    木魁神色一凛,惊问道:“原来是故友吗?不知朋友从哪里而来啊?”

    “昊京城。”男子淡淡地答道。

    木魁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来此所为何事?”

    男子的声音依然很平淡:“无事便不能来吗?鬼市似乎没有这一条规定。”

    “你……好啊,你是来来消遣老夫的是不是?怕是走错了地方!”木魁本就是个急性子,此刻听闻男子的话顿时心中怒气大放。

    “管你是谁?神神秘秘的莫不是见不得人?老夫今日便让你知道,这鬼市不是什么挑梁小丑都能撒野的地方。”

    男子默不作声。

    木魁彻底被男子的反应激怒,手中光芒一闪,一道剑诀已经射出,一瞬间风声大起,数不清的木刺从地面拔地而起。

    如同无数柄利剑一般直接向着那男子攒射而去。

    轰——

    数不清的木剑带着不该存在在木头上的森然寒光将男子彻底包围住。

    木魁心中一惊,暗道这家伙莫不是个银样蜡枪头,别一下就给弄死了才好。

    就在他要收回法术的时候,一道惊天寒光划过长空,撕裂了一片山壁。

    所有的木剑都在这道寒光前化为了齑粉。

    下一刻木魁只觉得眼前一花,男子已经到了他面前,不等他反应,一柄古朴无锋的钝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我不想动手。”

    木魁目光森寒,冷声问:“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天极山的?千年之期已经过了,天极山也不能对我们怎样!”

    “哼。”男子淡淡地哼了一声说:“你们九族现在如此惧怕天极山吗?当真是丢了华年陛下的脸面。”

    “你到底是什么人?”木魁惊问。

    男子收回钝剑说:“带我去见东方家的家主吧,就说南海有人想见他。”

    “南海——”木魁那佝偻的身躯都差点挺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悦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故人来访,有失远迎,请移步六道轮回。”

    男子隐藏在斗笠中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很强,还像些样子。”

    木魁敬畏地说道:“这说话的便是我们九族的大先生,东方樾。”

    “哦。”

    男子淡淡地说了一声,随后向着深处而去,一边走一边开声道:“南海叛逆飞蝴不请自来,还望大先生不吝相见。”

    飞蝴?

    与此同时,华龙城大将军府外,一辆古色古香的马车停了下来。

    这辆马车没有多么华贵,没有见识的人甚至会觉得这是一辆市井马车,只有那些见识广博的人才能看出,这辆马车竟然是用黄花梨打造而成的。

    大将军府的侍卫明显不是庸人,一眼便认出了这辆马车,这个华龙城拥有通体黄花梨马车的就只有一人。

    东宫国的当朝宰相,文臣之首的西门恣。

    西门恣虽然总是一副老神在在,颐养天年的模样,但是整个东宫朝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老狐狸若是发起了疯,风头不可一世的杨佑也要避其锋芒。

    除非杨佑可以狠心屠尽东宫文臣。

    否则只要西门恣活在世上一日,这东宫国的文臣便不是杨佑能控制的。

    虽然西门家与杨家已经联姻。

    西门恣的亲儿子娶了杨佑的亲妹妹,但是西门恣一向为人谨慎,很少这么张扬地来大将军府。

    可是最近几天,他来得却是有些频繁了。

    西门恣鹤发童颜,腰板笔直,头发梳拢得一丝不苟,进门前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似乎极为在意。

    跟在他身后,是一个一脸委屈的男子,正是被陈惜命吓得吃了一天西瓜的西门贺。

    “爷爷,真的要这样吗?”西门贺试探着问。

    “闭嘴——”西门恣走在前方怒喝一声,随后说:“你这痴儿,平日都是我将你宠坏了,惹了多大麻烦还不知道,这次的事若是不能解决,你从此也就不用靠着西门家胡作非为了。”

    “为什么?”西门贺问道。

    “哼呵呵!”西门恣怒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西门家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紧跟着的杨家护卫听得心里突突直跳啊,他实在想不通这华龙城谁还能令这位文臣之首如此忌惮。

    自家将军?好像不是。

    房间中,穆萧萧正在翻着鬼医给她留下的医书,不住地叹息道:“唉,师父书里从来没有提到过这关于南海的降头啊?”

