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拜师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缓缓站了起来。
秦轲与穆萧萧同时一愣。
因为这个老者正是那固执傲慢的神医韩芗。
韩芗一边说着已经一边来到了场中央。
“老朽有话要说。”
秦轲看了穆萧萧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随即笑着问道：“韩爷爷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您是我父王的贵客，也是我的长辈，请说吧。”
韩芗那及腰的白胡子轻轻颤抖了两下，显示着此刻他心中的不平静。
深深叹了一口气，韩芗看向了秦轲身边的穆萧萧，他说道：“小姑娘，之前是老朽眼拙了，竟然不识你这样一位神医，多有无礼之举还请不要挂怀。”
说着竟然向着穆萧萧鞠了一躬。
场中认得韩芗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惊啊，韩芗是什么人他们再清楚不过。
虽然他医术高超，但是却眼高于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平时那牛气的样子简直是皇帝第一他第二。
可是今天他竟然会向一个小姑娘低头认错？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穆萧萧赶紧摆手道：“前辈您可别这么说，我那点微末医道在您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韩芗皱眉看向穆萧萧说：“小姑娘你是在骂老朽吗？老朽穷尽毕生的医术都没能将老王爷救醒，而你却只花了短短几个时辰，此等医术恐怕就是医仙活着也不过如此啊。”
“前辈谬赞了。”穆萧萧颔首。
韩芗接着叹息道：“唉，我真的是老了，老到眼睛都瞎了。”
“小姑娘，你着实是给老朽上了深刻的一课，这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天更比一天高，之前是老朽坐井观天了。”
“之前我曾当着小王爷的面说过，若你能救醒老王爷，我便拜你为师！”
全场皆惊，穆萧萧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是还没等穆萧萧说些什么，韩芗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掀衣摆跪了下去。
“老朽韩芗今日兑现承诺甘愿拜少女神医穆萧萧为师，请师父日后不吝赐教，徒儿韩芗见过师父！”
谁着话竟然就要叩头。
穆萧萧在韩芗刚刚跪下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去，正好赶上韩芗要磕头的时候，一把将韩芗扶了起来。
“前辈不可，你这是在折煞萧萧了，快起来。”穆萧萧急道。
韩芗颤抖着抬起头，看着穆萧萧说：“师父，我这一辈子都在追求医道巅峰，却一直被医仙所压制。”
“医仙死后我本以为我乃是天下第一神医了，没想到，没想到啊，都是我自己的幻想！老朽错了，这医道巅峰从来都不是一因为某个人而存在，医道本就没有巅峰。”
说到后来，韩芗竟然老泪纵横。
“今日若你不接受我这个徒弟，老朽便长跪不起。”
穆萧萧一脸的为难尴尬，这韩芗都能当她爷爷了，拜自己为师，这怎么看都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穆萧萧一边扶着韩芗，一边求救似的回身看向秦轲。
秦轲也是一脸的无奈，韩芗的性格穆萧萧可能不太了解，秦轲可是十分了解啊。
那就是块砸不碎天外陨石，固执得很，他认准的事就豁出那条老命都要办成。
就在这个时候，鬼医不耐烦地开口了：“我说那大长脸你一大把年纪了难为我徒弟有意思吗？想要耍无赖是不是？”
所有人再次看向鬼医，有些人眼中甚至已经露出了厌恶之色。
因为这表面上看鬼医只不过一个俊俏的年轻男子，而韩芗则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
就算韩芗再过分，也不该如此对一个长辈这么说话。
他们又哪里知道，鬼医的年龄之比韩芗而大而不小啊。
穆萧萧冲着鬼医皱眉摇了摇头，鬼医才哼了一声坐下喝酒。
穆萧萧回身看向秦轲，发现秦轲对着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穆萧萧又看向依然跪着地上的韩芗。
最后叹息道：“好吧，前辈我答应收你为徒。”
韩芗一听脸色大喜，赶紧道：“徒儿拜见师父。”
穆萧萧满脸尴尬急忙说：“快起来吧，以后你要是医术超过了我，我们的师徒关系就解除了啊。”
韩芗起身道：“不会的，师父的医术之高超，恐怕徒儿这辈子都望尘莫及啊。”
场中诸人再次震惊，他们没想到穆萧萧的医术竟然已经高超到这种地步。
这面气氛一片尴尬，王府外陈惜命却是一片萧索。
他没有回驿馆，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小酒馆喝起了酒。
酒馆中人很冷清，也许是因为时辰太晚的缘故。
虽然酒馆不大，但是装潢极为精致考究，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细腻。
酒馆的老板竟然认识陈惜命，所以特意给陈惜命拿了最好的酒。
这陈留城中不认识陈惜命还真就没几个人。
陈惜命看着那绘着花草美人的精致酒壶，不由得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一个酒壶也这样精致。
随意饮了一口，陈惜命不由得皱眉。
这酒水太淡了，甚至有些甜，与西北的烈酒简直天差地别。
他深夜来此就是为了一醉解千愁的，可是这酒水这么寡淡他又如何喝得下去呢？
一旁的酒馆老板却是没看出陈惜命的心事，还在吹嘘着：“陈将军，您别看我这个小店小，但是这酒可是远近闻名，处处透着一个巧字，常有富家子弟，公子小姐过来饮酒题诗啊。”
“我给您拿的这壶酒可是本店最好的女儿香，这酿酒之时啊可是加了十几种花卉啊，喝起了清甜可口，这……”
老板还要继续吹嘘下去，却忽然看见陈惜命略带冰冷的眼神看了过来，顿时有些心慌。
“你觉得我是公子小姐？”陈惜命冷冰冰地问。
那老板浑身不由得一身哆嗦，随即反应过来，他能做老板，这察颜观色的本事自然不俗，赶紧道：“不不不，将军英姿非凡，戎马半生，那些个娇滴滴对的小姐公子怎么能和将军比呢？”
“我这就给你换酒！”
陈惜命问道：“有烈酒吗？”
那老板不由得面露尴尬，他这个小店本身就是主打的精致特殊的酒酿。
这烈酒还真就没有，关键他摸不准陈惜命所谓的烈酒到底是多烈啊？
陈惜命看出了酒馆老板的为难，扔下一块银子起身道：“算了，这是酒钱。”
眼看陈惜命要走，酒馆老板赶紧道：“陈将军您稍候些，我这就去给您买最烈的酒。”
陈惜命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说完转身便向着门口而去。
陈惜命心情很低落，他没想到自己老天爷竟然连一个借酒浇愁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就在陈惜命刚刚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一道倩影突然出现。
那女子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看到陈惜命顿时不由得一愣问：“是你？”
来人陈惜命认得，正是那个暗恋着秦轲的表妹陆芊芊。
陈惜命淡淡地问了一句：“女孩子家家也来喝酒？”
“用不着你管！哼！”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陈惜命，竟然一撞陈惜命的肩膀走进了酒馆大喊：“老板，上酒！要最好的女儿香！”
酒馆老板赶紧招呼。
陈惜命没有理会陆芊芊的无礼，他也懒得理会。
可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陆芊芊的声音：“原来陈将军提前离席是来此喝闷酒的？怎么？我陈留王府的酒不好喝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酒馆醉谈
陈惜命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陆芊芊说：“你在试图激怒我？这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陆芊芊突然笑了，看着陈惜命说：“他们怕你我可不怕，大不了你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陈惜命闻言眉毛轻轻一挑，说：“那你死好了。”
说完话毫不留情地转身便走。
“喂——”陆芊芊气得大喊一声，站起身喊道：“陈惜命，还不都怪你！我若是今天死在这，我这辈子都让你不得安生。”
陈惜命再次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陆芊芊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芊芊咬牙道：“若不是你将你那个宝贝侄女带到我们陈留城，我表哥也不会要娶她，表哥若是不娶穆萧萧的话……”
“也不会娶你的。”陈惜命打击着陆芊芊说。
“你……”陆芊芊气得用手指指着陈惜命，半天才道：“总之你要对我负责任！”
陈惜命闻言被陆芊芊给气得笑了出来，这陆芊芊无理取闹的习惯怕是随了她娘亲了。
反正此刻陈惜命正心中烦闷，无处可去。
索性饶有兴趣地看着陆芊芊问：“哦？那你倒是说说，让我怎么对你负责？你表哥不要你了，难道你想嫁给我？”
“美得你！”陆芊芊气鼓鼓地转着眼珠，片刻后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说：“过来陪我喝酒吧！”
“哼，无聊。”陈惜命说罢就要走。
“你不敢吗？堂堂的西北雪狼还怕我一个弱女子不成？”陆芊芊蛮横地喊道。
陈惜命冷笑一声，看着陆芊芊道：“好，我就陪你喝一顿，说好了喝多了别耍酒疯，出了事我可不负责任。”
陆芊芊瞟了陈惜命一眼道：“哼，出了事本小姐一个人担着。”
“好——”陈惜命大步走到陆芊芊对面坐了下来。
陆芊芊大手一挥喊道：“老板，上酒，双份。”
老板很快便将酒端了上来，有些尴尬地看着陈惜命说：“将军这酒您还喝吗？”
“他凭什么不喝，本小姐今儿请客！”
陆芊芊说着甩出了一锭黄金给那酒馆老板，吓了那老板一跳。
“呦，陆小姐，您这给得太多了。”显然酒馆老板认得陆芊芊。
陆芊芊挥了挥手说：“今儿你的酒馆本小姐包了，我要请陈将军好好喝一顿！你马上关门，今晚上除了我们俩谁也不用进来了。”
酒馆老板是个明白人，有些为难地看向了陈惜命。
“照她说得做，查不了你的钱。”陈惜命淡淡地道。
“得嘞，今儿提前关门打烊！您二位好好喝，别的不说，这酒小店管够！”酒馆老板得到陈惜命的授意便心安很多。
陆芊芊大喊：“就要女儿香！别的酒本小姐入不了口！”
陆芊芊置气一般地看着陈惜命。
陈惜命莞尔一笑，忽然发现这个陆芊芊倒还真算得上一个大美女，只是这性格实在是存在太大的缺陷了。
陈惜命独自倒了一杯酒，问道：“你经常来这里？”
陆芊芊没有回答陈惜命的话，而是就那么盯着陈惜命，然后用春葱般的纤纤玉指点了点自己面前的酒杯。
有些傲娇地说：“陈将军，难道你都不知道要先给女孩子斟上一杯酒吗？”
陈惜命微微一愣，随后冷声道：“没有给别人斟酒的习惯，想喝就喝，不想喝就走！”
“你……好，算你狠！”说完话陆芊芊气鼓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看着陆芊芊那生气的模样，陈惜命竟然有些忍俊不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遗憾地说：“这酒未免太淡了些。”
“咸盐水不淡，你怎么不喝啊？”陆芊芊噘着嘴哼道。
陈惜命也不生气，又饮了一杯酒。
甜甜的酒液下肚，腹中一阵火热，陈惜命忍不住轻咦道：“这酒入腹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陆芊芊转着酒杯说：“这家酒馆可不一般，别看它规模不大，但是可是这陈留城的老字号了，尤其是这女儿香，喝起来没什么，但是后劲很大的。”
陈惜命略带不屑地笑了笑，他还从来都没有喝多过。
陆芊芊又饮了一杯酒，俏脸之上竟然漫上了一层红晕，看着那精致的酒杯说：“过去我根本不会喝酒的，喝酒是男人的事，这大家闺秀怎么能来酒馆呢？”
陈惜命淡淡地问道：“那你现在为何喝酒啊？”
陆芊芊那绝美的脸庞上竟然显出了一丝苦涩，一丝惨然说道：“自从我知道表哥不喜欢我之后便常常来此。”
“喝多了便千愁万忧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陈惜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酒，听着陆芊芊的叙述。
“我从小就喜欢我表哥，我也一直认为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陈留王府的女主人。”
陈惜命插话问道：“那你到底是喜欢秦轲那个人，还是那女主人的身份呢？”
陆芊芊面色迷茫道：“都有吧，但是后来我发现表哥似乎没有要娶我的意思，所以我开始喜欢没事来这里喝两杯。”
“尽管我已经早就猜到结局，可是当今天表哥当众宣布要迎娶穆萧萧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心里疼到窒息。”
说到这里陆芊芊竟然流下泪来，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最后滴在酒杯中，在女儿香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陆芊芊举起酒杯连续喝了三杯酒才罢休。
这一刻在陈惜命的眼中，这个女孩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她不再是那个自私的陆芊芊，而只是一个倾心无门的可怜人。
在她要倒第四杯酒的时候却被陈惜命拉住了手腕。
“少喝点，喝多了我不负责送你回去。”
陆芊芊笑中带泪，看着陈惜命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抓着我好吗？”
陈惜命哼了一声松开了陆芊芊的手腕，自己也饮了一杯酒。
陆芊芊抹掉眼泪，抽了抽鼻子，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陈惜命问：“陈将军，你呢？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深夜来此喝酒啊？又为什么提前离席啊？”
陈惜命微微一愣，仰头饮下一杯酒说：“和你没关系。”
陆芊芊却没有要放弃刨根问底的意思，眼含深意地说道：“让我来猜猜如何？”
陈惜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芊芊。
陆芊芊突然半起身，一下凑近了陈惜命的脸，小声神秘地问道：“陈将军……”
吐气如兰，陆芊芊带着淡淡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陈惜命的脸上，但是陈惜命依然不为所动。
