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凤起陈留
穆萧萧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满脸愁色的酒馆老板问道:“老板,您说的都是真的?”
酒馆老板看了一眼门口处犹如一尊杀神一般的穆昰,点了点头说:“绝无半句虚言。”
穆萧萧神色十分激动,又问道:“那我问你,我二叔……陈将军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嫁给王爷。”
一旁的酒馆老板年脱口而出:“因为昊京城……”
“闭嘴——”酒馆老板怒斥道。
穆萧萧猛得站起身问道:“昊京城?昊京城怎么了?是不是穆家出了事?”
酒馆老板为难地道:“姑娘,我求您别问了,过了明天您就知道了,王爷已经下了命令,城中人谁也不能提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穆萧萧追问的时候,门口处一个穆萧萧极为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姐,我来告诉你吧。”
穆萧萧猛得回头看去,这一看之下满脸震惊。
“彩雀——”
门口处彩雀泪眼朦胧地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临舒。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穆萧萧心中升起。
穆萧萧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拉住彩雀的手问:“彩雀,你怎么在陈留城?你不是应该在昊京城陪着我爹吗?昊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呢?我爹怎么了?穆家是不是出了事?”穆萧萧呼吸急促,嘴唇和双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彩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小姐——”
听到彩雀的哭声,穆萧萧的手瞬间落了下来,满脸写满了绝望,呼吸不停地颤抖着。
眼前一黑,穆萧萧不受控制地向着身后倒了下去。
穆昰一个闪身接住了穆萧萧。
彩雀也赶紧扶住穆萧萧关心道:“小姐,你没事吧?你可一定要挺住啊,穆家不能没有你啊!”
穆萧萧抽泣了许久,仿佛那一口气便要提不上来。
眼泪无声地滑落,落在那绝美的红装上,将那红装显得更加鲜艳。
良久之后,穆萧萧才抬起头看着彩雀问道:“昊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彩雀挣扎了片刻,终于一下瘫倒在地,哭着道:“穆家……没了……”
“我爹呢?”穆萧萧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老爷……老爷他……去了……”
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一切,但是穆萧萧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前又是一黑,便晕了过去。
“小姐——”彩雀扑在穆萧萧身上声嘶力竭地喊着。
临舒轻轻拍了拍彩雀的肩膀,示意彩雀先让开。
然后临舒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玉瓶,在穆萧萧的鼻子前晃动了两下,一股淡淡香气瞬间将整个酒馆充满。
看着那个瓶子,闻着那个香味,一旁的穆昰立刻震惊喊道:“明月花露!”
临舒眼含深意地看了看穆昰,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穆萧萧悠悠转醒,眼神变得极为空洞。
彩雀立刻上前说:“小姐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穆萧萧紧紧咬着嘴唇,一缕鲜血自嘴角流下却仍仿佛未知,良久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子秦弘邀请老爷去凤栖湖赏景……”
听过彩雀的叙述后,穆萧萧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
指甲深深地刺在手中上,穆萧萧紧紧握着拳头,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血红。
“秦弘——”
以穆萧萧的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阴谋呢。
秦弘是想置穆家于死地!
彩雀接着说:“其实二爷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他知道现在这个秦国能保住小姐余生安好的恐怕就只有王爷了,所以他和王爷还有我们所有人都在瞒着你。”
穆萧萧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陈惜命,我恨你——你这个混蛋——”
彩雀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二爷他……他是怕你知道真相会不嫁给王爷,他的用心良苦……彩雀不想小姐你下辈子都活在遗憾里……”
“他混蛋,他就是个混蛋!”
穆萧萧的心如被刀绞,被斧凿,被剑刺一般的疼!如同有一百只,一千只,一万只蛊虫在咬着她的心,在啃着她的的心,让那颗本就处于支离破碎的心变得千疮百孔。
“爹——”穆萧萧的哭上久久不绝。
穆昰猛得睁大了眼睛,他震惊地看着穆萧萧,因为这一刻一股莫名的气场在穆萧萧身体周围久久不散。
但是彩雀和酒馆老板却都没发现。
那是一种不可直视的无形光辉。
第五临舒回头看了一眼穆昰,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天陈留城中有人有幸目睹了那刹那的奇景。
原本白云层层的天空在一瞬间变得万里无云,太阳点光辉之中隐隐有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如一只展翅的金凤。
陈留城中忽然响起了阵阵鸟鸣之声,数不清的各种鸟类在空中不断盘旋鸣叫,最后归于平静。
陈留王府之中,鬼医正老神在在地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身旁考究的红木桌子上摆放着茶水果盘。
两个俊俏的丫鬟正给鬼医敲着腿。
鬼医哼哼着道:“还是红尘人间好啊……”
忽然漫天鸟鸣响起。
鬼医猛得睁开双眼从躺椅上一跃而起,看着那飞舞盘旋的鸟群,看着那太阳中异样的光辉,鬼医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百,鸟,朝,凤!”
下一刻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冲向了穆萧萧的房间。
极北不知渊。
第五轻尘站在那冰宫大殿之中,注视着那口金色的棺椁,身后蹲着那只巨猿小里。
“往事随风,一切终将回到最初的原点……”
东方浩渺湖。
那悬与十座浩渺阁间的铁索剧烈地抖动着,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乱喽,都乱喽。”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乱了还,这浑浊的人间早该乱了,不破不立。”
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呵呵,这下小鬼恐怕没那么悠闲了。”
西方云颠,天极山。
那枯木一般的老者看着玉缸中的石人久久不语,就在刚刚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那只一直悬在石人肩膀上的金凤虚影忽然振翅而起。
“多少年了?”枯木老者问道。
一个飘逸潇洒的中年男子回答道:“十八年了,这只凤凰蛰伏了十八年了。”
“十八年弹指一挥间,这天下终于要乱起来了。”
那个男子问道:“我们该怎么做?要不要支持一方?”
枯木老者叹息道:“天极山不入世,这是两千年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可是……”中年男子迟疑道。
枯木老者接着说:“可是规矩是人定的,我们的祖宗可以为我们定规矩,我们作为后辈的祖宗,也可以改规矩。”
“是,师弟明白了。”中年人颔首。
枯木老者又问:“老三去南海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
枯木老者叹息一声说:“看来他回不来了……”
南海,禁忌之海。
那“仙山”之上有一座三层小楼,匾上写着“润华年。”
此刻那三层小楼突然七彩光芒大放。
青铜古楼之中,那只巨大的九头鬼车鸟的宝石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又瞬间恢复正常。
守楼人大长老从入定中醒来,看了看面前一轮如同明月一般的明镜道:“金凤已起,不知他何时才能归来……”
昊京城,窥星楼。
秦国国师失魂落魄地走着,边走边念叨:“凤欺龙,凤欺龙……”
第一百九十八章 明心
空中的百鸟缓缓散去。
酒馆中,穆萧萧抬起头,用力抿着嘴唇,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小姐,你要挺住啊。”彩雀泪眼朦胧地说道。
穆萧萧回身看着彩雀,语气变得极为坚定。
“彩雀,我们不能让爹还留在那个藏污纳垢的昊京城。我也不能让二叔一个人去跳那个陷阱。”
说着话缓缓站了起来,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穆萧萧仿若变了一个人。
那深邃的眼眸和高昂的头颅都显示着穆萧萧的与众不同。
穆萧萧一步步走到酒馆门口,阳光照在她新红的婚服之上,光彩照人。
那红装上绣着的凤凰此刻仿佛要振翅而起一般。
穆萧萧抬头看着那万里无云的蓝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苍天也该睁眼了,我穆家世代忠良,却换了如此下场,这大秦国……呵呵。”
酒馆老板松了一口气,他真怕穆萧萧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到那时候他听了这天大的秘密,便命不久矣了。
穆萧萧猛得回过头,对着穆昰道:“穆昰,我命你手执雪狼令迅速前往城外军营!”
“命雪狼卫随时待命,我们……回昊京!”
说着话穆萧萧从怀里摸出了那枚雪狼令,这令牌她一直随身携带。
穆昰眼神严肃,正色道:“属下遵命!”
言必接过雪狼令直奔城外而去!
彩雀小声提想道:“小姐,明儿是你的大喜日子,这……”
“天都变了,还成什么婚,何况我的今生缘并不在这陈留城中。”
彩雀轻声道:“小姐指……二爷吗?”
穆萧萧答非所问道:“这若是个陷阱,我便陪他去跳,过去他一直护着我,无数次救我于危难,这次换我救他。”
“从今以后,他陈惜命便由我穆萧萧保护!”
说完这句话,穆萧萧迈步走出了酒馆,就穿着那身红装一路挺胸抬头,脸色平静地向着陈留王府而去。
彩雀看了一眼临舒说:“临舒妹妹,我该不该将孟公子的事一并告诉小姐。”
第五临舒轻轻点头。
彩雀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追着穆萧萧而去。
陈留王府中,此刻的气氛确实一片热烈忙碌。
明天就是王府王爷迎娶王妃的日子,虽然陈留城中不乏有人对这段婚事指指点点。
毕竟如今穆家已经真正被钉着耻辱柱上了,叛国贼的帽子昰摘不掉了。
在旁人看来,秦轲若是想坐稳这个王位,那么与穆萧萧结合显然是不智的。
他们又怎么知道,秦轲本就没想坐稳这个王位呢?他想坐的是那张雕刻着龙头的黄金皇椅!
秦轲当初不知是以何种铁血手段将这个陈留城反对这桩婚事的声音尽数压了下去。
又或许陈留城得人根本就不是怕秦轲,而是怕了穆萧萧身后的陈惜命。
“命”字旗飘过,要么臣服要么死。
此时此刻,秦轲正一脸兴奋地指挥着下人布置王府。
“歪了,那灯笼刮歪了,摆正些,明天可是本王与萧萧的大喜日子,一点瑕疵也不容许有!哈哈。”
秦轲满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笑着向内院大厅而去。
对于穆萧萧,秦轲便是那种一见钟情的喜欢。
或许穆萧萧根本不知道,秦轲自第一次见到穆萧萧便被穆萧萧那种气质所吸引。
一见钟情便是如痴如醉。
只不过那时候穆萧萧有婚约在身,孟琅毕竟身为大将军之孙,就算秦轲想要横刀夺爱也是力不从心。
直到秦国与乐羊国一战之后,穆家倒台,孟琅解除婚约,秦轲才发现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所以秦轲在得到孟琅解除婚约的当天便策马飞奔去了昊京城。
秦轲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拥有穆萧萧,虽然有些乘人之危,但是秦轲不在乎这些。
但是秦轲没想到的是,南海一行,他竟然发现原来穆萧萧与陈惜命暗生情愫。
这令秦轲心灰意冷。
因为他明白在陈惜命面前,想要得到穆萧萧他没有任何机会。
但是陈惜命的放手使得秦轲终于是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秦轲明白,就算穆萧萧嫁给了他,也不是真心的,她心里一定还装着陈惜命。
但是秦轲不在乎这些,或许就如陆芊芊所说,爱情都是自私的,爱情面前理智显得无足轻重,微不足道。
所以秦轲现在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甚至是比他得到王位还要开心。
一旁的两个丫鬟在一起小声耳语。
“你看给我们家王爷高兴的,王妃嫁给王爷可真是好福气啊。”
“就是,就是,从没见过王爷这么开心。”
“我们家王爷玉树临风,我若是生得好看些也愿意嫁给王爷。”
“你少臭美吧,呵呵,王爷怎么能看上你这个妮子呢?王爷只喜欢那个落魄家族的落魄小姐,穆萧……”
丫鬟的一句话没有说完,因为穆萧萧正从她们两人身边经过。
“奴婢见过王妃!”两人赶紧跪下行礼,满脸的惶恐。
穆萧萧看着两人说:“我不是王妃。”
两个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穆萧萧问道:“你们家王爷呢?”
一个丫鬟回答道:“在……在大厅宴客。”
穆萧萧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道:“不用这么怕我,我现在不是你们的王妃,以后也不会是。”
说完这句话,穆萧萧留下一脸诧异的两个丫鬟向着大厅走去。
王府大厅之中,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紧接都是一些南地的大人物,他们是提前来祝贺秦轲。
虽然时间太过仓促,但是南地王爷结婚,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又怎么能不到场呢?
老王爷虽然身体已经康复,但是依然在房中静养,没有露面。
秦宸则跟着忙活。
秦轲是主人,又是南地的王爷,自然坐在首位上与众人畅谈。
就在一片欢笑恭贺之声时,秦轲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顺着秦轲的目光看去,所有人都不见震惊,同时噤声。
“萧……萧萧?”秦轲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
因为此刻的穆萧萧竟然是穿着那身华贵的红装站在门口的。
眼圈微微泛红,明显是刚刚哭过。
秦轲皱眉,他不明白穆萧萧这是要做什么。
但是瞬间反应过来,拉着起身笑道:“萧萧你还真是心急啊,这么着急穿这身婚服?”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便是我秦轲未来的王妃,穆萧萧!”
