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三百零三)气人
“你觉得你害怕是因为你在梦里把那个小孩子打得翻白眼了,还是因为别的?”灰手人问。
“我觉得……好像是因为那小孩子翻白眼之后还说话……说了‘蓝甲人’三个字。”那个人道。
“那三个字刺激到了你?”灰手人问。
“对。”那个人道,“当然还跟那小孩子说着三个字的状态有关系,已经……已经翻白眼的小孩子啊,躺在地上,说话……却只说三个字,还是……还是那三个字。”
那个人说到此处,又觉得不对劲,于是赶紧解释道:“我……我不是害怕蓝甲人啊!不能因为这三个字能刺激到我就认为我害怕蓝甲人啊……我……我一个铁仓人怎么可能害怕蓝甲人呢?绝对……绝对不可能这样的。就是……就是因为当时那种情景……在那种情况下听到了那三个字,我……我醒来之后又回想了一番,就觉得……这事情可怕得很。当然……也就是那段时间。后来……后来太阳出来了,我去做事了,也……也没想这事了,当天我的……运气要多差有多差,我又……被人欺负了。是从早上就被人欺负了,所以……当天我总想别人欺负我的事情,就……就没心情再想那个梦了。其实……其实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发现,当天自己受欺负,肯定跟那个梦有关系。”
灰手人问:“你觉得跟那个梦有什么关系?”
“当天我受欺负的原因是……是我做事情的时候显得没精神。其实我已经非常努力地让自己……让自己精神一些做事了,但我实在太困了。因为夜里我做了那个梦……吓得可以,后半夜我就想那个梦,越想越睡不着觉,等天亮了我就直接去……去做事了。哦……我还想起了另一件事,在路上,我……我差点跌倒,还……还碰到了一个人,被那个人……骂了。我觉得那个人就这么点事骂那么难听,还……还骂那么多话,实在很生气,我碰到他之后,我还说了一句是自己不小心呢,他还那么骂,真是气人啊。可是我没办法骂回去,我……什么都不敢说,因为那个人……长得……膀大腰圆的,又……带着刀,真是挺吓人的,我觉得万一我跟他打起来,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说不定,我会把命送掉。他就是……就是我惹不起的人,我就忍气吞声……那个人让我给他道歉,我就……就道歉了。原以为道歉一次就成,那个人让我大点声,我就大点声道歉。结果……还是不行,他又让我再大点声,我又大点声道歉。接着他让我再说三遍道歉的话,都用最后一次那么大的声音说……我就……又照做了……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就那么欺负我,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生气。结果他还不满意,让我……从地上抓一把土……抹在……鼻子上,向他道歉。”
(五千三百零四)呵欠
那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向上看了看,目光中闪着愤怒,然而那愤怒很快又淡了些,与此同时无奈与压抑从他眼里透了出来。
“你按照他说的做了?”灰手人问。
“是的,我……我立即抓一把土,抹在了鼻子上,向他道歉。”那个人道。
“他放过你了?”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他指着我的鼻子,像看戏似的,笑了出来,还……还对周围过路的人说:‘你们过来看看,他鼻子上的灰是自己抹的,好不好笑?’”
“真有人过来看了吗?”灰手人问。
“真有。”那个人道。
“他说什么,有些人就听?”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他带着刀,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路过的人里,有的人好像……好像知道他是谁。一听他说让过来看我……就……就真过来了,然后……看着我笑,还说着‘真好笑’这种话。有个人看完我离开的时候还跟旁边的人说……那个带刀的人是什么什么身份,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没听清那句话……但……但我听得出来,知道他是谁的路人也是觉得……惹不起他的。”
灰手人又问:“这时候他放过你了吗?”
“因为有人过来向他报告事情了,所以……所以他就说了声让我滚,我就……赶紧走了。”那个人道,“其实他并没想放过我,让我滚,应该也是……他因为他想做别的事了。”
灰手人问:“你就走了?”
“是的,赶紧走了。”那个人道,“就因为……那个带刀的人耽误了我的时间,我……我又被我的上级训斥了。”
“说说上级训斥你的事。”灰手人说。
我在路上擦了鼻子上的土,但是……没擦干净,我上级一见到我就……就看我不顺眼,就开始找我茬说我难听的话,我就……只能忍着。然后,当我……开始做事的时候,我……因为夜里做梦的事,有些困,所以……出了错,结果……上级就让我在他面前跪下,训斥了我,还问我……是不是……故意因为刚才他说了我,我不服气,所以……不好好干事。我跟他说……不是,我说我没睡好觉,所以……没那么有精神,但我已经很努力在做事了。他说我……借口找得不错,可惜他没那么好骗。我跟他解释说我是真的,这个时候我正好打了个呵欠,他就……说我连打呵欠都是装的,因为……太巧了,正好是在我说自己没那么有精神之后没多久就打出来的,一看就是……装的,但当时我真不是装的。他就……打了我,说是惩罚,让我长记性。后来有人说要让他看个什么事情,他才……离开。他就是欺负我,但是……我毫无办法,因为他……是我惹不起的人。当天我还……还受到了其他人欺负,我就……更害怕这种梦了。”
灰手人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做那种梦会导致你受欺负?”