陆芊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终于问道：“你喜欢穆萧萧是不是？”
陈惜命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眼神微微波动了两下。
良久之后陈惜命淡淡地说道：“我是她二叔。”
“你骗不了我，呵呵呵呵……”陆芊芊突然笑了起来，脸颊上的红晕更浓了。
“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哈哈，又是一个可怜的痴情人，你们啊真可笑。”陆芊芊说着话竟然伸出手去点陈惜命的鼻子。
很明显陆芊芊有些喝多了。
陈惜命一把抓住陆芊芊的手指，冷冰冰地道：“陆姑娘你喝醉了。”
陆芊芊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嘲笑，说道：“我没醉，醉的是你，有些人不是喝醉了，而是从来就没有清醒，你陈惜命就是这一类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风起花落
陈留城的夜晚和风习习，只是这风吹得却有些突兀。
突兀到让北来的人乱了心弦……
陈留王府的晚宴并没有继续太久，穆萧萧以要帮着老王爷治疗为由提前离开了酒宴。
那种氛围她实在是呆不惯，那一声声恭贺王妃让穆萧萧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走在陈留王府的花园中，穆萧萧仰头看着空中的明月，亦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皎洁。
月中有着一小片阴影，老人们常说那是传说中的广寒宫，宫里住着天上地下最美的仙子，彻夜抚摸着玉兔，宫外站着四海八荒最痴情的神将，整日劈砍着桂树。
突然就在这时西北风起，吹来了一小片乌云，将那如玉的明月遮挡住了半边。
穆萧萧紧了紧衣服叹道：“风自西北来，不知什么意思？”
一个爽朗的声音在穆萧萧身后响起。
“还能什么意思呢？西北风呗。”
穆萧萧回头看去，发现来人正是秦轲，秦轲脱下自己的长衫外套亲手披在穆萧萧的身上说：“晚上风凉，多穿些。”
穆萧萧也不推辞，欣然接受。
秦轲也抬眼望了望那被乌云遮住的明月，不由得疑惑道：“说来奇怪，这陈留城按说离南海较近，每年大多刮东南风，这西北风还真是少见的很。”
穆萧萧紧了紧衣服看着秦轲问：“秦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不用留下来陪客人吗？”
“还叫我秦大哥吗？”秦轲眼神灼灼地盯着穆萧萧问。
穆萧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低下了头。
秦轲不以为意，突然问道：“萧萧，十日后我们结婚后便要相守一辈子了，你可想好了？”
穆萧萧疑惑地看向秦轲反问：“秦大哥什么意思？”
秦轲轻笑摇头说：“没什么意思，只是随便问问，毕竟对于成婚这件事我也没有经验。”
穆萧萧只是浅浅一笑。
秦轲伸了个懒腰，十分惬意地道：“其实你知道吗萧萧，我最讨厌的就是刚刚那种纷扰的场面，这自小喜静不喜闹。”
“但是没办法，谁让我是王爷的儿子呢？在里面陪着那些只会趋炎附势的人真的没有陪着你重要。”
穆萧萧看向秦轲笑道：“秦大哥你越来越会哄女孩子了。”
秦轲也笑了笑说：“本来还有一个真性情的人在，可惜陈将军早早便离了席了。”
穆萧萧听到秦轲提到陈惜命，不由得皱起了秀眉，想到之前陈惜命打了秦轲表姐的事，穆萧萧赶紧道：“秦大哥你别生气，我二叔就那个脾气，你也知道的。”
“有机会我一定亲自替二叔向瑶瑶姐道歉。”
秦轲摇头道：“道歉就不必了，毕竟确实是我表姐不对在先，陈将军的脾气我也不是第一天体验了，只打了表姐一个耳光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穆萧萧轻笑。
秦轲却突然道：“萧萧，你似乎很了解陈将军啊？”
穆萧萧闻言一愣，这话一语双关。
穆萧萧沉默了片刻后看着秦轲笑道：“自然了解啊，我是他侄女啊。”
两人对视良久，秦轲洒然一笑，他已经从穆萧萧的回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就在这时，西北风再起，将一簇粉红色的花吹落，正吹到了穆萧萧的脸颊。
粉色的花自脸颊滑落，落在穆萧萧的怀中。
“这是什么花？好像桃花啊！”穆萧萧疑惑，只是这个时节桃花早该化作落红了。
秦轲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说：“这就是桃花。此种桃花是我特意差人从南海一座孤岛上移植而来。”
“南地暖和，此桃花四季常开，还有两个奇怪的名字，最古老的花匠将这种桃花称为无始无终，也叫至死方休。”
“桃花自花开之时一直到花枯要经历一个极为漫长的时间，有花无果，所以才无始无终，当年我一共移植而来十株，却只有这一株活着……”
秦轲后面的话穆萧萧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落花喃喃自语：“是桃花吗？桃花落了吗？”
秦轲看着穆萧萧笑道：“你喜欢桃花，等我们成了婚，我一定叫人再去一趟南海，为你种上满园不败的桃花。”
穆萧萧却失神地摇了摇头，缓缓摊开手，任那桃花坠落而下。
“不用了，就算满世界都开满桃花，也终究不是那一枝了。”
穆萧萧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道：“原来风自西北来，就是为了吹落这一枝桃花的。”
那半面桃花灼灼终究是不再如前。
秦轲疑惑于穆萧萧的惜花伤花之情，他明白这里面或许有什么故事，只是既然穆萧萧没说，他也不好过问。
每个人总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何必执迷呢？
秦轲不想穆萧萧一直这样伤感下去，于是转移话题说：“萧萧，我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只是不知你可愿意随我一起去。”
穆萧萧看向秦轲刚要说话，秦轲便提前笑着说：“别和我说什么要急着去给我父王治病，我父王已然睡去，你不过是想找借口逃离那个酒宴罢了。”
被点破了心事，穆萧萧只能摇头苦笑。
深吸了一口气穆萧萧问道：“说吧，去哪？”
秦轲眼含笑意地说：“在城北有一家小酒馆，那里虽小但是却别有一番意境，其中有一种独门的佳酿，名叫女儿香。”
“此酒清甜甘冽，入口绵软，带着一丝丝花香与若有若无的果香，甚为甜美，极受陈留城公子千金的喜爱。”
穆萧萧好奇心起问道：“真这么好喝？”
秦轲点头道：“自然好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穆萧萧问道。
秦轲洒脱一笑说：“只不过这酒虽好，却后劲极大，越是觉得其寡淡的酒客最后往往沉醉其中。”
“就连我们陈留城最有酒量的壮士，也只能喝上八杯。”
“记得有一次我弟弟陈泽不信邪去喝了一整壶的女儿香，结果还没回到家便神志不清，去一家豆腐坊抱着那拉磨的毛驴说了一晚上悄悄话。”
穆萧萧闻言忍不住捂嘴噗嗤一笑说：“陈小将军还有这样的糗事？那他都和那毛驴说了什么？”
秦轲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似乎是极为不愿意提起，但是看到穆萧萧那好奇渴望的目光，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说：“他叫了那驴一晚上轲哥哥……”
穆萧萧愣来片刻后忽然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笑声传遍了整个花园。
秦轲看着穆萧萧那发自内心的欢笑，脸上也随着露出了笑意，此刻的穆萧萧笑得花枝招展，就如同夜空最亮的星一般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那后来呢？”穆萧萧忍不住问。
“后来？”秦轲苦笑一声说：“后来那头驴被陈泽那小子给买了下来，就留在府中专门给王府上下磨豆腐。”
“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穆萧萧倒是来了兴致。
秦轲点头，然后问道：“怎么样？想不想去喝一杯？”
穆萧萧皱眉：“我酒量差得很，估计两杯酒下肚就不省人事了。”
秦轲坏笑了一声说：“不省人事没关系，还有我呢？”
穆萧萧愣了一下然后娇哼一声打了秦轲一下说：“秦大哥你和谁学的这么坏？”
“自学成才……”
第一百八十五章 莲生并蒂
陈留城城北。
一间平时备受欢迎门庭若市的小酒馆，今夜却闭门停业。
“有些人不是喝醉了，而是从来就没有清醒，你陈惜命就是这一类人……”
陆芊芊的话如一柄尖锥一般戳进了陈惜命的心里，甚至还用力地搅动了一番。
陈惜命望着与自己近乎脸贴着脸的陆芊芊，忍不住冷笑一声，抓着陆芊芊的手指用力一推。
陆芊芊便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陆芊芊醉眼朦胧地看着陈惜命饮下了一杯“女儿香”。
“怎么陈将军被我戳中心事了？这酒现在喝起来是不是不那么淡了。”
“呵呵……”陈惜命淡淡笑了一声，抬眼看着陆芊芊道：“我是不是清醒我自己最清楚。”
“你不清楚——”
陆芊芊突然大喊一声，随即嘲笑似的说道：“陈将军，陈惜命，你若清楚的话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穆萧萧嫁给秦轲！”
说完话陆芊芊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两行眼泪自眼角滑落。
陈惜命不知怎么了，换做平时有人敢如此在他面前说这些，他早就一剑斩了过去。
可是此时此刻陈惜命竟然心神一阵摇晃，似乎有什么要倾泻而出，也许正是那“女儿香”的作用吧。
咬了咬牙，陈惜命故作镇定地哼了一声说：“陆姑娘，我看你是巴不得他们俩成不了婚，所以才在这胡言乱语。”
“是吗？”陆芊芊大笑了两声看着陈惜命道：“所以我才说你可笑！你看似天下第一，实则呢？却只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我承认我希望他们结不成这婚？可是你就希望穆萧萧嫁给秦轲吗？”
陈惜命眼神一身闪躲，嘴角微微上扬，掩饰着此刻他内心的煎熬。
“萧萧嫁给秦轲会一生幸福的。”
“你在自欺欺人！”陆芊芊说着话仰头饮了一杯酒。
陈惜命忽然叹息一声说：“随你怎么说，我永远是萧萧的二叔。”
说完话陈惜命举起了酒壶，竟然直接对着壶口猛得喝了几大口酒。
陆芊芊的眼神有些迷离，看着陈惜命的样子，她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陈惜命冷眼看着陆芊芊。
陆芊芊神秘一笑说：“就是因为这一句二叔是不是？”
陈惜命握着酒壶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良久才回答道：“你想多了。”
“呵呵，我想多了？陈将军，你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你啊，还真是傻得可悲！”陆芊芊说完话就要去抢陈惜命手中的酒壶。
可是转而皱眉嘟囔道：“算了，你都对着嘴喝了，我换一壶吧。老板，再来一壶女儿香！不，两壶！”
酒馆老板只能再上了两壶。
陆芊芊将其中一壶酒递到了陈惜命面前，接着问：“你在怕什么？怕世人的流言蜚语？”
“哼！”陈惜命接过酒壶说：“我怕，我陈惜命会在乎那些身外之言吗？”
“那你怕什么？哦，我知道了，嘿嘿。”
陆芊芊醉意已经袭上了脸，她笑着指着陈惜命说：“你怕穆萧萧承受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
陈惜命默默饮酒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
陆芊芊大笑出声：“你啊，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自私的，你累不累啊？你替她考虑这么多，甚至还给她找了个如意郎君，可是她有为你想过吗？”
陈惜命砰得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永远没有资格评论穆萧萧！”
陆芊芊却是丝毫不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是啊，我当然没有资格评论穆萧萧了，从辈分上说她就要成为我嫂子了。”
“可怜以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还要看着他们俩甜甜蜜蜜，最后儿孙满堂……”
陈惜命听到这话，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躁动，猛得灌了两口酒。
陆芊芊斜眼看着陈惜命，说道：“我猜你在他们成婚之后就会离开吧？就像你之前的每一次逃避一样。”
“你猜他们孩子会叫什么？”陆芊芊凄然一笑说道：“叫秦芊芊好不好？或者叫秦惜命？”
“你够了——”
陈惜命猛得拍案而起，如闪电般抓住了陆芊芊的衣领，将陆芊芊隔着桌子提到了自己面前。
陈惜命双目之中似有火光闪动，灼热的呼吸不断打在陆芊芊的俏脸上，他很愤怒！
酒馆老板顿时就慌了神，赶紧过来拉住陈惜命的胳膊说：“哎呦陈将军您息怒啊……”
“滚——”陈惜命扭头对着酒馆老板怒吼一声，如一匹遍体鳞伤准备搏命一击的狼王一般。
酒馆老板被陈惜命这一声嘶吼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反观陆芊芊竟然毫无惧色，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老板，今夜还开张吗？”
陈惜命猛得看向门口，因为这个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听错哪一个声音也不会听错这个声音。
正是穆萧萧。
陆芊芊自然也听了出来，冲着陈惜命动了动嘴，那嘴型分明是：“你等的人来了。”
酒馆老板反应过来，赶紧冲着门口道：“打……打烊了！明儿再来吧！”
门外另一个声音响起：“老板，我是秦轲，想进来喝几杯能否通融一下。”
陆芊芊脸色大变，樱桃小口颤抖了两下就要喊出声，却陡然被陈惜命捂住了嘴。
酒馆老板一脸的为难。
一边是陈留城的王，握着全城人的生死。
一边是征服了整个陈国的冷面将军，某种程度上也握着全城人的生死。
挣扎了片刻，酒馆老板做出了选择，大不了以后去和秦轲请罪。
“王……王爷我们今天没酒了，我已经睡下了。”
门外穆萧萧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秦轲深深皱眉，刚要再次敲门忽然被穆萧萧拦住。
“算了秦大哥，也许人家今晚真的有事不方便，反正这酒馆也跑不了，我们哪天来都可以。”
秦轲只能无奈地一笑，对着穆萧萧说：“真不好意思，那我们有时间再来。”
“我们还说什么不好意思？”穆萧萧笑道。
秦轲展颜一笑说：“没错，以后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呢，总不能一直这么客气，走吧，我带你去莲生湖看看，那里晚上常常有人放花灯的。”
穆萧萧浅浅一笑，两人并肩而去。
直到两人离开很久之后，陈惜命才缓缓松开了陆芊芊的衣领。
两人竟然同时有些失魂落魄。
陆芊芊一下瘫在了椅子上，双目无神地问陈惜命：“你知道莲生湖是什么地方吗？”