    “可是他为什么和宁桐说我能救他呢?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陈惜命一脸无所谓地喝着茶说:“你师父神神叨叨的,指不定是顺嘴胡咧咧也说不定。”

    “二叔!”穆萧萧噘着嘴说:“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

    陈惜命笑道:“好,那我喝茶,大将军府的茶还真是不错,听说是贡茶。”

    看着陈惜命故意气她的样子,穆萧萧气不过道:“大夏天喝红茶小心上火脸上长痘。”

    陈惜命轻咦一声说:“我还真没长过痘,应该尝试一下。”说完又喝了一口。

    “你……”穆萧萧冲着陈惜命挥了挥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孟良的声音:“军师,将军,外面杨家人传信,说是东宫国的宰相求见。”

    穆萧萧闻言一愣问道:“求见?西门家的?”说完与陈惜命对视了一眼道:“二叔,不会是因为我们打了西门贺,过来寻仇的吧?”

    陈惜命冷笑了一声说:“这里是杨家,就算西门家再怎么目中无人也不敢撒野的。”

    “而且就算是寻仇,让他寻就是了,新账老账一起算,孟良让他们进来。”

    孟良退出去不久,西门恣便领着西门贺走了进来。

    穆萧萧赶紧起身,毕竟西门恣是个老人。

    西门恣满脸笑容,极为谦卑地问道:“想必这位就是穆姑娘了,这位将军便是陈将军了,老朽西门恣,不请自来,还希望两位介意。”

    穆萧萧笑道:“西门大人快请坐,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西门恣看了一眼依然在喝着茶的陈惜命,脸上有些尴尬说:“不坐了,姑娘,将军,今日老朽是带着我这不肖孙儿前来道歉的。”

    “道歉?”穆萧萧疑惑地看了陈惜命一眼,陈惜命也放下了手中的茶。

    西门恣点头道:“是,孙儿西门贺在东方城对两位多有得罪。老朽教导无方,还希望将军与姑娘原谅。”

    说完不等穆萧萧反应,西门恣已经喝道:“贺儿,还不跪下——”

    西门贺一脸不愿,但是在西门恣的怒视下还是不甘地跪了下来。

    穆萧萧赶紧让开说:“这是做什么?”

    西门恣还没有说话,陈惜命终于开口:“怎么?想吃西瓜了?”

    “你……”西门贺就要暴起,却被西门恣啪的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孽障!你还敢反驳吗?”

    西门贺只好捂着脸不再说话。

    陈惜命冷笑一声问:“是西门玲玲让你来的?”

    西门恣立刻大惊,心道这两人果然去过鬼市了,于是赶紧低头道:“是,将军。”

    陈惜命摇头笑道:“你还真狠啊,骂自己孙子是孽障,不过他配得上这个称呼,在东方城他杀害的无辜之人有多少?你知道吗?”

    “这……”西门恣脸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第五百五十三章 海底针

    西门贺闻言怒道:“陈惜命,你凭什么管我?”

    陈惜命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看了西门恣一眼。

    西门恣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两下,然后竟然躬身道:“任凭……任凭将军处置!”

    “爷爷?”西门贺一脸惊恐。

    西门恣却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来之前还是存在一丝侥幸心理的,希望陈惜命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东方樾与西门玲玲联合给西门恣的信中言明,将西门贺交给陈惜命处置,若是陈惜命肯原谅西门贺,万事好说。

    否则西门家更换门厅,所有西门家人隐于幕后不再出世。

    西门贺以死谢罪。

    其父教子无方,同罪领死。

    陈惜命缓缓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到了西门贺面前,眼神冰冷。

    穆萧萧赶紧拉住陈惜命道:“二叔!别冲动!”

    陈惜命淡淡地说:“萧萧,你忘了那个孕妇和孩子了吗?若不是你在场,便是一尸两命。”

    “那孩子甚至连这世上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算是造人的神也没有权力剥夺一个孩子睁眼看世界的机会。”

    穆萧萧看着陈惜命的眼睛,缓缓松开了拉住陈惜命的手。

    西门贺直到此刻是真的慌了,赶紧抱住西门恣的大腿喊道:“爷爷,救救我爷爷——”

    西门恣叹息一声说:“唉,贺儿,要怪就怪爷爷吧,把你宠坏了,让你犯下那等错事。”

    “我早就想到有一日你会踢到铁板,却没想到……唉,都是命啊。”

    说着话西门恣脸上老泪众横。

    陈惜命忽然道:“西门宰相,既然你觉得是你教导无方,那你来替他死如何?”

    西门恣猛得转头看向陈惜命,布满皱纹的手不住颤抖。

    西门贺也愣住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凝固,西门恣嘴唇不断颤抖,最后一咬牙道:“主上此话当真?”