(五千三百零五)血瀑
“这个不是我觉得,而是……事实。”那个人道。
灰手人说:“你认为如果你不做那样的梦,你夜间睡好了,当天就一定可以免受欺负吗?”
“是吧……起码可以免受那些欺负。”那个人道。
“你以前受欺负的事并不全都是在夜间没睡好觉的时候发生的吧?”灰手人问。
“确实不都是。”那个人道,“多数时候……都不是在我夜间没睡好觉的时候发生的。这样想想,我刚才……说的没什么道理。我只能说……如果我夜间睡好了,我……有可能不受那些欺负,但……但还是有可能会受欺负的,只是……所受的欺负不是那些了而已。对我而言……以前……受欺负并不新鲜,就看事大事小了。小的欺负……那……是经常发生的的事……早就……习惯了。”
灰手人问道:“你还做过其他那种梦吗?”
“做过……还有很多次,每次的梦境不一样,但是……但是次次都很可怕。”那个人道。
“你有没有做过那种梦里说得更明确的?”灰手人问,“就是把血腥味和蓝甲人都说得更明确的,说出了那血腥味就是你杀蓝甲人时的气味那种。”
那个人道:“有。”
“说说。”灰手人说道。
那个人又说:“又一次我梦见了……一处瀑布,记得在梦里,我觉得那里的空气好得很,便走近了瀑布,还用手去接那瀑布。没多久……我就看到那瀑布上飘出了一些……一些人的影子……往上飘,我看着害怕,就把手……缩回来了。那些……人影的指甲我是能看到的……是……蓝色的……也就是说,那些人影应该就是……蓝甲人的影子。飘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有的人的脸我……看着熟悉……应该就是我……我虐杀过的蓝甲人的影子。刚一想到这个我就想要转身,远离那……瀑布,但我……无法转身,因为太害怕了,我就……往后倒着走,还没走几步,我就感觉我的后背贴到了什么……我感觉是个人。我想要回头看,却又不敢回头看。我贴到的那个人,有呼吸声。我吓得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躲开那个人,不再贴着……可是……那个人就好像已经贴在我后背上了一样……已经……难以甩掉了。这时我听到那个人跟我说:‘当时虐杀蓝甲人时你就没怕过吧?’我吓得不敢说话,却看到那瀑布变成了血瀑,瀑布的水全都变成了血往下流着,在……在下方的石头上溅起来,溅到了我身上……在梦里,我就想到了我虐杀蓝甲人时血溅到我身上的情景。我刚闻到了一种气味,就听那个人说:‘这是你虐杀蓝甲人时,血腥的气味。’我就……更害怕了,更想远离血瀑,然而还是无法转身。那个人贴着我……接着我就看到他把双手伸了出来,伸到了我眼前,让我……看到了他蓝色的指甲。”
(五千三百零六)弯腰
那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恐惧感变得比之前更明显了,灰手人虽然没觉得如果自己不岔开话题对方就一定会陷入那种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但是却也不敢放松,立刻说道:“那都是梦境,都过去了。”
那个人听到灰手人这话,恐惧感稍微减少了,灰手人感觉可以继续听他说梦。灰手人觉得说以前梦里的事情应该不至于很快就导致他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还想听他继续说,好通过他的话了解想要知道的信息,于是说道:“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对……对!”那个人道,“我不能害怕。”
“你接着说。”灰手人道。
“嗯。”那个人道,“这时候我就知道……我被一个蓝甲人贴上了。我的后背……贴的人好像……发出了哭声。我想要甩掉,就试着弯腰,以为这样,他就不再贴着我了……结果……结果……还真是可怕得很。”
“结果怎样了?”灰手人问。
“结果我发现……我弯腰后,就成了背着他。”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接着呢?”
那个人道:“接着我听到他一边哭一边说:‘你一辈子都将背着一些……冤魂,就像现在……背着我这样。’然后……梦就醒了。”
“那晚你又没睡好?”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我……我立即坐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后背,没有人,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异样。接下来,我又陷入了强烈的耻辱感之中。”
灰手人问:“为什么?”