陈惜命咬了咬牙道：“我不想知道。”说完坐下喝了两大口酒。
尽管陈惜命如此说，陆芊芊还是声音颤抖着说：“莲生湖是陈留城远近闻名的情侣定情的地方。”
“鸳鸯比翼，花开并蒂。莲生湖中生满了并蒂莲，痴情儿女常常在放花灯，定终生。”
陆芊芊脸色竟然变得苍白起来，颓然地转着手中的酒杯。
陈惜命叹息一声，嘴唇张了又闭，最后终于有气无力地说道：“老板，再来两壶酒吧……”
酒馆老板壮着胆子问：“还要女儿香吗？”
陈惜命无声地点了点头。
“可是？”老板有些为难。
陈惜命淡淡地道：“酒香应该比莲花香吧……”
酒馆老板闻言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唉，得嘞，您候着……”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女儿香
酒馆老板端着两壶“女儿香”迟迟没有走进酒馆大堂。
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轻轻来到酒馆老板身后，皱眉问道：“几壶了？”
“唉——”酒馆老板叹息一声说：“女的两壶，男的第五壶了……”
妇人眼中现出担忧之色道：“老头子，这酒要是这么喝非出事不可，这女儿香可不是一般的酒啊！”
酒馆老板面色也是一阵挣扎，就在这时陈惜命微怒的声音传来：“老板，酒呢？”
“来了——”酒馆老板高喊一声，随后看向自己的夫人嘱咐道：“一会儿有多远走多远。”
“为什么啊？”酒馆老板娘一阵疑惑。
酒馆老板嗔怒道：“啧，你这傻女人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二位今晚上说过的话够咱们死十次了！听到太多不该听的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酒馆老板娘闻言脸色大变，一片惊恐。
酒馆老板则端着两壶“女儿香”走向了陈惜命与陆芊芊，边走边摇头道：“这锭金子可要了命了！”
酒桌上，陈惜命不断低着头笑着，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
陆芊芊已经眼神迷离，头顶的珠钗甚至都被她插进了酒壶了。
手里无力地拿着一个酒杯，陆芊芊指着陈惜命笑道：“你就是个傻子，天下第一的傻子！”
陈惜命只是笑着点着头什么也没说。
陆芊芊仰着头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看我，我……我喜欢我表哥，我就让全天下都知道，虽然……虽然……”
陆芊芊说到这里眼泪鼻涕忍不住流了下来。
“虽然他不喜欢我……”
陈惜命摇头道：“你是他表妹，秦轲一定喜欢你，否则就凭你这胡闹娇蛮的劲早就把你踢出王府了，所以他一定喜欢你……”
陈惜命说完话深深叹息了几下，不是在感叹，而是在压制自己胸口的憋闷，他竟然喝醉了。
那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痛苦只有喝醉过的人才能体会。
“他不喜欢——”陆芊芊用力地拍着桌子，眼睛甚至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那是在宠着我，喜欢不是爱！”陆芊芊满脸苦涩。
陈惜命忽然轻笑了两声：“呵呵呵呵，你爱秦轲？”
“爱啊！”陆芊芊一脸的理所当然。
陈惜命摇头笑道：“你这爱秦轲怕是无福消受啊，他还算没瞎。”
“你什么意思？”陆芊芊微怒地将手中的酒杯向陈惜命扬去，可惜酒杯里空空如也。
酒馆老板已经又送了两壶酒过来，陆芊芊一边倒酒一边问陈惜命：“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讨厌我啊？”
陈惜命竟然点了点头说：“讨厌，打见你第一面我就想一枪捅死你……”
“嘿嘿嘿……”陆芊芊竟然笑了出来，凑近了陈惜命问：“那你没什么不一枪杀了我？是不是舍不得本小姐的美貌？”
“我舍不得枪……”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在这个特殊的小酒馆里，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竟然因为同一段别人的感情而相熟如老友一般。
“我知道王府里的下人几乎都讨厌我，他们背后说我蛮不讲理，说我不懂矜持，我还不都是为了得到表哥才做那些的吗！”陆芊芊说道。
“他们怎么就不理解呢？你知道我为了得到我表哥我做了多少坏事吗？”陆芊芊说着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不想知道。”陈惜命饮着酒。
陆芊芊哼了一声说：“你就知道穆萧萧，可惜还要亲手把他送进我爱的人的怀抱，你说你是不是闲的？”
“你不敢爱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爱情啊？”陆芊芊满脸怒意。
陈惜命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喃喃地念叨着：“萧萧，萧萧，是我亲自把她送进别人的怀抱。”
“哈哈嘿嘿，为了你的无私，干杯！”陆芊芊举起了酒杯。
“干杯。”陈惜命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饮着这杯酒陆芊芊接着说：“我喜欢我表哥我就光明正大，不像你偷偷摸摸。”
“我没有偷偷摸摸。”陈惜命摇头道。
陆芊芊逼问：“那你喜欢穆萧萧吗？”
陈惜命愣住了，他没有回答。
陆芊芊接着逼问：“你喜欢穆萧萧吗？你喜欢吗？”
陈惜命眼中竟然一片朦胧，随后摇了摇头说：“不喜欢……”
“你撒谎！”
“我爱她，喜欢不是爱。”
陈惜命突然仰头瘫在椅子上，看着酒馆的顶棚喃喃地道：“喜欢是一见钟情，甚至是见色起意；爱是相濡以沫，才是白头偕老。”
他就那么仰着头，两行泪自眼角滑落。
“你哭了，爱哭鬼！”陆芊芊噘着嘴嘲笑道，随后又饮了一杯酒。
“萧萧，我爱你……”
两人就那么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那远近闻名的“女儿香”。
也不知最后喝了多少，反正酒馆老板最后是近乎求着他们离开的。
寂静的大街上，陈惜命摇摇晃晃地走着，而陆芊芊就那么拉着陈惜命的胳膊，近乎是被陈惜命拖着在行走。
陆芊芊一路都在念叨着：“表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陈惜命脑中一片混乱，他是凭着本能记忆回到了那间驿馆之中。
驿馆老板看着陈惜命竟然带了一个姑娘回来，惊得满脸骇然！
陆芊芊低着头使得驿馆老板根本看不清她的面貌。
就算他看清了，也不敢阻拦啊。
陈惜命是什么人，带个姑娘回来他若是敢拦着岂不是找死吗？
于是驿馆的老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两个守夜的雪狼卫见陈惜命带着陆芊芊回来也是一阵大惊，他们都或多或少知道陈惜命与穆萧萧的感情。
可是这好端端带回来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况且两人明显都喝醉了。
一个雪狼卫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将军，小陈陈还等着您回来一起睡。”
陈惜命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东宫殇正好起床给他侄子换尿布，这些日子可是苦了东宫殇了，堂堂一个东宫国的皇子，却不得不做起了奶娘的事。
为了他大哥的血脉，他是又当爹又当娘。
这座驿馆分为里外两间，里间的院子里住着陈惜命彩雀等，东宫殇带着个婴孩，又贵为皇子，自然与陈惜命住在一间院子里。
正巧看见陈惜命半托半抱着陆芊芊进来。
“陈将军？”东宫殇正疑惑时，陈惜命忽然脚下一软砰得摔在了地上。
陆芊芊正躺在陈惜命胸膛上，近乎于陈惜命脸贴脸地问道：“我问你，女儿香香不香啊？”
“香……”陈惜命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东宫殇赶紧过来搀扶：“陈将军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借着月光东宫殇看见了陆芊芊的脸庞，不由得惊为天人。
月光下，那张透着红晕的俏脸竟然是那么美艳动人。
东宫殇身为东宫国的皇子，美女他见得太多了，可是唯独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他。
陈惜命猛得坐了起来，将陆芊芊推到了东宫殇怀里。
一转身陈惜命便冲向了墙根大口呕吐起来。
“陈将军你没事吧？”东宫殇手臂上挂着陆芊芊担忧地问道。
陈惜命用力挥着手，声音沙哑地道：“送她回房……”
“回……回那个房间？”
“回她改回的房间。”显然陈惜命依然意识混乱。
东宫殇看着怀里的陆芊芊，又看了看陈惜命，眼神极为复杂，最后叹息一声，扶着陆芊芊去了陈惜命的房间……
第一百八十七章 错错错
陈留城的夜不算太漫长，却整整刮了一夜的西北风。
穆萧萧第二天起得很早，她要去为老王爷诊病。
手里拿着医箱走在陈留王府的石子路上，不知为何穆萧萧一阵心悸，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现在穆萧萧一直莫名惴惴不安。
忽然，穆萧萧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陈留王府的花园。
这一刻，穆萧萧怔怔地站在花园门口，满眼的落寞凄然。
透过那座精致的八角石门，穆萧萧见到了满园落花。
粉红色的桃花铺满了整个花园，而那名为“无始无终”的不落桃花此刻却只剩下了枯枝枯叶。
这一夜之间，那西北而来的风竟然吹落了满园的桃花。
穆萧萧眼神一阵波动，猛得丢下了她视为珍宝般的医箱，向着陈留王外跑去。
不顾门卫的阻拦，穆萧萧凭借着记忆，一路向着驿馆而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驿馆的窗纸照进昏暗的房间，照尽了满屋的旖旎暧昧。
陈惜命坐在床上**着上身，任由那刺目的阳光照在自己的眼中，将他眼中的阴霾尽数照成尘埃灰烬。
陈惜命双目无神，如同一匹离群的孤狼，无助迷茫却又假装坚强。
饶是震慑西北一方，无惧南海怪物的雪狼将军此刻却也是满脸的迷茫。
在他的左胸上有一个清晰的齿痕，甚至血迹斑斑。
而在陈惜命身旁的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沉沉地睡着，雪白滑嫩的肩头露在被子外，在床下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件件杏黄色的衣衫。
陈惜命认得那衣衫，也认得那个躺在她身边的姑娘。
陆芊芊——
陈惜命的酒量真的很好，他喝了可以醉死一头牛的女儿香，却在第二天早早清醒了过来。
可是他宁愿自己没有清醒。
他依稀记得昨夜陆芊芊问他的那句话。
“女儿香香吗？”
“我……”陈惜命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最互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力攥紧了拳头，发出咔咔的声响。
门口处突然传来了雪狼卫焦急的声音：“将军，醒了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惜命才回答道：“什么事？”
这一说话就连陈惜命自己都觉得惊讶，他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沙哑。
“穆姑娘正在驿馆外。”那雪狼卫回答道。
陈惜命闻言陡然一惊，从床上跳下了地面，竟然有些慌张地道：“拦住萧萧！”
驿馆门口，东宫殇拦在穆萧萧面前笑道：“穆姑娘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来找我二叔，他在吗？”穆萧萧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向院子里冲去。
东宫殇却故意拦在穆萧萧身前说：“穆姑娘，陈将军还在休息。”
“胡说！我二叔常年从军，什么时候睡过懒觉？”
穆萧萧忽然神色一惊问道：“他不会是生病了吧？”然后不顾阻拦向着院子里冲去。
却被东宫殇一把拉住，东宫殇脸上现出急色，道：“穆姑娘，反正陈将军还没起，你先随我去看看我侄子好不好？”
“他这两天总是哭闹，我怕他是生了什么病。”
穆萧萧越发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想要挣脱东宫殇的手，道：“一会儿，等我见了我二叔我一定去给你侄子诊病。”
“别了，还是先去我那吧。”
东宫殇的反应使得穆萧萧越发疑惑，皱眉看着东宫殇问道：“东宫殇，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东宫殇闻言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故作轻松地道：“我哪有什么事瞒着你啊？”
“是不是我二叔出事了？”
穆萧萧联想到自己的心悸，联想到满园被吹落的桃花，她越发不安。
用力甩开了东宫殇的手，向着内院冲去。
看着穆萧萧消失的背影，东宫殇叹息一声颓然地坐在了墙边。
双手抱着头，东宫殇死死咬着牙。
穆萧萧一路上不顾雪狼卫的阻拦，直接冲到了内院的大门口。
“姑娘，我家将军他……”
门口的雪狼卫还要阻拦，穆萧萧却是大喊了一声：“你家将军是我二叔——”
说完话在雪狼卫有些呆滞地注视下一把推开了内院的门。
穆萧萧胸口剧烈起伏，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院子中那道苍松般挺拔的身影，那张峭壁半刚毅的脸庞。
陈惜命穿着一袭白衣站在院子中间，似乎正在等待着穆萧萧。
穆萧萧与陈惜命四目相对。
猛得，穆萧萧如乳燕投怀一般冲向了陈惜命，一下扑进了陈惜命的怀里。
穆萧萧用力搂住陈惜命的，近乎哭喊着说：“二叔，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陈惜命没有去抱穆萧萧，而是仰头直视着那初升的朝阳，眼中满是愧疚伤感。
穆萧萧的关怀就像是一把尖刀一般在陈惜命的心坎里戳啊搅啊，将陈惜命一颗本已经近乎枯竭的心戳了个稀巴烂。
“啊——”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绝望的尖叫声在陈惜命的房间中响起。
陈惜命心中猛得一颤。
该来的总要来的，该面对的无论怎样都逃不掉。
雪狼卫已经重新关上了内院的大门。
穆萧萧听到那尖叫声猛得从陈惜命的怀里挣脱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惜命的房间，又看向陈惜命。
陈惜命不敢与穆萧萧直视，只是剧烈地喘息着。
穆萧萧看着陈惜的反应，心中猛得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忽然，撕心裂肺一般的哭声从陈惜命的房间中响起。
穆萧萧怔怔地看着那间房，嘴唇忍不住地颤抖。
一步两步，穆萧萧缓缓向着那间房挪去。
陈惜命轻轻拉住了穆萧萧的手臂，他依然背对着穆萧萧，不敢与穆萧萧对视。
“别去。”陈惜命的声音沙哑到近乎听不见他说什么。
穆萧萧抿了抿嘴唇，毫不费力地甩开了陈惜命的手。
陈惜命就那么站在院子中央。
