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苏尚卿这么想着,便就在齐景钦的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尚卿早早的起来出出摊子。
家中的摊子就在院子前面,摊子后面就是自家住的地方,这样也就方便能在家中磨豆腐,又第一时间送出去。
豆腐摊子上,苏尚卿忙着将今日新鲜的豆腐摆出来,早市路过的人便就立马围了上来。
“哟,今天怎么都吃豆腐呀?”苏尚卿见到这么多人来到自己摊子前,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之后又赶忙弯下腰低下头去,将木桶里的豆腐摆出来,“等着哈。”
“哎,尚卿啊,听说……昨晚家里来了一个男人啊?还是外面来的?什么情况啊?”
“是啊尚卿,昨个儿太晚了婶子我都没来问问你,我和你爹娘是老相识,又是多年老邻居了,你爹娘去了,婶子怎么也算是半个长辈,那男人什么来头?你得和我们说说呀,你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可不能随便就带陌生男人回家了。”
“听说还受了伤呢!到底是哪里来的呀?你这丫头别给村子惹上什么事儿啊!”
苏尚卿听着她们连珠炮似的逼问,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知道她们并不是来关心自己的,一半是因为担心那男人来历不明,又受了伤,怕是别的地方被追杀逃到这里来的,一半又是单纯的八卦,想知道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姑娘到底是带了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回家。
苏尚卿眼睛滴溜了几下,随后直立起身子,对众人说道:“你们瞎操心什么呢?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儿!有什么事儿也不会连累到你们的,各位阿婶不要再操这个心了哈,买不买豆腐啊,不买就别挡着我做生意了,我无父无母的一个人生活,日子苦得很,你们这一挡我这豆腐就要坏了,到时候卖不出去我可怎么办呀!”
苏尚卿和她们打交道多年,最是知道怎么应付她们了,听她这么一说,这些婶子们便也不说了,纷纷嘀咕两句就走了。
苏尚卿见到今天可能是没什么生意了,便就早早收了摊子,不管怎么说,家中还有一个伤病的人,自己还是要回去照看一下的。
想着,苏尚卿便将铺子关了,看着木桶里热腾腾的新鲜豆腐,苏尚卿可惜的摇摇头,今天中饭晚饭都得是豆腐了,下午还得赶一赶做成豆干子。
一回到家里,苏尚卿就到了爹娘原来的屋子里来,想要看一看那个人醒没醒。
“嘎吱”一声,苏尚卿将木门推开,这个门这几年都没开过几回,只有打扫的时候才会进来,别看苏尚卿一个人大大咧咧的,但是对于爹爹和嬢嬢,她心中也是极其想念的。
苏尚卿进来之后,背对着床轻轻将门关上,这山间还是有风的,生怕会吹冷了他。
“你是谁?”
苏尚卿被吓得一激灵,连忙站直了,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坏事一样。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苏尚卿连忙转过身来看着他。
此时齐景钦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身上穿着干净的粗布麻衣,头上身上包扎着白布,白皙的脸庞在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的照映下,显得越发通透。
苏尚卿都看呆了,更加确定他不是普通人了。
“你是谁?”齐景钦很奇怪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我这是在哪里?”
苏尚卿收回对他垂涎三尺的眼神,走过去趾高气昂的说道:“我还要问你是谁呢!昨日要不是本姑娘好心在临水河边救了你,你就等着被河水泡死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齐景钦皱着眉头:名字?我的名字……我叫什么名字……
齐景钦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了,久了便是捂着脑袋,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苏尚卿见了,心中暗叫一声:坏了,失忆了?
她上前拉住他的手,焦急的问道:“那……那不记得名字,总该记得,自己家是在哪儿的吧?”
齐景钦看着眼前的苏尚卿,依旧是仔细的努力的回想,最后憋出两个字:“上京。”
苏尚卿的眼睛亮了,看来真的是在上京,她催促道:“你再想想,还有什么?”