“我觉得……梦里的我……太过丢人!我是铁仓人,我不该怕蓝甲人。哪怕是什么……冤魂……什么冤魂啊?哪里冤了?这世界就是这样,他们弱,他们……活该被虐杀,有什么冤的?难道他们……之中有强者被虐杀了吗?有人冤死了吗?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根本就没什么……我才不会……背什么冤魂,因为我是铁仓人,我只是……做了很多铁仓人都会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新鲜。我觉得我不应该因此而害怕,在梦里,我是……真的很怕那个贴在我后背的人,但是……明明梦里我已看到他的指甲是……蓝色的啊,他……他就是个蓝甲人啊!我……我一个铁仓人,为什么会害怕蓝甲人?我应该……嫌弃,应该觉得恶心才对,我一个铁仓人的后背,被那么一个蓝甲人粘上了,为什么还……还会害怕?就因为他说的话?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有什么血瀑啊,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里的都是假的,那……那我这个铁仓人还害怕,就真……真的没出息。之前在瀑布没变成血瀑前,我看到的那些向上飘着的人影,那些……给我感觉像灵魂的人影,其实……也就是梦里出现的影子而已……没什么可怕,什么灵魂不灵魂的……我不用想那么多,自己吓唬自己。”
(五千三百零七)闻到
灰手人见那个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带着一副鄙视的神情,但目光中依然闪着恐惧,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又对他说道:“就是梦而已。”
那个人道:“明明是梦,我就不该那么……那么害怕,也……也不该觉得太丢人了吧……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在梦里也会……也会那么丢人?”
灰手人道:“不是梦吗?梦里怎样都有可能啊。”
那个人说:“刚才我跟你说过像不像梦的事,这次我说的……可是真的梦……是我真的做过的梦。我现在想起那时的梦,还是觉得很……很可耻,我好像无法摆脱这种可耻。”
灰手人说:“那天你做完这梦,再次入睡了吗?”
“没有。”那个人道,“真的睡不着了。我甚至担心,有人在……在梦里看到我被一个蓝甲人贴后背时那恐惧的样子……我担心铁仓人看到说我丢人。后来……我其实也不完全是陷在恐惧之中的,我……一直是恐惧和……和耻辱感交织的,或者说……耻辱感更明显些。但是……但是刚才我跟你说的时候,我想着当时的情节,就……又觉得恐惧得不得了。”
灰手人问:“是因为跟你说的你的精神在另一个世界遇到的情况联系起来了吗?”
那个人道:“对,对,跟这个……关系还挺大的!我的精神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的事情……就是……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刚才你问我什么时候又可以说话了,我跟你说我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带着气味大风吹向了我,我又闻到了……血腥味。”
灰手人觉得自己通过他说之前做过的梦了解到的信息差不多了,没必要继续问他以前做梦的事情了,便接着问他所说的他的精神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情况。
“你还是接着跟我说这个吧。”灰手人说道。
“我的精神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个人道,“是让我接着说这个吧?”
“是的。”灰手人道。
“我闻到血腥味之后……就想起了以前我虐杀蓝甲人时的情景,这时候……我……突然感到害怕。”那个人道,“我应该……不是害怕蓝甲人的,就是……就是害怕在那种黑暗与寒冷之中……又一次……又一次闻到了那种血腥味吧……不舒服。我就迫不及待地离开那个地方,但是……已经那么长时间了,如果没人继续理我,我……我就无法离开。我就说话了”
“你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说……按个地方太黑了太冷了,又……又没有人理我,又没有……光。”那个人道,“我还问……谁能救我。”
灰手人道:“这时你的态度跟之前明显不同了?”
“是的。”那个人道,“这个时候……我只是想远离那种血腥味。”
“你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提到那种血腥味?”灰手人问。
“没有……我不会提的。”那个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
(五千三百零八)耗尽
“如果我提了,就好像在……告诉他们我怕那种血腥气味似的。”那个人道。
“实际上你怕吗?”灰手人问。
“的确是有些怕的。”那个人道,“但也不是因为我怕蓝甲人,而是……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闻到那种我以前闻过的气味……这件事令我感到害怕。”
灰手人问:“接着怎样了?”
“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人道,“我感觉那血腥气味离我越来越近了,而且……那风好像会说话……”
灰手人问:“说了什么?”
“那风……那卷着血腥气味的风跟我说……我也许会……继续待在这里……直到我生命耗尽。”那个人道。
灰手人道:“你呢?”
“我……我对风说……‘救我’。”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对风说?你认为这风是人控制的吗?”
“我并没这么想……只是觉得自己对风说的时候……大概……会有人听到吧。”那个人道,“那声音是风里来的……那不像人的声音,就像……风里自然带的声。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更清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灰手人又问:“接下来,你又听到风说话的声音了吗?”
“没有,但是……但是我听到远处出现了人的声音。”那个人道。
“什么声音?”灰手人问。
“一个声音告诉……我,要控制自己。”那个人道。
“这声音你熟悉吗?”灰手人问。
“我……熟悉。”那个人道,“当时就觉得我听到过。”
“什么时候听到过?”灰手人问。
“很久以前了。”那个人道。
“肯定不是此前你听到的蓝甲人的声音吗?”灰手人问。
“肯定不是。”那个人道。
“你能想出那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吗?”灰手人问。
“我只能说出像谁发出的,因为……到底是不是他我……我也无法确定。”那个人道。
“谁?”灰手人问。
“那个给我……施过法的人。”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你说了什么?”