终于穆萧萧来到了那扇门前，这段不远的距离，穆萧萧却似乎已经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走了千遍万遍。
胸口剧烈起伏，穆萧萧期待着她所想的都是错的。
终于用尽了前十八年所有的勇气，穆萧萧推开了那扇门。
随着那吱呀一声响起，陈惜命缓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不动，天地似乎都停止了运转。
床铺上哭泣的陆芊芊，门口处呆若木鸡的穆萧萧，院子里站在阳光下却心在阴霾中的陈惜命。
三个人勾勒出了一副画卷，只不过这画画的人是个喜欢戏弄世人的顽神。
穆萧萧缓缓转过身，看着陈惜命那道背影，此刻仿佛有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了穆萧萧的喉咙，捏住了穆萧萧的心。
让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二……二叔……”穆萧萧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陈惜命依然那么背对着穆萧萧，良久良久才绝望般的点了点头。
两行泪水在陈惜命点头的刹那，终于是抑制不住从穆萧萧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猛得捂住自己的嘴，穆萧萧冲下了那道院子的大门。
在与陈惜命插肩而过的瞬间，陈惜命想要伸出手拉住穆萧萧，可是那手伸到一般终究是没有勇气继续下去。
看着穆萧萧的背影完全消失，陈惜命面无表情，但是紧握的双拳中却是滴下了几滴鲜血。
那是指甲刺进手掌造成的。
鲜血滴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如那被西北风吹落的桃花一般，只不过这一次无始有终……
一切都错了，错错错……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娶不嫁
穆萧萧一路跑着，哭着。
这一切的变故使得她这个十八岁的姑娘已经到了心里承受的极限。
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路上不顾众人疑惑的目光，穆萧萧头也不回地冲回了陈留王府。
此刻她已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何处了。
世人玩弄命运，命运也在玩弄世人。
人们无法以造物主的视角去俯视众生，所以有些事眼见便是为实了……
陈留王府之中，鬼医刚刚吃了一碗煮了人参的小米粥，正打着饱嗝满足地在院子中遛着弯。
陈留王府现在是巴不得将鬼医给供起来，尤其是秦宸的师门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天极山，所以她更明白鬼医医术的惊天之处。
秦宸的师父曾和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天下医者，为浩渺湖那个死鬼可以称得上是生死人肉白骨！”
所以鬼医现在在陈留王府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吃得好喝得好，玩得更好。
就在鬼医正享受着上午和煦的阳光的时候，他的宝贝徒弟穆萧萧突然低头冲了进来。
“这大早上跑什么呢？”鬼医就要拦住穆萧萧。
穆萧萧竟然一把推开了鬼医冲回了房间。
鬼医怔怔地站在原地，然后忍不住咬牙喊了一声：“谁他娘的欺负老子徒弟了，我毒死你！”
因为鬼医已经看到了穆萧萧那哭红的双眼和尚未干涸的泪水。
“秦轲——”鬼医怒气冲冲地走向了秦轲的书房。
驿馆之中，彩雀缓缓出现在内院门口，双眼通红地看着陈惜命。
嘴唇颤抖了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二爷，您对得起我家小姐吗？对得起我家老爷吗？”
陈惜命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彩雀捂着嘴离开，东宫殇站在门口一脸的复杂，眼神一阵闪烁。
“东宫殇……”陈惜命的声音沙哑到如利剑在切割墙壁。
东宫殇闻言浑身一震，看着陈惜命问：“将军，有什么吩咐？”
“准备一下吧，最迟后天我就带着你们离开。”
东宫殇表情有些呆滞，问道：“去……去哪？”
陈惜命淡淡地道：“去哪都行，只要能离开这里，这辈子……呵呵。”
含糊其辞的说完这句话，陈惜命便转身离去，扔下一句：“把门关上。”
东宫殇点头关门，在院门关上的刹那，东宫殇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惜命的房间。
屋子里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再如刚刚那般昏暗，可是人心却已经暗淡到了极点。
陈惜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床榻上的人儿。
陆芊芊泪眼朦胧地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的娇躯，眼神一片空洞，就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使人观之心疼。
恐怕就连广寒宫中那只终生捣着药的玉兔，此刻也会可怜地上的人儿吧。
陈惜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了陆芊芊的身旁，从地面上捡起来那些衣衫递给陆芊芊。
陆芊芊没有反应，依然就那么眼神呆滞地坐在床上。
她没有那些激烈的反应，没有害怕，没有歇斯底里，只那么空洞地如一个半死之人。
陈惜命拿着衣服的手停滞在半空，最后无奈地缓缓落下。
看着那个被自己伤害的陆芊芊，陈惜命久久不语。
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各自互不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陈惜命淡淡地开口说：“对不起。”
陆芊芊依然没有反应。
咬了咬两腮，陈惜命似乎用处了他毕生的力气才说出了那句他认为禽兽不如的话：“我……不会对你负责任的。”
陆芊芊闻言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扭头看向陈惜命。
陈惜命看着陆芊芊那张脸，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中了这天底下最烈的毒药，那穿肠的毒药在他的五脏六腑中肆虐着。
陆芊芊那已经充血到看不清眼白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陈惜命。
那双眸子仿佛两潭波动的血水，让陈惜命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这十几年来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恐惧感，那是自责与愧疚凝实到极致产生的变化。
陈惜命甚至不敢与那双眸子对视，哪怕现在让他去和千军万马厮杀一场，也好于在此煎熬。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负责的。”陆芊芊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陈惜命看着陆芊芊缓缓开口：“我这辈子若是娶亲，也只会娶穆萧萧一人。”
陆芊芊转过头继续看着远处的地面悠悠地说：“这话你为什么不早些和她说？”
“若是你早些说，她便不会来找轲哥哥，我们也不会去参加那无趣的酒宴，也就不会去喝了女儿香，也就……也就……”
陈惜命终于又开口道：“两天后我会离开陈留城，等我办成了所有事，若我还活着……”
陆芊芊却打断了陈惜命说：“我说了我不用你负责任，也不用你以死谢罪。”
陈惜命眼神一身闪烁，那是愧疚。
陆芊芊继续说：“我该恨你的，但是却不知为何恨不起来，也许那所谓的清白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陈惜命深深皱眉。
陆芊芊眼中泪水无声滑落道：“你一生非穆萧萧不娶，我一生非秦轲不嫁。”
“既然我已经不可能嫁给他，那这辈子不就这样了……”
陈惜命在这一刻内心猛得颤了一下，他突然发现那个自己讨厌得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女孩，竟然是如此痴情。
原来所有人都误会了她吗？
原来爱一个人到极致真的会让人面目全非吗？
为了一张脸，为了一段情，真的可以付出一切吗？
原来不是命运玩弄世人，而是世人在玩弄世人。
“你还年轻……”陈惜命淡淡地道。
陆芊芊摇了摇头说：“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已经在他拒绝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既然已经心死，年不年轻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芊芊竟然缓缓一笑，只不过那笑容却是带着一丝惨然。
“昨晚的事不能怪你，毕竟是我让你喝的那女儿香。”
陈惜命眼中冰冷之色闪过道：“我去砸了那酒馆！”
“别了，酒馆老板和你一样都没有错，错的是我……”
“若将军去砸了那酒馆便是错了，也证明我陆芊芊看错了将军。”
陈惜命的嘴张了又闭上，闭上又张开，问了一句极为不该他作为一个男人极为不该问的话：“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陆芊芊扭头看了陈惜命一眼淡淡一笑说：“继续活着，难道还能死了不成？”
“还在陈留王府吗？若你不想留在他们身边，我帮你离开。”
陆芊芊摇了摇头说：“将军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必这样，你不欠我陆芊芊的。”
陈惜命皱眉道：“可是我们毕竟……”
陆芊芊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用力仰着头不让泪水掉落下来，喉咙用力动了两下才说道：“将军，我说了我不怪你，也许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
“为了得到秦轲，为了得到王妃的位置，我做了太多错事……”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负责，否则老天爷会看不过去的。”
陈惜命淡淡地道：“你的那些无理取闹不算错，就算是错也不该到被上天惩罚的地步。”
陆芊芊看着陈惜命突然自嘲地笑了两声，然后自责地说：“有些错将军看不到，我差点害死了我姨丈……”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王府阴谋
陆芊芊在中午的时候离开了驿馆，她没有让陈惜命送她回去，而是选择自己回到了陈留王府。
走的时候陆芊芊带走了那张床单。
算是给自己保留了一丝尊严。
从陆芊芊的口中陈惜命得知，原来老王爷秦长风的病竟然是陈芊瑶母女一手策划的。
陈芊瑶一生受恩于秦长风，若是没有秦长风，他们一家早就在当年被秦曜阳灭门了。
可是人心隔肚皮。
陈芊瑶竟然策划下了一个惊天阴谋。
陆芊芊自小便与秦轲相好，甚至所以长辈都认为他们会最后走到一起。
陈芊瑶与秦轲的娘亲本身便是远房表姐妹，所以到了秦轲与陆芊芊也就不存在所谓的近亲了。
就如陆芊芊觉得秦轲最后会娶她为妻一样，陈芊瑶一家也这么觉得。
说到底陈芊瑶一家不过是寄宿于陈留王府，所以陈芊瑶心中一直不安，她怕有一日他们家会在陈留王福失势。
最佳的结果就是秦轲最后娶了陆芊芊，一旦陆芊芊成为了陈留王府的王妃，那么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本来一切都在陈芊瑶的计划中。
两家也是相安无事。
但问题就出在秦长风的身体实在是太好了，陈芊瑶有些等不及了，尤其是近些年陆芊芊曾和陈芊瑶说过秦轲对她越来越疏远。
陈芊瑶怕迟则生变，她必须要让秦轲在还喜欢陆芊芊的时候成为下一任陈留王！
那就需要秦长风无法继续执政……
秦长风喜好吃海参，几乎每天都要吃，所以陈芊瑶从南海岛屿上的土著手中买来了一种天下奇毒。
此种毒药吃下后人会逐渐衰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但却无法查证此毒，所以就连韩芗这种神医都没有发现秦长风是中了毒。
本来这毒药是不致命的，只要秦长风将王位传给秦轲，陈芊瑶便会停了那毒药。
无奈阴差阳错之下，他们有错了计量，竟然使得秦长风成了一个半死人。
换做以前，陈惜命一定会揭露这个阴谋，使得陈芊瑶一家一败涂地，至少使得穆萧萧身边不再有这种阴险的人。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一切已成定局。
陆芊芊刚刚走进王府便感觉王府内的气氛有些不寻常，但是她此刻心思淡漠，一切纠纷已经和她毫不相干。
所以她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刚刚走到门口，陆瑶瑶便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陆芊芊急道：“哎呦我说小祖宗，你干什么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
“没事。”陆芊芊淡淡地道，将自己手中的包裹向怀里抱了抱，那里面装着那张床单。
陆瑶瑶哼了一声说：“懒得管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来安慰一下你姐姐，昨天你姐姐为了你可是被陈惜命那个混蛋打了一个耳光啊！”
见陆芊芊没有反应，陆瑶瑶突然幸灾乐祸地说：“告诉你一个开心的事，今天早上那个穆萧萧啊不知怎么了，从外面哭着回来，倒现在还把自己所在房间中呢。”
“可是急坏了秦轲那个傻小子。”
陆芊芊闻言眼神微微闪动，最后说了一句：“哦。”
说完便走进了房间，不再理会陆瑶瑶。
看着陆芊芊的背影，陆瑶瑶皱眉奇怪道：“这小妮子今天怎么了？”
穆萧萧房间门口。
鬼医不停地在门口转着圈，然后近乎是求情一般来到门旁敲了几下门说：“徒弟，师父的好徒弟，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别吓唬师父行不行？你师父年纪大了。”
房间内依然没有动静，幸亏鬼医感受到穆萧萧还活着，否则早就冲进去了。
一转身，鬼医冲着秦轲怒道：“姓秦的小子，是不是你欺负萧萧了？怎么昨天晚上和你出去看一晚上灯，今天回来就这样了呢？”
秦轲满脸委屈道：“前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我告诉你啊，赶快把萧萧哄好，要不然我就不救你爹了！”
秦轲赶紧道：“前辈息怒。”
来到穆萧萧门口，秦轲语重心长地说道：“萧萧，你开开门，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扛。”
可是穆萧萧却依然没有动静。
秦轲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咬牙踹门冲了进去。
