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九百四十七)为界
“一样,一样。”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你听着现在那种声音还明显吗?”
“明显。”褐手人说,“我听着还是反复的。”
“对,反复扑。”灰手人说,“一次又一次。”
“如果第一次都扑灭了,也不知道后来扑的是什么。”褐手人笑道。
“还是火啊,烧柴烧出来的火。”灰手人道。
“可已经扑灭了啊。”褐手人道。
“所以我才说一次又一次。”灰手人道。
“是不是能自己恢复?”褐手人问。
“你是说火吗?”灰手人问。
“没错。”褐手人道,“火被扑灭后,突然又变成扑灭前的状态,然后在扑,扑灭后,再次变成扑灭前的状态。”
灰手人说道:“对,就是这样一次次的,我听到的也是这样。”
“火扑灭后为什么能自己恢复?”褐手人问。
“这只是你我听出来的啊。”灰手人道。
“我问的就是这个意思。”褐手人道,“我好奇为什么你我听出来的都是火灭后自己恢复成扑灭前的状态。”
“这是他腹部的声音,会不会是要告诉你我什么?”灰手人笑着问。
“要真是这样,他腹部都成了有意识的了。”褐手人笑着回答。
灰手人道:“那就说你我能从他腹部的声音里听出什么吧。”
褐手人说:“无凭当然知道你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听出来了什么?”灰手人问。
“跟你听出来的差不多。”褐手人道。
“两个字?”灰手人问。
“对。”褐手人说。
“第一个字是‘重’吗?”灰手人问。
“是啊。”褐手人说,“第二个字是‘复’吗?”
“对。”灰手人道,“就是‘重复’。”
褐手人说道:“从那火扑灭后恢复成扑灭前的状态,再次被扑灭,然后再次恢复成扑灭前的状态,这就是重复啊。这给我们什么启示?”
灰手人说道:“我们此刻做一些事就是在重复啊。莫非我们要了解那扑灭火的声音是怎样结束的?”
褐手人道:“要是结束的话,也可能是戛然而止。”
灰手人说:“你说这话让我想到了我的结局。”
“你想多了。”褐手人说。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灰手人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是啊,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想到了。确实是我想多了,但也已经那么想了。”
褐手人道:“不要往那方面想了。”
灰手人说:“戛然而止也未必就不好吧。”
褐手人道:“然后呢?”
“还有然后吗?”灰手人问。
“停留在什么时刻?”褐手人问。
“不知道。”灰手人说道,“比如,与你开玩笑的时刻。”
褐手人道:“你这话让我感到每一个玩笑都如此珍贵。”
灰手人说:“跟你一起开玩笑本来就珍贵啊。”
褐手人说道:“早知道以前就多开些玩笑了。”
“以前?”灰手人道,“什么时候啊?以什么为界的‘以前’?”
“没法早知道,所以也没什么能开玩笑的以前可言。”褐手人问。
(五千九百四十八)和泥
灰手人说:“你听。”
“又发生变化了。”褐手人道。
“水不再扑火了?”灰手人问。
“我听到的是。”褐手人说。
“你听到的是什么?”灰手人问道。
“大概就是和泥的声音。”褐手人道。
“我就跟能看到那泥的颜色一般。”灰手人道。
褐手人说:“我也是啊。”
“你想象的泥是什么颜色的?”灰手人问。
“是黑色的。”褐手人道。
“我想的也是。”灰手人说。
褐手人又说:“那泥还很稠。”
灰手人道:“特别粘稠。”
“你觉得像是什么在和泥?”褐手人问。
“柴火棒。”灰手人说。
“我跟你感觉一模一样。”褐手人道,“我还觉得奇怪。”
“为什么?”灰手人问。
“因为之前柴都被烧了啊。”褐手人笑道。
“你还把之前的跟后来的联系起来了。”灰手人道。
“是啊,不可能不联系起来呀。”褐手人说。
灰手人又说:“这么想也是啊,既然柴都被烧了,哪里来的和泥的柴火棒?主要是我感觉那柴火棒还很结实。”
褐手人道:“对,你这感觉跟我的也一样。”
“而且好像还是那种刚刚噼的柴。”灰手人道,“没放多久的,劲很大。”
褐手人笑道:“若不是那种结实的柴火棒,恐怕也无法搅动那么粘稠的黑泥啊。”
灰手人说:“现在听着那种声音,好像搅动得越来越快。”
褐手人说:“对,不知道最快能快到什么程度。”
灰手人道:“我觉得一会儿可能我们就听不到这种声音了。”
“又是你的表层感觉吗?”褐手人道,“还是深层感觉?”
“是表层感觉。”灰手人说。
“多长时间之后?”褐手人问道。
灰手人道:“这我目前还真答不出来。”
褐手人又说:“会不会一会儿就来感觉了?”
“说不定一会儿先来感觉的是你啊。”灰手人笑道。
“你看我这样的,像能来感觉的吗?”褐手人问。
“像。”灰手人笑着说。
“行。”褐手人道,“你说像就像吧,我也没办法。”
灰手人又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大声做什么?”褐手人问。
“你终于不说我又陷入什么了。”灰手人道。
“我不说,也不代表你没陷。”褐手人笑道。
“你在里面就是在里面。”灰手人说道。
褐手人又说:“行,我在里面,挺好。”
“你这么回答真的合适吗?”灰手人问。
“合适啊。”褐手人笑道,“反正你也在里面,当然挺好。”
“你不觉得你又说回刚才的话题了吗?”灰手人问。
“觉得啊。”褐手人道,“反正你我就是这么重复来重复去的。”
“重复……”灰手人道。
“又想起刚才了,是不是?”褐手人问。
“是啊。”灰手人说,“刚才我们说过的,从那火扑灭后恢复成扑灭前的状态,再次被扑灭,然后再次恢复成扑灭前的状态,就是重复。”
褐手人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别的。”
(五千九百四十九)汲取
灰手人说:“什么?”