“我就……重复了一下他的话,然后……问他怎么才能控制自己。”那个人道。
“他呢?”灰手人问。
“他的声音又不见了。”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接着怎样了?”
“接着……那风声……风声更大了,血腥气味更重了,我屏住呼吸,不想让自己吸进那种气味,但是……接下来我……就觉得憋,便深吸了一口,好像……好像吸进了更多血腥气味一样。可是这时奇怪的是,我觉得……那血腥的气味又好像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就好像……那气味会在我想着它的时候变得更浓。可我似乎无法控制自己是不是在想那气味,就在我刻意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想时,我还是想着那气味,便……便依然能闻到。”那个人说。
灰手人问:“除了风声以外,你听到你所在的环境中的其他声音了吗?”
(五千三百零九)问谁
“没有。”那个人道,“就连那个……那个我觉得像是给我施法者的声音,这时候也没立即再次出现。”
灰手人问:“那你自己也没说什么吗?”
那个人回忆了一下,说道:“这时候……我还没又说什么,但是……但是很快……又出现了声音……这之后,我就……就说话了。”
“又出现了什么声音?”灰手人问。
“风传来的……说话声。”那个人道,“又像是风在……说话。”
“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那个人说道:“我听不大清楚,但……感觉……好像在跟我说‘你需要放过自己’。”
灰手人又问:“你呢?”
“我就赶紧对对方说……说……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放过自己。”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又听到风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但是……好像不是在理我。”那个人道,“只是‘呜呜’地吹着,比之前吹的声音大很多。没有……跟我对话了。”那个人道。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
“接着……风声更大了,我又隐隐约约听到了给我施法者的声音。”那个人道,“但这次的声音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
“你听不出来?”灰手人问。
“听不出来。”那个人道,“可能是因为风声太大了,我便……无法分辨声音到底来自什么地方了。”
“这次那个人说了什么?”灰手人问道。
“那个人好像在跟我说……‘控制住’。”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你听后怎样?”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感觉像得很,也不知道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于是就问……这……这是哪里来的声音。”那个人道。
“你在问谁?”灰手人问。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道,“我当时就是觉得……谁回答我,我大概就是在……问谁呢。”
灰手人又问:“有人回答你吗?”
“没有。”那个人道。
“你继续问了吗?”灰手人问。
“问了。”那个人道,“我问……是不是来救我的人。”
“你在问谁?”灰手人问。
“这次,我还是不清楚在问谁。”那个人道,“就是……谁回答……我就问的是谁。”
“有人回答吗?”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所以我又……问了一遍是谁。”
灰手人问道:“这次有人回答了吗?”
“我……隐约又听到了……那个给我施法者的声音。”那个人道。
“这次他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他又说了‘控制自己’。”那个人道。
“你呢?”灰手人问道。
“我直接问他:‘是你吗?’问的就是……我想的那个给我施法者。”那个人道。
“对方回答了吗?”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
“你又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就跟他说……这好像他的声音。”那个人道。
“对方呢?”灰手人问。
“依然没反应。”那个人道。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道。
(五千三百一十)旧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更坚定地觉得对方是……是那个给我施法的人,所以……想叫他。”那个人说。
“你叫了吗?”灰手人问。
“没有,因为……因为称呼我不能随便叫出来,我……我答应过他不会在别的地方叫出对他的称呼。所以……我就提到了旧事。”那个人道。
“什么旧事?”灰手人问。
“就是……这个事,我以前答应过他的事情。”那个人道,“我对他说,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答应过他永远不会在其他地方叫出对他的称呼……我又说,我不能问他是不是某某某……”
灰手人道:“你这样说,是为了让他知道你已经想到他是谁了?”
“也……也不能算是知道,只是这样说个试试。毕竟他到底是不是给我施法者我还……无法确定。这个时候,我这么说,就是想让他给我……反馈……我好知道他是不是给我施法的那个人。”
“你收到他的反馈了吗?”灰手人问。
“这时没收到,我又问了之后……就收到了。”那个人道。
“你又问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就问……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说,“我的意思就是问他是不是那个……我答应过他永远不会在其他地方叫出对他的称呼的人。”
灰手人道:“说完你收到了什么反馈?”
那个人说:“他说是。”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
“我就问他在哪里。”那个人说。
灰手人问:“他回答你了吗?”
“回答了。”那个人说道,“他说他……无法告诉我。”
灰手人问道:“你感觉他在哪里?”