鬼医在秦轲身后喊道：“臭小子，吓着我徒弟我和你没完！”
秦轲一冲进房间，就看见穆萧萧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两行泪水在无声地流着。
秦轲赶紧来到穆萧萧身边蹲下身关切地问：“怎么了，萧萧？”
穆萧萧扭头看向秦轲，缓缓开口：“没事，我二叔……”
秦轲立刻怒目问道：“他把你怎么了？”
穆萧萧摇了摇头说：“他没把我怎么。”
“那他出事了？”鬼医在一旁问道。
穆萧萧摇头说：“你们别问了。”
鬼医叹息一声说：“我早就知道，挨上他就没好事，关键是……是师父打不过他……”
穆萧萧看着秦轲说：“秦大哥，你们出去吧，我没事。”
秦轲还要说什么，第五临舒却对着秦轲缓缓摇了摇头。
秦轲犹豫了一下起身道：“那好，让临舒在这里陪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说完与其他人一起离开，只留下临舒。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穆萧萧才泪眼朦胧地看着临舒，伤心欲绝地吐出一句话：“临舒，二叔他这次真的不要我了……”
临舒轻轻搂过穆萧萧，让她在自己怀里哭出了她未流干的泪水。
第二天一早，陈惜命天还未亮便已经穿好了一身银甲，戴好了那张他许久都没有再戴过的纯白色面具。
陈惜命手下最得力的十八骑雪狼卫已经在院子中等待。
陈惜命看着那十八人道：“让兄弟们集合，我们去校场。”
一个雪狼卫忍不住开口道：“将军，兄弟们一辈子只能是雪狼卫！”
陈惜命的目光自面具中露出，淡淡的道：“我知道，雪狼卫永远不会散，你们也是最后一代雪狼卫了。”
“未来留在南地，总好于那西北苦寒之地，有家眷的我会让胡将军派人将家眷护送而来，没有家眷的便在南地安家吧。”
一个雪狼卫道：“您身边不能没人，至少带上我们十八个。”
陈惜命摇头道：“没有你们在，谁能约束住我们西北那些雪狼崽子呢？”
“可是将军……”
陈惜命摆手道：“别说了，我意已决，就当我陈惜命对不住大家。”
十八人不在说话，陈惜命又问：“信送去了吗？”
一个雪狼卫点头道：“昨夜便已经送进了陈留王府，王爷已经点头同意。”
“好，我们走。”
陈惜命当先迈步而出。
门口处那本该宽敞的大街，此刻已经被三千雪狼卫站满。
三千匹雪余神马，三千杆银枪，六千柄双股剑……
三千命雪狼卫……
陈惜命翻身跃上照夜玉狮子霜月的后背。
长枪前挥，高喊道：“雪狼卫听令，目标陈留城外校场！”
陈惜命身后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陈惜命疑惑地回头看去，忍不住鼻子一酸。
三千名雪狼卫同时戴上了三千张纯白色的面具。
陈惜命的嘴角带起一抹微笑，喊道：“出发——”
霜月发出一声长嘶，一马当先向着城门而去。
在陈留城百姓大多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在炊烟尚未升起的时候，陈惜命与他的三千雪狼卫走出了这座城……
第一百九十章 双簧
陈留王府。
秦轲穿戴整齐站在穆萧萧的门外，轻轻敲了敲房门道：“萧萧，去看看吧。”
屋子里传来穆萧萧的声音：“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秦轲深深皱眉，叹息一声说：“可是此去经年，下次再见陈将军便物是人非了。”
“你想让我见他吗？”穆萧萧的声音微微颤抖。
秦轲将深邃的目光望向城外，缓缓道：“按道理讲，我应该不想你见他，甚至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
“但是，我不想你余生留下什么遗憾。”
吱呀一声，门开。
穆萧萧穿着一身男装走了出来，眼眶依然有些红肿。
秦轲疑惑地打量了穆萧萧一下，问道：“为何穿这身？”
穆萧萧嘴角带出淡淡的一个微笑，那微笑意味深长，不知是喜还是悲。
“我与他初见时便是穿的这一身，分别时我也想穿着这身衣服。”
穆萧萧的眼神令人心疼。
“有始总要有终，无始便无终了……”
穆萧萧说完这句话，迈步而去，秦轲深深地看着穆萧萧的背影，心中没来由地一痛。
“越想放下的越是放不下的……”秦轲喃喃地念了一句，随着穆萧萧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有些人想回到初见，不一定是想重新开始，也许只是想将一切归于一个没有开始的终点。
若那日穆萧萧没有失足跌下醉花涧，也就没有了西北的雪狼君子。
穆萧萧来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等在了那里。
包括陈芊瑶一家，陆芊芊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没有与穆萧萧对视一眼。
待穆萧萧与秦轲准备还以后，陈泽手中长剑一挥喊道：“出发——”
陈留王府的众人在一众铠甲鲜明的士兵护卫下行向了城门。
前一天，几乎整个陈留城的高官要员，富商学究都收到了雪狼卫送去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明天上午务必到城外校场！”
落款处是雪狼陈惜命！
凭借着陈惜命三个字，没有人敢不去，陈惜命在陈留城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包括秦轲在内，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陈惜命要做什么。
辰时过，巳时至。
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陈留城城北的校场之中。
在不远处便是陈留城的守卫军，共有八万人，乃是整个南境最精锐的八万铁骑！
据传说这八万人在正面对决中足以摧毁两倍于自身的敌人。
其军中无论是马匹还是军械尽皆都是最高标准，这股钢铁洪流乃是秦轲手中的王牌，也是秦轲野心的底气所在。
此时这八万人尽数穿戴甲胄，面容冷峻，手中斩马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摄人的寒光。
一股铁血杀伐之气似乎盘旋于空中久久不散。
但是就算是这样一股精锐此刻在对比之下却显得黯然失色。
校场正中，三千雪狼卫在陈惜命的带领下整齐地端坐在马上。
三千匹不染一丝杂色的雪余白马高傲地仰着头颅，其上端坐着三千名如北境雪山般屹立不倒的雪狼卫。
长枪凛然，双剑含锋。
此刻这三千雪狼卫就是场中的焦点！
秦轲落座皱眉看着远处端坐在马背上的陈惜命，穆萧萧就坐在他身边，也是满脸的疑惑。
其实她想在最后看陈惜命一眼，可惜陈惜命却戴上了那张纯白色的面具。
但是穆萧萧可以肯定，面具后陈惜命的眼睛一定在看着自己。
事实上，陈惜命确实在看着穆萧萧，他之所以戴上面具，就是不想别人在这一刻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陈惜命看见那个如初见般一模一样的俊俏公子。
这一刹那，陈惜命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策马而出，陈惜命来到众人前方，也不下马行礼，声音依如万载寒冰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诸位，在下陈惜命。”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诸位帮着鉴定一下我手下这三千人的实力。”
所有人都是一阵疑惑，交头接耳之声纷纷响起。
秦轲同样疑惑，但是很快便明白了陈惜命的意思，竟然站起了身，笑着问陈惜命：“这么说，陈将军是来砸场子的了？”
“差不多。”
陈惜命的话再次引起一阵骚动。
秦轲挑了挑眉毛问：“本王曾经听说，陈将军的这三千雪狼卫曾在乐羊边境战下了一番奇迹。”
“在不损一人的情况下屠杀了三万乐羊军，可有此事？”
陈惜命淡淡点头。
一时之间倒吸冷气的声音不绝于耳，陈留城的人都知道陈惜命不凡，却没想到这三千雪狼卫竟然有如此战力。
秦轲与陈惜命对视了一眼，陈惜命眼中光芒微微闪动，两人心照不宣。
秦轲明白陈惜命想要做什么，所以他在配合陈惜命，算是在告诉陈惜命一个消息：萧萧嫁给我，你放心。
于是秦轲接着说：“本王还听说，将军凭借您背后的这三千人在三天内攻下了乐羊国十一座城池，最后更是一战震慑住血鹰魏无极的十万大军，是也不是？”
“是。”
陈惜命的回答再次令陈留城的那些大人物们心中震撼不已。
就是这样一股力量竟然在陈留城内安然地逗留了那么久！所有人都是后背冷汗连连。
秦轲笑了笑又，铺垫已经做足了，也该进入正戏了，所以秦轲问道：“那么将军今日想做什么？三千对八万？”
秦轲的声音很大，使得那八万大军顿时升起一股肃杀之意。
若陈惜命真想如此做，那么这八万人会拼命的，因为这是**裸的羞辱。
陈惜命却淡淡地摇了摇头说：“真打起来血腥味太重了，况且你我是友非敌，所以陈某今日只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什么见证？”这次开口的竟然是陈芊瑶。
陈惜命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惊天动地：“雪狼卫天下第一！”
陈芊瑶本就看不上陈惜命与穆萧萧，两人可以说是破坏了她的大计，所以冷哼道：“陈将军也未免太狂妄了，这天下第一只有当今皇帝陛下才有资格说！至于你？哼！”
陈惜命淡淡地嘲讽道：“陆夫人，若陈某人没有记错的话，你身体里流着的是陈国的血脉吧？这皇帝陛下四个字说起来还真是让人觉得……呵呵。”
陈芊瑶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陈惜命这两句话还真是直戳人心啊，一个亡国之人却在对屠灭自己国家的刽子手毕恭毕敬，这还真是可笑可叹，亦可怜。
秦轲适时终极这个话题问陈惜命：“陈将军想怎么做？”
陈惜命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穆萧萧，穆萧萧赶紧将目光闪开。
陈惜命内心一阵心痛，但还是强压内心的伤痛说道：“很简单，单挑。”
全场哗然。
就连秦轲都没想到陈惜命会说出这句话，忍不住苦笑了两声说：“将军别开玩笑了，你找遍南地也未必有人能打过将军啊。”
“若是如此，小王直接认输便是了。”
陈惜命摇了摇头说：“王爷错了，这是雪狼卫的战斗，与我无关。”
秦轲眉毛一挑问道：“将军什么意思？”
陈惜命抬手指向身后的三千雪狼卫道：“凭王爷在军中任意选人，无论是将军还是普通的军士，都可以随意指定雪狼卫中任意一人决斗。”
“输一场，雪狼卫便全军认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卒震南境
陈惜命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就连秦轲都有些绷不住了，陈惜命的话未免太过狂妄了。
以将军对战雪狼卫普通士兵，这是何等蔑视啊。
干笑了两声，秦轲缓缓坐下，调整了一个坐姿道：“陈将军不要开玩笑了，我知道雪狼卫个个都是英雄，但是我南地的男儿将领们也不是绣花枕头啊。”
陈惜命的眼神极为坚定，道：“就单挑。”
秦轲皱眉不语，深深看着陈惜命。
场下群情激奋，陈惜命未免太不把南地男儿放在眼中了。
一个先锋官不顾阻拦策马冲了出来。
“王爷，末将愿意迎战，让这些自西北蛮夷之地所来的井底之蛙知道所谓的天高地厚！”
秦轲刚要厉声阻止，没想到一直没有开口的穆萧萧却开口道：“那便打一场便是了。”
秦轲与陈惜命同时看向穆萧萧。
而穆萧萧的目光则只是落在秦轲身上，全然没有看陈惜命一眼。
“秦大哥，既然人家已经提出了决斗的方式，若我们不应战岂不是让人误解，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我们怕了呢。”
陈惜命与秦轲的脸色同时变了变，不同的是陈惜命是黯然，秦轲则是欣喜。
坐在穆萧萧身后的穆昰与穆玥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恼怒。
他们虽然是保护穆萧萧，但却是奉了陈惜命的命令。
说到底古楼的大长老是让他们跟着陈惜命的。
可是穆萧萧话里的两个词却让两人很不舒服，人家？我们？
人家指的是陈惜命吗？我们指的是穆萧萧与秦轲？
这界限划得太过分明了。
秦轲脸上欣然一笑，竟然抓住了穆萧萧的手。
穆萧萧本来想要躲闪一下，可是在秦轲即将抓住她的瞬间，穆萧萧迟疑了。
秦轲笑道：“好，既然本王的王妃答应了，那便是本王答应了，陈将军请吧。”
看着两人紧握的手，陈惜命竟然也淡淡笑了一下，只是那笑里太多心酸。
猛得拨转马头，陈惜命长枪高举，喊道：“战——”
锵——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全场，三千雪狼卫同时将银枪举了起来。
那个先锋官随意地指向雪狼卫道：“第二排第三个出来受死！”
雪狼卫中一人排众而出，静静地看着那个先锋官。
那先锋官怒吼一声挥着手中的战斧便冲了出来。
越来越近，可是那雪狼卫依然没动，知道先锋官距离雪狼卫还有不足百米的时候，那雪狼卫终于动了。
他将长枪调转方向，胯下雪余白马猛得前冲。
两人交错而过，在一阵惊呼声中，那先锋官惨叫一声已经跌落下马，胸口处的铠甲已经多了一个凹陷。
先锋官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马上的雪狼卫。
一招！
几乎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秦轲猛得站了起来，短暂的震惊后秦轲笑道：“陈将军手下可真是能人辈出啊，想必这位一定是将军的副将了吧，我这先锋官还真是倒霉。”
陈惜命没有开口，那个雪狼卫的声音却传遍了全场：“一小卒尔——”
说罢拨马而回。
秦轲脸色连变，雪狼卫太过狂妄了，秦轲的狠劲也被激发出来，对着那八万将士喊道：“哪位将来可出来为本王一战？”
一个身穿黑甲的将军策马冲了出来，此人一出就连陈惜命也是不禁眼神一变。
从这人的举止上便可以推断出他是一个高手。
见到此人就连秦轲都是一愣，随即笑道：“此等决斗竟然还要劳烦蒙非将军出马，何必认真呢？”
孟非手握黑色长枪，淡淡地道：“王爷，既然陈将军说只要胜一场便可以，那就让末将来早点结束这个闹剧好了。”
“况且末将不喜欢白色。”
秦轲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陈惜命问：“陈将军，这是否算是本王有些欺负人了？”
“战便是。”陈惜命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秦轲脸色微微一变，对着蒙非点了点头。
蒙非直接就选了雪狼卫中第一排的第一个，结果这位秦轲口中战力非凡的蒙将军，出来得快，倒下得更快。
他很狂妄，所以很悲催。
他所选的雪狼卫是那十八人之一，然后威震南地的蒙非昏迷了过去。
秦轲脸色大惊，怔怔地看着场中一切，不只是秦轲震惊，整个陈留城的大人物都惊得合不拢嘴，难不成陈惜命的手下都这么厉害？
秦轲不信邪，那八万军士更是不信邪，先后出来了十余位将领，却都输得颜面全无。
秦轲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饶是他明白陈惜命的苦心，但还是忍不住心生怒意，这个脸打得太响了。
而那些陈留城的各方人物都惊得一个个倒吸冷气，这雪狼卫到底是怎样的战力啊？
每一个人都能单挑一名将军而胜之。
若这三千人都有这样的战力，那岂不是无敌之师！