齐景钦脑海中只有上京城,还有依稀的刀枪剑弩的画面,似乎还有一个女子……
画面中那女子火红的嫁衣,和他乘着小舟在湖面上,那天应该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他们俩都穿着火红的衣裳,湖面上点点星光,是一盏盏莲灯,女子弯下身子去放莲灯,再要看清楚她的脸时,却是一片模糊的样子。
“卿卿?”齐景钦脱口而出,他只记得这个名字的。
“嗯?”苏尚卿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这是她记忆中,除了爹爹和嬢嬢,第一个陌生人叫自己为“卿卿”。
“你叫卿卿?”齐景钦听她应了一声,便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些疑问,自己记忆中的卿卿,是这个样子的吗?
苏尚卿自然的点了点头:“对啊,苏尚卿。”
可是转而便觉得奇怪了,自己好像就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吧。
“苏尚卿。”齐景钦跟着读了一遍。
“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吗?”苏尚卿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在上京,可有家人?会有人来找你的吧?”
穿着那么富贵,又是住在上京,肯定不是什么平常人家吧?
齐景钦也在努力的回想着,但是如今只有一星半点的碎片记忆,根本就不能够连贯起来,他越想越是痛苦,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到最后竟然还用手敲自己的脑袋。
“哎哎哎!”苏尚卿上前一把就抓过他的手,说道:“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这可把苏尚卿给愁坏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有什么用啊……
见着他这么痛苦的样子,苏尚卿便说道:“等你身子好一点了,再请郎中来给你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吧,你暂时就住在我这儿。”
那套属于他的衣服,苏尚卿想着还是要收着,等到他身子好一点了再拿出来让他认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到一些什么。
“那……卿卿……”齐景钦叫住了要离开的苏尚卿,他还是喜欢记忆里的这个名字,“我应该叫什么?”
是个人总要有个名字的。
苏尚卿抬头想了想,说道:“就叫上京怎么样?”
“上京?”
“苏上京。”
第四百四十四章
“眼下是第几日了?”梁焕卿难得处理完朝政,闭着眼睛躺在乾宁宫的海棠树下休息,她许久都没有这样躺在树下休息了,如今海棠花已经都全部凋谢,梁焕卿可还记得清楚海棠花最后的样子,火红一片。
前几日处理完太后娘娘的葬礼之后,梁焕卿这是难得的休息一下。
月白和汤雪在一旁伺候着,因为此时掌管朝政之人是皇后娘娘,勤政殿的何昇和何誉也都来帮忙,他们就是辅佐皇帝的人,对政务的处理都是很有经验的,有他们帮忙,梁焕卿也会轻松一些。
司南屏拟出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朝堂之上贪官污吏的名单,这是先前齐景钦和司南屏一直在暗中调查的,发现他们多多少少都和陆家有关,只是先帝爷当初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只是杀鸡儆猴,没有将所有人都处理掉,也有因为是部分人藏得太深了。
现如今他们躲过了先帝爷之后,便就开始更加变本加厉,原本以为皇后娘娘理政该是管不到这些的,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反叛的声音,只不过皇后娘娘和梁寂手上有兵权,再加上现如今还是有许多位高权重的朝臣誓死要守卫天朝,他们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造次.