“打破。”褐手人道。
“打破重复的状态吗?”灰手人问。
“对。”褐手人说。
灰手人又说道:“火扑灭后恢复成扑灭前的状态,再次被扑灭,再次恢复成扑灭前的状态,这样的重复是如何停止的?为什么变成了和泥?这明明都是我听出来的而已,我这么问似乎显得没多少道理。”
褐手人说道:“这种地方,这种环境下,没道理的事有时候就显得有道理了。”
“你这么说就是因为你陷在了某种模式里。”灰手人道。
“这也算陷?”褐手人问道,“我陷在了什么模式里啊?”
灰手人说:“就是明明没道理的事,就因为我问了,你就说有道理啊。”
褐手人道:“这你都听出来了?我都没提到你啊。”
“听出来了。”灰手人道,“而且听得很明白。”
“它停止重复或许就是突然一下的事?”褐手人问。
“有可能。”灰手人道。
“那我们呢?”褐手人问。
“你想说我们能从中汲取些什么吗?”灰手人问。
“是这个意思。”褐手人道。
“我们也突然就不重复了?”灰手人问道。
“怎么做到?”褐手人问。
“我们现在还在重复,似乎很难控制重复。”灰手人道。
“其实水扑火这种重复是不是也很难控制啊?”褐手人问。
“这都无迹可寻的事,怎么算难控制?”灰手人问。
褐手人又说:“就是觉得重复想停不容易,就是难控制啊。”
灰手人道:“会不会只是你我两个人想象出来的?”
“刚才的感觉都那么明显了,应该不是想象那么简单吧?”褐手人问。
“也是啊。”灰手人说道,“你这么说有道理。”
褐手人又说:“那刚才的情况是不是可以说难控制?”
“似乎是可以的。”灰手人道。
褐手人问:“硬要从看起来没什么道理可言的事物中汲取些什么,那就仔细想吧。”
“硬要?”灰手人笑着问。
“是啊。”褐手人道,“现在这情况,其实我的心态就是硬要的心态。”
“不瞒你说,我也是。”灰手人道。
“那你刚才笑得那么明显干什么?”褐手人问。
“就是因为听你说‘硬要’的时候,就知道你说中我的情况了。”灰手人说道。
“我说的是我自己啊。”褐手人道。
“你我情况一致啊。”灰手人说,“那我们接下来就尽情想象吧,说不定这种想象过后我们就明白了什么呢。”
“什么能变成那样的黑泥呢?”褐手人问。
“黑泥本身就存在吧。”灰手人道。
“我也觉得本身就存在。”褐手人道,“可之前只知道水浇灭火,还真没觉得黑泥存在。”
灰手人说道:“这是不是可以想成在强调,强调没注意到的事物不代表不存在?”
“应该可以这么认为吧。”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那柴火棒呢?哪里来的,之前存在吗?没烧完吗?”
“我刚才也想到了这个,但又感觉不是。”褐手人回答。
(五千九百五十)成灰
灰手人说:“感觉不是?”
“对。”褐手人道,“之前还觉得可能那柴火棒是之前已经烧了的再次成型的。”
“奇怪的是,我也有这种想法。”灰手人道。
“反正以前在外面,我是没听说过已经烧了的柴火棒再次成型的。”褐手人道。
“我觉得特别奇怪的一点是,我印象里,已经烧了的柴火棒都成灰了。”灰手人道。
“你也想到成灰了?”褐手人说。
“你也一样吗?”灰手人问。
“是啊。”褐手人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以前我见过的柴火棒有那种烧过之后并没成灰的。”
“我也是啊,并不是每次烧完之后就会成灰。”灰手人说,“以前有一次我看到的柴,烧完之后变成了全黑的,有一部分只要不碰,就不会碎成灰,另一部分,可能是因为没烧透的原因,就算碰了也成不了灰。”
“我也见过差不多的。”褐手人说,“但是,就算不碰也成不了灰的那种,它也不可能跟新砍的柴火棒一样坚硬。”
灰手人道:“的确如此啊,不会像新砍的柴火棒一样坚硬,所以这次我起初感觉能用来搅泥的柴火棒就像是新的,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那柴火棒是之前已经烧了的再次成型的。”
“这会不会又是什么启示?”褐手人问。
“你跟我此前的感觉如果差不多的话,很可能就是启示了。”灰手人说。
褐手人又说:“就当成是启示也不错,只是,到底是哪方面的启示呢?”
灰手人道:“会不会就是告诉我们,哪怕是之前已经烧成了灰,也有可能再次成型?”
“有可能。”褐手人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更深层的启示会是什么呢?”
灰手人问:“会不会就是跟你和我有关的?”
“我们?”褐手人想了想问道。
灰手人笑道:“会不会是一种对我们有利的启示?”
“你是不是想到重生了?”褐手人问。
“是的。”灰手人道,“而且是另一种重生。”
褐手人说:“另一种?”