场中诸人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立刻爆发一阵恭维之声。
“王妃当真仙女下凡尘啊……”
“王爷王妃郎才女貌,天赐良配……”
但是众人心中都在打鼓,这为到大喜的日子新娘子便穿着婚服抛头露面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秦宸微微皱眉,但是立刻换了一副样子笑道:“大家不要介意,我这个弟妹啊从小在军中长大,那些繁文缛节我们不再以也罢。”
“王妃女中豪杰……”
又是一片恭维之声。
秦轲笑着走到穆萧萧身边拉着穆萧萧的手说:“萧萧,你啊怎么和小孩子一样。没关系,反正这红装也是为你定制的,早晚都是你穿,你喜欢就穿着吧。”
“本王也喜欢看你穿!”
“正巧你也来了,便和大家见一面吧,他们可都是南地响当当的人物,哈哈哈。”
秦轲说完话便拉着穆萧萧向里走。
穆萧萧却站在原地没动。
“秦大哥,我们聊聊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决意
“秦大哥,我们能聊聊吗?”
秦轲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穆萧萧。
这一刻秦轲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他已经从穆萧萧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好,走吧。”事到如今,秦轲反而淡然了。
“轲儿——”秦宸起身喊道。
秦轲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秦宸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大厅中的众人行礼致歉道:“诸位,秦轲告辞片刻,稍后便会,抱歉。”
说完拉着穆萧萧向着大厅外走去。
终于走到了秦轲的房间,秦轲推开房门笑道:“请吧,我的王妃。”
“秦大哥,我恐怕……”
穆萧萧的话说到一半便被秦轲打断了:“进去说吧。”
穆萧萧皱眉点了点头,迈步走进秦轲的房间。
房间中一片喜庆的红色,这对于身为男儿的秦轲来说有些太过艳丽了。
秦轲来到桌子旁,替穆萧萧倒了一杯水,然后将那红烛拿起又缓缓放下,看着穆萧萧的眼睛说:“我猜……这红烛怕是用不上了吧?”
穆萧萧有些不敢与秦轲的眼神对视,但有些事不得不面对。
深吸了一口气,穆萧萧没有直接回答秦轲的话,而是反问道:“秦大哥,我爹爹的事你知道吗?”
秦轲闻言深深皱起了眉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将他本要递给穆萧萧的水一饮而下,说道:“呵呵,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瞒着我?”穆萧萧眼眶微红。
秦轲的呼吸变得十分紊乱,躲闪着穆萧萧的目光,手里不停转动着那个水杯,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猛得一咬牙将水杯重重地摔在地上,秦轲呼吸颤抖着吼道:“谁告诉你的?”
“你打算瞒我多久?秦大哥,你让我怎么和你成婚?”穆萧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秦轲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波动,不停在房间中踱步,说道:“我尽力了,我竭尽全力就是希望你能安心嫁给我!我没打算一直瞒着你,再一天,哪怕再一天就好!”
“骗我嫁给你?然后呢?”穆萧萧问完紧紧抿着嘴唇。
秦轲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咽了一口唾沫说:“然后,然后……”但是哽咽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穆萧萧站起身,看着秦轲喊道:“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从南海回来一直骗我到现在,你们还打算骗我多久?”
“几乎全世界的认都知道我穆萧萧的父亲死了,被秦弘害死了,只有我这个女儿不知道,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秦轲一把扶着穆萧萧的肩膀道:“萧萧,你冷静些!”
“你让我怎么冷静?”穆萧萧梨花带雨。
秦轲竟然也眼中泛泪,因为在这一刻秦轲突然惊恐地发现,他就要失去穆萧萧。
就在他以为一切圆满的时候,他就要失去穆萧萧了。
那男儿眼中流下的泪代表着他对穆萧萧不舍的爱,感情中爱得越深越卑微。
“萧萧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会告诉你一切,但是我怕我告诉了你,我便永远失去你了!”
“我……我……我不能没有你……明天,明天我们就结婚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穆萧萧无声地流着泪,看着秦轲。
四目相对良久,秦轲突然失魂落魄地放下了手,他已经从穆萧萧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叹息一声,秦轲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对不起,秦大哥,我做不到……”
穆萧萧说完话便向着门口而去。
“你要去哪?”秦轲坐在椅子上轻声问道,那声音中充满了让人闻之心疼的落寞。
“去昊京城,去找我该找的人,过去我错过太多了,未来我不会再错过一次,哪怕前路是条万人唾弃的绝路。”
“我穆萧萧无怨无悔!”
说完最后一句话,穆萧萧推门而出,只留下秦轲一人守着朱幔红烛。
穆萧萧下定了决心的事变不会改变,她近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穆玥正抱着双刀站在门口,身旁站在临舒和彩雀。
“小姐,彩雀有话要和你说。”彩雀立刻迎了上来。
“什么话以后再说。”穆萧萧不由分说立刻推门入屋。
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摘着自己的凤冠,一边吩咐道:“彩雀,你立刻带着临舒离开王府,越快越好,回驿馆收拾好东西等着我,快!”
说着话扔给了临舒一块令牌,那是秦轲曾经送给她的。
“若是有人阻拦便让出这令牌!”
“可是小姐……”彩雀还要说什么,却被临舒轻轻拉了一下。
彩雀只能点头离开。
穆萧萧接着对穆玥道:“穆玥,你立刻去找我师父,就说他徒弟很生气——”
“是,小姐。”穆玥领命离开,关好房门。
穆萧萧看着手中的一根珠钗。
那金钗之上已经镶嵌了一枚“蚌仙泣血”。
“二叔,陈惜命,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胡闹的,等着萧萧,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甩掉我!”
说完话穆萧萧将珠钗插进发间。
迅速脱掉自己的婚服。
秦轲坐在椅子上,眼神渐渐变得阴沉,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你却还要去找那个陈惜命,那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纪的怪物?”
“昊京城明显是个圈套,我不会眼看着你钻进去的!”
想到这里,秦轲立刻推门而出,大喊一声:“来人,传本王令,封锁陈留城!”
穆萧萧的门吱呀一声被里面推开,穆萧萧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走了出来。
此刻的她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白袍银甲,头插珠钗,英姿飒爽。
身后的披风上一个龙飞凤舞的穆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是陈惜命为她定制的雪狼甲。
看着自己的这身铠甲,穆萧萧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喃喃地道:“你是什么时候量了我的身材尺寸的?”
深吸了一口气,穆萧萧迎着阳光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向着大门而去。
刚走到正院,一个声音便陡然响起:“萧萧,我不会让你去昊京城送死的——”
穆萧萧猛得回过头,发现秦轲正站在大殿之前看着自己,下一刻王府大院的门骤然关上了。
一队士兵已经将院子牢牢围住。
秦轲的喊声惊动了王府中的客人,不过片刻,已经有一群人围在院子四周。
秦宸也在其中,赶紧来到秦轲身边问:“怎么了轲儿?”
“姐,你先别管,我不会让穆萧萧离开我,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一定不会让穆萧萧离开王府的,我一定要迎娶她!”
“你……”秦宸震惊,他已经从秦轲的话里明白了许多。
周围的宾客都是一脸诧异,怎么刚刚过了没多久,这都动上兵了呢?
陆芊芊站在人群中,眼神极为复杂。
穆萧萧看着秦轲,最后对着秦宸鞠躬行礼道:“宸姐姐,这段日子多谢姐姐照顾,萧萧打扰多日,也该离开了。”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做您的弟妹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秦宸赶紧问道:“萧萧,何处此言?是不是轲儿欺负了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和姐姐说,别耍小孩子脾气啊。”
穆萧萧歉然地摇了摇头,又对着秦宸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起……”
随后穆萧萧将目光转向了秦轲,说道:“秦大哥,你不必让这么多人送我的。”
“萧萧,别走……好吗?”这句话仿佛是秦轲最后的挣扎。
第二百章 孟郎孟琅
“别走……好吗?”秦轲在进行着最后的尝试。
穆萧萧看着秦轲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说话,她没有再说一声“对不起”。
因为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穆萧萧就那么转身离开了。
她穿着陈惜命给她做的铠甲,不过周围无数双诧异的目光,穆萧萧一步步向着陈留王府的大门而去。
此刻穆萧萧的眼神是那样坚定不移。
秦轲的脸色越发阴沉,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拳,然后闭上了双眼,猛得向下挥手。
随着秦轲的动作,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军士拦在了穆萧萧身前,手中长刀刃口雪亮,泛着慑人的寒光。
穆萧萧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秦大哥,你真的要如此决绝吗?”
“是你先做绝的!”
穆萧萧深吸了一口气问:“若我执意要去呢?”
秦轲一步步从大殿前的台阶上走下来,边走边说:“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今天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在陈留王府!”
“你是我秦轲这辈子到此为止唯一爱过的女人,我不能让你做那等自投罗网的傻事!”
听到秦轲毫不做作的表白,穆萧萧身体轻轻颤抖了两下。
而人群中陆芊芊的眼神渐渐落寞,一丝凄然隐于落寞之内,她竟然笑了笑,或许在笑自己,或许在笑世人。
穆萧萧回过身盯着秦轲道:“秦大哥,你明知昊京城是个陷阱,为什么不拦着我二叔?”
秦轲突然近乎咆哮着喊道:“他陈惜命的死活与我何干?”
“就算他死在那昊京城中,也是他咎由自取!”
穆萧萧眼神愤怒喊道:“你胡说——”
“我胡说?穆萧萧,你怕是被陈惜命迷了心神了——”秦轲手指指着穆萧萧不停颤抖,显示着秦轲此时的激动。
“他陈惜命杀过多少人你知道吗?当年秦陈一战因为他陈惜命死了多少人你又知道吗?”
“你以为世人在敬他?错了,世人在怕他!”
“他陈惜命的赫赫威名不是恩施出来的,是靠着鲜血和白骨杀出来的——”秦轲表情扭曲地大吼着。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手中血债累累,你为什么……”
秦轲的话还有说完,穆萧萧猛然打断道:“够了——”
“秦大哥,秦轲!你说得没错,我二叔杀过很多人,但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心中最是明白,若不是因为他,当年的秦陈之战不知要耗多久,便不知要耗死多少人!”
“你何必故意歪曲事实抹黑我二叔呢?”
秦轲点头,用力喘息了几下说:“好,无论怎样在你心里我就是比不上陈惜命,但我依然不会让你离开。”
“他的死活和我没关系,但是你的死活是我秦轲最关心的事!”
穆萧萧紧紧抿着嘴唇,面对此刻的秦轲,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秦轲一腔热血都是为了自己,虽然他刚刚对陈惜命颇有微词,但谁又能说秦轲做错了呢?
如陆芊芊所说,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秦轲已经够卑微了,作为一地之王,心胸最是重要,或者说他在臣民心中的形象最为重要。
但是为了穆萧萧,他今天竟然当着他臣民的面抛开了所谓的心胸,露出他最自私的一面。
或许今天的事会在那些一直认为秦轲是个大丈夫的臣民心中留下一根刺。
但秦轲还是说了也做了,只能证明这江山在他秦轲眼中远没有面前的人儿风景如画。
爱情真的会让人面目全非啊……
看着穆萧萧许久没有说话,秦轲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一定要走吗?”
穆萧萧点头,轻声说:“谢谢你秦大哥,但是我不得不去。”
“你会死在昊京城的……”秦轲咬牙,他没有再看穆萧萧。
穆萧萧笑道:“也许那并不是一个陷阱,我们都想多了。”
秦轲猛得抬头指着昊京城的方向吼道:“私塾里的孩子都能看出来那就是个陷阱,那是阳谋!”
“他们杀了你父亲还悬尸体示众为的就是激怒某些人,所以孟琅上当了,这一点我很佩服他!”
“但是他一时冲动却将整个孟家拖进了深渊……”
穆萧萧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轲,孟琅的事他一无所知。
秦轲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孟家此刻已经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他们之所以没有马上处死孟琅,就是为了给某些人一点时间,让他们自己去昊京城送死……”
穆萧萧终于打断秦轲,几步跑到秦轲身前,凑近了秦轲问:“你说孟琅怎么了?你说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秦轲皱眉看着穆萧萧问道:“你竟然不知道?”
叹息一声秦轲道:“罢了,既然已经说了,索性全都告诉你吧。”
“孟家完了……”
时间退回到穆威死的那一天。
穆威的死因与死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昊京城,更是如风吹白雪一般飘向了秦国甚至是别国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一代名将,就此落幕;几世功勋,化为泡影。
穆威死了,以最为屈辱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戎马一生。
他生得辉煌,死得却潦草不堪。
一个将军没有死在冲锋陷阵的路上,更别提什么马革裹尸还。
临死的时候还背上了一个刺杀谋逆的罪名,搭上了穆家几代人的忠诚历史。
秦弘没有就将此事大事化小,甚至将穆威的尸体在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公示了三天。
尸体的腐烂味道使得醉花涧几日都没有开门迎客。
秦弘在世界宣告一个消息,他已经忍不住要露出獠牙了,若他真的是龙子,想必也是那最狠辣的睚眦。
穆威的尸体引来了更多的尸体。
穆威在军中任职多年,自然有许多心腹,所以总有几个视死如归的袍泽想要给穆威一个体面的归途。
可是来夺穆威尸体的人最后都和穆威在黄泉路上做了伴。
这其中包括了许多手无寸铁的人,他们是穆府的花匠,门卫,甚至是厨娘……
其中还有一个人被当场活捉。
孟琅——
按说以孟家的势力,就算是皇帝秦曜阳也要给几分薄面。
但是睚眦秦弘偏偏就是下了狠手。
不仅没有放过孟琅,甚至以此为由宣扬孟琅通敌。
然后便堂而皇之地派人搜查了大将军府。
令所有人震惊的是,秦弘真的在大将军府中找到了孟家谋逆叛国的“罪证”!