    “我不是你们什么主上,不过我说的话一向当真。”

    西门恣咬了咬牙说:“罢了,老朽痴活几十载,足矣,主上说得对,是我的错,便让我替贺儿死吧。”

    西门贺愣住了,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自己爷爷叫陈惜命主上了。

    锵的一声,陈惜命随手抽出了房间中挂着的一柄长剑,递给了西门恣。

    西门恣眼中神色决绝,一下拿过长剑,横在了自己咽喉前。

    “爷爷——”西门贺终于反应过来,拉着西门恣哭喊道:“错在我,我死!我西门贺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着就要去夺西门恣的剑。

    西门恣俨然已经有了赴死的心,他到最后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死,位高权重又如何?

    在成为文臣之首之前,他首先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个父亲,是个爷爷……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谁又能免俗呢?

    西门恣忽然双手握剑,用力挣脱西门贺,就要向着自己喉咙抹去。

    当——

    陈惜命双指后发先至,竟然以双指折断了那柄长剑,断剑入手,陈惜命反手插进了西门贺的肩膀之中。

    伴随着西门贺的惨叫,鲜血迸现。

    “贺儿——”西门恣赶紧拉住西门贺。

    “好一个爷孙情深,罢了,你们西门家的事我不想管,就这样吧。”陈惜命说完话再次回到椅子上品茶。

    西门恣上一刻还处在心痛之中,下一刻听到陈惜命的话顿时大喜道:“多谢主上!”

    “主上,姑娘,有些事这里不好说,不如与我回宰相府详谈如何?”

    陈惜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穆萧萧。

    穆萧萧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也好,毕竟贵公子这么流血先去也不是办法,二叔,你说呢?”

    陈惜命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红茶问道:“你们宰相府有绿茶吗?”

    西门恣一愣,然后赶紧道:“上好的龙井!”

    “我喜欢喝雪芽。”

    “有!只要主上想喝,就是皇家贡茶也给主上寻来!”

    陈惜命轻哼一声说:“当好宰相便是,皇家的事少掺和。”

    说完便起身向着外面走。

    西门恣眼神迅速变化,点了点头跟在陈惜命与穆萧萧身后而去。

    穆萧萧与陈惜命在西门家一直聊到了傍晚时分才回到了杨府,一进门便看到了杨袤牵着那匹天子马,盗骊。

    “哦?两位这个时辰回来,莫不是宰相府没有供饭吗?”杨袤略带冷意地说道。

    穆萧萧淡淡一笑说:“小将军还真是将我们看得严实啊。”

    “呵!我家的客人一声不响便出去了宰相府,我自然要留意些。”杨袤道。

    穆萧萧笑着说:“不劳小将军忧心,我们已经吃过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走来一人,身穿白衣,袅袅婷婷,脸上带着半张仙鹤面具,腰间一柄长剑,飒爽英姿。

    穆萧萧一惊,看了陈惜命一眼,陈惜命却是尴尬地咳嗽一声说:“别看我,又不是来找我的。”

    来人正是天下第一剑客,鹤一白!

    鹤一白走到了三人身旁,嘴角带起一抹笑意说:“穆姑娘,陈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穆萧萧忍不住问道:“鹤姑娘,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姑娘可否解答一二?”

    鹤一白笑着说:“穆姑娘,怎么不叫前辈了?看来陈将军已经和你说了我的身份,别信他的,他不敢肯定的。”

    “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穆萧萧轻轻一笑说:“鹤姑娘不是一直都在昊京城,怎么现在为杨家卖命了?”

    鹤一白笑道:“姑娘此言差矣,不是卖命,我的命从来没有卖过谁。”

    “只不过当初在天乐城的时候我托杨袤小将军做了一件事,算是欠一个人情,这次是来还人情的,另外看上了这匹马。”

    “所以答应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穆萧萧突然问道:“也包括杀人吗?”

    鹤一白淡淡一笑说:“呵呵,剑不就用来杀人的,难道是用来绣花不成?”

    陈惜命却是忽然问杨袤:“你把盗骊马给了她?”

    杨袤笑道:“宝马赠英雄,我没觉得不妥。”

    鹤一白也阴阳怪气地说:“陈将军,我倒是喜欢那照夜玉狮子,可是你肯给我啊,只能退而求其次要这盗骊了。”

    没等陈惜命说什么,穆萧萧已经抢先说:“对不起了鹤姑娘,照夜玉狮子霜月是二叔的,也是我的,不给外人。”

    说完一拉陈惜命的手昂着头就从鹤一白身边走过。

    陈惜命一脸无奈,暗叹这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杨袤则是一脸的茫然,看着穆萧萧背影念叨一句:“她和谁示威呢?”

    鹤一白从杨袤手里一把接过盗骊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也不顾杨袤,似乎极为气愤,驾马而去。

    杨袤愣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怒道:“老子招谁惹谁了!”