“就像柴火棒一样,以一种我们根本意想不到的方式重生?”灰手人问。
“但是提到‘重生’,我还是有些不大好的印象。”褐手人道。
“有才自然啊。”灰手人说。
“的确是。”褐手人说道,“以前所言的重生都是建立在什么前提下的啊?”
“当然是……”灰手人道。
“你连说都不愿意说出来。”褐手人道。
灰手人“嗯”了一声。
褐手人又说:“可我们刚才认为自己可能将要面临那种境地吧?”
灰手人笑着问道:“现在不认为了吗?”
褐手人道:“你这话就是你笑着问出来的啊。”
“笑着问出来又能证明什么?”灰手人问。
“证明说出话的那一刻你似乎没那么担心。”褐手人道。
灰手人又说:“这你说的倒是对。但这足以代表我现在不认为了吗?”
褐手人笑着说道:“这就是你知道的了。”
(五千九百五十一)问天
“你也是笑着说的。”灰手人道。
褐手人问:“笑着说怎样?”
灰手人说道:“你刚才说我笑着问代表什么,我现在想的就是你刚才想的。”
褐手人又说:“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说话那一刻似乎没那么担心吗?”
“是啊。”灰手人道,“刚才我是这样,现在你是这样。”
“那你说,如果不是之前想到的那种方式,我们又能如何重生啊?”褐手人问。
“会不会跟我们不是普通人有关系啊?”灰手人问。
“我们不是普通人,所以我们不会真正消失?”褐手人问。
“这只是我想到的。”灰手人笑道。
“希望有这种可能啊。”褐手人道。
“只是直到此刻,我都不知道你我的真实身份。”灰手人道。
“我也很想知道。”褐手人说。
灰手人道:“有什么办法知道吗?”
“问。”褐手人道。
“问谁?”灰手人问。
“不清楚啊。”褐手人道,“要不然,问天吧?”
“问天,天会回答吗?”灰手人问。
“可能不一定会。”褐手人笑道。
“你怎么知道不一定会?”灰手人问道。
“我说不一定,还不行吗?”褐手人道,“我又没说肯定不会。”
灰手人说:“反正你没说绝对了,是吧?”
“对呀。”褐手人道,“我没说绝对了,一来我不至于产生不那么舒服的感觉,二来事实确实应该就是我说的这样啊。”
“我好像都没法否认。”灰手人笑道。
“为什么要否认?”褐手人说,“本来就挺有道理的。”
灰手人道:“你是怎么想起问天来的?”
褐手人问:“怎么了,你觉得好笑吗?”
灰手人笑道:“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觉得好笑。”
“那你笑着说。”褐手人道。
“啊,我笑着说就说明我觉得好笑吗?”灰手人问道。
“有点这个意思吧?”褐手人问。
“哪里有?”灰手人问。
“既然你说没有,那我就当没有吧。”褐手人道。
“那就对了。”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道:“你又笑。”
“挺好吧?”灰手人问。
“当然好了。”褐手人道,“以前想听到你如此频繁的笑声还不容易呢,现在能听到真不错。”
灰手人又说:“既然如此,那我可要笑更多次了。”
褐手人道:“笑更多次肯定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是不是每次都是觉得我好笑。”
灰手人道:“每次都觉得你好笑?哈哈!”
褐手人说:“你看,你这就来了。”
“我来什么了?”灰手人道。
“你‘哈哈’什么啊?”褐手人问。
“就哈哈这话啊。”灰手人道。
“哪话啊?”褐手人问。
“就是刚才你问的是不是每次都是觉得你好笑那话啊。”灰手人说。
褐手人道:“这好笑?”
“还行。”灰手人道,“有点好笑。”
“怎么个好笑法?”褐手人道,“你给我细说说。”
灰手人说道:“好笑就好笑在你说了‘每次’啊。”
“我说‘每次’就好笑啊?”褐手人问。
(五千九百五十二)扇翅
灰手人说:“你想啊,怎么可能每次都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太奇怪了?”
“所以,你是在笑你自己?”褐手人问。
“是啊,但笑的是你说的那种条件下的我自己。”灰手人道,“当然,那种条件本来就很难有。”
褐手人又说:“就当我刚才说话不严谨,还不行吗?”
灰手人又笑出了声。
“怎么了?”褐手人问道。
灰手人说:“就是反差啊。”
“什么反差啊,你笑成了这样?”褐手人问。
灰手人又说:“就是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的反差啊。”
“又跟以前比。”褐手人道,“又是‘化纳之后的以前’。”
“我倒是想拿‘化纳之前的以前’比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清晰地看到你在‘化纳之前的以前’是什么样子?”灰手人说。
“我怎么能告诉你啊?”褐手人问。
“听你这话,就好像你知道,却不想告诉我一样。”灰手人笑道。
“好像是挺像这个意思的,但实际上我没这个意思。”褐手人说道。
“你怎么如此正经地说啊?”灰手人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啊。”褐手人说。
灰手人说:“你有没有发觉那和泥的声音变小了?”
“发觉了,还挺明显的。”褐手人道。
灰手人又说:“而且声音也太密集了,就是搅得太快了那种感觉。”
“没错。”褐手人说,“太快了。”
灰手人道:“现在我听着有点像蜜蜂扇翅的声音。”
褐手人说:“我听着也像,可是如果真是和泥,怎么也不该像蜜蜂扇翅声吧?”
“好歹也要像马蜂扇翅啊。”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又说:“你又开玩笑。像马蜂扇翅也不是应该的吧?”