一切好像都是巧合,又巧得离谱……
这一次秦弘没有像对穆府那般仁慈,也没有像对秦非玉那般仁慈。
秦弘甚至没有给孟长生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一夜鲜血浸透了大将军府的大理石地面……
一代豪门在一夜之间化为了尘埃……
孟家的主要人物都被关押在了天牢,定下日子要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秦弘下了一盘大棋,他就是要人去救孟长生,去救孟琅,然后将一直插在秦弘心头的刺一根根拔去。
穆萧萧听完一切之后双目无神地望着眼前的地面。
在这一瞬间穆萧萧好像明白了什么,一层蒙在她心中许久的薄雾终于散去。
孟琅应是早就看出了秦弘会对他们孟家下手,也早就做好了反叛的的准备。
秦家害死了孟家二代所有人,这份恨意在孟琅心中已经埋了许久了……
第二百零一章 飞蛾扑火
秦轲看着自己面前的穆萧萧道:“现在你明白了吧?那就是个陷阱。”
秦轲无所顾忌地说着。
实际上此刻在场的也都可以算是秦轲一方的人。
穆萧萧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秦轲长出了一口气说:“那便留下来吧。”
但是令秦轲万万没想到的是,穆萧萧竟然摇了摇头说:“我还是要去,既然我确定了那是一个陷阱,就更不能让我二叔一个人闯那龙潭虎穴!”
“你这么这么傻?”秦轲猛得抓住了穆萧萧的双肩。
穆萧萧轻叹一声道:“也许吧。”
但是下一刻穆萧萧的眼中却显出了坚定不移的神色:“当今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在昊京城,我穆萧萧就是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不顾失魂落魄的秦轲转身而去。
这一刻在别人的眼中穆萧萧是如此的绝情,但是在穆萧萧心中,旁人的看法显然已经微不足道,她就是要去昊京城,就是要也陈惜命一起闯一闯那龙潭虎穴。
秦轲听到穆萧萧的话不由得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凄然,喃喃地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连孟琅都比不上吗?”
猛得抬头看着穆萧萧,秦轲吼道:“你这是飞蛾扑火!”
穆萧萧头也不回地道:“也许扑火便是飞蛾的宿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谁又不是飞蛾呢?”
“扑火而碎,至少有过片刻的光辉灿烂,至少可以告诉这个浑浊的世界……”
“我曾经来过……”
“这是二叔教给我的。”
看着穆萧萧远去的背影,秦轲的眼神越发疯狂。
爱情会让人迷失,也会让人疯狂。
“我一定要得到你——”秦轲咬着牙道。
“来人,把穆萧萧给我拿下——”秦轲大吼了一声。
“是——”随着领命声传来,数十名持刀的军士已经向着穆萧萧冲来。
就在穆萧萧一脸震惊之时,一道敏捷的身影几乎是几个呼吸来到了穆萧萧身前,手中双刀在空中舞出了两朵雪亮的刀花!
“小姐莫怕,穆玥在此!”
秦轲哼了一声道:“一并给我拿下!”
可是就在那些军士即将接触到穆玥的时候,数十道银光一闪而逝,那些刚刚还面目狰狞的军士竟然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一个极为慵懒轻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怎么事儿?要碰我徒弟?”
秦轲与秦宸同时震惊地向着一侧的偏院看去,只见鬼医一手握着一个大白梨,一手掏着耳朵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秦轲顿时就是眼神一变,他竟然将鬼医这个变数给忘了,这可是一位超然的存在啊。
穆萧萧则是满脸的惊喜,喊道:“师父——”
鬼医轻哼了一声说:“现在知道叫师父了?刚才说什么当今世上对你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竟然没有为师我?”
穆萧萧赶紧笑道:“师父你别在意那些俗世的东西了。”
“呼——”吹了一下自己掏耳朵的手指,鬼医看着秦轲问道:“你就打算这么娶我徒弟?”
秦轲赶紧拱手道:“前辈您明见,不是我要对萧萧动粗的,是萧萧先要弃我而去的!”
鬼医皱眉道:“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强扭的瓜不甜,萧萧既然要走就让她走呗,何必闹得如此境地?”
秦轲脸色一变道:“走?前辈我请帖都送出去了,现在整个南地都知道我要在明天迎娶穆萧萧,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知道了,您让晚辈说散就散吗?”
鬼医手里抛着梨说:“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面子,面子比萧萧重要?”
秦轲立刻正色道:“我若是放不下面子,就不会顶着天大的压力迎娶穆萧萧,我做的还不够多吗?”
秦轲的意思很明白,他迎娶穆萧萧在别人眼中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毕竟穆萧萧还背着一个反叛的罪名。
穆萧萧低头道:“秦大哥,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我心里的伤痕吗?”秦轲终于吼出了这句话。
鬼医皱眉眨了眨眼睛说:“姓秦那小子,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我还治好了你爹呢,就当我替我徒弟赔礼如何?”
“晚辈不敢。”秦轲对鬼医还算恭敬。
鬼医啪的一声将那梨分成了两半,分别将两半梨扔给了秦轲与穆萧萧道:“算我倚老卖老,听我一句吃了这梨便好聚好散吧。”
秦轲胸口剧烈起伏,竟然猛得将手中的梨捏碎满地道:“散不了!来人!”
鬼医眼中厉色一闪而逝问道:“你想如何?”
下一刻成百的军士从王府的四周冲了出来,每一个人都是手握兵刃,将穆萧萧几人围在中央。
房顶之上甚至密布了弓箭手。
秦宸也没想到秦轲会如此疯狂,急忙拉住秦轲道:“轲儿,你疯了?还不向前辈赔礼!”
秦轲眼神坚定狠绝道:“姐,今日之事你先不要管,我倒要看看谁能将穆萧萧带走!”
随后看向鬼医道:“前辈我知道你深不可测,但是不知是不是依然是血肉之躯呢?得罪了。”
鬼医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好,姓秦的小子,你好大的本事啊!你想试试我便让你开开眼!”
秦宸赶紧拦在秦轲身前对着鬼医道:“前辈,您别忘了,这是红尘事,而你是红尘外的人,不该管这红尘间的事的。”
鬼医哼了一声道:“小妮子,我念你是天极山那个老女人的徒弟可以答应你不杀人,但是这口气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事关系我徒弟,便不是普通的红尘事!”
秦宸刚要说些什么,可是一道身影却如同箭矢一般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刀光如白日长虹直取鬼医胸口!
“龙先生不可——”是龙莫吟对着鬼医出手了。
“哼!”鬼医不屑地哼了一声。
轰——
一阵烟尘在场中腾起,鬼医竟然就那么躲过了这位前陈国第一武者的蓄力一击。
并且单手将龙莫吟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龙莫吟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此刻他被鬼医踩在后背之上,感觉如同有一座山岳在自己后背一般。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竟然一击就彻底打败了一位当世绝顶高手。
就连穆萧萧也是震惊地捂住了嘴。
鬼医低头看着比自己长得还老的龙莫吟说:“小子,你这才叫飞蛾扑火。”
秦宸赶紧道:“前辈息怒啊!”
鬼医哼了一声,单脚一用力将龙莫吟给踢到了秦轲身边。
秦轲扶起龙莫吟问道:“前辈一定要管此事吗?”
“你墨不墨迹?要打一起来吧!”
秦宸赶紧劝阻:“轲儿不可!”
可是秦轲却不顾秦宸的阻拦,右手高高举了起来,房顶的弓弩手立刻将弓拉满,随时准备放箭!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
轰得一声巨响,陈留王府的大门竟然被人生生撞开。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面迎风飞舞的巨大旗帜,旗帜的面一个“命”字熠熠生辉!
穆昰身骑白马,手中高举“命”字旗踏着陈留王府的红木门板冲到了场中。
“小姐勿忧,雪狼卫在此——”
穆昰白马腾空而起,“命”字旗猛得插在地面之上,随着他冲进陈留王府的还有一个个白袍银甲的雪狼卫。
足有近百雪狼卫冲了进来,手中长枪调转枪头,紧紧一个回合便已将包围在穆萧萧外围的王府军士打翻在地!
第二百零二章 吻别
雪狼卫在场中众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冲进了院子之中。
闪烁着寒光的短弩直直地指向了屋顶山的王府军士。
一瞬间而已,场中形势急转直下。
秦轲注视着那些白袍银甲,全副武装的雪狼卫,心中不由得一凛。
时隔多日,雪狼卫的恐怖实力依然压在陈留城每一个人的心头。
“你们要造反吗?”秦轲语气森严地呵斥道。
一个雪狼卫竟然就那么在王府大院之中无所顾忌地骑着马来到了穆萧萧身前,挡住了穆萧萧的身体。
那雪狼卫看向秦轲道:“王爷,恐怕有一件事您还没有搞清楚,雪狼卫只忠心于雪狼王,无关乎身在何国,也无关乎面前之人的职位高低,又何来造反之说?”
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你秦轲不是我们的主子,还没有让我们反的资格。
秦轲闻言一滞,哼了一声说:“好一个只忠心于雪狼王,可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忠于狼王吗?”
“你们难道忘了你们的雪狼王在临走时的愿望?他希望穆萧萧嫁给本王!”
那名雪狼卫哼了一声说:“王爷您又错了,此刻我们的狼王已经换了人,雪狼令在谁手里,谁就是雪狼王!”
“而狼王现在不愿意嫁给你!”
秦轲气得两腮颤抖,咬牙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能不能从这陈留城活着出去!”
随着秦轲话音刚落,更多的王府军士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场中的近百雪狼卫毫无惧色,面对着几乎十倍于他们的敌人,这些雪狼卫缓缓戴上了那面纯白色的面具。
令一名雪狼卫骑马来到穆萧萧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小姐。”
下一刻便在穆萧萧的惊呼声中将穆萧萧一下拉到了马上。
最先说话的雪狼卫直视着秦轲道:“王爷,雪狼卫杀人的时候不喜欢露出面目,双股剑一旦露锋必须见血,您想好了吗?”
秦轲眼中似欲喷火,冷声问:“你在威胁本王?”
“是。”雪狼卫的回答很坦然。
秦宸终于忍不住来到秦轲身边,轻轻拉了秦轲一下摇头叹息道:“轲儿,算了吧……”
秦轲依然紧紧注视着马背上的穆萧萧,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
“萧萧,真的要走吗?”秦轲再次问了一遍。
穆萧萧挣扎了一下,眼中尽是歉然,但是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唉——”
秦轲突然笑了,只是两行眼泪从这位新任陈留王的眼中顺流而下。
似乎是用尽了毕生了力气,秦轲才终于挥了挥手说:“走吧……”
全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看着秦轲那落寞的身影,穆萧萧不由得一阵心疼,但是相比较于陈惜命,穆萧萧只能选择对不起秦轲了。
犹豫了一下,穆萧萧翻身下马。
一步步走到了秦轲面前,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彼此。
秦轲始终没有动,任他之前如何疯狂,但是在这一刻他竟然选择了沉默。
穆萧萧忽然缓缓张开了双臂,轻轻抱住了秦轲。
将自己的脸埋在秦轲怀里,穆萧萧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对不起,秦大哥。”
秦轲依然没有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
穆萧萧抬起头踮起脚尖,竟然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一吻,吻在了秦轲的脸颊上。
秦轲脸上的泪水化作相思雨滴进了穆萧萧的口中,苦中甚至带着淡淡的甜味。
“对不起秦大哥,来世,若有来世,别再遇到我了……”
穆萧萧说完这句话转身而去,没有再回过头,在一众雪狼卫的簇拥下向着王府大门而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了秦轲的声音:“萧萧——”
“打不过就回来,南地有我护着你……”
穆萧萧的身形骤然一僵,但是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终是迈步离开了陈留王府。
秦轲站在台阶下,脸上尽是凄然。
“来世?你连来生都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吗……”
秦东冲到近前问道:“王爷,追吗?我们在城外还有八万雄兵,我不信他区区三千人真的能够翻天覆海不成?”
秦北也喊道:“是啊,王爷这口气若是不出……”
龙莫吟打断道:“刚刚怎么没有这个本事?”
秦东与秦北同时语塞。
秦轲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那缕魂儿也随着穆萧萧而去了。
魂飞了,梦碎了,从此魂牵梦绕都成了笑话。
所有人都没有动,他们都在等着秦轲。
人群中,陆芊芊望向穆萧萧消失的方向,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祝福和羡慕。
至少穆萧萧奋不顾身的人是真的爱着穆萧萧的。
陆芊芊心中喃喃自语:“陈惜命,希望这一次别再胡闹了,老天爷不会一直眷恋痴人的……”
再次看向秦轲,陆芊芊眼中却露出了深深的凄然。
她终于如愿使得穆萧萧离开了秦轲,可是秦轲却也注定不会属于陆芊芊,或者说她陆芊芊已然无法得到秦轲。
或许一两年后,秦轲还是秦轲,但她陆芊芊却早已不是原本的陆芊芊了。
那夜的女儿香终究不是真的那么香甜……
而是一辈子的苦涩……
在王府庭院的一个角落处,秦长风转身离去,他的身旁跟着那位老神医韩芗。
韩芗跟着秦长风,问道:“王爷,您不去帮帮小王爷吗?”