    穆萧萧拉着陈惜命一路进到房间,砰得一声把门关上,双手叉着腰抿着嘴唇瞪着陈惜命。

    陈惜命一脸无辜地坐在椅子上,咳嗽了一声,看着穆萧萧此刻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也看到了,我可没和她搭茬。”

    “她是不是看上你了?”穆萧萧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陈惜命一脸无奈地说:“那你得去问她啊。”

    “她没和你说过?”穆萧萧眯着眼睛质问道。

    陈惜命故作镇定地端起一杯茶说:“有你在身边,谁敢说啊?”

    “喝凉茶你不怕坏肚子吗?”穆萧萧噘着嘴气哄哄地说。

    随后一下坐在陈惜命身边说:“以后离她远点……”

第五百五十四章 秦国事

    陈惜命无奈地叹息一声,暗道这女人缘太好也是个麻烦事。

    穆萧萧正在气头上,闻听陈惜命无缘无故地叹息一声,娇哼一声说:“怎么二叔?我让你离鹤一白远一点你不情愿啊?还是觉得可惜?”

    陈惜命看着穆萧萧似笑非笑,微微蹙眉。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当初竹落雨与他在草原时候说过的话。

    竹落雨那时候意气风发,也还不是什么乐羊驸马爷。

    当初为了忘记春雪,竹落雨有一段时间混迹花街柳巷,也是一个风流客,算得上是花场老手了。

    竹落雨当初在草原闲来无事的时候,曾与陈惜命说过这样一段话。

    “这女人啊,一旦发起脾气来,你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按兵不动。”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你让她等得急了,她自然就憋不住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到时候一击致命,要钱的给钱,要人给人……”

    此刻陈惜命便静静地看着穆萧萧。

    穆萧萧越发气道:“二叔你看你,过去像个冰山没人要,也就我不嫌弃你,现在被我焐热了,倒成了香饽饽了。”

    “不说之前孟良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妹妹,就说最近吧,前有荀先生的女儿荀薷,后有这个不好好在昊京城里享福的鹤一白。”

    “如此招蜂引蝶,你让我爹怎么放心把我交到你手里?”

    “再说吧,之前,唔……”

    穆萧萧后面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因为陈惜命忽然极为霸道地一下吻在了她嘴上。

    穆萧萧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

    终于,唇分。

    穆萧萧怔怔地钉在原地。

    陈惜命单手轻轻托起穆萧萧雪白的下巴,冷冰冰地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说完猛地抬起手,吓得穆萧萧一下闭上了眼睛。

    结果陈惜命轻轻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先记账,以后一起打。”

    扔下这句话陈惜命便转身向着门口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惜命忽然停下脚步,说道:“萧萧,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该这样,过去你太累了。”

    “别忘了自己终究是个女孩子。”

    “事不可为,还有我。”

    说完话陈惜命迈步而出,迎着晚霞,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不知是不是晚霞太艳,那张往日冰冷如雪山般的脸上此刻竟然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

    屋子里穆萧萧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看着陈惜命远去的背影,喃喃地道:“爹,我很好,以后每一天都会很好。”

    很好,就只是很好就足够了,人生其实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辞藻来修饰,多少人一辈子追求的便是一个“好”字。

    何况很好。

    当天夜里,穆萧萧很早便睡去了,这是自从杀出昊京城之后,穆萧萧睡得最早的一天。

    没有看那些古书文献,没有研究医术,没有费心地专研那些让人发狂的权谋之术,只是这样甜甜地睡去。

    而陈惜命,则是坐在穆萧萧的房脊山,望着空中的明月,饮着从东方城那家早点店里买来的酒。

    酒是西北的烈酒。

    “大哥,那里也有明月吗?只要我活着,便会护着萧萧一辈子,如果有一天必须要面临死亡,我会……”

    陈惜命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冷声道:“落下的时候轻一点,别打扰我家萧萧睡觉。”

    “呵呵,陈惜命,你还真是无情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鹤一白还是如一片鸿毛一般轻轻落在了陈惜命身边。

    “踏羽凌云?”陈惜命一惊,说道:“看不出你轻身功夫这么好?”

    鹤一白淡淡一笑说:“被逼的呗,要不然陈大将军不是要杀了我?”