可是现如今天朝各地都有一些流言蜚语,更多的还是边境,有一些邻国开始变本加厉的掠夺他们在边境的小镇,边境民众民不聊生,所以要赶紧处理好朝廷的渣滓,这样才能有办法彰显天朝实力,让别的国家的人见了依旧是敬重。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梁焕卿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有秦远道陪着看奏折,有许多规章制度她都不了解,便也就是请教秦远道了,秦瑞兰知道了,也都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未能上朝堂替梁焕卿妹妹分忧解难。
等到晚些时候,梁焕卿还要和司南屏密谋怎么处置那些贪官污吏,这件事不能够声张,便也就只能是他们私底下议论。
可是司南屏和梁焕卿毕竟如今是孤男寡女,虽说是在深宫之中,但是也总归是不妥当的,很多时候,都是何誉将话带给司南屏,在二人之间做传送。
梁焕卿这几日累的不行,但是依旧每天都要过问一遍皇帝的行踪。
民间有传闻,说是梁焕卿策划了这场意外,借齐景炀之手除掉了齐景钦和太后娘娘,便就能顺理成章的掌管朝政,恐怕过不了几年,齐皇室就是梁皇室了。
这是荒诞的不能再荒诞的事情了,官府将这些造谣生事者全部都抓起来处罚,1目的也就是担心谣言传播之下,民心涣散,容易出大事。
现如今谁都不容易,梁焕卿就更加是疲倦了。
月白和汤雪心疼皇后娘娘,但是自己也就只能是在一旁打杂,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如今皇后娘娘这么一问,月白是知道,她在问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第三十六日了。”月白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帝失踪的第三十六日,找不到人,也见不到尸体,顺着那条河流,每一座村庄都找过了,只要是有过记载的村子,魏深和赵钊都搜了个遍,如今赵钊被派去边境重区镇守,只剩下魏深也是毫不放弃的每天都带人去找,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们都不会放过。
宗族和各位世家也都是为了证明皇后娘娘没有做手脚,也都派人去找了,但是也没有任何踪迹。
梁焕卿睁开眼睛,就是简单的小憩一下,完全不能够调解眼底的疲倦,她明亮妩媚的双目,如今眼底全都是疲倦,眼眶微微发红,心中是很绝望的,谁都知道时间隔得越长,就越没有希望能够找到皇上。
“还是没有消息吗?”梁焕卿心知肚明,但是总想着等到自己睡一觉之后醒过来,齐景钦就能站在树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齐景钦是不常笑的,他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少有的几次笑容,都被梁焕卿牢牢的记在心里,想他的时候便翻出来看看。
虽然知道齐景钦只是在利用自己的感情,但是时间长了,没有见到他,不知他在哪儿,如今是否还活着,当一切都是未知的时候,梁焕卿就顾不上那些了。
月白和汤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后娘娘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了,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如今没有坏消息传来,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梁焕卿仰着头躺在贵妃榻上,抬头看着慢慢凋零的树叶,她说道:“本宫和皇上,就是在这个季节里成亲的吧?本宫还记得,那日秋风微凉,皇帝带着本宫跑出靖王府,在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湖水上,千百盏湖灯,像天上的银河一样,那时我觉得,他就是我心中的良人了。只是没有想到,还没有开始呢,本宫还没有将他的生活习性了解个遍。
有时候我真的想,为什么我要做皇后呢,我要是嫁一个普通人,无权无势也好,我与他隐居山林,外面的局面怎么样都与我们没有关系,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相伴一生……
若是可以,再生几个胖娃娃,有孩子的日子一定是忙碌又有趣的。”
说到这里,梁焕卿眼角又渗出眼泪,在这短短的三十六天里,她数不清楚已经掉下来多少泪水了。
见到皇后娘娘又哭了,月白连忙拿出手帕递给皇后娘娘,说道:“娘娘,您可不要再哭了,太医说了,您身子本来就虚弱,把眼睛再哭坏了就不好了,奴婢拿块热毛巾给您敷敷吧?能好受一点。”
听着这话,汤雪连忙指使后面的司侍端来热水和毛巾递上去。
月白替皇后娘娘敷眼睛,这样不容易肿,还能舒服一些。
梁焕卿想着如今天朝就只能靠自己了,若是自己倒下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乱子呢,在意的人尚且都还活着,就算是为了他们,也不能能就这样倒下了。
梁焕卿相信,齐景钦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眼下除了努力去找,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此时,最后一朵海棠花掉落了下来,落在的梁焕卿的腹部,月白伸手便将它拿走丢掉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哈哈哈哈哈哈!”齐景钦此时俨然一副村上农夫的装扮,他拿着篓子从田间回来,笑话着方才满脸溅了泥巴的苏尚卿。
苏尚卿白了他一眼,一边抬起手腕擦着自己脸上的泥巴,一边将泥巴擦在他衣服上:“叫你笑我!”