秦长风摇了摇头说:“我能帮他的都帮过了,未来是他自己的,怎么走都是他的选择。”
秦长风反问韩芗:“倒是你韩老,你怎么不随着你那位小师父一起走啊?”
韩芗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就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师父曾经来找过我。”
“哦?”秦长风疑惑。
韩芗接着道:“她让我留下来守着您,她觉得她对不起小王爷,所以临走的时候给了老朽一套方子,按那药方定能使王爷您身体日益强健。”
秦长风呵呵笑了两声说:“那孩子倒是有心了,不愧是穆威的女儿……”
院子内,秦轲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份寂静。
“王爷?”秦东试探道:“再不派兵便来不及了。”
秦轲点了点头说:“派兵,自然要派兵!”
秦宸与陆芊芊闻言不禁深深皱眉。
而秦东则满脸兴奋,立刻抱拳道:“属下领命,定带人将王妃抢回来——”
说完话便要转身而去。
“回来——”秦轲一声断喝。
秦东疑惑地看向秦轲。
秦轲眼神渐渐恢复深邃。
“兵要派,却不是追击雪狼卫。”
秦东疑惑问道:“请王爷明示,属下不解!”
秦轲一步步走上台阶,猛得转身喊道:“秦东秦北听令!”下一刻秦轲竟然从怀里摸出了一面令牌。
众人见到那令牌顿时变色,那是调兵令!
“属下在——”
秦轲将令牌扔向秦东大声道:“本王命你二人持此令牌至城外军营急调陈留城八万守军,沿路护送穆萧萧与雪狼卫出南地!”
全场哗然!
“王爷?”秦东出声阻止。
“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吗?”秦轲的声音很冷。
“是。”秦东低头领命。
秦轲再次拿出了一枚令牌喊道:“陈泽听令!”
陈泽闻言一愣,还是快速走了出来道:“臣弟在。”
“本王命你快马加鞭奔赴南境大营,持此令传命于宣武将军童彻!”
“命他率军陈兵南地边境,随时准备接应穆萧萧……”
第二百零三章 直奔昊京
陈兵南地边境,秦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旦穆萧萧在昊京城发生意外,他秦轲立刻起兵造反。
如秦长风所说,秦轲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穆萧萧与一众雪狼卫出了陈留王府后很快便接到了彩雀和临舒,雪狼卫中早就有人准备好了马匹供几人骑乘。
虽然不是雪狼卫的雪余神马,但也都是良驹了。
穆萧萧没有丝毫耽搁,即刻下令出城回合其余雪狼卫直奔昊京城而去。
路上雪狼卫又为穆萧萧与临舒等人找来了一辆马车,毕竟她们身子弱,若是让她们随着雪狼卫一路骑马而去,恐怕根本到不了昊京城,这几个女孩子就散了架了。
鬼医自然是也骑马而行,只不过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一路之上都稳稳地躺在那马背之上。
南地的夜晚不似西北那般冷冽,就连出来的海风都带着淡淡的暖意。
穆萧萧众人已经连续奔袭了两天两夜,就算是人可以挺住,马也受不了。
所以虽然心中念着陈惜命,穆萧萧还是只能下令休息。
掀开帐帘,穆萧萧走出营帐喊道:“师父,师父你在哪?”
“抬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穆萧萧抬头看去,发现鬼医正躺在一根树枝上翘着二郎腿喝着酒。
“师父,我有事找你。”穆萧萧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师父,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所谓的“仙人”啊。
鬼医一个翻身下了树说:“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
穆萧萧与鬼医来到了一个远离营地的地方,回过身穆萧萧冲着鬼医嘻嘻一笑。
鬼医看着自己这个漂亮的女徒弟,忍不住叹息一声问:“你是真的吃秤砣铁了心了?”
穆萧萧眉毛一皱,打了一下鬼医微怒道:“你为老不尊,哪有说自己徒弟是王……八的?”
鬼医也不生气,啧了啧嘴说:“这个……为师是真的不愿意你接触那个陈惜命。”
穆萧萧撇了撇嘴说:“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我才想找你问问为什么?”
鬼医挑着眉毛却没有说话。
穆萧萧接着问:“师父,你认得我二叔是不是?那他的过往……”
“他的过往你最好不要知道,再说你们在南海就没发现点什么吗?”
穆萧萧忍不住反问:“为什么你们都对我二叔的过往避而不谈呢?”
鬼医叹息一声说:“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告诉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只需要知道师父阻拦你们在一起都是为你好。”
穆萧萧哼了一声说:“你不告诉我,我就偏要和二叔在一起!”
鬼医试探着问:“我若是告诉你呢?”
“我依然要何他在一起,就算他真的是那所谓的魔鬼,我也做个女鬼缠着他!”穆萧萧的话坚定有力。
鬼医脸色一沉,佯装生气地说:“那这不是废话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我只是想更了解他!”
鬼医叹息一声,没有依然对陈惜命的过去避而不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其实我和他也不熟,只不过当年打了一架。”
“然后呢?”穆萧萧好奇地问道。
鬼医闭着眼睛挠了挠脑门才说道:“我只能说你师父能活到现在是福大命大!”
“我二叔这么厉害?那他岂不是也是你们修行之人?”穆萧萧惊道。
鬼医道:“要不然他凭什么活这么久还不老?”
穆萧萧没有鬼医想象中的胆战心惊,反而是极为兴奋地喊了一声:“太好了——”
“好什么?”
穆萧萧没有回答鬼医的话,而是笑嘻嘻地拉起鬼医的手说:“师父,以后不要教我医术了,教我修仙怎么样?”
鬼医一甩袖子对穆萧萧撇嘴道:“想都不要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就是想和陈惜命以后做一对快乐神仙吗?”
穆萧萧突然眼神变得暗淡了一下摇头道:“不全是。”
鬼医疑惑地看向穆萧萧。
穆萧萧叹息一声才道:“你知道我和二叔为什么一直没有在一起吗?因为跳不出世俗的这个圈。”
“红尘人间虽然美好,但也有诸多无奈。”
“他是我二叔,我是他侄女,这是被世俗所不容的,一旦我们真的走到一起,这流言蜚语会变得比刀剑还锋利。”
鬼医叹息道:“所以你们就不要在一起啊!”
穆萧萧却一把拉住鬼医道:“可是师父过去我们没办法,现在却有了!”
“只要我学会了修仙之法,到时候便可以跳出红尘俗世,那么那所谓的人言可畏便再也拦阻不住我们了!”
鬼医静静地看着穆萧萧,良久之后才道:“萧萧,你错了,凡人有凡人的圈子禁锢着,修行者有修行者的圈子禁锢着。”
“这天地便是那个圈,只要离不开这片天,就永远要被纷纷扰扰所困。”
“唉,凡人一心求仙,殊不知我们这些修行者是多么贪恋红尘啊……人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穆萧萧争辩道:“至少我可以一直陪着他,不至于他还英俊潇洒的时候我已经垂垂老矣。”
鬼医看着穆萧萧问:“你真的想跳进我们这个圈?”
穆萧萧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可想好了,一旦进来再想出去就难了!不后悔?”鬼医语重心长。
“不后悔!”
鬼医一拍手说:“好,明日开始,师父教你修行!”
穆萧萧激动地问道:“我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你天生根骨不凡,否则为师为什么大老远自东方而来选你做徒弟呢?”
穆萧萧嘻嘻笑道:“我就知道我不是个凡夫俗子,从小就知道!”
鬼医敲了一下穆萧萧的脑门说:“我只能教你些皮毛,想要真正的进入这条道,还需要按照规矩拜师!”
穆萧萧疑惑:“我不是已经拜你为师了吗?”
鬼医摇头道:“这不一样,你拜的师是医道上的师父,真想修行,需要你随我回一趟浩渺湖!”
“什么时候?”穆萧萧问道。
鬼医摇头道:“不急,等你什么时候在红尘人间玩够了再去浩渺湖也不迟,待你了却红尘间的琐事,剩下的便是红尘外的事了。”
“修行枯燥的很,年纪轻轻的还是玩两年,否则等你玩不动了会后悔的。”
穆萧萧满脸笑意,突然问道:“师父,认识这么久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鬼医闻言一滞,说道:“说来你恐怕不信,我忘了……”
看着自己的徒弟,鬼医不由得心中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情,他活了多少年了,有些表面的东西怎么能骗得了他呢?
虽然穆萧萧尽力笑着,但是那份掩藏与微笑下的悲伤却如此刻骨。
穆家的变故,孟家的变故都使得穆萧萧肩膀上抗了太多的包袱。
昊京城不知还有何等未知在等着穆萧萧。
就在这时,空中一道雪白色的身影掠过,鬼医笑道:“正好打下来做个宵夜。”
穆萧萧赶紧阻拦道:“师父不可,那是雪狼卫传信的雪鹰,一定是昊京城有消息了!”
果然片刻后,一道淡蓝色的身影飘到了穆萧萧与鬼医身边,真是穆玥。
穆玥手里握着一张纸条,一边递给穆萧萧一边说:“小姐,刚刚雪狼卫接到了来自昊京城的飞鹰传书,说是孟公子处刑的时间定下来了!”
“什么时候?”
“十天后……”
第二百零四章 死不为生而憾
距离十日之期还余五日。
这些天整个昊京城似乎都掩藏在阴霾之下。
血腥杀戮成为了昊京城的主旋律。
那座伫立于昊京城不知多少年的大将军府邸俨然已经成为了昊京城的禁地。
那一夜的屠杀震惊了整个秦国,一夜之间,孟家往昔的辉煌,过去的忠诚,多称为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这世界上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火上浇油者比比皆是。
孟家自倒台那日起,不知有多少平时交好孟家的家族尽力撇清关系。
唯有那些孟家的亲信还在四处奔走,希望可以为孟家争取一线生机,而那些行了极端做法的武者尽数归于了黄土。
孟琅作为昊京城第一纨绔公子哥,这平时在一起逗狗遛鸟的狐朋狗友自然不在少数。
可孟琅自进天牢那日起,却没有一个所谓的挚交好友敢于去看上孟琅一眼,哪怕是托人送进去一壶浊酒。
令人可笑又可叹的是,常有几个醉花涧的姑娘不时去天牢门口请求相见。
被拒绝之后免不了涕泣连连。
世人常常道貌岸然地念叨着风月无情,戏子无义,却在真情大义之上输得体无完肤。
这一天的夜里,昊京城外的小树林中,一个白衣男子骑在一匹如月下雄狮般的白马之上,深深凝望着昊京城。
在路上耽搁了几日后,陈惜命终于来到了这昊京城外。
轻轻拍了拍霜月的脖子,陈惜命说道:“老伙计,这次当真是闯龙潭虎穴,你怕吗?”
霜月仰头长嘶一声。
陈惜命脸上露出了一丝决然道:“就知道你不怕,这次只有我们俩来,只有你在城外接应我了。”
翻身下马,陈惜命摸了摸霜月的鬃毛说:“五日后,若我还没出来,你便带着这封信回陈留城找萧萧吧。”
一边说着,陈惜命将一封信塞到了霜月的马鞍之下。
霜月用大头顶了顶陈惜命的胸口,巨大的眼眸中尽是不舍。
陈惜命轻笑一声说:“别怕,这世界上能伤我的太少了……等着我回来!”
说完话陈惜命转身向着树林外走去,孤身一人,白衣如雪,长剑银枪。
夜色下那白色的身影是如此的醒目,如此的孤傲。
“大哥,你的信我看了,对不起,有些事小弟办不到……”
穆威曾经给陈惜命留下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陈惜命已然猜到了大半,无非就是不让陈惜命报仇之类的。
但是陈惜命万万没想到的是,穆威在信中还将穆萧萧交给了陈惜命。
不是交给了陈惜命照顾,而是将穆萧萧的余生都交给了陈惜命。
穆威常年混迹于昊京官场之中,这整日耳濡目染,察颜观色的本事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比的,否则他也没办法一步步坐到了军方第二人的位置。
所以穆威早就看出了穆萧萧与陈惜命暗生情愫。
但是就如穆萧萧与陈惜命的顾忌一样,穆威也担心日后穆萧萧会承受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所以穆威曾经劝阻过穆萧萧。
但是在穆威生命的最后一天里,他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人活一世,尚且不可百年,明日是否会到来都是未知,何必在意旁人之言,又何不敢爱敢恨?
至少死不为生而憾!