“我感觉不出来。当时风很大,他的声音有一部分被……被风声盖住了。”那个人说,“我依然听不清楚他的……说话声是从哪里来的。”
“你又跟他说了什么吗?”灰手人问。
那个人又说:“我又问他现在我……还能不能得救。”
灰手人问道:“你不确定是不是他,也这样问,是不是只是想了解情况,谁回答都行?”
“是的。”那个人道,“不管是不是他来回答,我都……都希望我的问题能有人回答。”
灰手人问:“有人回答你了吗?”
“有。”那个人道,“回答我的人就是他。他说了‘改变想法’。”
灰手人道:“让你改变想法?”
“对,他……就是这个意思。”那个人道。
“你呢?”灰手人问道。
“我就是重复了他的话:‘改变想法?’”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说:“他呢?”
“他就说是。”那个人道。
“接着怎样?”灰手人问。
那个人说道:“接着我又……问他:‘还是改变想法?’”
“你这么问,是因为不愿意这么做吗?”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这……实在很难。”
“他怎么说的?”灰手人问。
“他就说是。”那个人道。
“你呢?听了他的话后决定改变想法了吗?”灰手人问道。
(五千三百一十一)心跳
“没有。”那个人说,“我跟他说……都……都到了这个时候……是否还是让我改变对蓝甲人固有的看法。”
“你这相当于又问了一遍。”灰手人说道。
“我难以相信那个……那个给我施法者到了这个时候依然会这样说。”那个人道。
“为什么难以相信?”灰手人问。
那个人说道:“因为我觉得……已经晚了。之前他跟我说过改变想法这种事……那么久过去了,我都……没改。如果以前能改,那么……那么好多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有些事大概……大概不会发生了吧……我爹也许……”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人流露出的恐惧明显加重了。
灰手人担心他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便赶紧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害怕。”
那个人道:“哦……是啊。”
尽管说是这么说,但那个人的恐惧似乎没减少多少。他还是继续说道:“我……接着说后面的事啊,这个时候我就问他……到了这个时候……改变……还有没有用。他……他没回答我。我又问他……可不可以回答我。他还是没有回答。我……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还是不说。我问他是不是不会再回答我了,他也……不再理我了。我问他……问他刚才的声音……是他刚刚发出的还是以前发出的,他依然没回答我。我问他……如果是他以前发出的,为什么过了……过了这么多年,我……我依然能听到,还是没收到他的回应。我又问他:‘难道真是你以前的声音?’”
那个人在明显紧张的情况下,这样快速回忆并赶紧说出来其实就是为了不再想跟他爹有关的事情,好压下他的恐惧,但是他一连串说了那么多后,依然感觉心跳得厉害。
灰手人看他突然说得那么快,话一句一句地接得那么紧,本想多了解点信息,但是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灰手人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实在担心出问题,便立即转移话题,对那个人说道:“这个时候风声还大吗?”
“风?风声?”那个人一愣。
“是啊,大吗?”灰手人问。
“大啊。”那个人道,“大得很。”
灰手人问道:“你当时觉得冷吗?”
那个人没想到灰手人又问了这么个问题,又是一愣,然后回答:“冷啊,我……我依然身处黑暗与寒冷之中。”
“还是没看到蓝甲人?”灰手人问。
“是的,一个蓝甲人都没有。”那个人道。
“你觉得这时候蓝甲人在什么地方?”灰手人问。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蓝甲人到底能不能听到我的话,但我……感觉……他们应该是能听到的吧。”那个人道,“我……还是不能不给自己希望,所以就……相信他们还在能听到我说话的地方。”
灰手人见那个人依然紧张,便故意问:“这个时候你依然寄希望于那些蓝甲人?”
(五千三百一十二)铁夹
“是的。”那个人道。
“你并没寄希望于你听到的那个像给你施法者声音的人?”灰手人问。
“也不是没寄希望于他,我都……我都不确定是不是他。”那个人说,“但我当时……确实也是寄希望于那些蓝甲人的。我知道现在说起来……是很可耻,但……当时我有这种想法,我就……跟你说了。”
灰手人见对方并没因为之前害怕而陷入那种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还是想继续问接下来的情况,在想好该如何紧急转移话题的情况下,还是问道:“你说完这些话之后,听到人回应你了吗?”
那个人说道:“没有。”
“那你接下来又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那个人想了一下,由于之前自己的注意力被灰手人的话转移走了,再次想的时候便并没似之前那般紧张了。
他说道:“我就问……问那个听起来像施法者的声音,是不是……他并不在我附近,但其实一直跟着我。”
“对方回答你了吗?”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
“有别的声音回答你了吗?”灰手人问。
“也没有。”那个人道。
灰手人觉得那个人此刻的状态显得并没那么危险,庆幸之前自己立即岔开话题的同时,也决定继续问下去。
灰手人问道:“那你又说了什么?”