齐景钦一边笑一边躲着,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一口大白牙露出来:“谁让你那么蠢的哈哈哈哈哈。”
苏尚卿跑不过他,便停了下来,齐景钦以为她生气了,便上前查看:“你生气了?”
“呔!”苏尚卿见状,将脸上的泥巴抹在了他脸上,见他也是大花脸的样子,她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这下我们都一样了!”
“好啊你!”齐景钦放下手中的篓子,弯下腰捞起一块泥巴便就要往苏尚卿身上丢去。
“别别别我错了!!!”苏尚卿见状,一边跑一边喊着,“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此时的齐景钦完全没有了帝王的派头,他记不清楚自己从前是什么身份,只能好好的做好苏上京这个人。
苏尚卿带着他去郎中那边瞧病,郎中只说他可能是摔倒了脑子,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从前的事情罢了,往后说不定会想起来。
苏尚卿犹豫着,要不要等到他想起来自己是什么身份才将那套龙袍和金冠交给他?如今交给他好像没有什么用,可是万一想不起来了呢?
万一想起来了,该怎么办……苏尚卿是有私心的,她不愿意他这么早就离开自己。
“行!现在不能再刺激他,还是等到他记忆恢复再说吧!”苏尚卿如是想着,也还有其他的原因,总算有人在家和她说话了,若是现在等到他恢复记忆之后走了,也不会将自己带到上京去,家中也没人和自己说话了。
苏尚卿心中一直纠结着,她将那身衣服藏在自己房间里,苏上京能去家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唯独不能去她房间里。
她怕苏上京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就离开自己,现在她倒也不想着去上京城了,自己捡回来的这个苏上京,就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阻止不了他离开,但是到时候只要是有了感情,苏上京就会带着自己一起离开,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苏尚卿和他在一起住久了,发现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但是0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家里是什么身份,唯独只知道“上京”和“卿卿”。
齐景钦就喜欢卿卿这个名字,苏尚卿名字中有一个卿字,他便就一直叫她卿卿,可是他知道,苏尚卿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卿卿。
村子里的人从郎中那里知道苏尚卿身边的那个男子失忆了,而苏尚卿给他起名苏上京之后,都纷纷说道:“尚卿啊,你是得有多向往上京城啊,就连捡到一个男人都要起名上京。”
齐景钦听说了之后,曾经问过她:“你其实这么想去上京城吗?”
齐景钦记得自己是上京城的人,伤好之后也想过让苏尚卿带自己回上京,他想要找卿卿,他只记得卿卿了,若是苏尚卿愿意带自己回去,卿卿一定会给她重谢的。
记忆中,卿卿好像很有钱的样子,自己也应该是个富贵人家。
但是苏尚卿一直以没有盘缠,上京城离这里太远,等到卖豆腐攒足了钱,就带他回去。
齐景钦便在豆腐摊卖力的工作,想要赚更多的钱,那样就可以早一点回上京城了。
苏尚卿在没遇到他之前,一直都很想去上京,那些人说的没有错,自己就是最最向往上京城,但是有了苏上京之后,苏尚卿就不愿意去了。
从言语当中,苏尚卿知道,苏上京有一个妻子,叫做卿卿,他们成亲了,那天整个上京城都在庆祝,他还带着卿卿在湖面泛舟,湖面都是灯盏。
苏尚卿没有见过那样的画面,但是从中可以知道,苏上京原来的身份是十分的高贵的,他的妻子卿卿肯定也并非寻常人等,自己一个山里出来的农村姑娘,就算是苏尚卿带他回去了,他们相认了,自己也不会被留下来。
苏尚卿有私心,她不愿意和苏上京分开,这是属于她的苏上京。
面对苏上京的疑问,苏尚卿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想去,这都是他们乱说的,这不都是因为我给你起这个名字吗?再说了,咱们也没有盘缠可以送你回上京,出了临水镇,还要走很久呢,总不能风餐露宿吧。等到有了钱,我就送你回上京城。”
“你放心吧,卿卿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齐景钦满脸严肃的说道。
“你说的是哪个卿卿?”苏尚卿笑了。
齐景钦挠挠了头,说道:“上京城的那个卿卿。”
“你就知道上京城和卿卿。”苏尚卿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万一,万一那个卿卿不认你了呢?你还愿意回去吗?”