所以在那封信的最后,穆威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二弟,我死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便罢。”
“秦羊平原之上有一座葬花岭,那里我觉得便很不错……”
“在那里我可以陪着因我而死的那二十万将士……”
“萧萧我了解,她恐怕不会嫁给秦轲,既然一切已成定局,便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去哪都好……”
“萧萧的余生为兄便交给你了,愿你幸福,也愿萧萧幸福……”
陈惜命脸色平静,缓缓戴上了那面纯白色的面具向着昊京城而去。
昊京城内,醉花涧。
这座昊京城中最有名的风月之所已经很多天没有营业了。
当初穆威的尸首就在离醉花涧不远处的大街上示众,几日间那条街上死了一人又一人,醉花涧自然也受其牵连。
顶楼之上,秦非玉静静地坐在那张太师椅之上,脸上带着不健康的红晕。
他披散这头发,手中握着一个青花酒杯。
望着窗外远处的那间小院,秦非玉眼中泪花开了又败……
那间本该属于花间姑娘的小院已经被夷为平地,此刻在原地之上一座气派不凡的别院正在一点点成型。
而那别院的主人竟然从最初的皇帝秦曜阳变为了太子秦弘。
秦非玉满眼恨意,猛得用力,竟然将手中的青花酒杯捏成了碎片。
鲜血顺着秦非玉的手掌滴在地面之上,发出令人心颤的滴答声,如梦中已逝人的叹息一般。
“殿下,您别这样——”胭脂急忙蹲在秦非玉身边,用手帕包住秦非玉的手。
可是秦非玉却反手抓住了胭脂的手,醉眼朦胧地哭着道:“花间,你回来看我了?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当年为了这个位置我负了你……如今为了这条苟延残喘的命又负了你……”
胭脂看着秦非玉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疼,眼中也是泪珠滚滚。
“不,殿下,花间姑娘自道您为她做的一切,她不会怪你的!”
秦非玉摇头,依然看着胭脂说:“可是花间,我什么也没做啊,我甚至都无法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安息之所……”
“我秦非玉活着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秦非玉猛得站起身嘶吼了一声。
一把拿起一旁的酒壶大口灌了起来。
胭脂拉住秦非玉哭着道:“不,不是的殿下,在胭脂心中殿下还是那个丰神如玉的玉王殿下!是……是胭脂……一切都是胭脂的错……”
胭脂说到这里颓然地瘫倒在地,梨花带雨,满脸愧疚。
捂着自己的胸口,胭脂终于是忍不住说道:“都是我……都是我害了殿下……”
秦非玉满脸醉意,看着胭脂问:“花间,你怎么害我呢?”
胭脂摇头说:“我不是花间,我的真正身份是……”
砰——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侍卫撞开了门滚到在地,将胭脂给惊得站了起来。
那原本就要说出口的实情又忍了回去。
这个侍卫正是顶替秦墨位置的侍卫,是秦非玉的亲卫。
此刻这个侍卫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地从地面上缓缓爬起来。
秦非玉一下子酒就醒了大半,看着那侍卫喊道:“你做什么?”
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
“秦非玉,你到底还是输了……”
“陈将军——”秦非玉震惊地看着那道身影,来人正是陈惜命。
陈惜命腰间挂着双股剑,后背之上背着一杆银白色的长枪。
脸色依然如西北之北的雪山一般冰冷,陈惜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摘下了后背的长枪。
长枪在空中带出一道银光,轰得一声将秦非玉面前的那张太师椅击得四散飞射。
惊得胭脂忍不住大声尖叫了一声。
“你还想在这张椅子上坐多久?”陈惜命的声音冰冷地如同寒冬湖面之冰。
那个侍卫刚要起身攻击陈惜命,秦非玉骤然怒喝一声:“退下——”
那侍卫一愣,但是看到秦非玉不善的眼神,最后还是躬身退了出去,将房门紧紧关上。
第二百零五章 美人非玉
秦非玉震惊地看着陈惜命,惊疑地问道:“将军,你是如何进城来的?秦弘应该时刻都在防着你才对!”
陈惜命冷声道:“我若是想进城,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可这是个圈套——”秦非玉压低了声音道。
陈惜命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大不了闹上一场。”
秦非玉闻言脸色一惊,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将军不该来的,萧萧……萧萧她还好吗?”
陈惜命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胭脂。
在陈惜命那凛冬般的目光注视下,不由得浑身一颤,赶紧低头道:“奴婢这就离开。”
刚要走却被秦非玉一把拉住了手。
胭脂疑惑地看向秦非玉,秦非玉却是摇了摇头。
随即秦非玉看向陈惜命说:“胭脂是我最亲近的人,将军不必避讳她的。”
听到秦非玉的话,胭脂的身体明显一僵,看向秦非玉的眼神极为复杂,泪水忍不住顺着那漂亮的脸颊滑落。
滴在她多年未曾开放的心间。
陈惜命却再次深深看了胭脂一眼才道:“萧萧此刻应该已经嫁给了秦轲吧。”
秦非玉皱眉问道:“萧萧她不知道……”随即恍然道:“哦,是将军的良苦用心。”
两人的对话胭脂没有听进去一句,她还依然沉浸在秦非玉那一句“胭脂是我最亲近的人”,久久无法自拔。
胭脂生于战乱,其父母都死在了战争之中。
她从小便在训练中长大,一直是个双面人,受命于秦弘,却也受命于吴事非。
她的美貌反而成为了她最大的武器,这些年她从未真正感受到一丝真心的温暖,所有人都将她当做一个工具。
但在刚刚秦非玉的那句话,使得胭脂早已尘封得内心开始渐渐苏醒。
秦非玉感受到了胭脂的异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陈将军不是坏人,不用怕。”
秦非玉说着竟然温和地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胭脂的长发。
胭脂浑身一颤,赶紧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说道:“殿下,我去为您做一碗醒酒汤,您先和将军聊着,胭脂告退。”
“去吧。”秦非玉眼中尽是温柔之色。
胭脂又向着陈惜命微微颔首才退了出去。
直到胭脂的身影完全消失,陈惜命才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问道:“服不服?”
这句话问得十分突兀,但是秦非玉却是竟然点了点头说:“看来将军您已经看出来了,非玉心服口服。”
陈惜命缓缓摘下脸上的纯白色面具,显出了他那张冷峻的面容。
深吸了一口气陈惜命才道:“当年我便说过,你秦非玉恐怕过不了那美人关,如今看来,你到底还是输在了女人手里。”
秦非玉摇头苦笑。
陈惜命看了秦非玉好一会儿才又道:“这也怪不得你,她和花间姑娘长得太像了……”
秦非玉眼中泪光闪动,却是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恐怕就是花间了。”
“你对不起的人多了!”陈惜命声音突然变得极为冰冷。
秦非玉闭上了眼睛叹道:“我对不起穆家,对不起萧萧,对不起穆将军,也对不起那些支持我的人……”
“够了,我不是来听你忏悔的!”陈惜命打断秦非玉问道:“我大哥的尸骨呢?”
秦非玉道:“已经收敛了,我派人将尸骨埋在了城外……”
“秦弘肯给你?”陈惜命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非玉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然,道:“我跪下求的他……”
陈惜命眼神骤然大变,看着面前的秦非玉陈惜命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个骄傲的玉王,那个丰神如玉的美男子,竟然向着亲手毁了他全部的秦弘下跪了?
秦非玉的嘴唇张了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反复几次才道:“我怕我以后无法面对萧萧……”
两个男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良久之后,陈惜命终于率先打破沉默:“对不起。”
秦非玉摇了摇头说:“都过去了,穆家的院子已经封了,禁卫军冲进去的时候,整个穆府就只剩下一匹死不瞑目的战马,和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田老吗?”陈惜命皱眉问道。
秦非玉点头道:“禁卫军冲进去的时候,田老已经西去了……”
陈惜命陷入沉默之中,但是却不由得紧了紧拳头,他至今还记得当初他第一次到穆府的时候田老和他说的话。
“年轻人,既然你无家,那以后穆府便是你的家了……”
秦非玉又道:“秦弘答应将穆将军的尸骨给我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何况秦弘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钓出了孟家这条大鱼。”
陈惜命深吸了一口气说:“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要见孟大将军和孟琅。”
秦非玉深深地看了陈惜命一眼问道:“将军想要劫狱吗?”
“也许吧。”陈惜命的回答很随意。
秦非玉却是摇了摇头说:“就算将军您本事通天,仅仅凭借一人之力也无法从天牢救出他们的。”
“为什么?”陈惜命不解。
秦非玉叹息一声说:“我那位大哥秦弘生性多疑,做事紧密,他已经将孟大将军与孟琅分开关押在了两个地方。”
“两个地方?”陈惜命疑惑。
秦非玉皱眉道:“没错,昊京城中其实共有两座天牢,一曰明牢,一曰暗牢。每一座天牢的守卫都堪称密不透风,其中高手无数,想要救人本就难比登天。”
“而秦弘分别将两人置于不同的天牢,并下令一旦孟大将军与孟琅有一人被救,就会立刻处死另一个人。”
陈惜命眼神一凛道:“好毒的计!”
秦非玉点头道:“没错,如此一来,就算有高人拼死闯天牢相救,孟大将军与孟琅恐怕也不会选择离开,否则便是害了对方。”
“除非两处天牢同时动手救人,只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这太难了。”
陈惜命皱眉沉思。
秦非玉却道:“不过我可以安排将军与孟琅见一面,至于孟大将军关押在何处,我也不知道,那座隐藏的天牢太过神秘了。”
“好,什么时候?”陈惜命问道。
秦非玉沉吟了一下说:“最早也要明晚才能进天牢。”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胭脂柔声问道:“殿下,将军,胭脂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
得到秦非玉的首肯,胭脂端着一碗醒酒汤,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她先将醒酒汤递给了秦非玉,再将那参汤递给陈惜命说:“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喝些参汤缓解一下疲劳吧。”
胭脂虽然如此说着,但是却不敢抬头看陈惜命。
陈惜命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了那晚参汤说了句:“你还真是喜欢自作聪明。”
胭脂微微一笑道:“殿下也这么说胭脂。”
“很好。”陈惜命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喝下参汤转身便要走。
推门前留下一句:“明晚我会来找你。”
秦非玉问道:“将军要去哪?”
陈惜命淡淡地道:“去穆府看看,顺便去找一个可以帮我进那暗牢见孟大将军的人。”
陈惜命说完便推门离去。
当夜,昊京城如今位高权重的第一内臣吴事非府中便多了一人,正是陈惜命。
陈惜命相信这暗牢别人或许不知,但是消息满天下的吴事非一定知道,说不定这暗牢便和吴事非有关。
第二百零六章 安国公
昊京城,作为中原大地最为繁盛的城市。
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于昊京城的灯火通明,也早就习惯了晚间热闹繁华的昊京城。
可是最近的这段时间,昊京城变得死气沉沉。
夜幕降临之后,路上已经很难再见到行人。
陈惜命身穿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一座府邸之前,府邸大门之上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匾。
其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安国公府。
安国公杨安是最近昊京城新起的一位当朝红人,此人原本虽然也是身居高位,但却并不如现在这般风光无限。
杨安原本在军部任职,是军政司中的人,但是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直到不久之前,穆威兵败乐羊,杨安突然水涨船高,文武百官都嗅出了一丝秦弘露出来的味道:他要扶持杨安!
穆威卸任后,按照秦国的规矩,这骠骑将军的位置该从东南西北四大将军中提拔,但是偏偏秦弘便是提拔了这个叫做杨安的人。
最为关键的是,不久前穆威“被迫”刺杀秦弘。
而那个保护了秦弘,斩杀了穆威的正是这个杨安!而这个杨安在之后的屠杀孟家的行动中也是获得首功!
因为杨安护主有功,所以秦弘破例封杨安为安国公!
并在几天之前,将原本穆家的祖宅赏给了杨安。
此刻陈惜命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杨安的府邸之前,站在那座原本属于穆家的宅子前,站在那座穆萧萧长大的宅子前。
门口处一个护卫看陈惜命久久没有离开,不由得恼怒道:“那人你站在我们杨府门口做什么?是不是图谋不轨啊?赶紧离开别给自己找麻烦!”
陈惜命依然静静地看着那块匾额,一句话也没说。
护卫一看陈惜命不发一言,顿时怒从心起,他是谁啊?他可是安国公家的护卫,安国公可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就算是个官,如果官职不太大的话来到这安国公府都要对他这个护卫多少恭敬一些,可是面前的人呢?
护卫走过去对着陈惜命喊道:“你是傻子还是聋子啊?大爷和你说话你没听见?”
陈惜命没有在意那护卫的无礼,而是淡淡地回道:“这不是安国公府,过去不是,未来也只能姓穆。”
“姓穆?你说原来这家的那个短命鬼?哼,他怎么配和我家老爷比,一个逆臣连给我家老爷提鞋都不配!”
陈惜命扭头看了那护卫一眼,这一眼使得那护卫浑身发冷。
“你……你干什么?”
陈惜命淡淡地说道:“你这条命我暂且留下,但终究会来取的。”
“回去给姓杨的带个话,就说这宅子不是他能住的,他欠穆家的会有人找他讨回来。”
护卫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疯了吧?”