“那像什么扇翅?”灰手人问。
“为什么一定要说像什么扇翅?”褐手人笑着问道。
“因为我听着就像扇翅的声音啊。”灰手人说道。
褐手人说:“就因为你刚才听到的像扇翅的声音,接下来你就必须还说成扇翅的声音啊?”
“这就叫习惯吧。”灰手人笑道。
“我们到了这个时候还讲习惯?”褐手人笑着问。
“我们需要突破。”灰手人说。
褐手人道:“是啊,那你还不赶紧突破一下。”
“怎么突破?”灰手人问。
“我在开玩笑啊,只是让你说成别的方面的声音。”褐手人道。
灰手人又说:“这也算突破啊?”
“都说了是开玩笑,还问。”褐手人说。
“那你突破一下吧。”灰手人道。
“你想不出来吗?”褐手人问。
“谁说我想不出来?我就是让你突破啊,把突破的机会给你。”灰手人笑道。
“又不是只有一次机会,又不是你用了我就不能用了。”褐手人说,“我们明明可以都突破一下啊。”
“可以,当然也可以都不突破。”灰手人说。
“我一让你说,你就打算不说了,是吧?”褐手人问。
“也没打算。”灰手人道,“看你说不说了。”
(五千九百五十三)梦外
褐手人说:“那我就不说了。”
灰手人笑道:“挺好玩。”
褐手人说道:“那声音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你很希望它停止吗?”灰手人问。
“那倒也没有。”褐手人道。
“我还以为你听得不耐烦了。”灰手人道。
“这有什么好不耐烦的?”褐手人说,“以前我们听到的比这个烦多了的是不是多的是?”
灰手人说道:“这要说起来,可就太多了。”
褐手人故意问道:“多到什么程度啊?”
“不计其数啊。”灰手人说,“我觉得啊。你呢?你认为呢?”
“跟你想的一样啊。”褐手人道,“就是不计其数。”
“那我们以前是怎样过来的?”灰手人问。
“就那么过来的啊。”褐手人道,“忍呗。”
“怎么忍的?”灰手人问。
“你成心,是吧?”褐手人问。
“我成心怎样了?”灰手人故意问道。
褐手人说:“成心让我回忆那些。”
“你喜不喜欢回忆?”灰手人问。
“那要看回忆些什么了。”褐手人道。
“你愿意回忆什么?”灰手人问。
“当然是美好的。”褐手人说。
灰手人道:“比如呢?”
“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举不出例子来。”褐手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
“你想啊。”褐手人说。
“什么意思?”灰手人问。
“你明明懂,又问。”褐手人说道。
“我确实懂。”灰手人道。
“那我还说吗?”褐手人问。
“说。”灰手人道,“你愿意吗?”
“愿意啊。”褐手人道。
“这你又愿意了。”灰手人笑着说。
“当然。”褐手人道。
“说吧。”灰手人道。
“以前我们经常那么忍,我现在想到的很多也是我忍耐的经历。”褐手人说,“忍耐的经历对我来说不是美好的啊。”
“那你说美好的啊。”灰手人道。
“你还成心。”褐手人笑道。
灰手人说道:“一点美好的都没有吗?”
“很容易想起来吗?”褐手人道,“要不,你说点美好的?”
灰手人笑道:“也行。”
“你光说行,就是不说具体的。”褐手人道。
“还没说啊。”灰手人说道。
“你现在说。”褐手人道,“愿意吧?”
“愿意啊。”灰手人笑道。
“说。”褐手人道。
“有一次,我做了一个梦……”灰手人道。
灰手人的话还没说完,褐手人就打断了,笑道:“行了,我懂了。”
“我还没说是什么梦。”灰手人道。
“你这都说上梦了,什么意思我还不明白吗?”褐手人问。
灰手人哈哈大笑,道:“正好,我并不想继续说。”
“是吗?”褐手人问。
“真的,因为那个梦我记得并不算多清楚。”灰手人道,“如果我继续说吧,还得细想,但也懒得想。”
“不是觉得美好吗?”褐手人道,“也懒得想?”
灰手人说:“梦里是美好的,反衬得梦外更差劲啊。”
褐手人说:“其实刚才你让我说的时候,我也想到了梦。”
(五千九百五十四)优先
灰手人道:“真的假的啊?”
“我能说假的吗?”褐手人问道。
“不能。”灰手人笑道。
“你怎么知道不能?”褐手人问。
“我觉得啊,觉得不能就是不能。”灰手人道。
“就是真的。”褐手人说,“为什么你我都能想到梦?”
“可能就是你我对以前美好的印象都停留在梦那里?”灰手人问。
“现实里没有吗?”褐手人问。
灰手人道:“不能把话说绝对了啊,不然又该不舒服了。”
“所以?”褐手人问。
“所以现实里有。”灰手人道。
“那我们刚才为什么没想到?”褐手人问。
“因为梦境优先了。”灰手人说道。
“梦境优先是因为什么?”褐手人故意问。
“你以为我会说因为现实里没有吗?”灰手人问。
褐手人“嗯?”了一声。
“是不是?”灰手人追问。
“那倒不是。”褐手人道,“只能说,现实里给我们的印象不如梦境里的深?是这样吗?”
灰手人道:“我又想到刚才说过的话题了。”
“什么?”褐手人问。
“关于工具的。”灰手人道。
“怎讲?”褐手人又问。
“那时候我是工具啊。”灰手人道,“一个工具,谈什么美好?”