别说他南地，就算整个秦国想要找出三千名将军也是难事啊！
穆萧萧也震惊地看着一切，她早就知道雪狼卫不凡，陈惜命之所以威震西北乃是草原这么多年，凭借的就是这三千雪狼卫。
可是穆萧萧万万没想到这雪狼卫竟然强悍如斯啊！
她确信，恐怕就连她父亲穆威都不会知道雪狼卫的真正实力。
而这样一群人无论哪一个单独站出来，都足以成为一方将领，可是他们却都甘心在陈惜命手下做一个小卒。
甚至无名无姓，戴着同样的纯白色面具。
陈惜命到底有何种魅力可以牢牢拴住这些人啊。
穆萧萧不由得想起了孟琅的三千无明卫，与雪狼卫一比却差了很多。
可是穆萧萧不明白陈惜命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相当于是令整个陈留王府颜面扫地啊。
一个声音突然兴奋地响起：“有意思，我来试试！”
一个人俊俏的年轻男子突然从秦轲身边站起，正是秦轲的义弟陈泽。
陈泽看着陈惜命笑了笑说：“陈将军，我也是军中人，我出战不算违规吧？”
“请——”
“好——”陈泽翻身上马，手握八棱梅花亮银锤便冲向了场中。
单锤随意一指说：“就你了。”说着话他竟然直接将手中的战锤向着一个雪狼卫便抛飞而去。
亮银锤在空中带起一阵破空之声。
那雪狼卫不慌不忙，在战锤即将临头的一刻，长枪猛得甩出。
空中火星四射，那亮银锤倒飞而回，重新落在了陈泽的手中。
一个雪狼卫催马而出，长枪在空中舞出一朵银白色的花便与陈泽战在了一处。
陈泽的确有着不小的本事，两人在场中大战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看得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秦轲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他希望陈泽能赢下这一场，至少为陈留王府留下一丝尊严。
陈惜命的意图已经达到了，秦轲也希望双方就此罢手，陈泽赢下这一场便是皆大欢喜。
场中陈泽怒吼一声，一锤向着雪狼卫脸上砸去。
雪狼卫虽然夺过了这致命的一锤，可是亮银锤的罡风却将那面纯白色的面具刮得破碎不堪。
那雪狼卫看着飘在自己面前的面具碎片，眼中陡然亮出一丝红光，怒吼一声：“找死——”
话音未落银色长枪已经带起一道绚烂的残影向着陈泽胸口而去。
一瞬间，陈泽竟然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够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嫁妆
“够了——”
陈惜命的断喝声响彻全场！
几乎是在陈惜命喊声响起的刹那，场中作战的雪狼卫手中的银枪骤然停了下来！
而那枪尖与陈泽的咽喉已然近在咫尺。
陈泽的兵器是八棱梅花亮银锤，这种重型兵器一旦甩起来想要停下可就不是那么容易。
何况一起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雪狼卫虽然刹那间停了下来，但是陈泽的亮银锤却已经到了那雪狼卫的头顶。
惊呼声就要响彻全场。
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刻那雪狼卫的头就会如西瓜一般爆开！
但是那雪狼卫依然没有动，因为陈惜命下了停手对的命令。
三千雪狼卫对于陈惜命的命令不会有丝毫违背，这就是西北的雪狼群，一个永远忠于狼王的狼群！
“我说够了——”
随着陈惜命高呼出声，他的长枪已经后发先至，化作一道银光直接撞向了陈泽的亮银锤。
而此刻那亮银锤已经离那名雪狼卫的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枪锤相接带出大片火星，火星飞溅在那雪狼卫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而陈泽则骤然感受到一股无法匹敌力量从锤子上传来，使得他不受控制地抛飞了手中的亮银锤。
陈泽猛得转头，震惊地看着陈惜命，此刻的手掌竟然隐隐颤抖。
秦轲眉头大皱，向着身边的龙莫吟小声问道：“龙先生，这一枪如何？”
龙莫吟微微眯着双眼，叹道：“这世上恐怕只有他陈惜命可以射出这一枪，我也终于相信了……”
“信什么？”秦轲问道。
龙莫吟深深呼出一口气说：“他一招击败了魏无极。”
穆萧萧身边的鬼医用胳膊肘碰了碰穆萧萧说：“看见没，你师父我这辈子恐怕都打不过你二叔了，以后他再欺负你，忍着点吧。”
穆萧萧眼神怪异地看向鬼医，鬼医讪讪一笑。
场中陈泽脸色极为难看，陈惜命缓缓催动霜月来到陈泽身边说：“小将军果然少年英雄，这一局我们输了。”
陈泽低着头咬着牙，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输了就是输了，我陈泽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不用将军给我台阶下！”
随后陈泽快速来到秦轲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王兄，我给我们南地丢人了。”
秦轲摇了摇头说：“是陈将军的雪狼卫太过震撼，你下去吧，你已经尽力了。”
随后秦轲起身看向陈惜命问道：“将军，今日你手下三千雪狼卫已经让我南地军士大开眼界，我想这场比试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我们输了……”
场中一片骚动，叹气之声此起彼伏。
陈惜命今日此举几乎打遍了南地所有大人物的脸。
他凭借仅仅三千人就令陈留城最精锐的八万人颜面扫地，这是何等羞辱啊。
但是与此同时，陈留城那些大人物也在眼热。
每个人都在想着，若是陈留城能够有这样一只军队守护，不知道要安心多少。
穆萧萧看着陈惜命，她心中一阵酸楚，她不明白陈惜命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穆萧萧的内心有着一丝丝的扭曲，难道这是陈惜命在故意让自己出丑，她在向自己宣布他的实力吗？
就像一个雄鸟在向一个对他失望的雌鸟展示他重新筑的巢一样。
于是穆萧萧忍不住猛得站了起来，对着陈惜命喊道：“陈将军，今日你如此这般显示你的雪狼卫，到底为何？就只是为了向南地军民展示你的不凡吗？”
穆萧萧心中的怒气伤感一时之间涌上心头，说出这番话以后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自己竟然叫那个人陈将军，而不是二叔。
陈惜命也是明显一愣，目光透过面具投在穆萧萧的脸上。
陈惜命心中一阵绞痛，暗暗想着：“这便是自己咎由自取吧，陈将军？呵呵，我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吧。”
鬼医在一旁暗暗皱眉，按理说他是极为希望发生这种事的，但是穆萧萧真的与陈惜命产生裂痕后，他却在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妥。
良久之后，陈惜命终于开口，但是他不是回应穆萧萧，而是看着秦轲道：“王爷，你觉得这雪狼卫如何啊？”
秦轲点头道：“王者之师。”
“价值几何？”
“无价！”
陈惜命点头道：“谢谢王爷的夸奖，我陈惜命就是敢说，我的雪狼卫天下第一。”
随后陈惜命目光扫向陈留城诸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秦宸身上说：“郡主，老王爷生病卧床，你作为王爷的姐姐，便算是你方的长辈了。”
“而我则是穆萧萧的二叔。”
说到这里陈惜命停顿了一下，看了穆萧萧一眼才继续道：“王爷与我家萧萧很快便要结为连理，你我二人作为双方长辈也该好好商量一下他们的婚事了。”
穆萧萧吃惊地看着陈惜命，因为她已经隐隐猜到了陈惜命的目的。
但是场中其他人与秦宸一样，都是一脸迷茫，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从比试一下转到了婚事呢。
秦宸微笑道：“将军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我立刻安排晚宴，今晚便敲定事宜。”
“不必了，就是现在吧。”陈惜命骑着霜月一点点来到众人面前道：“秦轲贵为陈留王，无论是地位身世，还是实力财力，在当世男子中都是人中之龙。”
“我家萧萧却也不差，但穆家如今已然不复往昔，自然有人认为我们拿不出能令陈留王府看上眼的嫁妆。”
秦宸立刻会意道：“将军多虑了，我们陈留王府不是那么势利的地方。”
陈惜命却摇了摇头说：“你不必隐瞒，这所谓门当户对已然深入天下人的骨髓了，今日我找诸位来此并不只是为了显示我雪狼卫。”
秦宸疑惑问道：“还有何事？”
陈惜命目光扫过所有人，大声道：“我要向整个陈留城甚至整个南地宣告，我侄女穆萧萧嫁到南地，不是下嫁！”
“穆家虽然已成往事，但是她穆萧萧还有我这个二叔在！”
陈惜命掷地有声，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那张冷峻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
穆萧萧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当场。
陈惜命大手一挥，立刻就有两名雪狼卫骑马而来，一人手中高举“命”字旗。
一人则捧着一个青铜盒子。
陈惜命接过那个盒子说：“这盒子里装的便是雪狼令，此令牌天下只有这一块，凭次令牌，便可号令所有雪狼卫！”
“西北之地草原之上，见持此令牌者必以上宾相待！”
所有人都看着陈惜命手中的青铜盒子。
陈惜命看了一眼穆萧萧，然后说：“萧萧是我在这世上除了我儿女以外唯一的亲人，她远嫁南地，嫁妆自然不可寒酸。”
没有人在意陈惜命所说的是儿女，而不是儿子，因为昊京城还有一个陈滢歌在。
秦轲猛得站了起来，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一切，但是还是忍不住震惊。
“这嫁妆我早已为萧萧准备好，这三千雪狼卫便是穆萧萧的嫁妆！郡主，不知陈留王府可满意？”
全场皆惊！
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了一阵阵喧哗之音。
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大最珍贵的嫁妆了！
穆萧萧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马背上那道身影，穆萧萧眼神渐渐朦胧。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相别无期
这份嫁妆简直惊世骇俗！
尤其是在众人了解到这三千雪狼卫的战力到底为何的时候。
这样一股力量虽然不足以抗击百万大军，但也足以撕开一条口子了。
穆萧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之前在南海的时候，陈惜命曾经轻描淡写地说过要将雪狼卫送给她，可是她没想到陈惜命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陈惜命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那声音之中充满了威慑力：“自今日起，雪狼卫便听从穆萧萧调遣。”
“萧萧嫁到南地，雪狼卫自然也不会对陈留城袖手旁观。”
翻身下马，陈惜命一步步走到穆萧萧身前，看着目光呆滞的穆萧萧，陈惜命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萧萧，二叔给你准备的这份嫁妆你可还满意吗？”
穆萧萧紧紧咬着嘴唇，一句不言。
陈惜命缓缓拉起穆萧萧对的手，将那个青铜盒子交到了穆萧萧手中。
穆萧萧捧着手里装着雪狼令的青铜盒子，一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滴在了盒子上。
陈惜命接过身后的“命”字旗，转而交到了穆萧萧身后的穆昰手中。
“人在旗在。”
穆昰结果那面“命”字旗，他明白陈惜命的意思，陈惜命将雪狼卫交给了穆萧萧，却将穆萧萧的安危交给了自己。
穆昰眼神中射出一道冷光，大声道：“旗毁人亡——”
陈惜命单手一挥，又一名雪狼卫骑马而来。
在他的马背上还有一个不算小的木箱子。
那箱子极为精致，其上雕刻着一个“命”字。
陈惜命接过木箱对穆萧萧笑道：“萧萧，既然以后由你领导雪狼卫，自然需要一套铠甲，这套铠甲我已经准备很久了，以后她便属于你了。”
箱子打开，里面一道银白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惜命猛然长枪高举。
下一刻整齐的铿锵声响彻全场，三千雪狼卫同时下马。
“拜见穆将军——”三千人同时单膝跪地，竟然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陈惜命再次对着穆萧萧笑了一下，转身跃上了霜月的后背，看着那跪在地上的雪狼卫，陈惜命的声音如春雷般震慑南地。
“狼崽子们，我陈惜命近日最后做一次狼王，这是狼王发出的最后一道命令，也是死命令！”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陈惜命，等待着陈惜命接下来要说的话。
“穆萧萧自昊京而来，于南地无依无靠，从今天开始，不管是任何人若想欺负穆萧萧，必须要踏过你们三千人的尸体！”
“否则休怪我陈惜命不顾群狼之情！”
陈惜命字字惊天。
“遵命——”三千人高喊出声，长枪猛得在地面一立，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穆萧萧终于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因为她终于明白陈惜命今日当着陈留城所有大人物的面暴露雪狼卫的实力。
甚至不惜遭到南地军民的愤恨也要震慑陈留城，为的就是帮自己立威造势，有如此战力的三千雪狼卫站在自己身后，这南地之人又有谁敢欺负自己呢？
鬼医眉头越皱越深，喃喃自语：“这不对啊，石人开花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血有肉了？”
一旁的临舒眼含深意地看了看鬼医，轻轻一笑。
鬼医眼神一变，看着临舒问：“第五轻尘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还是那老仙女已经看到了一角未来？”
临舒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鬼医气得咬牙说：“老子决定了，我一定要给你治舌头，和你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秦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惜命问：“将军真的将雪狼卫交给了我南地？”
陈惜命摇头冷声道：“我是交给了穆萧萧，而不是给你陈留王府。”
“是是是。”秦宸赶紧点头，但却难以掩饰她的兴奋激动。
穆萧萧日后将会成为陈留王妃，到时候不就相当于是雪狼卫属于南地了吗？
陈泽是最震惊的一个，他与雪狼卫战斗过，切身体会过雪狼卫战力的恐怖，他自然明白这样一股力量在战场上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陈惜命目光再次在雪狼卫身上扫过，最后又缓缓戴上了那张面具，高声说了一句：“珍重。”