陈惜命依然神色平静地说:“三天,三天之后若这府中还有一个外人,我便取杨安性命。”
陈惜命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而去。
护卫刚要张口谩骂,陈惜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长剑,剑光如龙,银光洒落,那面崭新的匾额便已经化为了两半,摔在地上破碎不堪。
护卫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第二天清晨,天光刚刚泛亮。
一辆马车便从安国公府中冲了出来,直奔皇宫而去。
没过多久,杨安便已经跪在了秦弘的的面前。
秦弘坐在龙椅之上,一手托着自己的脸,一手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看着跪在地上满头冷汗的杨安说:“你的胆子未免太小了,一个人便把你吓成这样?”
杨安的嘴角颤抖了两下说:“殿下,他……他是陈惜命啊!十八年前他一个人便压制了整个陈**方所有将领!”
秦弘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说道:“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如今十八年已经过去,他已经老了。”
“就和穆威与孟长生一样,没什么可怕的。”
杨安眼神中光芒闪烁道:“可是,可是最关键的是他没老啊!西北常有传言,说陈惜命这十八年来容颜未变啊。”
秦弘有些不耐烦地叹息一声说:“容颜不变不代表没有老!你若是怕了他,那我可以换一个人当这个安国公。”
杨安立刻变色急道:“请殿下恕罪,是微臣的错,是微臣错了。”
“知道错就好,去吧,堂堂安国公一脸惊慌像什么样子。”
杨安领命离开。
脚步声传来,自后堂中走出一人,正是秦凰。
“他真的来了。”秦凰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惊讶。
秦弘冷哼一声道:“我等的就是他,这一次一定要让他死在昊京城!”
秦凰沉吟了一下问道:“你不怕母后回来责怪你?”
秦弘闻言深深皱眉道:“就是怕母后责备,所以这次才必须成功。母后回公羊老家探亲不在昊京城,我也终于可以趁此机会除掉这个陈惜命。”
“我不明白母后为什么一直维护于他,但是他若不死我心难安——”
秦凰嘴角带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说:“我看你是嫉妒吧?因为皇嫂?”
“胡说——”
秦凰冷笑一声说:“我们是亲兄妹,你瞒不了我,皇嫂认得陈惜命这件事你应该知道的。”
“你没问过?”秦凰意味深长地问道。
秦弘看向秦凰说:“春雪与陈惜命之前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秦弘的女人有些秘密也正常,何必窥探呢?只要她属于我就好了。”
秦凰呵呵一笑说:“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
秦非玉不知道陈惜命这一天去了哪里,但是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陈惜命还是如期出现在了醉花涧的顶楼。
秦非玉与陈惜命趁着夜色乘坐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向着天牢而去。
陈惜命没有再穿他那身白色的长衫,而是换了一身粗布衣服,打扮成一个护卫跟秦非玉身后。
远远地便见到了那座气势恢宏但是却透着阴森的天牢。
那巨石的暗色墙壁使得这座天牢看上去如同是阴间的阎罗殿大门一般。
马车刚刚停下,天牢里便走出两个官差。
这两人恭敬地等待着秦非玉下车。
“玉王殿下,时间有限,小的也不敢做的太张扬,毕竟那是重犯……”一个官差满脸为难地说道。
秦非玉点头道:“放心,本王不会让你们受到牵连的。”
另一个官差则说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当初若不是有您,哪有我们兄弟今天啊?”
“王爷里面请。”
秦非玉点头,只带着陈惜命一人走进了天牢。
对于陈惜命的身份,秦非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是我的护卫,保护我安全的。”
两个官差自然不敢阻拦。
这天牢之中更加阴森。
一座座牢房之中呆坐着一个个死气沉沉的囚犯。
但凡进了天牢,便没有几个是能活着出去的,所以这天牢里不过是一群生而无望的等死之人罢了。
两人在狱中官差的带领下,一直走到天牢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扇漆黑的铁门,门上挂着一块血红色的木牌,写着两个字:孟琅。
这血红色的木牌代表两个意思。
一是特大重犯,而是将死之人。
狱中的官差很识趣,将铁门打开之后便远远地退了下去。
陈惜命与秦非玉走进了监牢之中,里面很简陋,只在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石床,铺着稀疏的稻草。
第二百零七章 天牢叹
那张铺着几缕稻草的石床上背对着陈惜命与秦非玉躺着一个人。
此人身上穿着血色的囚服,那是被鲜血染透之后的颜色。
石床上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今天的饭送的晚了些,有酒吗?若是没有酒,本少爷不吃。”
秦非玉深深皱着眉头。
陈惜命迈出一步淡淡地开口道:“有酒,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赏脸与我喝上两杯。”
石床上的人在听见陈惜命的声音的时候,突然便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了两下。
然后费力地起身,转过头靠在墙壁上。
孟琅那带着伤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沙哑地说:“陈老大,你来了?”
陈惜命的手中拎着一个酒壶,突然就那么席地而坐,缓缓从怀里摸出了两个酒碗。
孟琅始终笑着看着陈惜命所做的一切。
陈惜命一边打开酒坛的泥封一边说:“醉花涧的酒,你一定喜欢。”
孟琅咧嘴一笑说:“可惜没有姑娘陪着。”
陈惜命一边倒酒竟然一边郑重其事地说道:“天牢里不让姑娘进来。”
孟琅笑着咳嗽了一声,然后带着淡淡的喘息挪动着身子滑到了石床下。
哗啦一声响起。
陈惜命与秦非玉同时皱眉看去,只见两条带着鲜血的锁链自墙壁上探出,竟然穿透了孟琅的肩胛骨。
孟琅忍不住咧了咧嘴,强咬着牙又挪动了两下身体,可是那铁索长度有限,使得孟琅根本够不到酒碗。
孟琅厌恶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铁索,然后对着陈惜命尴尬一笑说:“看见了吗这就是报应,想我昊京第一纨绔子弟,平时都对牵着链子遛狗,如今倒是活得不如狗。”
陈惜命猛得起身道:“我帮你拆了这锁链便是。”
秦非玉赶紧提醒:“将军不可——”
陈惜命眼中寒光闪动,孟琅却是对着陈惜命摆了摆手说:“算了陈老大,带着这链子叮叮当当也蛮好听的,就当是在醉花涧听曲儿了。”
陈惜命深深看了一眼孟琅,然后挪动酒坛酒碗来到了孟琅身前。
秦非玉叹息一声开口道:“你们聊,我去外面等着。”
孟琅手里握着酒碗,挑着眉毛问:“不留下喝一杯?”
秦非玉身形一顿道:“算了……孟琅,我秦家对不起你们。”
说完便迈步而去。
孟琅大饮了一口酒说:“秦非玉这个人没意思的很啊。”
牢房里就只剩下陈惜命与孟琅两人,孟琅举起酒碗与陈惜命碰了一下,说道:“谢谢你来看我。”
陈惜命面无表情去,问道:“是诬陷吗?”
孟琅拿着酒碗的手停在了空中,片刻后才自嘲地一笑说:“呵呵,不算吧,他们找到了证据其实是真的……”
“打从琴乐城回来,其实我便在谋划谋反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暴露了。”说完话孟琅仰头喝下了一碗酒。
陈惜命陪着孟琅喝了一碗,然后说道:“恐怕你从很久之前就在谋划了吧?也早就知道暴露了吧?否则……”
“否则你又为什么写那封休书呢?”
孟琅闻言猛得一愣,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半晌之后才道:“我……我不想连累萧萧……”
说出这句话,孟琅猛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不知是不是他有意为之,酒水洒满了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脸上的酒水掩饰住了眼中的泪水。
孟琅叹息一声道:“只是我没想到穆威叔叔先我一步而去。”
陈惜命没有说什么,只是饮着酒。
孟琅挣扎了许久,终于开口问了一句:“她……”
陈惜命没有等孟琅问完便接口道:“她很好。”
“哦……”孟琅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叹息道:“是我孟琅这辈子没那个福分,否则绝不便宜你……呵呵。”
陈惜命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才说:“她嫁给了秦轲……”
孟琅的手停顿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良久良久才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说:“哦,那很好,祝她余生幸福。”
“她穿红装很美吧?”
陈惜命摇了摇头说:“我没见到,她的婚礼我没有参加。”
孟琅歪着头看着陈惜命问:“为什么?”
陈惜命看着孟琅,语气极为平淡地说:“我怕我在婚礼上忍不住屠了陈留王府……”
两人都是停顿了片刻,随即同时大笑出声。
孟琅举碗笑道:“来吧,让我们为我们都没有得到的女人干上一杯,祝她生活美满。早生贵子!”
当——
酒碗相撞,两个同生共死过的男人在这一刻彻底敞开了心扉。
陈惜命轻声道:“别怪萧萧,她不知道昊京城的事,我们一直瞒着她。”
孟琅简单想了一下便明白其中的意思,说道:“你这是骗婚,她会恨你的。”
陈惜命叹息道:“恨吧,总比爱着强。”
孟琅道:“但是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都是刻骨铭心,一辈子忘不了……”
陈惜命放下酒碗对孟琅道:“你知道吗,你从那座坟墓里抠下来的夜明珠,萧萧一直带在身上。”
孟琅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说:“她一定很恨我吧?”
“就算是恨,如你所说也是刻骨铭心。”
两人再次干了一碗酒。
一坛子酒很快便喝光了,陈惜命突然说道:“我可以救你出去。”
孟琅砸吧着嘴里的酒味说:“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不过我不能走,我爷爷还在他们手里。”
“可是你不走,你和你爷爷就都要死。”
孟琅眼神闪动,看着陈惜命道:“陈老大,念在你我喜欢一个女人的份上,若是可以,我希望你救我爷爷。”
陈惜命沉吟了一下抬头看中孟琅道:“孟大将军一定想要你活着,你还这么年轻。”
孟琅却摇了摇头说:“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不会独活的。”
孟琅想了一下突然又说:“以后有机会帮我给秦轲带个话,就说如果他敢对穆萧萧有一丝不好,我孟琅摔了孟婆汤,扭头便从奈何桥上下来,做一辈子孤魂野鬼也不会放过他——”
两行眼泪终于顺着孟琅的眼角滑落。
陈惜命静静地看着孟琅,内心一阵翻涌,淡淡回了一句:“好……”
陈惜命忽然从怀里摸出了一叠纸递给了孟琅,又取出了一支笔说:“有什么想对萧萧说的,写下来吧。”
孟琅拿起那根毛笔笑道:“老大,没有墨怎么写啊?”
“你不是有血吗?”陈惜命满脸笑意。
孟琅抬手扔掉毛笔说:“总要给我留点吧,要不然被砍头的时候连点血都不喷,岂不是让刽子手很尴尬。”
“不写了,人都死了,何必留下念想让活人烦忧呢?”
就在这时秦非玉出现在门口道:“将军,时间差不多了。”
陈惜命闻言缓缓起身,对着孟琅道:“答应我,在行刑之前别死。”
孟琅苦笑一声摆手道:“快走吧,别在这生离死别,你又不是我媳妇儿。”
陈惜命没有在说什么,拿起空酒和酒碗坛转身离去。
孟琅喊道:“一个破酒坛子还拎着做什么?”
门口传来陈惜命的声音:“我怕你想不开割腕自杀……”
孟琅透过墙壁上那巴掌大的窗口看着夜空中的几颗繁星,眼泪不由得又流了下来。
“萧萧,一定要幸福啊,下辈子老子一定要娶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二百零八章 英雄白头
阴暗的地牢中,见不到一丝光亮。
几滴自地牢顶滴落的水在潮湿的地面上汇成了水流,水流蜿蜒构成了一幅外人所不见的诡异图画。
水流一点点延伸,最终流到了一个年迈的男子脚下。
老人头发已然雪白,在昏黄的油灯下,那头发苍白得如同是逝去多年的骨骸。
老人满脸的皱纹也难以掩饰那分明的脸部轮廓,刚毅且坚韧。
老人的眸子此刻似乎成为了这地牢中最明亮的两点。
“呵呵呵,惜命,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你的场景。”老人缓缓开口。
陈惜命恭敬地立在一旁说:“大将军,还要多些您的知遇之恩。”
这个老人正是孟琅的爷爷,秦国前大将军,孟长生。
孟长生叹息一声道:“唉,你就是太倔强,何必和皇室争呢?否则如今至少不会比穆威的地位差了。”
陈惜命沉吟了片刻后回忆道:“我也记得当初您说过的那句话,君永远是君,臣永世为臣。”
孟长生点头道:“没错,这话我对穆威也说过……”
“然后呢?”陈惜命淡淡地问道。
孟长生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惜命最后又叹息一声问道:“大将军还有什么心愿吗?”
孟长生想了想说:“没了,我这一辈子做到了武将的巅峰,已经比常人得到的太多了。”
陈惜命忍不住问道:“这是您所希望的?”
“不知道……”
这句“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辛酸只有孟长生自己可以体会到。
他一生忠诚,换来的却是一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何其可笑。
陈惜命问道:“您就这么甘心死得不明不白?”
孟长生摇了摇头说:“没有不明不白,这谋逆的罪名并不是子虚乌有。”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陈惜命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孟琅呢?他可从来没将皇宫里的那位当过君王,既无君何来臣子?”