褐手人说:“那时我也是工具。工具的美好在于什么?”
“要是从细小的事上来说,作为工具的我们也是有美好经历的。”灰手人道,“但是,总的来说,工具似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美好吧?”
褐手人说道:“真正意义?”
“是啊。”灰手人道,“我又不能说绝对了,不能说作为工具存在的我们就没经历过美好啊。”
“我理解你不能说绝对了。”褐手人道,“但是,你强调真正意义,就说明还有非真正意义上的美好了。”
灰手人道:“是啊。就是所谓的美好。”
说到此处,想了想,顿了顿之后,灰手人又继续说道:“也不能说那种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好。”
“你想说什么?”褐手人问。
“这要看对谁来说了。”灰手人道,“对工具自身来说,那确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好,但是对使用工具的人来说,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好吧?”
褐手人“嗯”了一声。
灰手人继续说:“我就不说工具的美好了,只说工具所谓的美好,可以吧?”
“说。”褐手人道。
“工具所谓的美好,就是使用工具者的美好。”灰手人说道。
褐手人说:“你说的就是那谁了?”
“是,不然还有谁?”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说道:“但是,那所谓的美好,会被感受到吗?”
“你是说用主?”灰手人问。
“是啊。”褐手人道,“对我这种工具,用主似乎是很难满意的,连满意都不算的话,还能算美好吗?”
“他对我这个工具也是很难满意的。”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道:“那就感受不到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当然是这个意思了。”灰手人道,“你一听就明白。”
(五千九百五十五)门槛
“他感受不到,那是他的事。”褐手人笑道。
“你现在说这个的时候也能笑出来。”灰手人说。
“你不是也能吗?”褐手人问。
“是啊,我们现在好像都不在乎这些了。”灰手人道。
“以前其实也没那么在乎,是不是?”褐手人问。
“是,但不一样。”灰手人笑道。
“你能不能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褐手人笑着说。
“能啊,以前蒙在鼓里啊。”灰手人道。
“什么都不知道?”褐手人问。
“对。”灰手人说,“肯定不像现在能想这么多啊。”
“你我活泼起来了,也清醒起来了。”褐手人道。
“活泼与清醒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灰手人道,“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
褐手人又说:“我也有兴趣,但兴趣仅在二者的联系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明白,你的兴趣不包含我刚才说的‘必然’两个字。”灰手人道,“我猜是这样的。”
“是啊。”褐手人道。
“也就是说,你不认为二者有必然联系?”灰手人问。
褐手人笑道:“应该算是不认为吧,就算我认为,像‘必然’联系这种话,你我也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说吧?”
“哦,也是,如果说出了‘必然’,就会没那么舒服,是吧?”灰手人问。
“是。”褐手人道,“但如果不会没那么舒服,你会怎么想?”
“我跟你想法一样。”灰手人说。
“原来你也认为二者没有必然联系?”褐手人问。
“只能说,算是不认为。”灰手人道。
“明白。”褐手人道,“你又怕说绝对了。”
灰手人笑道:“但我还是认为有一定联系的。”
“你说说,是哪方面的联系。”褐手人道。
“大概就是,在某些情况下,人越清醒,越容易活泼吧?”灰手人说。
“差不多。”褐手人道。
“你同意?”灰手人问。
“不是同意,而是我就是这样想的。”褐手人说。
灰手人又说:“你能说细些吗?”
“当然能啊。”褐手人道,“就拿我自己举例吧,以前我不清醒,就是个没什么情绪的为那谁做事的工具,在那种情况下,我只会遵守那谁的要求做事,整体上很压抑,也不表现出太多情绪,连太多情绪都不敢表现出来,又如何活泼?那时的我就是拘谨的,拘谨的工具,甚至可以说是古板的。”
灰手人道:“要说古板,其实我也是,我不清醒,一个工具,压抑的工具。”
“是压抑带来古板吗?”褐手人问。
“我只能说有关系。”灰手人说,“如果人能活泼起来,起码不至于压抑吧?”
“要真正活泼起来。”褐手人说道。
“对,我说的就是真正活泼起来,而不是内心古板拘谨,但表现得活泼。”灰手人道。
“看来活泼也是有门槛的啊。”褐手人说。
“那门槛似乎还没那么容易跨过啊。”灰手人笑道,“尤其是对我以前这种工具来说。”
(五千九百五十六)留疤
褐手人道:“跨过活泼的门槛,需要合适的条件吧?”
“是啊。”灰手人说,“工具如何跨过门槛?”
“工具啊……”褐手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工具跨过门槛太容易了。”
“听你的笑声,就知道你没正经回答我的问题。”灰手人笑着说道。
褐手人道:“那你这次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灰手人说:“知道啊。”
“什么?”褐手人问。
“我逗你玩呢。”灰手人笑道。
“这么逗我啊?”褐手人问,“你居然不知道就说知道。”
“哈哈,我都承认是逗你玩呢啊。”灰手人道,“多诚实啊。”
“之前你说‘知道’也算诚实吗?”褐手人问。
“这不是话没说完呢嘛。”灰手人道。
“什么时候说完啊?”褐手人问。
“刚才就已经说完了啊。”灰手人说。
“那句截止啊?”褐手人问道。
“就那句‘我逗你玩呢’啊。”灰手人说。
褐手人又说:“那你中间不连起来。”
“什么跟什么中间啊?”灰手人笑着问。
“就是两句话中间啊。”褐手人道。
“哪两句?”灰手人问。
“这次是明知故问了吧?”褐手人又问。
灰手人“嗯”了一声。
“算了,我说出来吧。”褐手人道。
灰手人笑道:“说。”
“你倒是爽快,一个‘说’字真简单啊。”褐手人道。
“你想听两个字吗?”灰手人问。
“两个字可以啊。”褐手人道,“如果是两个字,会不会是‘不说’啊?会不会我就不需要说了?”