    “哼,无聊。”陈惜命继续饮着酒。

    鹤一白抱着双膝轻轻坐在了陈惜命身旁。

    “有事说,没事走。”陈惜命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风,割得人脸和心一样疼。

    鹤一白怒道:“你要不要这么无情,我当初在天乐城可是帮过你大忙的。”

    陈惜命瞟了鹤一白一眼,然后道:“换个地方说,萧萧刚说着。”

    “你怕她知道我们在夜里偷偷约会吗?”鹤一白一脸揶揄。

    “随你。”陈惜命扔下这句话后便腾身向着远处飞去。

    鹤一白轻哼了一声,还是再次用出那踏羽凌云的身法追着而去。

    屋子里熟睡的穆萧萧忽然翻了一个身,如梦呓一般喃喃地说道:“哼,饶你一次……”

    陈惜命与鹤一白一路踏着屋脊向着远处而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将军府中至少有五扇门推开又合上。

    两人一路出了大将军府,才在苍龙大街上的一个牌楼上停下来。

    月明星稀,两道雪白的身影并肩立在月下,竟然有些般配。

    “说吧,有什么事?”陈惜命问道。

    鹤一白淡淡一笑说:“陈将军,好像是你将我约出来的吧?”

    陈惜命回头看着鹤一白说:“难道不是你到我屋脊上找我?”

    鹤一白嘴角带起一抹俏皮的笑容说:“我只是想到那里坐坐,没想和你说什么。”

    “你……”陈惜命一甩袖子说:“好,那我回去了。”

    “等一下,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穆萧萧怎么会看上你的?”

    陈惜命没有回答鹤一白的话,而是沉吟了一下终于问道:“春雪……她怎么样?”

    鹤一白长叹一声说:“她……很好,只不过背地里已经有人骂她。”

    陈惜命猛得攥紧拳头怒道:“谁?凭什么?”

    鹤一白淡淡一笑说:“陈将军,你这么在乎她啊?果然你们之间有秘密在,你猜我若是将此事告诉秦弘会怎样?”

    “秦弘?哼!他怕是早就知道吧……”陈惜命冷声说。

    “你倒是坦然啊。”鹤一白淡淡地笑道。

    随后没等陈惜命再次发问,鹤一白已经说道:“从乐羊回去之后,太子妃似乎彻底死了心思,与太子殿下每日缠绵。”

    “所以朝中已经有有心人搬弄是非,说太子妃祸国殃民,是个红颜祸水。”

    陈惜命眼中的杀机犹如实质,咬牙道:“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鹤一白淡淡一笑说:“不劳将军大驾了,这些声音传进太子殿下耳中的第二天,朝中的一些人当夜便被拔了舌头。”

    “被迫告老还乡。”

    “传言说是吴大人亲自出手的。”

    陈惜命眉头一皱,叹道:“吴事非吗?没有秦弘授意他不会这么做。”

    鹤一白眼含深意地看了陈惜命一眼说:“听将军的话,你似乎对吴大人很了解啊?”

    “与你无关。”

    鹤一白轻笑一声说:“别紧张,我现在是鹤一白。”

    陈惜命冷哼一声说:“脱了这身白衣服,谁知道你会变成谁!”

    “诶?你这人说话怎么耍流氓啊?”鹤一白装作生气地怒斥道。

    陈惜命没有去接鹤一白的话茬。

    鹤一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后说:“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很感兴趣。”

    “什么?”陈惜命问道。

    鹤一白道:“春雪怀孕了。”

    “什么——”陈惜命终于动容,眼神灼灼地看着鹤一白。

    鹤一白点头说:“没必要惊讶吧?他们结婚也很久了,有个宝宝也正常。”

    陈惜命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是啊,有个孩子也正常。”

    鹤一白沉吟了一下说:“其实天下人心中明白,这秦国早晚都是秦弘的,按说春雪也算是怀了龙种,本来是母以子贵的好事,只不过……”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天下一白

    陈惜命神色立刻骤变,问道:“不过什么?”

    鹤一白叹息一声说:“只不过这怀孕的时间有些太凑巧了。”

    “此话怎讲?这合适身怀龙种还能预测不成,难道送子观音还会挑时间给秦家续香火?”陈惜命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鹤一白立刻道:“罪过罪过,连观音大士你也敢乱说?”

    “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陈惜命不耐烦地问道。

    鹤一白叹道:“按说他们两人也结婚许久了,理当有个孩子,可是坏就坏在这理当两个字上。”

    “一直不曾怀上龙种,民间早就流言纷纷了。”

    “秦弘杀得了那些庙堂之中的官员,却杀不了江湖上的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乱杀百姓无异于自取灭亡。”

    鹤一白接着说:“但是因为太子殿下的铁血手段实在是让天下人惧怕,所以这种议论倒是没有人敢声张。”

    “按说这次怀上龙种,应是普天同庆之事,也算是堵住了昊京城的悠悠众口。”

    “可偏偏是……春雪从乐羊国回去一个月后才被查出怀有龙种的。”

    陈惜命眼中顿时射出一道寒光,转而忧心起来,这已经很明显了。

    恐怕这流言蜚语不减反增。

    陈惜命皱眉问道:“难道秦国的太医算不出怀孕的时间?”