“她不会的。”齐景钦认真的说道。
“你只记得她叫卿卿,又不记得她从前是什么性子,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苏尚卿犹豫着,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记起来什么了吗?”
齐景钦摇摇头:“卿卿不会是那样的人。”
苏尚卿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了,她看着他的脸,一直看着,感觉心里有一些难受。
齐景钦望着她傻傻的笑了笑。
“她好看吗?上京城的那个卿卿。”苏尚卿托着脑袋,侧过来看着他,问道。
说实话,齐景钦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卿卿叫做卿卿,记得她的红嫁衣,记得她蹲下身子放花灯,但是记不清她的脸。
可就是这样,齐景钦还是点头说道:“好看,她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女人了。”
苏尚卿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她知道,想要把苏上京留在身边,这辈子都不能去上京城,1她骗不了也不想骗自己,她喜欢上苏上京了,这是除了父亲之外,第一个叫自己卿卿的男人,虽说他不一定是在叫自己,但是苏尚卿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齐景钦不知道苏尚卿的想法,依旧是每天努力的工作,帮她卖豆腐,但是卖豆腐的钱都是交给苏尚卿,他不知道如今到底要存下多少钱才能回上京城,但是他想着,苏尚卿不会骗他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慢慢的,好像临水镇的所有人都习惯了村子里有个苏上京,苏记豆腐铺子终于不是一个牙尖嘴利的苏尚卿站在前面了。
在村民眼中,这个叫苏上京的年轻人很聪明,打理起苏家的小生意特别有办法,豆腐味道是没有变化的,本就是老苏家的豆腐,老苏将手法完完全全的教给了他的女儿,自然的豆腐的口味也是一样好的,但是从苏上京手中买到的豆腐,众人都觉得十分好吃。
苏家斜对门儿开牛杂面馆的王阿婶,是每天都要到苏记豆腐铺吃上一碗豆腐脑,顺路还要带上几块老豆腐回去炖汤,到最后发展成牛杂面馆里有一道新菜,就叫做上京豆腐。
这上京豆腐的由来啊,说来也是特别的奇妙的——
苏尚卿总是以没有盘缠为由搪塞一直想要回上京城的齐景钦,齐景钦相信苏尚卿不会欺骗自己,于是乎就拼了命的帮苏尚卿挣钱打理铺子。
齐景钦本来也要和苏尚卿学习磨豆腐的手艺,但是苏尚卿却说:“这手艺是老苏家的传家之宝,你除非是老苏家的人,要不然别想着偷学这门手艺。”
齐景钦并没有想要偷学这门手艺,他只是见着苏尚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日待在豆腐坊里磨豆腐,冬天倒还好,身子能够暖和一点,但是大热天的待在里面能够将人活活热死的。
再者说了,磨豆腐是需要很大的体力的。
都说天下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打铁的要日夜在炼炉旁忍受炎热,活着就如入地狱,日夜在炼炉旁忍受炎热,活着就如入地狱。抡一辈子的大铁锤,劳力费神。又脏又累且不说,常年的劳累眼睛也受不了。
要打铁,首先是生炉火: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炉前一个大铁墩。打铁的炉子生火时,都是靠手拉风箱。学徒刚进铁铺都是从拉风箱开始的,可现在没有了学徒,这风箱没人拉了,就改用电动鼓风机。炉火一定得烧得旺旺的,否则铁很难锻打。
撑船行风浪间,随时都有翻船丧命的危险,风吹雨淋,船行风浪间,随时都有翻船丧命的危险。
喝河中的水,吃住在船上,身体上都会有影响,更要命的是守着无尽的孤独的寂寞。
磨豆腐就更不用说了,三更睡五更起,做驴子的工作,得仅能糊口的小钱,起早贪黑,做豆腐每天要浸豆子、磨豆腐、烧浆……等到豆腐在市面叫卖时,早已经过了多道工序。
制作豆腐的全过程俗称为磨豆腐,其实不只“挨”磨,还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才成为豆腐。
一是碾片脱壳,将干黄豆分批倒进一台土砻中碾压,令其脱壳并成片状;二是浸泡,让脱壳干净的黄豆片在清水中浸泡四五个小时。
哪个不是实力气的活儿?