灰手人笑道:“没那么容易。”
“嗯?”褐手人道,“你说两个字,我还要继续说啊?”
“谁告诉你说两个字时,我前一个字就是要否定后一个字的啊。”灰手人笑着说道。
“我知道有各种可能啊。”褐手人道,“你可以说‘不说’,也可以说‘快说’啊,都行,是吧?”
灰手人说道:“连这你都知道?”
褐手人道:“是啊。”
灰手人说:“我想的已经被你说出来了。”
“就那个‘快说’吗?”褐手人问。
“也不新鲜,是吧?”灰手人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快说了。”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你听这两个字没想起点什么来吗?”
褐手人笑道:“想起来了。”
“跟谁有关的?”灰手人说。
“那谁。”褐手人道。
“果然是啊。”灰手人又笑出了声。
褐手人道:“害怕吗?”
“应该算是‘后怕’吧。”灰手人说。
“都过了那么久,还这样?”褐手人问。
“那已经是烙印了。”灰手人道。
“留疤了?”褐手人问。
“是啊。”灰手人说,“疤痕是洗不掉的。”
“用点药啊。”褐手人笑道。
“你没疤痕吗?”灰手人道,“那方面的。”
“怎么会没有!”褐手人说。
“那你怎么不给自己用点药。”灰手人说。
“我不知道用什么药啊。”褐手人道。
“但你相信世间一定有这样的药,对吗?”灰手人问。
(五千九百五十七)没消
灰手人道:“我懂了,又是因为如果说绝对了会没那么舒服,是吧?”
褐手人说:“算是。另一方面,就算没这个限制,我大概也不认为世间一定有这样的药。”
“为什么?”灰手人问。
褐手人笑道:“我总觉得有些事情,留下的痕迹是抹不去的。当然,我不是说全部。我觉得多多少少有些疤痕是无法去掉的。”
灰手人道:“比如呢?”
“这还用我举例子吗?”褐手人问,“刚才我们是怎么谈起这件事的?”
灰手人道:“就是提到‘快说’啊。”
“那不就行了。”褐手人道。
“怎么行了?”灰手人道。
“能说明问题啊。”褐手人说,“你又在明知故问,多少次了?”
灰手人坏笑道:“你不是也有很多次。”
“搞得你我又在故意拖延时间一样。”褐手人笑道。
灰手人道:“不管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褐手人说:“什么叫也差不多了啊?”
灰手人说:“不管是不是,用主都会认为是吧?”
褐手人道:“那大概就是吧。”
灰手人又说:“你不害怕?”
“刚才都提起后怕这回事了。”褐手人说,“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什么意思?”灰手人问。
“后怕的那件事比现在害怕的这件事更可怕吧?”褐手人问。
“你会这样认为?”灰手人问。
“很奇怪吗?”褐手人问。
“奇怪,但我也算理解。”灰手人道。
“你是怎么理解的?”褐手人又问。
“大概就是,现在无畏了呗,但想起以前那件事,心里依然会怕,说白了,就是那疤痕没消啊。”灰手人说。
“那次他的表情太吓人了。”褐手人说道。
“是啊,对你我两人连说了两遍‘快说!’,那口气不得了。”灰手人笑道。
“你居然是笑着说出这话的,还叫后怕吗?”褐手人道。
“我笑不影响我后怕啊。”灰手人说道。
“带着疤痕还能笑成这样,也就是你我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到的吧?”褐手人问。
“反正我觉得正常环境下是做不出来的。”灰手人又说。
褐手人道:“那次的事,你我都不敢说啊。”
“对,同时对你我说‘快说!’,第一次的时候,你我互相看对方,等着对方说,是不是这样?”灰手人道,“反正当时我是在等着你说的。”
“我也是在等着你说啊。”褐手人道,“谁知道你不说。”
“那一刻我觉得就是谁先说谁倒霉。”灰手人说。
“那谁在气头上。”褐手人说。
“那谁好像没少在气头上啊。”灰手人道。
“而且多次是莫名其妙就在气头上了。”褐手人说。
“然后对着你我发泄。”灰手人说道。
“你我不是工具吗?”褐手人道。
“所以正常?”灰手人笑着问。
“不是说正常。”褐手人说,“反正是用主的工具,用主就对工具发脾气了。”
灰手人说道:“我是忘不了了。”
“接下来的惩罚也令人恐惧啊。”褐手人笑道。
(五千九百五十八)野性
褐手人又说:“那水可真冷。”
“至今难忘。”灰手人道,“差点被冻死。”
褐手人说道:“后来就是快结冰了吧。”
“感觉是这样的。”灰手人道,“那谁居然用法术。”
“惩罚你我还这样,也不怕浪费功力。”褐手人道。
“其实他不算浪费。”灰手人说。
“怎么说?”褐手人问。
灰手人道:“我了解到一件事。”
“说。”褐手人道。
“用主当时其实是在你我身上试法术。”灰手人道。
“为什么要用你我试?”褐手人问。
“不然他找谁试?”灰手人问,“那个时候,那种情况下……”
“明白了。”褐手人又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试法术?”