    鹤一白道:“这东西如何那么准呢?差个七八天的时间,一切就都不同了,再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有心人若是想做文章,太容易不过,只要露出一丝口风,那么这风浪便可以卷起千堆雪啊!”

    “天下人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陈惜命紧紧皱着眉头说:“有心人?昊京城中还有敢忤逆秦弘的有心人吗?谁?”

    霎时间,陈惜命眼中光芒大放,厉声道:“难道是……”

    鹤一白摇头说:“我不认为是秦非玉,他的为人你是了解的,一个想要功成名就却又不舍得不择手段的人,注定会是这个乱世里的陪衬。”

    陈惜命沉声问:“那秦弘呢?他什么反应?”

    鹤一白犹豫了一下后说:“这个……若是别的事,他能为了春雪让昊京城血流成河,这一点我想你不用怀疑。”

    “只是这件事触到了秦弘心中的禁地了……”

    陈惜命疑惑地看着鹤一白,思考了一会儿后猛地惊问:“秦弘知道春雪和竹落雨的事?”

    鹤一白忽然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陈惜命立刻惊醒,右手闪电般探出握住了鹤一白雪白滑嫩的脖子,怒道:“你套我话?”

    鹤一白脸上依然带着笑意说:“是将军自己说的,我又没问,况且我说的都是真的。”

    “哼,我还是小看了你,你从来都不是鹤一白!”陈惜命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若是旁人听见定然会一头雾水。

    鹤一白浅笑嫣然,道:“我就是我,将军想让我变成谁呢?”

    “你……”陈惜命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拿这个鹤一白没有一点办法。

    鹤一白接着说:“而且我没骗你,其实我想秦弘是知道春雪与竹落雨的时的,否则也不会让春雪去参加竹落雨与乐羊璟的婚礼。”

    “你们都太小看秦弘了。”

    “恕我直言,就算穆萧萧与你绑在一起恐怕也不是秦弘的对手,他是残忍,是不择手段,但是他城府极深。”

    “世人都说杨佑乃是当世枭雄,但在我看来,天下人在秦弘面前,没人当得起枭雄二字。”

    陈惜命紧了紧握着鹤一白脖子的手,眯着眼睛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鹤一白依然笑道:“因为以后我不想再回昊京城了。”

    “你说什么?”陈惜命惊讶。

    鹤一白淡淡地叹了一口说:“我为秦家卖命这么多年,该还的我都还了,以后我想活出自己想活的样子,追求自己想爱的人,以后天下就只有鹤一白。”

    “你舍得?”陈惜命问道。

    “我已经舍了,要不然将军我为什么在这里?”

    在鹤一白那柔情似水的目光注视下,陈惜命一阵不自在,猛得松开了手,看向远方。

    鹤一白笑着问道:“将军不想知道我追求的爱是谁吗?”

    “不感兴趣!”

    鹤一白没有直接挑明,而是又问道:“将军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替杨家杀人?想不想知道我欠了杨袤什么人情?”

    陈惜命不语。

    鹤一白苦笑地摇了摇头说:“你还真是冷淡啊,不听我也要告诉你。”

    “在天乐城的时候,我算准了你们会去追永乐王,一定是沿着来东宫的方向,所以我托杨袤若是路上遇到了你们,帮我杀了穆萧萧。”

    陈惜命猛地瞪视向鹤一白,他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鹤一白却还是说道:“哪成想杨袤成事不足,不但没有得手,反而被那位鬼医前辈打碎了满口牙。”

    陈惜命的眼睛已经快喷出火来了。

    “为什么?”这句话几乎是从陈惜命牙缝里挤出来的。

    鹤一白倒是一脸坦然地说:“因为你喜欢她啊,她死了别人才能有机会。”

    “你这个疯女人——”陈惜命怒吼一声,直接捏着鹤一白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这次陈惜命是动了真怒了,与他怎样都可以,但是伤害穆萧萧便是触及了陈惜命的禁脔!

    龙游逆鳞,触之则怒!