说完话又看了穆萧萧一眼，最后竟然头也不回，径直向着陈留城而去。
穆萧萧依然怔怔地站在地上，秦轲则眼神热切地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三千雪狼卫。
穆玥小声提醒：“姑娘，他们还跪着呢。”
穆萧萧这才反应过来，忍住眼泪缓缓道：“起来吧。”
三千雪狼卫同时起身。
这场震慑整个陈留城的嫁妆交接仪式终于结束了。
陈惜命骑着马一路回到了驿馆之中。
东宫殇正在屋子里照顾他侄子，听见陈惜命进来立刻出门迎接。
“收拾一下，我们傍晚便出发离开这里。”陈惜命说道。
东宫殇闻言一愣，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以东宫殇的身份和情况，留在陈留城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他侄子才几个月大。
但是陈惜命不想东宫殇留在这里给穆萧萧找麻烦，东宫殇的身份太过敏感了。
陈惜命吩咐完东宫殇后便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二爷，您真的要离开小姐吗？”
说话的是彩雀。
陈惜命停下身形，转身面向彩雀淡淡地道：“我没得选，这是萧萧最好的归宿。”
彩雀主使者陈惜命问：“二爷，您真的了解小姐吗？我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这绝不是小姐想要的结果。”
陈惜命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说：“我知道，但是彩雀，一个人选择怎样的不是完全随心而定的，想要有选择的机会，首先要活着。”
“昊京城的事你也明白，秦弘不会让萧萧安稳地活着的。”
“唯有嫁给秦轲，萧萧才能余生安好。”
彩雀抿了抿嘴唇道：“二爷说的话彩雀不是全明白，但是安好便是余生吗？”
陈惜命轻轻眨了两下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最后道：“我没得选，萧萧想要的结果我没法给。”
“跟着我她这辈子都是未知的。而且我……不配！”
彩雀忽然问道：“老爷的信您看了吗？”
“我会看的。”
彩雀又道：“二爷，我知道您要去做什么，但是我想老爷不想你那么做。”
“那是我大哥的选择，不是我的。”
彩雀忽然眼睛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是二爷，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以后谁来保护小姐啊？那小姐在这世界上不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吗。”
陈惜命轻叹一声走到彩雀身边，替彩雀抹去泪水说：“所以我才要给他找一个依靠。”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您是如此，孟公子也是如此，这情让小姐怎么还啊？”彩雀说着话眼泪便再也忍不住。
陈惜命深深叹息一声看着昊京城的方向说：“孟琅，我敬他，我欠他……”
说完话陈惜命低头看着彩雀道：“彩雀，记住我的叮嘱，在萧萧完婚之前，先不要见她。”
“若她知道昊京城的一切以后，那么她一定不会安心嫁给秦轲的。”
彩雀哭着点了点头。
陈惜命微微一笑说：“好了，下次再见便不知何时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二爷，您别说这种话——”
陈惜命摸了摸彩雀的头发说：“照顾好萧萧，也照顾好自己……”
第一百九十四章 梁氏夫妇
南地气候温和，就连那傍晚的夕阳都不如中原北方那般火烈。
西北的残阳似血，陈留城的夕阳却带着淡淡温婉，就如一个因为愁思而脸红的小姑娘。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似乎残阳总是伴随着离别，让人不免伤情。
陈留城外的上岗之上，陈惜命骑着霜月，静静地回望着陈留城。
在那座城中，他留下了太多。
他留下了追随了他十几年的雪狼卫，也留下了他遗憾，他的哀思，他的刻骨铭心，他的穆萧萧。
身后一辆马车中，东宫殇探出头也望向陈留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
他们这一行共有四人。
四个男人。
除了陈惜命与东宫殇，还有东宫殇得侄子和小陈陈。
小陈陈那如初秋星空般纯洁的眸子中噙着泪水，奶声奶气地问着陈惜命：“爹爹，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啊？”
“因为没必要留下。”陈惜命的声音很淡漠。
“可是……可是萧萧姐姐就要成婚了啊？”
陈惜命叹息一声道：“所以才更要离开。”
小陈陈的嘴角微微扁了扁说：“那以后岂不是就见不到临舒姐姐和萧萧姐姐了？”
陈惜命拨转马头，对小陈陈说：“以后爹爹给你讲故事……走吧。”
东宫殇叹息一声驾着马车与陈惜命一同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喊声：“陈惜命——”
陈惜命停下马回身看去，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从城中催马而来的竟然是陆芊芊。
陆芊芊显然不太会骑马，来到陈惜命身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陈惜命看着陆芊芊，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说：“谢谢你还来送我。”
陆芊芊瞪视着陈惜命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陈惜命咬了咬牙说：“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是穆萧萧——”
陈惜命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陆芊芊接着说：“你到底还是选择逃避了。”
“或许我就是一个骨子里懦弱的人吧。”陈惜命轻声说。
“你决定了？真的要把穆萧萧交给秦轲？”陆芊芊问道。
陈惜命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随你吧……”陆芊芊缓缓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香囊递给了陈惜命道：“毕竟我们……所以我来送送你。”
“这香囊里有一封信，以后想读就读读吧，不想看就随便丢在哪吧。”
陈惜命接过香囊疑惑地问道：“有什么话非要写在信里？”
陆芊芊摇了摇头说：“有些话终究说不出口……”
陈惜命看了一眼那个香囊最后点了点头说：“好，珍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东宫殇深深望了陆芊芊一眼，最后高喊一声：“驾——”
陆芊芊望着陈惜命与马车渐渐远去才说了一句：“你也珍重吧。”
三天后，陈惜命与东宫殇来到了原陈国边境的一座偏僻的小村庄之中。
这个村子很宁静，他们来的时候，村子里也是傍晚，缕缕炊烟在微风的吹动下不断摇晃。
陈惜命带着东宫殇转了几个弯以后来到了一家不算小的院子前。
看那样子，这家人应该生活还算富足。
陈惜命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谁啊？”
“梁大嫂是我。”陈惜命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里面的人明显是停顿了一下，随后加快了脚步，院门猛得打开，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门口。
那妇人生得眉眼俱佳，风韵犹存。
妇人看见陈惜命立刻捂住了嘴，眼中微红说：“陈老弟，好久不见。”
就在这时，院子中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极为沙哑：“老婆子，谁啊？”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的健壮中年人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
陈惜命与那男人同时微微一愣，下一刻陈惜命笑道：“梁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那脸上带着伤疤的男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竟然眼神渐渐变得愤怒。
下一刻，中年男子怒吼了一声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陈惜命的衣领，然后在东宫殇惊恐的注视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陈惜命的脸上。
陈惜命竟然没有还手，任由那中年男子将他一拳击飞了出去。
雪白的衣衫在地面上带起大片的尘土，陈惜命却犹如未知。
“老梁——”中年女子一把拉住了中年男子。
那男子一甩胳膊将女子撞开，红着眼睛来到了陈惜命身边，竟然直接骑在陈惜命身上一拳拳击在陈惜命的胸口。
“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拦着她？为什么？”男子一边重重地打着陈惜命一边不停质问着。
东宫殇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那个中年男子抱了起来。
但是他竟然震惊地发现那男子的力气远远超过了他。
恐怕也是个军人出身啊。
陈惜命躺在地上抹去嘴角的鲜血，苦笑了一声。
“爹爹——”就在这时小陈陈的哭喊声将一切混乱打断。
中年男子停手怔怔地看着跑向陈惜命的小陈陈。
陈惜命起身吐出一口鲜血，抱过哭着的小陈陈，对着那中年男子笑道：“梁大哥，你这身手还是没有减退啊。”
女子也扑到那中年男子身边，一把拉住中年男子说：“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啊？”
中年男子指着陈惜命喊道：“陈惜命啊，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你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啊！”
陈惜命苦笑一声摇头道：“那是她的选择。”
“但是她的选择是错的——”男子怒吼。
陈惜命咬了咬说：“是我没拦住她，是我去晚了，春雪……”说到此处，陈惜命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
小陈陈抱着陈惜命的胳膊哭喊道：“爹，我们走吧，这个大叔是坏人！”
那中年男子低下头，眼中竟然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落寞地招了招手说：“进来吧……”
这个中年男子名叫梁晨，在当年也是一个相当当的人物。
他脸上那道疤痕是在秦陈之战的时候被陈惜命一枪刺的，也正是因为陈惜命这一枪才救了他一命。
梁晨是陈国的旧将，却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
当年陈惜命感念他的忠勇，便故意救了他一命。
后来陈国被灭，梁晨便和妻子隐居在了这里。
而当年的陈滢歌，如今的大秦太子妃春雪，正是由梁晨和他妻子抚养长大的。
梁晨夫妻一生无子，便一直将春雪当做是亲生女儿。
陈惜命将春雪寄养在了梁晨家，为了不改春雪的皇族的姓氏，也为了掩人耳目，梁晨便改名陈梁。
这一次陈惜命来此的目的便是要将东宫殇和他侄子，加上小陈陈一起留在这里。
陈惜命接下啦要去做的事极为危险，他不想带着东宫殇，更无法带着两个孩子。
小陈陈极为不愿意留在此处，他生在西北，更想回到西北，至少那里有胡冰冰。
但是陈惜命知道，一旦这一次自己有什么意外，那么西北便也不安全了，只有留在这里小陈陈才能安心长大。
临走的时候陈惜命又交代了东宫殇一番，让他伺机而动。天下局势将乱，东宫国必然无法独善其身。
到时候自然有机会救出东宫烁。
而如今还能做的就是为东宫烁留下一丝血脉。
陈惜命究竟要去何方？又要去做什么呢？
穆威死在了昊京城，他不能让穆威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让穆威暴尸荒野。
所以他要去昊京城！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成婚前日
时间转眼便已经来到了穆萧萧与秦轲大婚的前一日。
陈惜命那三千雪狼卫带给陈留城的震撼尚未退去，但是陈惜命的离开却只如一颗丢进大江大河的石子一般，并没有在陈留城百姓心中激起太大的涟漪。
至于在其他人心中到底是不是有涟漪激起便不得而知了。
这些日子陈留城几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王爷成婚这是天大的事。
秦轲特意将婚期选得这么急，急到昊京城来不及将喜帖传过来。
实际上昊京城也不会传来喜帖，只会传来对穆萧萧的抓捕文书。
而鬼医言出必行，他真的将老王爷的病完全治好了。
这使得秦轲对鬼医更是礼遇有加，不过鬼医似乎不是很待见秦轲。
或许打心眼里鬼医就觉得这不是一桩良配吧。
但是为了穆萧萧能够对陈惜命死心，鬼医也没有办法了。
秦轲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使得整个陈留城的人都对发生在昊京城的大事闭口不谈。
这就使得穆萧萧至今都没听说穆威的死讯。
这件几乎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却只有她穆萧萧被蒙在鼓里。
陈留王府之中这几日十分热闹，每日都是人声鼎沸，送礼的人几乎踏破了陈留王府的门槛。
谁都想借着这次秦轲大婚好好巴结一下这位新王爷。
王府中，穆萧萧的房间。
穆萧萧在三个俊俏的丫鬟服侍下穿戴好了一身红装。
这套婚服极为精美大气，是陈留城中最好的裁缝们几乎不眠不休五日才赶制好的。
无论是款式还是材质都堪称天下一流。
凤冠霞帔，铜镜中的穆萧萧如天上的红衣仙女降临凡尘，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眉间却带着淡淡的愁思。
一个丫鬟一边帮着穆萧萧整理着衣衫一边说：“王妃真是好福气，能嫁给我家王爷这种如意郎君。”
另一个丫鬟则笑道：“我看是我家王爷好福气才是，到哪里能寻到如王妃这般美丽的人儿啊，何况我们王妃还是连韩芗老神医都甘拜下风的神医。”
另外一个丫鬟也恭维道：“就是，就是，王妃还有三千雪狼卫护着呢。”
一个丫鬟立刻碰了说话的丫鬟一下。
那丫鬟立刻明白过来，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跪在地上惶恐道：“王妃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穆萧萧淡淡一笑挥手说：“没关系，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是。”
三个丫鬟缓缓退去，将房门关好。