“我无意中发现的。”灰手人道。
“在哪里?”褐手人问。
“他房间里。”灰手人说。
“你单独去找他了?”褐手人问。
“没有。”灰手人说道,“我正好路过那附近,听到了里面有动静,奇怪,就随便看了一眼。”
褐手人又说:“他没注意到?”
“应该是没有吧。”灰手人道。
“要是注意到了,不会找你麻烦?”褐手人问。
“哈哈哈!”灰手人大笑道,“你居然会说‘找你麻烦’了!”
“怎么了?”褐手人问。
“要是以前,你会说‘惩罚’吧?”灰手人问道。
“对。”褐手人道,“但现在回想起来,以前你我所受的一些惩罚都是没道理的,那不就是他找咱们麻烦吗?”
灰手人说:“你真敢说。”
“好像你不敢说似的。”褐手人道,“都到这样的时刻了,怕什么?”
“你野性出来了吧?”灰手人问。
“野性?”褐手人道,“听着耳熟。”
“不就是想到了那谁吗?”灰手人问道。
“是啊。”褐手人说,“那谁那次让我们对付别人的时候,嫌我们缺乏野性。”
“他倒是挺有野性的。”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道:“你看,你也真敢说。”
“这话有什么不敢说的?”灰手人道,“又没说错。”
“你在讽刺他啊,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褐手人道。
灰手人哈哈大笑。
褐手人道:“那我就继续散发我的野性。”
灰手人道:“你小心说出点什么过分的,瞬间一切都变了。”
“现在还怕那些?”褐手人问。
“你怎么突然什么都不担心了似的?”灰手人问。
“也不是一切都不担心了,只是这段时间好像勇气十足。”褐手人说道,“还没收完刚才那事呢,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动静,看到了什么?”
灰手人道:“听到了里面有水声,看到了他在做一些动作。”
褐手人笑道:“你就是因为听到水声才看的?”
“对。”灰手人说,“我就是奇怪,那水声太大了。”
褐手人道:“你看到他做什么动作了?”
“就是惩罚你我之前使用法术时用的前几个动作。”灰手人说道。
“明白了。”褐手人说,“还发现了什么吗?”
“还听见他自言自语了。”灰手人道。
(五千九百五十九)自讨
褐手人道:“他说什么?”
“就是在惩罚我们时说的话。”灰手人道。
“我都不记得说的什么话了。”褐手人说道。
“我也不记得。”灰手人说,“毕竟过了很久了,但当时我听到他房间里的动静后还是有点印象的,然后他在惩罚你我的时候一说话,我就知道是当时他在房间里说过的。”
褐手人道:“会是跟法术有关的咒语吗?”
“有可能吧,但里面有掺杂着话。”灰手人说,“我现在怎么记不清楚了?我也很奇怪。”
褐手人又说:“该不会是你的记忆被清除了吧?”
“你这说得吓人了。”灰手人道。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令你害怕吗?”褐手人问。
灰手人笑道:“就是想着你说的这种情况啊。”
褐手人说:“想着就害怕?”
“哎呀,你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灰手人道。
褐手人笑道:“什么意思?”
“你就是故意的。”灰手人说,“我早看出来了。”
“是吧?”褐手人道,“那就是你还害怕了?”
灰手人道:“你看,你看!又来了!我只是说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一种吓人的情况,至于有没有吓到我,那是另一回事啊。”
“你这么着急解释干什么?”褐手人笑道。
“这话你听着不吓人?”灰手人问。
“你还记得?”褐手人问。
“当然记得!”灰手人道,“你现在就特意给我找那些吓人的说呢吧?”
“有什么可吓人的?”褐手人问。
“又明知故问,几次了?”灰手人问。
“没数。”褐手人道。
“数也数不过来了,是不是?”灰手人问。
褐手人笑道:“你说说,怎么害怕了。”
“你明知故问,还让我说。”灰手人道。
“你不也这样过?”褐手人问。
灰手人又说:“是了。”
褐手人道:“那你老老实实回答吧。”
“行。”灰手人道。
“怎么突然这样了?”褐手人笑着问。
灰手人笑道:“当然是此刻想这样,就这样了。”
褐手人说道:“大胆!”
“你看,你又故意说这种吓人的话了。”灰手人笑道。
“我都集中起来说,你是不是都快没感觉了?”褐手人问。
“怎么没感觉?”灰手人问道,“是不是我又要说到疤痕这种东西了?”
“也可以说一说啊。”褐手人道。
“那我先说什么好?”灰手人问。
“先说刚才我说‘你这么着急解释干什么?’之后,你为什么觉得吓人吧。”褐手人说。
“好。”灰手人笑道,“因为这就是那谁以前的原话啊,还是当时你我同时说的。”
褐手人道:“结果谁也不敢解释,对不对?”
灰手人说道:“是啊,当时我希望你解释。”
“我也希望你解释。”褐手人道。
“可是我心里知道谁在那谁说完那句话之后还敢解释,那就是自讨苦吃啊。”灰手人道。
“所以你就没立刻解释啊。”褐手人笑道。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灰手人问道。
(五千九百六十)大吼
褐手人说:“当时也是那么想的啊。”
“跟我一样?”灰手人笑着问道。
“对呀。”褐手人道。
“结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灰手人道。
“就那么看着,结果接下来又被那谁说了。”褐手人道。
“反正你我怎么做都不对呗。”灰手人说。
“他可真难伺候啊。”褐手人道,“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
灰手人哈哈大笑。
“你又笑什么?”褐手人问。
“我笑此刻这种感觉。”灰手人道。
“就这么开心?”褐手人问。
“当然开心了。”灰手人说,“我们以前哪里有这样的胆量这么说他啊!”