听过陈惜命这句话,孟长生久久不语。
气氛变得沉默了下来,陈惜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将军,既然如此,惜命今日便暂且告退了。”
说完话陈惜命便转身向着牢房外而去。
孟长生突然开口:“惜命,若有可能……”
“救下琅儿吧?”
陈惜命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抬脚迈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昊京城城西,吴府。
吴事非与陈惜命相对而坐,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壶香茶,一壶烈酒。
吴事非为陈惜命倒了一杯香茶,说道:“将军,你打算如何做?”
陈惜命淡淡地道:“至少要救一个。”
“可是这是个局啊!”
陈惜命点头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不可为便不为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愚蠢,是坚守。”
吴事非点头道:“属下明白了,我会配合将军的。”
陈惜命摇头道:“不用,我一人足矣,不必把你牵涉进来。”
吴事非脸色变了变,似乎是带着淡淡的愧疚,低声道:“对不起将军……”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有你要做的事,等一切有了结果,回来给我做副官吧。”
吴事非眼中竟然隐隐有泪光闪动,缓缓低下头颤声道:“谢将军。”
陈惜命饮了一杯茶问道:“对了,秦非玉身边那个……”
陈惜命欲言又止,但是吴事非却是毫不隐瞒,直言道:“胭脂是我的人,只不过最开始我想用她对付秦弘的,却误打误撞地毁了秦非玉。”
“我曾将她安排到秦曜阳身边,倒是得到了不小的秘密。”
陈惜命抬眼看着吴事非,等待着下文。
吴事非毫不隐瞒道:“秦曜阳并不是在修仙,他已然油尽灯枯了。”
吴事非神秘一笑,对陈惜命说:“胭脂还发现,整个皇室都透着古怪,最为古怪的便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皇后。”
陈惜命本来想继续问些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拍动的声音。
紧接着两声“呱呱”之声响起。
吴事非眉头一皱道:“将军稍后。”
说完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从窗台之上抓进了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乌鸦的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吴事非取下竹筒,放了乌鸦,从竹筒中拿出了一个纸条。
一眼看去,吴事非满眼的震惊。
陈惜命没有看到吴事非的表情,他也不想掺和吴事非谋划的事。
所以一边举起茶壶,一边调侃道:“用乌鸦传信太过危险了,乌鸦太过招人恨,容易被打下来。”
陈惜命的茶壶刚刚贴近杯子,还没等茶水倒出来,吴事非伤感沙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孟大将军……在狱中自尽了……”
陈惜命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就那么凭空举着茶壶。
良久良久,陈惜命将茶壶放下,缓缓拿起了那个酒壶,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烈酒。
酒杯对月,陈惜命沉声道:“一路走好……”
说完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对于孟长生来说,他死得并不光彩。
一个戎马一生的将军最后却自尽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史书上恐怕会对这一段渲染得过分凄凉吧。
但作为一个爷爷,孟长生却只是想为孟琅换取一线生机。
三天后。
这天夜里依然的昊京城依然如过去每一天一样。
但是一股暗流却已经在昊京城下涌动起来。
因为明天一早,孟家的大少爷孟琅就要被处刑了。
孟长生的死在第二天便在有心人的有意为之下传遍了整个昊京城。
当天夜里,整个昊京城八成百姓都在门内绑了一缕白绸。
人心总是明亮的,他们不敢公然祭奠孟长生,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为那位为整个秦国疆域安宁风险终生的老人送行。
今天夜里的安国公府依然灯火通明,里面甚至传来阵阵鼓乐之声。
安国公杨安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因为就如秦弘对他所说一样,陈惜命最后并没有再为难他。
明日孟琅一死,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他秦国第一臣子的位置也就坐稳了。
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终于是害死了穆威,熬死了孟长生。
未来的在昊京城恐怕就连那位老丞相也要让他三分了。
所以此刻杨安美酒在杯,美女在怀,十分的惬意。
他甚至将穆威原本的书房改成了供他沐浴享受之地。
安国公府,那个护卫打着哈气盼着黎明的到来,因为天亮以后他就可以用老爷刚刚赏的银子去赌坊里摇上两盅骰子了。
睡眼朦胧间,那护卫隐约看见一袭白衣缓缓向着安国公府而来。
夜空下,那白衣是那么显眼。
背后的一杆长枪在月光下泛着慑人的寒光。
护卫用力揉了揉眼睛,等他看清来人的时候,吓得脸都变了形!
因为来人他认得,正是那日来过的陈惜命。
这护卫事后才知道陈惜命的身份,不由得对自己那日的举动胆战心惊。
所以此刻在此见到陈惜命,心中便是惊慌不已,刚要呼喊出声,一杆银白色的长枪已经顺着他刚刚张开的嘴贯穿而入。
长枪穿过那护卫的头,将他死死钉在了重新刷过漆的大门柱子上。
陈惜命一步步走到门口,一用力将那长枪拔了出来。
冷眼看着那护卫的尸体滑落,陈惜命喊声道:“我说过的,我会来取你性命的……”
说完迈步进了安国公府。
第二百零九章 火起雷鸣
这一夜安国公府注定不会平静了。
当陈惜命提着安国公杨安的人头走在原本穆萧萧最喜欢的那座石桥上时,这座府邸中的下人都像是看着魔鬼一般看着陈惜命。
这一路上所有试图阻拦陈惜命的人,都死在了他那杆银枪之下。
一群下人瑟瑟发抖地聚在一起看着陈惜命,一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下人跪在地上求情道:“大人,您放过我们吧!我们没干坏事啊!”
陈惜命将杨安的人头扔在地上,看着那群安国公府的仆人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人犯了什么罪过。”
众人沉默不语。
陈惜命扫视了一圈众人道:“不说?那就下去陪他。”
立刻有一个瘦小的男子喊道:“大人我知道,杨安害死了穆将军,迫害了孟大将军!”
陈惜命看了一眼那个男子又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男子鼓足了勇气喊道:“是……是骠骑将军府!”
陈惜命点头道:“很好。”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疯了一般地跑开。
陈惜命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那石桥正中,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人,陈惜命脸色平静如水。
长枪就立在他的身侧,其上挂着杨安的人头。
陈惜命环视了一眼整个穆府,这里大多数的摆设还和原本一个样子。
脸上露出一丝凄然,陈惜命摸着椅子扶手说:“田老,您就是坐在这等大哥回来的吧?您应该已经等到他了吧?”
陈惜命忽然抬头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个瘦小的男子就站在陈惜命面前。
陈惜命皱眉看着那男子问:“你来做什么?还不拿些值钱的东西离开?晚了就什么也抢不到了。”
可是那男子竟然摇了摇头说:“不用,老爷已经给过足够我们下半辈子生活的钱了。”
“老爷?你说他?”陈惜命晃了晃枪上的人头。
噗通一声!
那个瘦小的男子在陈惜命惊疑的注视下跪在了陈惜命面前。
男子的眼睛之中泪水翻涌而出,二话不说就向着陈惜命磕了三个响头。
“二爷,您可回来了——”男子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陈惜命猛得站起身,看着以头抢地的瘦小男子皱眉问道:“你是……穆府的人?”
“小人……是穆府的马夫……”
陈惜命眼中光芒闪烁,一把将那男子从地上拽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杨安抓你来的?”
瘦小男子摇了摇头说:“不是,是我自己来的,我要为老爷报仇!”
陈惜命闻言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男子,叹息着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说:“难为你了。”
“小姐呢?”男子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提到穆萧萧,陈惜命心中不由得一颤,半晌才道:“放心,萧萧很安全。”
“那小人就放心了,小姐太顽皮,二爷可要多担待啊。”
一股酸意在陈惜命心中升起,再次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说:“去找些火油来吧。”
男子震惊地看着陈惜命。
陈惜命环视了一圈穆府说:“总得让那些枉死的穆家人在阴间有个归处吧。”
“嗯——”瘦小男子眼中含着泪,用力点着头。
半个时辰后,陈惜命手里握着火把看着那个瘦小的男子。
瘦小的男子正将一块牌匾挂在穆府正门之上。
那牌匾是陈惜命刚刚做出来的,是一张桌子改的,其上刻着“穆府”二字。
不再是扬武将军府,也不是骠骑将军府,只是穆府……
瘦小男子放好牌匾后来到陈惜命身边对着陈惜命点了点头。
陈惜命随手将那根火把扔进了穆府的大院之中。
火焰腾空而起,在空中爆出了几朵灿烂的花。
没过多久,整个穆府都被笼罩在了熊熊大火之中,这座伫立在昊京城多年的府邸就这么随着他的主人一同消失在了人世间。
那瘦小的男子跪在地上对着穆府又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走吧,拿着你们老爷给你的钱找个小城市做些小买卖,再娶个美娇娘,以后有了孩子别忘了告诉孩子,他爹是个有情有义的大英雄!”
男子对着陈惜命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抹去泪水,跑向了漆黑里。
穆府的火光越来越盛,很快便惊醒了整座昊京城。
昊京城一个角落里,一个身材窈窕的身影看着穆府的方向身体不住颤抖,她的脸上戴着一张纯白色的面具。
她身后另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问道:“怎么了小姐?”
两行眼泪从面具的间隙低落,女子开口:“着火的是我家。”
男子顿时一惊,问道:“要不要去救火?”
女子摇头道:“不必了,我想这火应该是二叔放的……”
这一男一女正是穆萧萧与穆昰。
穆萧萧带着三千雪狼卫终于在今天白天赶到了昊京城。
他们没有大摇大摆地冲进来,而是在穆萧萧的命令下兵分两路,一般人留在城外接应,一半人则乔装进了昊京城。
穆萧萧忍住自己的眼泪,对着身后的穆昰道:“发信号,让大家动手吧,二叔应该就要动手了。”
穆昰点头,转身拉开了一支烟花。
烟花绚烂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惊艳的花。
陈惜命身负长枪走在通往天牢的大街上,忽然看见了那朵烟花,不由得一阵疑惑。
但还是继续向着天牢而去。
醉花涧顶楼,秦非玉望着窗外穆府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
胭脂就站在秦非玉身后。
而在门外则负手站在十个人,十个身穿轻甲的高大男子,每一个人手上都带着一枚戒指,上面刻着一个“玉”字。
秦非玉淡淡地道:“胭脂,告诉门外的人,可以出发了。”
胭脂点头离去。
那十人离开的时候,门口已经多了十枚戒指。
没过多久,醉花涧的后门便敞开,数十道黑影蹿进了黑夜之中。
城西,吴府。
吴事非负手站在院子之中,几个黑衣人跪在他的面前。
吴事非的肩膀上站着一只漆黑的乌鸦。
“时间差不多了,通知城外的兄弟做事要隐秘一些,让城内的兄弟做好该做的事。”
几个黑衣人领命离开。
吴事非抱下肩膀上的乌鸦道:“老朋友,一会儿就看你的了。”
双手一松,那乌鸦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皇宫城墙之上,秦弘迎着风看着整座昊京城,他的身边站在秦凰。
秦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母后一定会生气的。”
秦弘冷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陈惜命今夜必须要死!”
眯着眼看着穆府火光之处,秦弘道:“呵呵,他已经在向我们宣战了。”
秦凰皱眉道:“杨安怕是已经死了吧。”
“死就死了,本来就是个庸才,总要有人站出来承受这匹雪狼的怒火,没了安国公,本殿下还能扶持宁国共,庆国公,数不胜数啊,呵呵……”
秦凰看着自己那位皇兄的侧脸,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秦弘又问:“城里的布置如何?”
“除非他有三头六臂……”
秦弘叹息一声说:“也许他就是有呢?请那些大人出面帮忙吧。”
秦凰微笑离开。
一阵脚步声响起,秦弘身后又走来一人。
一个极为动听的声音响起:“殿下这么晚了,为何让臣妾来此啊?”
“看戏。”
春雪来到秦弘身边疑惑道:“真么戏?”
“屠狼——”
第二百一十章 激战昊京
凌晨的昊京城显得很寂寥。
几颗泛着微弱光亮的星辰在夜空中苟延残喘着,试图抵抗即将破晓的朝阳。
这一夜有很多人都无法入眠。
天牢门口,上千全副武装的王城禁卫军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
在这个已然进入盛夏的季节里,这上千禁卫军的后背却在渗着冷汗。
因为他们明白,他们其中的很多人或许即将再也见不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这是赴死之战!
他们即将面对的那个男人使他们心生畏惧,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但依然令人胆寒。
因为那是一匹来自西北的雪狼王。
一匹狼啸声可以震慑整片西北草原的狼王!
一位从未有过败绩的无敌将军!
就在这近千王城禁卫军心惊胆寒的时候,昊京城中突然在四面八方窜起了数十股黑烟,紧接着便是冲天火光。
火光惊醒了还在沉睡的人,惊慌嘈杂之声将真个昊京城唤醒。
天牢门前负责这次战斗的将军皱眉看向四周问:“怎么回事?”
一个士兵回道:“四面火起,不去救火吗?”
那将军沉声道:“我们今夜的任务不是救火,而是……等狼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路口,终于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个人走路不是很快,但是每一步似乎都踏在禁卫军的心中一般。
没有传说中的白袍银甲,只有依稀白衣。
背后长枪,腰间长剑,脸上戴着一张纯白到没有一丝尘埃的面具。
“来了……”那守卫的将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迈出一步,那将军怒吼道:“陈惜命,别再执迷不悟了!再迈一步,你便不是英雄,而是逆犯!”