“我说……他曾经给我施法,为我的灵魂灌入了许多话。虽然……后面的事没有如当初所想那般,但其实他也……也算是以另一种形式一直跟着我。我问他……是不是这样。”那个人说道。
“这时有人回应你了吗?”灰手人问。
“依然没有。”那个人说道。
“接着怎样?”灰手人问。
“接着我又问……是否只是无论怎样很多事情,都只能我自己决定。”那个人说道。
“依然没收到回应?”灰手人问。
“对。”那个人说,“依然没收到。”
“你又接着说话了?”灰手人问道。
“对。”那个人道,“我跟他说……可现在……我……已经决定不了了。”
“然后怎样了?”灰手人问。
“然后……我就觉得……我再次说不出话来了。”那个人道。
“这次是为什么?”灰手人问道。
“我感觉……我的嘴……要想突然被什么捏住了。”那个人道。
“跟上次被捂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灰手人问。
“对,完全不一样。就是……被什么东西……上下捏住了。”那个人道。
“不是人手吗?”灰手人问。
“不是。”那个人道。
“像是被什么捏住的?”灰手人问。
“夹子……”那个人道,“像是个铁夹,很凉的那种。”
“你觉得那铁夹是从哪里来的?”灰手人问。
“想不出来……应该就是……突然出现的。”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你过去对铁夹这种东西有什么特殊印象吗?”
“铁夹啊……我想想。”那个人一边说着便回忆了起来。
(五千三百一十三)野猪
很快,他就跟灰手人说道:“有印象……有印象。”
“什么印象?”灰手人问。
“以前我……曾经用铁夹……夹一个蓝甲人的脖子。”那个人道。
“是你的上级让你这样做的吗?”灰手人问。
“不是。”那个人道。
“那铁夹是你的吗?”灰手人问。
“也不是。”那个人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灰手人问。
“因为……因为……当时别人也这样做。”那个人道。
“别人?”灰手人说,“什么人?”
“就是……就是跟我一起走着的人。”那个人说道。
“别人让你那样做?”灰手人问。
“我们……我们当时每个人都……都用铁夹夹了那个蓝甲人。”那个人道。
“起因是什么?”灰手人问。
“是因为……一个我认识的人让那个人蓝甲人叫他说‘我是野猪’,那个蓝甲人没说。”那个人道。
“为什么要让蓝甲人叫说他是野猪?”灰手人问。
“也没什么……就是……取乐。”那个人道,“当然……因为……他像。”
灰手人问:“当时是什么情况,你说说。”
“就是……起初我们几个碰上个蓝甲人,一个人说那个人蓝甲人看起来像野猪。我们……觉得那个人蓝甲人的动作……真的很像。”
“动作像?”灰手人问,“当时那个蓝甲人在做什么?”
“就是在……干活,在一些木头之间干活。”那个人道,“那动作……现在想想,也挺像野猪的。”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道。
那个人说道:“接着,一个人就说……他一定不承认自己是野猪,不信的话,就问。另一个人说,只要我们让他说自己是野猪,那个……那个人蓝甲人无论如何也不敢不说自己是。还有一个人说,要不就试试。然后我们几个就去试了。”
“怎么试?”灰手人问。
“一个人就直接……对那个蓝甲人说:‘你说你是野猪!’”那个人道。
“那个人蓝甲人说了吗?”灰手人问。
“没说。”那个人道。
“接着呢?”灰手人问道。
“说这话的人就觉得自己特别……没面子。”那个人道,“就踢了那个了蓝甲人一脚,问他……是不是野猪。”
灰手人又问:“这时那个蓝甲人说了吗?”
“还是没说。”那个人道。
“然后怎样了?”灰手人问。
“然后我们几个就……就嘲笑第一个让那个蓝甲人说那话的人。”那个人道,“那个人就说,他没让那个人说出来,我们几个也……也没那个本事。我们几个不信。其中有一个人看到地上有个铁夹,就……就把那个铁夹捡起来了,走到那个蓝甲人面前,跟他说……让他说自己是野猪,结果那个蓝甲人……不识相……还是不说。我们几个又笑了那几个人。第二个让蓝甲人说自己是野猪的那个人觉得自己没面子,就……就用铁夹夹了那个人蓝甲人,以为这样蓝甲人就说。”
(五千三百一十四)才是
“结果还是没说?”灰手人问。
“对,还是……没说。”那个人道。
“然后怎样了?”灰手人问。
“然后……那个人就用那个铁夹夹那个蓝甲人其他地方。我们几个人就笑话那个人就算用了铁夹,那个蓝甲人也不说。他……他就觉得特别生气,甚至说……说我们竟然站在蓝甲人那一边。还说……我们每个人都拿铁夹夹那个蓝甲人脖子和脖子以上的部分,不可以夹别人夹过的部位,看看到了谁那里,蓝甲人终于肯说了。”那个人道,“我就看着他们拿铁夹夹那个蓝甲人的耳朵,鼻子,嘴……最后……最后才到了我这里。很多地方都……都被他们夹过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夹了。这个时候他们就说……除了脖子以外,看我还有没有地方夹,如果没地方夹……那……那输的就是我。我就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夹的时候没这个条件而我……而我夹的时候有这个条件,所以我就……我就故意用铁夹夹了那个蓝甲人的脖子……”那个人道。
“然后怎样了?”灰手人问。
“然后他们几个就嘲笑我,说我……听不懂人话。”那个人道。
“我说……他们不讲道理,因为他们夹的时候没限制不能夹哪里,只是限制了我。”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这时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限制的就是我,谁让我……最后夹,不早点夹。”那个人道。
灰手人道:“你呢?”