    鹤一白被陈惜命提着空中,她能感受到阵阵窒息感,也能感受到死亡正逐渐向着她逼近,她也知道陈惜命是真的动了杀机了。

    她也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是鹤一白还是这么做了,这么说了。

    如她自己所言,她想重新活一次,活得坦荡,活得洒脱,敢爱敢恨,只此一生她已经芳心暗许,若得不到便就此离去,永远的离去。

    也算是给前半生一个解脱。

    若来世重活一次,她只想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有一个一生相伴的情郎,拉着手进入洞房,拉着手白头,拉着手死去。

    一生不枉。

    只是死到临头心中难免却还有一丝不甘心,一丝落寞,以及无限的伤感凄然。

    “他要杀了我?我终究是不如穆萧萧,在他信里一丝一毫也比不上穆萧萧,输了……全输了……”鹤一白想着。

    所以她干脆放松全身,任由窒息感传遍全身,最后死在这个男人怀里,就在这么一个突兀却又平淡如水的夜里。

    陈惜命目中火焰燃烧,感受到鹤一白的死意,陈惜命心中挣扎。

    就在这时候,一道雪白如白虹的剑光自远方而来,划破苍凉的黑夜,似欲横断苍龙大街一般。

    这是斩龙的剑!

    却是直接斩向了陈惜命。

    陈惜命大惊,瞬间松开了鹤一白,整个人如闪电般飞出,竟然有些狼狈地落在了远处的房屋之上。

    轰——

    剑光斩碎了刚刚陈惜命与鹤一白立身的牌楼,却没有在苍龙大街上留下一丝痕迹。

    鹤一白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恍如隔世。

    陈惜命震惊地看着远方,不见人影,但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却远远传来:“陈将军,一个盖世英雄何必为难一个姑娘呢?”

    “何况那姑娘对你心心念念。”

    陈惜命心中震惊,他敢肯定这个声音只有他和坐在地上的鹤一白能够听见,否则这苍龙大街上的万家灯火早就亮起来了。

    鹤一白大喊道:“不用你管我!”

    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落寞与惆怅,叹息道:“即使你不愿,我还是不能看着你受苦……”

第五百五十六章 握剑十二载

    鹤一白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节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没有了血色。

    陈惜命立在屋脊之上,看着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的鹤一白,深深蹙着眉头。

    “不知阁下是何人?既然来了,何不相见啊?”陈惜命冷声问道。

    “别急……”那声音淡淡地飘来。

    下一刻,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陈惜命目力所及的尽头。

    苍龙大街笔直空旷,那人就那么一步步走在大街之上,若闲庭信步,却也举重若轻。

    陈惜命眯着眼睛看向鹤一白问:“你认识他?”

    鹤一白轻哼一声说:“不认识!”

    “唉——”一声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叹息响彻苍龙大街。

    陈惜命骤然间大惊失色,因为刚刚还离他不下五百米男子竟然转瞬间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前。

    陈惜命用了刹那收敛心神,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来人身穿黑色的大氅,头上戴着一个巨大的斗笠,遮住了面容。

    听到陈惜命的问话,那人抬头看向了屋脊上的陈惜命,淡淡地道:“故人。”

    “哼!”陈惜命冷哼一声说:“少在这故弄玄虚!”

    男子又看了鹤一白一眼,柔声说:“你一声不响离开昊京城,你母亲很担心你。”

    “担心我?她担心我什么?担心我不能继续帮他儿子?”鹤一白明显是很激动。

    男子叹道:“唉,你误会你母亲了。”

    鹤一白面具下流出了两道泪水。

    陈惜命却是心中一惊,他早就已经知道鹤一白是什么人了,她母亲的身份超然,这个男子说起来却平平常常,显然身份赫然!

    鹤一白突然喊道:“我走的时候和她说过了,我要追求我自己的人生,余生我只想做鹤一白,努力爱着我爱的人!”

    男子幽幽叹息一声,忽然有些凄然地道:“爱情强求不来的。”

    鹤一白近乎倔强赌气地道:“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这不是您说的吗?就算是海里的龙你也会给我抓来当泥鳅!”

    “这不同的。”男子叹道。

    鹤一白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惜命却是有些不悦,冷声说:“两位,家常以后再聊,有的是时间。”

    男子转向了陈惜命,忽然淡淡一笑,下一刻却在陈惜命震惊的注视下一掌拍向了鹤一白的后背。

    那一掌势大力沉,鹤一白也没有准备,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老远。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性格坚毅如陈惜命也懵了!

    刚刚还如老友亲眷一般,怎么下一刻却反目成仇,痛下毒手呢?

    鹤一白被这一掌击中,人不由得向前飞出,眼中也满是不可置信!

    男子的下一掌已经来到了鹤一白的头顶!