所谓的撑船打铁卖豆腐是人生三苦,三者都有几个共同点——是力气活儿,是小心活儿,是时间活儿。力气活好理解,小心活儿嘛,乘船怕淹死了人,打铁怕走歪了模,买豆腐怕震碎了货,都得小心翼翼,没有片刻轻松;时间活儿嘛,那都是起早贪黑,少吃多干,耗的是身体,亏的是健康。
齐景钦知道这些,于是想要替苏尚卿帮着点儿,每日见她早起晚睡的,对身体很是不好,齐景钦想着苏尚卿的父母早逝,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劳作实在是辛苦导致的吧。
齐景钦只是想帮着做一点力气活儿,苏尚卿是买了一头驴子来帮着磨磨,但是有一些力气活还是需要苏尚卿自己来做的,齐景钦见到她每天都很累的样子,心中于心不忍——
再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听街坊邻居说的,苏记豆腐好吃,但是以往苏尚卿就只是早上做好了豆腐之后卖掉下午就不卖了,因为做得少,所以很快就卖完了。
可是现在,苏尚卿为了凑他们的路费,所以每天都要做很多豆腐,光是磨磨的时候不停地要放黄豆,肩膀就每天疼得不行。
齐景钦很心疼她,也十分的过意不去,这毕竟是因为自己,所以苏尚卿才这样的,在自己受伤那段时间的医药费也是苏尚卿出的,还要每日费心费力的照顾自己,齐景钦欠了苏尚卿太多东西了。
“我只是想帮你,没有想要偷学的意思,磨豆腐这么累,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累,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帮到你,我会觉得很内疚。”齐景钦面对倔强的苏尚卿,不由得说道。
苏尚卿那段时间是真的很累,她不停的想着,要是凑够了路费,苏上京一定要回上京城该怎么办,到时候她怎么办?
面对他的解释,苏尚卿只觉得很烦,仰着头便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要是真的心疼我、不愿意我这么累的话,你就不要回上京城啊!你不回上京城,我就不用这么累每天做豆腐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卿卿真的在乎你,你真的是权贵子弟的话,为什么这都快两个月了,都没有人来找你?你到底是为什么掉进河里一直飘到临水村的你不记得了,但是你不会想吗?要是上京城的那个卿卿真的像你想念她一样一样想念你的话!为什么不来找你?!你真的很重要吗?你回去了真的如她的意吗?”
苏尚卿被逼急了,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她明明知道,临水村是世外桃源,入口只有一条被层层掩盖的水路,村子里的人一直就在临水村里,不愿意出去,更不会告诉别人这里有一个村子,就连官府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若不是因为齐景钦顺着水流撞到了礁石被改到这条支流上来,根本就不会发现有这么一个村子,但是出去的路,齐景钦也是不知道的。
她一点也不愿意自己的苏上京离开自己……
齐景钦听了这话,呆呆的楞在原地,看着她不说话,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的,他想不到苏尚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临水村哪里不好?你就不要再抱着回上京的想法了不好吗?上京的卿卿要是愿意找你,就算是你在临水村,她也一定会找到你,可是这两个月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很明显她就是已经放弃你了呀!