陈惜命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那人说的话,继续一步步向着众人走来。
“准备战斗——”守卫的将军猛得抽出了腰间长刀。
终于陈惜命站定了身形。
守卫的将军松了一口气说:“陈将军,我敬你常胜无敌!但是此地是天牢重地,你只有一人,劫狱便是找死!”
陈惜命没有直面那将军的话,而是开口寒声道:“挡我者死——”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陈惜命就那么静静等着人群的动作。
但是没有一个人退去,陈惜命嘴角带起了一抹微笑,竟然赞叹道:“好,这才像王城禁卫军该有的样子!”
“死在战场上,是一个将士最好的归宿!”
陈惜命说完这句话,猛得摘下背后长枪,枪尖点地,陈惜命已然冲了出去!
银白色的枪尖在地面带起一片刺目的火花!
下一刻狼入羊群,厮杀之声响彻天牢门口!
一对一千!
陈惜命毫无惧色!
长枪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大片的血光!
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如同是一片森罗地狱降临人间。
长枪如龙,化作一道银光猛得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位将军,毫不犹豫,一枪穿胸而过,巨大的力量带着那将军撞开了数十人,飞向远方,死死钉在了天牢大门之上!
陈惜命没有丝毫手软,为救一人而杀千人,无情冷血。
但那一人却不得不救!
双方各为其主,生死有命!
陈惜命猛得抽出腰间双股剑,双剑在手化作一道旋风杀进了人群。
天牢之中,孟琅静静地坐在石床上,听着窗外的厮杀声,孟琅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何必救我呢?”
而此刻在孟琅的监牢中竟然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此人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就连头上也戴着漆黑的斗篷。
露在袍子外的手臂上伤疤纵横,黝黑的皮肤显示着此人的苍老。
但是那手却如鹰爪一般有力,紧紧攥着一根长棍。
“你猜他能冲进来吗?”黑袍人的声音如两张破砂纸在互相摩擦一般。
“我根本不希望他来。”孟琅的声音中满是伤叹。
“为何?”
“若他出了意外,谁去保护萧萧呢?”
黑袍人传出一阵笑声,那笑声如夜枭悲啼一般。
“嘎嘎嘎嘎,痴情儿女,看不懂这人间事的终究要死在人间事上。”
孟琅转头看向黑袍人问道:“那你呢?看清了男女情爱?”
那黑袍人缓缓将头上的斗篷摘下来,露出了一张诡异的面容。
他的左脸英俊不凡,剑眉星目,右脸却苍老得如同林间朽木一般。
黑袍人笑道:“老夫活了这许多年,若是真的看清那神秘莫测的人间情爱,便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孟琅冷笑一声道:“该死不死还不是眷恋红尘,你一辈子也成不了仙!”
“呵呵呵呵,牙尖嘴利,一会儿就送你们上路——”
终于天牢外的喊杀声渐渐停歇,陈惜命一袭白衣已经化为了血色,那纯白色的面具之上此刻也血光点点,如桃花灼灼。
但是此刻陈惜命的周围已经没有了一个站着的人。
陈惜命随手撕下一具尸体的衣襟,将双股剑擦干净,一步步踏着那些禁卫军的身体来到了天牢之前。
天牢大门之上,那位将军还没有死透,惊惧地看着陈惜命。
陈惜命单手握住贯穿那将军的长枪,手中猛得用力将长枪拔下。
那将军顿时口喷献血倒在了地上。
陈惜命没有在意那将军的死活,而是用力推开了天牢大门。
临走的时候扔下了一句:“一路走好……”
陈惜命提着双剑一步步走近了天牢之中,天牢里还和之前一般死气沉沉。
所有的重犯都躲避着陈惜命的眼神,因为此刻陈惜命身上得杀气已经使人望而胆寒。
终于陈惜命来到了孟琅牢房之外,令他意外的是,孟琅的牢房竟然没有锁。
一个沙哑的声音自牢房中传了出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吱呀一声,门开,露出了那个黑袍人。
陈惜命警惕地提起长剑,指着那个阴阳脸的黑袍人问道:“你是何人?”
“杀你的人!我找你很久了,陈惜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哗啦一声,孟琅带着穿过他肩胛骨的铁索自石床上冲了下来。
铁索紧紧绷住孟琅的身体,但是孟琅还是扯着嗓子喊道:“陈老大快走啊!他是不死的鬼!走啊——”
陈惜命没有动只是皱眉看着面前的黑袍人冷声道:“你有些眼熟,我见过你是不是?”
黑袍人却是摇了摇头说:“没有,你只是见过我儿子!”黑袍人说到这里眼中射出骇人之色,声音中满是恨意。
陈惜命皱眉沉思,孟琅却焦急地喊道:“他是秦弘的外公!”
陈惜命陡然一惊,看着面前这个诡异的黑袍人问道:“公羊英和公羊雄是你的儿子?你是公羊无悔?你不是死了吗?”
黑袍人森然地说道:“侥幸活着!十八年前你杀了我大儿子,半年前你又杀了我二儿子!今日老夫便要你命!”
公羊无悔说完话已经化作一道黑光冲了出去,手中的黑色长棍如魔鬼的触角一般砸向了陈惜命。
陈惜命哼了一声,双剑猛得架起,与那长棍当的一声撞在一处!
一股巨大了力量顺着那长棍传到陈惜命双臂之上。
陈惜命眼中惊芒大放,双臂竟然一阵酸胀,忍不住便是后退了两步!
看着公羊无悔那张一般年轻一般苍老的脸庞,忍不住道:“你修了什么邪功?”
“嘎嘎嘎嘎,成仙的仙法——”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斩半仙
皇宫之中,飞凰殿。
整座大殿之中,此刻就只有秦凰一人。
秦凰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那里有一面铜镜,照映着秦凰那绝美的脸庞。
大殿之中显得极为昏暗,只有梳妆台上一盏红烛摇曳着火苗。
秦凰的手中握着一朵鲜红如血的花。
此刻她正一片一片将花瓣摘下,然后丢入那灯盏之中。
秦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但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凄然与憎恨。
“无悔?你今生可曾后悔过?若是没有,那便死在那匹狼王手上吧……”
当最后一片花瓣都在灯火中萎缩卷曲的时候,秦凰终于站起来身,对着身后的漆黑之中说了一句。
“找个机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秦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是。”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一道黑影从秦凰身边插肩而过。
天牢之中,公羊无悔猛得将手中长棍从陈惜命的双剑中抽出,带起一大片火花。
陈惜命趁机长剑前点直奔公羊无悔眉心而去!
公羊无悔冷哼了一声,长棍架起的瞬间,握着长棍末端的手轻轻转动。
锵的一声,长棍竟然一分为二,一柄细长的窄剑从长棍之中陡然抽出,直接刺向了陈惜命的双眼。
陈惜命虽然惊于变故,但是还是在第一时间举起另一柄长剑抵挡。
可就在这时,公羊无悔的长剑忽然幻化处一阵幻影。
下一刻陈惜命暴退,身体之上竟然已经被刺了四剑,鲜血将那一身白衣都浸透了!
孟琅大喊:“走啊,你打不过他——他已经不是人了——”
陈惜命依然没有离开,将长剑架在胸前,静静地注视着公羊无悔。
公羊无悔冷笑着看着陈惜命,将那柄细剑抬起,轻轻舔舐上面的鲜血说:“呵呵呵,你的血似乎格外好喝啊!”
下一个瞬间,一道淡淡的灰色光芒从公羊无悔那半边年轻的身体上升起,将他衬托的如同地狱邪魔一般。
公羊无悔当的一声将半截长棍扔在地上,举着细剑寒声道:“我会将你的血肉一点点剃下来,为吾儿报仇!”
话因未落,公羊无悔竟然化作一道灰色光芒冲向了陈惜命。
陈惜命不敢怠慢,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带起大片剑气,与公羊无悔战在一处!
狭窄的天牢之中剑气纵横,两人自孟琅的牢房一路战了下去!
所过之处大片墙壁的碎屑飞舞,甚至有些剑气已将其余牢房的门斩开,并顺便夺走了那些死囚的命!
“去死吧——”公羊无悔狞笑着,嘶吼着。
陈惜命面无表情地抵挡着公羊无悔的攻击,此刻他已经将自己一身功力都运转起来,但依然有些招架不住。
一道道白色的衣服碎片在自空中散落,一道道血痕在陈惜命身上显现。
陈惜命自十八年前被穆威救起,这十八年来未曾一败!
就连乐羊国的雪鹰将军魏无极也挡不住陈惜命一击,陈国第一高手龙莫吟更是陈惜命的手下败将!
但是他们毕竟是人,陈惜命可以战尽天下人类高手。
可面前的公羊无悔却是一个半仙之人。
虽然公羊无悔也许打不过鬼医,但对付此刻凡人之躯的陈惜命却绰绰有余了。
陈惜命此刻已然是在尽力拼命了,但明显是处在下风勉力支撑。
断喝一声,陈惜命不顾公羊无悔刺向自己小腹的一剑,右臂猛得前挥,长剑以搏命之势斩出。
公羊无悔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那已经是超越了凡人理解的速度。
手中细剑在准确刺中陈惜命的同时,他已经化为一道灰色光芒退了出去,使得陈惜命的一剑斩在了空处。
但是也给了陈惜命片刻喘息的时间。
陈惜命此刻双剑之上不停地滴落着鲜血,那不是公羊无悔的,而是属于陈惜命自己的,他的双臂已经伤痕累累。
小腹处的贯通伤最为严重,但是陈惜命依然神色不变。
咔嚓一声,那张纯白色的面具终于坚持不住,在剑气的肆虐下化为了一地碎片,露出了陈惜命的真容。
公羊无悔本来还在得意的狞笑,可是见到陈惜命真容的刹那忍不住脸大大变,惊问道:“你……你为什么没有变老啊?”
陈惜命依然紧握双剑,眼神灼灼地盯着公羊无悔道:“有些事你不必知道!”
公羊无悔突然仰天大笑,近乎疯魔一般地舔舐自己的细剑,如鬼似魅地笑道:“难怪我觉得你的血这么特殊!”
“你一定是吃过什么灵宝!”
“老夫挣扎一生求仙无果,用尽了办法才保住这半边身子长生不朽!”
“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就能长生?”
“哈哈嘎嘎,今天只要老夫吃了你的血肉一定可以修成正果的!”
陈惜命冷眼看着公羊无悔道:“那你一定要从我剑下活下去才行。”
“你在和老夫开玩笑吗?哈哈哈!”
陈惜命没有说话,而是缓缓从怀里摸出了两半面具,一半桃花灼灼,一半雪莲摇曳。
面具戴在脸上,再次遮住了陈惜命的冷峻面容。
然后陈惜命竟然率先向着公羊无悔发起了攻击。
剑气如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向了公羊无悔!
“找死——”
昊京城中的一个小巷里,穆萧萧猛得向着天牢处看去,浑身颤抖不已。
“怎么了小姐?”穆昰问道。
穆萧萧惊慌失措地说道:“二叔……二叔有危险!”
“快——让大家迅速赶到天牢接应二叔!”
就在这时,一缕淡蓝色的身影飘落,穆玥不着痕迹般地落在穆萧萧身边说:“小姐,有大量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向着天牢而去!”
“但是有一部分士兵已经被吸引去城中灭火了,留下的还足有上万人!”
城中四处燃起的火焰正是穆萧萧吩咐雪狼卫点的,她就是要分散昊京兵力,制造一个适合逃离的混乱环境。
“集结兵力,杀过去——”穆萧萧骤然抽出了一柄长剑。
虽然她没什么战力,但是她执意要进城,因为就算死穆萧萧也下定决心与陈惜命死在一起!
天牢之中,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陈惜命的身上依然鲜血淋漓,自十八年前到现在,这是他最艰难的时刻。
“死吧——”就在陈惜命露出破绽的一刹那,公羊无悔的细剑猛得带起一道剑气斩向了陈惜命的前胸。
一袭白衣被剑气绞得粉碎,露出了陈惜命伤痕纵横的坚实胸膛。
也使得陈惜命怀里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陈老大——”孟琅疯了一般地挣扎着,任由那肩胛骨中的锁链将骨头磨得咔咔作响!
可是惊变突生!
一卷竹简自陈惜命怀中掉落,还在空中的时候便打了开来。
“啊——”
惨叫声响彻整座天牢!
发出惨叫的明显不是陈惜命,而是嚣张不可一世的公羊无悔!
就在公羊无悔的剑刃即将接触到陈惜命的刹那,竹简被剑气打开。
霎时间光芒大放,不仅仅拦住了公羊无悔的夺命一剑,还使得公羊无悔惨叫而回,身体周围的灰色光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惜命虽然同样震惊,但是反应却一点也不慢,惊天剑芒如长虹贯日一般斩向了公羊无悔!
剑芒隐,公羊无悔怔怔地站在原地。
一道血痕自肩膀延伸而下,半边身子轰然倒在地上,鲜血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