    “你敢——”陈惜命骤然暴起,人在空中,右腿带着雷霆之势便劈了下去,带起阵阵破空之声。

    刚刚他想要杀鹤一白,是在气头上,可是此刻却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鹤一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要了性命啊。

    虽然陈惜命心中明了,自己恐怕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从那一剑陈惜命便明白,此人绝对不在当日的星日马之下。

    但是男儿生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事不可为便能放任不管吗?

    没想到那个神秘男子忽然抬起左拳直接挡住了陈惜命这一腿。

    一股浩然之气席卷而上,陈惜命应声后退。

    男子拍向鹤一白的一掌瞬间化为爪,抓着鹤一白的后衣领便将鹤一白提了起来,下一刻人已经飞上了屋脊,看了陈惜命一眼后消失在夜色里。

    陈惜命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男子的速度极快,但是似乎是有意一般,一直保持在陈惜命能够跟上的速度,三人如同三道闪电,不多时竟然出了城!

    陈惜命刚刚离开苍龙大街,大街两侧便已经灯火闪烁,一队巡逻的士兵已经赶到。

    实在是刚刚那几下他们闹的动静太大了。

    陈惜命随着一路追出了城,来到了一处山脚之下,那个神秘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轻轻将鹤一白放在了一块大青石旁。

    鹤一白已经昏迷了过去。

    陈惜命站定沉声问:“你引我出来到底所为何事?你可知道这姑娘是谁?”

    男子转过身笑道:“我自然知道,我看着她长大的。”

    陈惜命疑惑地问道:“你是秦国大内的高手?不应该啊,秦曜阳身边没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否则当初我杀出昊京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手?”

    男子淡淡地道:“我不是秦曜阳的手下,我当时也并没有在昊京城,我若是在……”

    “一定杀了星日马。”

    陈惜命大惊,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又为什么引我到此?”

    男子道:“有些话在市井之地说起来不方便,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男子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陈将军,我想先问问你,你觉得这姑娘如何?”

    “谁?鹤一白吗?和你有什么关系?”陈惜命冷声问道。

    男子淡淡一笑又问:“你刚刚真的想杀了她?她很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

    陈惜命微微一愣,疑道:“第一面?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男子幽幽叹息一声说:“可是她却记得。”

    “将军你可曾记得,十二年前,你带着十八名雪狼卫回到昊京城,白马银枪,何其威风潇洒。”

    陈惜命回忆道:“十二年前?你指当年螣蛇殿在昊京城搅风搅雨的时候?”

    陈惜命这些年来回昊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都有原因,所以每一次他都记得。

    男子点头道:“正是,将军可曾记得你曾在螣蛇殿杀手的手下救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啊?”

    “是她?”陈惜命一惊。

    男子点头说:“就是她,当时你救下她后,她便被家里人带回去了,但是从那之后她每日都在念叨着想要找到那个身穿白袍的小哥哥,以后要嫁给他做妻子。”

    陈惜命深深皱着眉头,看向昏迷的鹤一白说:“小姑娘的话当不得真。”

    男子笑道:“是否当真,将军事到如今还不知道吗?她已经舍弃昊京的一切来到了此地找你。”

    陈惜命那颗如寒铁般的心突然颤了一下,看着鹤一白叹道:“何苦呢?陈惜命何德何能,能令姑娘垂青啊?”

    男子声音平淡,回忆道:“我与他说过,你是个大英雄,不会喜欢她这个小屁孩,你猜她怎么说?”

    陈惜命摇了摇头。

    男子笑道:“她说,那她也要成为大英雄,以后便配得上你了。”

    “我以为她说着玩的,可是从那日开始,她缠着我教她剑法,你知道的,练剑很苦的……”

    “屈指算来,她握剑已有十二年……”

    陈惜命心中再次颤了一下,第一次见到自己也是十二年。

    这个姑娘到底有怎样坚毅的性格啊。

    男子在此叹道:“就连我也没想到,她这一握剑,竟然真的成了天下第一剑客!”

    陈惜命道:“在你们这些人面前,天下第一不过是个笑话。”

    男子摇头说:“红尘外的人从来没有资格嘲笑在红尘中争渡的人。”

    陈惜命沉声问:“你承认了?”

    “我从没有否认过,只是我还想问将军,你可曾对她有过一丝动心?”

    陈惜命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一介布衣,不敢对天之凰女有非分之想……”

    “一丝也不曾有过吗?”男子又问。

    “不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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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春雨润华年介绍:
她出生在将军府。她只想做一世潇洒自由的小女子,却被迫卷入了各种纷争之中。她只想过一生平淡幸福的小日子,却偏偏陷入了一段虐恋而无法自拔。本文偏言情,略带仙侠气。萧萧春雨润华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萧萧春雨润华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萧萧春雨润华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