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一次意外,就是卿卿导致的呢?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我一直在照顾你,是我一直在帮你,是我!是苏尚卿!但是你却想着另一个卿卿,另一个不知是不是害你的卿卿,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回去不好吗?就在临水村不好吗?究竟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一定要这样想着一个根本就不会来找你的人!就算你回去了有什么用,她不找你了就是不爱你不想你了,你一定要回去讨一个心碎吗?啊!”苏尚卿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也很意外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这些话又是那么的真实深刻。
见她说的这般歇斯底里,齐景钦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呢?记忆中的卿卿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呀……
听苏尚卿这么说着,齐景钦想的脑袋都要炸了,他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苏尚卿一下子就慌了,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对他说这样的话,如今他还活着,就是是想着上京的那个卿卿,所以才一直愿意待在临水村,就是等着苏尚卿能够凑足路费带他回上京,他心中的信念不是路费,不是上京,只是那个记忆当中和自己拜过堂的卿卿。
可是自己都说了一些什么,竟然当着他诋毁那个给了他一切希望的女子。
苏尚卿慌得不行,她想要去追苏上京,但是步子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她不敢面对苏上京了,担心他会因此讨厌自己,而自己又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对他会说一些什么才好,他们的相处方式本就是互相陪伴,而苏尚卿也没有说过要苏上京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这样的话,只是一个想法,1一个美好的想法,1终于有一天将这样的妒忌说出了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挽回了。
齐景钦只觉得脑子十分疼,当苏尚卿在说那些话的时候,齐景钦一直在努力的想要在脑海中想起卿卿就是是什么样子的卿卿,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齐景钦从苏记豆腐铺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回想着苏尚卿说的那些话,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临水村的人,他只知道自己是失忆了,只要想起来了,回到上京就能想起来,他只记得上京城和卿卿了。
但是如今苏尚卿说的那些话,仿佛又是有一些道理的,如果是自己的话,卿卿失踪了,自己就算是将这整个天下翻上一遍都会要将卿卿找到,但是两个月过去了,卿卿却没有来找自己。
那不就是说明了,卿卿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吗?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掉入河中最后飘到这个临水村里,卿卿也不曾派人来找过自己吗?
难道真的和苏尚卿说的一样,自己出事都是卿卿策划的嘛?
现在应该怎么办……
齐景钦十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在临水村才有了一个叫苏上京的名字,离开了临水村,他什么都不是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认识外面的任何一个人,自己心心念念的卿卿,自己也记不清楚样貌……
齐景钦在田埂上做了一下午,等到晚上回到苏记豆腐坊的时候,苏尚卿在门外焦急的等着他,见到他回来了,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为什么你也不来找我?”齐景钦低着头,眼神有一些沮丧,“卿卿,为什么你也不来找我?”
“对不起,对不起……”苏尚卿有一些内疚了,“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可是你的发妻,她一定是还没有找到这里,你不要放在心上。”
但是不放在心上谈何容易?
齐景钦有一些绝望了,他看着慌忙对自己解释的苏尚卿,一把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颈脖处。
苏尚卿能感觉到他在哭,在轻轻抽泣,苏尚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心中不停的后悔自己不应该说那些话。
良久,齐景钦松开了苏尚卿,径直回到房里去休息了。
苏尚卿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的错误。
第二天一早,齐景钦就照例到豆腐坊去帮苏尚卿搬豆腐到前面去卖,心中还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回上京,只要回到了上京,到时候才能弄清楚事情真相究竟是怎么样,他想要知道,自己失踪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一次不为了卿卿,只为了自己。
苏尚卿有愧于他,于是乎尽量躲着他不和他在一起。
齐景钦一个人在前面卖豆腐,他长得俊俏,嘴巴又能说会道的,自然是很讨人欢喜的。
牛杂面店的王阿婶每天就是冲着他来苏记豆腐坊吃豆腐买豆腐的,不然谁天天吃豆腐呢,那玩意儿又没什么味道。
齐景钦与王阿婶谈话间,便说道:“阿婶,我们这老豆腐若是做成一道甜酿豆腐,那必定是可以作为店里的一道小菜的。”
“甜酿豆腐?什么说法?”王阿婶喝着豆腐脑,奇怪的问道。
这甜酿豆腐是宫廷中的一道点心,齐景钦曾经也很爱吃,见到豆腐便就想到了它,但是如今总也不记得是在哪里吃过了。
“就是选取几块豆腐,裹上淀粉,然后在鸡蛋液里滚上一圈,下入油锅小火慢炸,再加入一些着色的调味料和糖,翻炒一遍,就是甜酿豆腐了。”齐景钦笑着说道,“外酥里嫩,香甜可口,绝对能拉拢生意的。”
那王阿婶听了,回去便让自家厨子试了一试,果真是可以的,往后就都在苏记豆腐坊订豆腐,平白增加了一批大订单。
苏尚卿蛮不好意思的问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帮着卖豆腐?”