“我就觉得他们几个很奇怪,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就是玩一玩,不知道为什么……就说起早点夹晚点夹来了。”那个人道。
“你说了什么吗?”灰手人道。
“我说……有人早夹就有人晚夹,这种事情……不用分先后。”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他们又说了什么吗?”
“他们说早夹的人胆子大……晚夹的人胆子小。”那个人道。
“你肯定不服气。”灰手人道。
“是的。”那个人说,“我……特别不服气,我……我就希望把那个蓝甲人夹到说出‘我是野猪’来。我就跟他们说……我刚才是让着他们,现在我可不让着了。”
灰手人道:“他们呢?”
“他们说……我又自己给自己找借口。”那个人道。
“你怎么做了?”灰手人问。
“我就用铁夹夹了那个蓝甲人的脖子,对……对那个人蓝甲人说:‘你说‘你是野猪’。’”那个人道。
“那个蓝甲人说了吗?”灰手人问。
“没说我让他说的话,但是……但是说了别的。”那个人道。
“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万万没想到,那个蓝甲人竟然……竟然跟我说:‘你……才是野猪!’”那个人道,“而且那语气……一看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
“其他几个人大笑了起来。”那个人道,“都说……都说我就是胆小。”
(五千三百一十五)树洞
“然后你做了什么吗?”灰手人而。
“我当时想要……想要杀了那个蓝甲人。”那个人道。
“你动手了?”灰手人问。
“没立即动手。”那个人道,“但是……很想,于是我就……就威胁那个蓝甲人,跟他说他要是想死就……就继续胡说八道,要是不想死就……就说他自己是野猪。其实当时我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我好像属于……觉得被羞辱了之后口不择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让他继续胡说八道,正常情况下,我应该说,他要是想死就别说他是野猪,要是不想死就……就说他自己是野猪。”
灰手人道:“接下来怎样了?”
“我万万没想到,那个……那个蓝甲人竟然……竟然连着说了几遍我是野猪。”那个人道,“引得其他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之前都是我们几个嘲笑第一个让蓝甲人说自己是野猪的人……这时,这时就变成了他们几个一起嘲笑我了。”
“你怎么做的?”灰手人问道。
“我……我一把抓起那个蓝甲人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然后……用铁夹夹他的脖子。”那个人道,“跟他说……如果他再不说他自己是野猪,他就会死得很惨。”
“那个蓝甲人说了吗?”灰手人问。
“还是没有说。”那个人道,“不仅如此,那个蓝甲人还跟我说……反正他也不想活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灰手人道:“你呢?”
“我……我突然害怕起来。”那个人道。
“害怕?”灰手人问。
“对,我又……又想起了施法者说的话。”那个人道,“我觉得如果这次……我就这样杀了那个蓝甲人,那么……那么我的问题就……就难以解决了。当然……还想起了当天夜里做过的梦。”
灰手人又问:“什么梦?”