穆萧萧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少女待嫁之日原本应该是欣喜的，这是一个女子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刻。
过了明晚，少女为人妇，掀开红盖头的人便是一辈子的依靠了。
但是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装，穆萧萧却不由得落下一滴哀思的眼泪。
泪水滑过脸颊，浸透了刚刚上的胭脂水粉。
那滴泪水最后悬挂在红唇旁，久久不愿离去。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穆萧萧喃喃地念叨着，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诉说还是在询问远去的人。
敲门声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可以进去聊聊吗？”
穆萧萧抹去眼角和嘴角的泪水，深深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听出了来人是谁。
正是那个摧毁了她和陈惜命未来和过往一切美好的人，陆芊芊。
穆萧萧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进来吧。”
门开，陆芊芊缓缓走了进来。
不同于穆萧萧此刻的凤冠霞帔红光满面，陆芊芊却是满脸憔悴。
穆萧萧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说：“坐吧。”
陆芊芊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穆萧萧后赞叹道：“难怪……难怪他们都那么喜欢你，难怪我表哥对你如痴如醉，穿上这身红装，你还真是美艳动人啊。”
穆萧萧点头微笑：“过奖了，你也很漂亮，否则……”
穆萧萧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陆芊芊却是微微一笑接话道：“否则我也不会得到陈惜命是不是？”
穆萧萧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一字不发。
陆芊芊接着说：“可惜啊，可惜他看不见你穿这身红装了，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了他，我能够看出来他对这座城的舍不得。”
“也许在舍不得城中的人吧。”
穆萧萧看向陆芊芊问道：“你是想说他舍不得你吗？”
陆芊芊摇头道：“他怎么会舍不得我呢？我与他不过露水情缘罢了。”
穆萧萧脸色越发冰冷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陆芊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穆萧萧闻言面无表情，但是袖袍中的红色指甲却已经深深刺在手掌上。
“我不敢兴趣。”穆萧萧扭头说。
陆芊芊轻轻冷笑了一声，然后不顾穆萧萧的反对缓缓道：“那晚我表哥宣布要迎娶你，我便去了酒馆喝酒，正巧碰上了陈将军。”
“巧的是……”
砰的一声，穆萧萧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够了！陆芊芊若你今日来是向我炫耀的，我想大可不必，明日我便要嫁给你表哥，你和他的一切和我穆萧萧没有半点关系！”
陆芊芊脸上依然带着微笑问：“真的没有关系吗？那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穆萧萧胸口起伏了两下说：“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你回吧，我累了。”
陆芊芊依然没有起身，而是坐在椅子上说：“我保证，如果今天你不和我聊聊，你一定会后悔的。”
穆萧萧盯着陆芊芊说：“我穆萧萧做事从不后悔！”
陆芊芊却是微微一笑问道：“你就不想知道陈惜命那晚都和我说了什么吗？人说酒后吐真言，他那晚真的喝多了。”
“否则我们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你比我了解那匹冷漠的西北雪狼王，难道你认为他会行那种禽兽之行吗？”
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陆芊芊接着说：“还是说你根本不信任陈惜命，看来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我倒是替陈惜命觉得不值了。”
陆芊芊说完话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穆萧萧眼神微微波动了两下，最后说了一声：“他的酒量我了解，他从没有喝醉过。”
陆芊芊站在门口，转头看向穆萧萧，从穆萧萧的眼神中她已经知道，穆萧萧有所动摇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况那晚我们喝的是女儿香，我想你应该知道女儿香的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去那间酒馆……”
穆萧萧脸色巨变，怔怔地看着陆芊芊。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陈留城中陈惜命曾经住过的那间驿馆门外来了一个人。
雪狼卫已经集体退出了这间驿馆，毕竟他们现在是穆萧萧的士兵，在陈留城名正言顺，有了属于自己的营地。
驿馆显得很冷清，一个恬静的蓝眸少女缓缓走向驿馆中的一处房间。
来人正是第五临舒。
临舒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一个俊俏的姑娘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临舒，半天才开口问道：“临……临舒妹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开门的正是彩雀。
临舒脸上露出了一个恬静如春风般的微笑，然后缓缓递给了彩雀一张纸。
彩雀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深吸了一口气说：“进来聊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真相渐明
穆萧萧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的红烛，那是留给新婚之夜的时候点的，上面画着龙凤呈祥。
两行眼泪顺着穆萧萧的脸庞滑落，在那胭脂之上留下了两行浅浅的痕迹。
犹如是有情人心间的伤痕一般触目惊心。
陆芊芊轻轻叹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他真的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只是我不明白无敌如他这般神一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在感情上如此懦弱。”
穆萧萧眼中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陆芊芊看着穆萧萧说：“我今日与你所说的都是那晚他在酒后与我说过的话，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破坏你和我表哥的婚事，虽然我不希望你们结婚。”
“但我真的替陈惜命觉得委屈，也替你觉得委屈，同时也替我表哥觉得委屈。”
“就如陈惜命放不下你，你放得下陈惜命吗？”
“若你放不下他，又为什么要嫁给秦轲呢？秦轲又做错了什么？”
陆芊芊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了一丝苦涩道：“自我被表哥否定之后，我便明白，感情这东西培养不出来，不爱就是不爱。”
“就算你嫁给了表哥，陈惜命也永远是你心里的锁，是我表哥心里的刺。”
穆萧萧听着陆芊芊的话，没有反驳一句，因为她发现她竟然一句也反驳不了。
陆芊芊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你和陈惜命真的让人觉得可笑，一切都在为对方考虑，考虑来考虑去，却又让对方陷入痛苦之中。”
“世人都说长痛不如短痛，我想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与其对方将来一辈子承受流言蜚语，不如尽早放手，尽早忘却。”
“可是你们却都错了，错在不明白有些短痛刻骨铭心。”
穆萧萧挣扎了良久后颤抖着说：“可是是他不要我的，而且不止一次……”
陆芊芊毫不掩饰地说：“你觉得委屈？他更委屈，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过得不好。”
“穆萧萧，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但是你们都错了，错得荒唐，陈惜命不是你亲叔叔，他和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穆萧萧猛得看向陆芊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陆芊芊的一句话彻底点醒了穆萧萧。
陆芊芊缓缓站起身说：“至于他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让你嫁给秦轲，我不便多说，你去问问秦轲吧？因为你迟早会知道。”
“你什么意思？”穆萧萧疑惑。
陆芊芊说：“言尽于此，剩下的事你自己去问吧。我今天来找你，只是可怜陈惜命那个痴情郎，若不是那日你在校场上对他的态度，我也不会来找你。”
“我只希望日后你和他，还有我表哥秦轲都不后悔。”
“若你听不下去，就当我没来过吧……”
就在陆芊芊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穆萧萧突然说：“可是你和他已经……”
陆芊芊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穆萧萧说：“穆萧萧，有时候我真的替陈惜命不值，连我这个最应该恨他的人都没有选择恨他，而你呢？为什么不相信他。”
“也许那晚他根本就是把我当成了你也说不定……”
说完这句话，陆芊芊惨然一笑，迈步而去。
穆萧萧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想着陆芊芊与她说的一切。
突然，穆萧萧猛得起身向着陈留王府外跑去，甚至没来得及脱下她的凤冠霞帔。
王府里的下人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穆萧萧。
角落处，陆芊芊看着穆萧萧跑出王府，脸上露出了一个说不出滋味的笑。
“陈惜命，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未来如何都不要怪我，我本该恨你的……”
穆萧萧在大街上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穿着那身明天才能曝光的红装，一路向着那间她那晚没有去成功的酒馆而去。
一道蓝色的身影在穆萧萧身后紧紧地跟着，形影不离。
酒馆老板这些日子每天都提心吊胆。
精于世故的他明白，祸从口出也从耳入。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真的会害死人的。
那晚他听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所以他一直在等着有人来找他。
但是几天前那位雪狼将军突然就离开了陈留城，使得酒馆老板大大松了一口气。
此刻，就在酒馆老板正端着一壶女儿香招待客人的时候，门口的光线突然就暗了一下。
酒馆老板下意识就以为是来了客人，一边将酒壶放在桌子上，一边抬头喊：“客官您里边……”
这个“请”字还没有说出口，他便愣在了当场。
不只是他，酒馆里的客人都震惊地看着门口的人。
此刻那不算大的酒馆门口正站着一个绝美的女子，满身红装，凤冠霞帔，若天上仙女下凡尘。
正是穆萧萧。
此刻穆萧萧气喘吁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上的妆容明显已经花了。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难以掩盖她的倾国倾城。
酒馆老板心中暗道：“该来的总要来的。”
挤出一个微笑，酒馆老板赶紧施礼道：“小人见过王妃，王妃来此，当真蓬荜……”
“够了！”穆萧萧打断道：“我还不是王妃！”
“我有事要问你——”
酒馆老板心头一沉，惶恐地笑道：“您尽管问，小人知无不答！”
穆萧萧没有立刻问，而是目光缓缓扫过酒馆里的客人。
这陈留城的人可是没有几人不认得穆萧萧，陈惜命几次三番为穆萧萧造势，早就让穆萧萧全城皆知了。
从当初“命”字旗飘满全城，到最近雪狼卫力压八万精锐。
可以说如今的陈留城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穆萧萧了。
此刻酒馆中的人一看到穆萧萧看过来，立刻明白过来，一个个扔下酒钱便向穆萧萧行礼告辞。
穆萧萧调整情绪，对着众人鞠躬回礼道：“多谢各位。”
待酒馆中就只剩下穆萧萧与酒馆老板两人的时候，穆萧萧终于开口说道：“我想知道关于那晚他们说过的所有话。”
酒馆老板面露为难，明知故问道：“不知王妃……哦，不，不知姑娘您指的是那一晚啊？”
“就是陈惜命将军和王府陆姑娘在此饮酒的那一晚，就是你故意不让我进来的那一晚。”
酒馆老板眼珠转了两转歉意地说：“哎呦姑娘我这年纪大了，那晚他们喝得太晚了，他们说了什么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酒馆老板心道：“无论你问什么，我就是一问三不知，你能把我怎么样？”
“老板，您……”穆萧萧还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道身影跃过穆萧萧身旁，一步来到了酒馆老板身前。
在酒馆老板的惊恐注视下，一并半截的阔剑已经落在了酒馆老板的肩膀上。
那阔剑的剑锋就碰触在酒馆老板的脖子上。
正是穆昰。
“姑娘让你说，你便说！”
穆萧萧还在震惊中，酒馆老板却已经一下跪倒在地，满脸苦涩地哭喊道：“王妃，不，姑娘，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
穆昰面无表情，阔剑已经又进一分，随时可以取下酒馆老板的人头。
里间酒馆老板娘突然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哭喊着：“老头子你就告诉王妃吧，你不说我说！”
“滚回去！你知道什么？会死人的——”
穆昰眼神冰冷，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说，现在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