“此刻为什么有?”褐手人问。
“你自己知道啊。”灰手人道。
“因为环境吗?”褐手人问。
“也不止吧。”灰手人说。
“还有什么?”褐手人问。
“可能涉及勇气吧。”灰手人说道。
褐手人道:“可是勇气这东西似乎也是需要前提的。”
“什么前提?”灰手人问。
“清醒啊。”褐手人说。
“对。”灰手人道,“这话题怎么又这样转回来了?”
“转回来也正常啊。”褐手人道,“你我在这种环境下不就是转来转去吗?”
“没错。”灰手人笑道。
“你还记得那次接下来发生什么了吗?”褐手人问。
“当然难忘了。”灰手人说,“那谁对我们大吼。”
“吼的什么还记得吗?”褐手人问。
“记得啊。”灰手人说道,“他问我们为什么都不说话,是不是都不会说话了。”
“然后呢?”褐手人问。
“然后你我特别逗。”灰手人道。
“对。”褐手人道,“当时真是有意思,异口同声说出了同样的话。”
“说的都是‘不是’两个字。”灰手人说。
褐手人又说:“当时那情况也只能这么说啊。”
“能不能不说?”灰手人问。
“你敢吗?”褐手人问。
“我就是因为不敢,才选择了说。”灰手人道。
“我也是啊,如果我当时说了,那就成了不会说话了。”褐手人道。
“可没想到你我异口同声把他的火激得更大了。”灰手人说。
褐手人笑道:“没错,他竟然觉得你我异口同声是在耍他。”
“其实很正常啊,在那种情况下说‘不是’才正常吧,异口同声也没什么新鲜的啊。”灰手人道。
“可他不那么看。”褐手人说,“他偏要说你我是底下商量好了联手对付他的。”
“他想得可真多。”灰手人道,“当时你我那种情况,哪里会联手啊!”
“他就不希望你我在他面前联手。”褐手人道,“所以平时也会分化你我。”
“可我那时候还会按照他的想法做事,接受他对你我的分化。”灰手人问。
“我也这样啊,我这就是不清醒啊。”褐手人道。
“我也是不清醒。”灰手人道。
“如果清醒,你我早就联手了吧?”褐手人问。
“但就算你我联手,力量也比不了他,你说是不是?”灰手人问道。
(五千九百六十一)猜忌
“是,但你我的问题在于连这个意识都不会有。”褐手人道。
“对,心甘情愿地当工具不说,还心甘情愿地按照他的一些想法互相猜忌。”灰手人说。
“算真的心甘情愿吗?”褐手人问。
灰手人笑道:“既然不清醒,那应该就算吧。”
“可我不认为那时的我是真正的我。”褐手人说道。
“话又说回来了。”灰手人说,“我也不认为那时的我是真正的我。”
褐手人又说:“如果是你我,会联手吗?”
“我觉得吧,会不会联手要另说,但起码不会像那时候当工具的我们那样。”灰手人道。
“无论怎样也不会完全一样的。”褐手人道。
灰手人又说:“那会怎样呢?”
“起码清醒,你说呢?”褐手人顿了顿道,“或者说,比那时候清醒。”
灰手人道:“嗯,比那时候清醒是肯定的。”
褐手人说道:“会有不再针对彼此的意识吗?”
“不好说。”灰手人说。
“既然都比那时清醒了,也容易比那时做到不再针对彼此吧?”褐手人问。
“如果能回到过去看看,你想不想试试?”灰手人问。
“不太想。”褐手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
“你竟然想回到过去吗?”褐手人问。
“又不是回去当以前那样的工具。”灰手人道。
“你怎么知道回去后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当工具了?”褐手人问。
灰手人想了想道:“我假设到时候你我都比那时清醒啊?”
“可是,清醒又能怎样?”褐手人问。
“你该不会觉得清醒反而更不好吧?”灰手人问。
“不是更不好。”褐手人道,“我始终认为清醒是好事。”
“那你为什么又像刚才那么说?”灰手人问道。
褐手人说:“但清醒却无力做些什么,会不会带来更多痛苦?”
灰手人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褐手人又说道:“你认为我说的有道理?”
“应该是吧。”灰手人道。
褐手人说:“说得这么不绝对,看来还是为了防止没那么舒服?”
灰手人说道:“是啊,防止没那么舒服,我此刻依然希望能舒服点。”
“关于清醒不清醒的话题,我怎么觉得重复得那么令人无奈?”褐手人问。
“因为你我以前是那种工具啊。”灰手人说。
褐手人道:“那种工具,清醒是最无奈的。”
灰手人道:“其实说那种工具‘清醒’本身就有点好笑。”
“苦笑?”褐手人问。
“是啊,苦笑。”灰手人说。
“工具确实有清醒可言,然而就算清醒,却依然要做那谁的工具。”褐手人道,“没什么别办法,是最无奈的。”
灰手人道:“世上无奈的事情太多,那我们还是不要回去体验那种无奈了。”
褐手人笑道:“说得好像想回去体验就能回去似的,你我可把那两个全都吐出来了啊,你忘了吗?”
灰手人笑着说:“这个可不好忘啊,如此重要的事情,还没看到后果,怎么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