“就是……我……我进了一个奇怪的树洞里……那个人树洞特别大,而我……在树洞面前显得特别小。好像不是树洞变大了,而是……而是我变小了,我完全就不是正常人的大小,就像……就像被缩了一样。我是爬到那个树上,钻进那个奇怪的树洞里的。那个树洞里……有一点光亮,那光亮显得……特别诡异,好像,好像会变颜色一样。在我进了那个树洞以后,我……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是很小的人,跟我差不多大,他问我最近有没有……有没有杀人,我说……我说没有。他又问我有没有……欺负蓝甲人,我说……没欺负。他问我多久没欺负过蓝甲人了,我说……有两个月了。他说……不是。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说我七八天以前……还在街上找了一个蓝甲人的麻烦。我跟他说,那根本就……就不算。他……竟然……竟然跟我说……那次那种也算,这种事情我……听他的没错,不能按自己想的算,我……说算不算,根本就没用。”
(五千三百一十六)上限
那个人说到此处,愣了一下,然后又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
灰手人看他这样,起初稍微有点担心,但倒也没觉得对方像是有多大危险的,所以也没立即转移话题,而是等着那个人继续说,当然灰手人也做好了转移话题的准备,一旦发现那个人真有要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的迹象,便赶紧采取措施。
只听那个人继续说道:“他跟我说,如果……如果从当天算起,半个月之内我……再次……再次欺负了蓝甲人,那么……那么后面的情况会发生一些变化。如果……我要是杀了人,那么我想要解决的问题就……就永远解决不了了。”
“你当时信了这个梦?”灰手人问。
“我……倒不是信了梦。”那个人道,“而是觉得……那个梦只是在……提醒我。”
“你为什么认为梦里那个人说的有道理?”灰手人问。
“因为……因为……实际上,那个给我施法的人……跟我说过的一些话,跟这个……有关系。”那个人道。
“就是让你以后不能按照以前对待蓝甲人的方式对待他们吗?”灰手人问。
“可以说……可以说是这样。”那个人道。
“你之所以相信了梦里的人的话,是因为你本身心里就装着某些跟蓝甲人有关的东西,知道自己不可以随便做某些事?”灰手人问。
“算……算是吧。”那个人说道。
灰手人又问:“如果你做了某种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是的。”那个人道,“而且……我之前由于忍不住,已经……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
“什么事?”灰手人问。
“就是……用不大好的……态度……对待蓝甲人。”那个人道。
“但是那时候你做了以后,也没直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灰手人问。
那个人说道:“其实……其实已经在积累了。”
“跟次数有关系?”灰手人问。
“不仅跟次数有关系,跟……跟我对待蓝甲人不好的程度也有关系。”那个人道,“次数……与那个程度,都在……都在影响着我能不能解决我那个问题。本来……机会就没多少,一旦达到了……上限,我想解决的问题就永远也解决不了了,不仅如此,我还有我爹……都会……”
那个人说到此处,又显得比之前明显更恐惧了,于是说道:“我……”
他本来想说他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挺可怕的,这话还没说出来,灰手人就因为担心他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而赶紧转移话题了:“你其实并不怕那个蓝甲人,是不是?”
灰手人因为知道一提怕不怕蓝甲人的事情,对方就会非常敏感,注意力就会转到这件事上面。
果不其然,那个人刚一听到灰手人这么说,就立即说道:“是啊,当然是啊!我肯定不会怕蓝甲人!我……我一个铁仓人,怎么可能害怕蓝甲人啊?不可能的!”
(五千三百一十七)树杈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人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对灰手人说:“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啊?你是不是……是不是从哪里看出我……害怕蓝甲人?我是不是在你面前显得……显得害怕蓝甲人了?如果你是……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我啊……”
灰手人看那个人这样,感觉不像快要进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状态的人,但又发现他有了另外一种紧张,于是赶紧说道:“你不用紧张,我就是问问。”
那个人说:“如果没看出什么来,你……你怎么想到问这个的?”
灰手人道:“你刚才不是跟我说用铁夹夹那个蓝甲人的事嘛,我就正好这么问问。没事,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就继续跟我说后面的事情吧,你是不是没用铁夹把那个蓝甲人怎么样?”
“对……对!”那个人道,“我……只是用铁夹夹了他的脖子,也……也没怎样。”
灰手人又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跟我一起的那些人就都……都嘲笑我,在蓝甲人面前什么胆量都没有。”那个人道。
“你呢?”灰手人问。
“我……我就只好忍受他们的嘲笑。”那个人道。
“后来呢?”灰手人问。
“后来……树上突然落下了一根大树杈,砸到了我们中的一个人,我们就……就没再跟那个蓝甲人继续纠缠下去。”那个人道,“我们就……把那个被砸到的人……送到大夫那里去了。”
灰手人问道:“后来他们也没再对你怎样?”
“不是。”那个人道,“他们……他们后来,总说我是……我是野猪,说我胆小,说我在蓝甲人面前……什么都不敢做……”
灰手人道:“跟铁夹有关的记忆就是这些吗?”
“是的。”那个人道,“现在想想,我……甚至觉得……我在那个阴冷黑暗的地方……感觉到自己的嘴被……铁夹捏住了,可能就跟我……我曾经亲眼看到别人用……铁夹捏住了那个蓝甲人的嘴有关系。”
说完这些,那个人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赶紧说道:“我……不怕蓝甲人。”
灰手人道:“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我已经知道了。”
那个人说道:“对……对……你知道了……这……挺好的……挺好……”
灰手人赶紧说:“接着呢?在那黑暗与寒冷之中的你,接着怎样了?”
“接着……我实在痛苦……又说不出什么话,我就……挣扎。”那个人道。
“怎么挣扎?”灰手人问。
“就是……动手……动脚……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并不是想动就能动的。”那个人道,“同时我还……还试着喊,我觉得嘴疼得很。”
“跟被铁夹捏住有关系?”灰手人问。
“有关系。”那个人道,“刚刚被铁夹……夹住的时候,我的嘴还没那么疼,这时候就……不一样了……越来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