齐景钦说道:“我不是在帮你,我在帮我自己。”
只有卖多一些豆腐,自己才能早一点回到上京城。
苏尚卿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卿卿不是吗?
正当苏尚卿低着头的时候,齐景钦拉住她的手,说道:“现在有这么一个大客户,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让我帮你吧?我做苏家人。”
第四百四十七章
苏尚卿一下子就抬起头来,看着苏上京的眼睛,她像是很意外为什么苏上京会这么说,他难道不知道做苏家人是什么意思吗?
齐景钦想了很久,距离那一次她说起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是过去有半个月了,齐景钦想着她说的那些话,心中越发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掉入水中,为什么卿卿没有让人顺着河流来找自己,都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自己就真的重要吗?
“你说什么?”苏尚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头看着苏上京的眼睛,想要知道苏上京7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齐景钦表情严肃认真,他如今唯一相信的人就只有苏尚卿了,他不知道如今上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卿卿这么久都没有派人来找自己,自己如今的身份和重要性是可想而知的了。
卿卿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但是齐景钦依旧是想要回上京城看看,看看当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如今自己被困在山村里,而如今齐景钦心态完全就改变了,当初是一直想着卿卿,如今却是想要找到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当他对苏尚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依旧还是想着卿卿的,但是他就想气气卿卿,虽说卿卿看不见,或许看见了也不在意,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我说,我做苏家人。”齐景钦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就连名字都是苏尚卿给的,而只记得卿卿,但是自己在这里快两个月了,卿卿都没来找自己,“你待我如此好,我想娶你。”
苏尚卿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有一些惊慌失措:“你……你说什么?”
苏尚卿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忽然听到苏上京说这些话,她就像是一脚踏入云里,怎么也出不来了,整个人身子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气力。
“我说,我想娶你。”齐景钦看着苏尚卿的眼睛说道。
如今齐景钦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的妻子叫卿卿,住在上京城里,该是顶顶尊贵的人。
自己身份定然也不输记忆中的卿卿,但是如今自己虎落平阳之际,只有苏尚卿在自己身边,事事为自己着想,照顾自己丝毫没有怨言。
和苏尚卿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齐景钦不傻,他知道苏尚卿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也一直都明白苏尚卿的心意,如今自己想要娶她,算是为报她的恩情,他也能遂意打消了苏尚卿的疑虑,从而让其带自己回到上京城。
如今自己什么也没有,也未能让苏尚卿安心她送自己回了上京城之后,若是有什么大事未能照顾到她,而今若是娶她为妻,二人有了夫妻身份,便也不怕她会不放心了。
苏尚卿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张张嘴,忽然觉得不知该说一些什么,良久终于问道:“你……那你的妻子……卿卿呢?往后若是记忆恢复了,你不会后悔吗?”
当初郎中说齐景钦的头部遭到礁石撞击,于是出现了失忆的症状,可是这样的症状,按照郎中的经验看来,是很有可能恢复的。
苏尚卿问过郎中:大概是多久会恢复记忆。
郎中摇摇头,摸了摸胡子:这种事做不得定数,有的人一二月能恢复,有的人一两年,有的人是一辈子也记不起从前的事儿了,可人活着已经是万幸了,再想那些岂不是徒增烦恼?
苏尚卿将这些话告诉过齐景钦,她心中是侥幸的,但又是害怕的。
恢复记忆是有可能的,但是也有可能是会永久的失忆,这也就让苏尚卿十分侥幸,若是永久失忆了,那么苏上京就永远会是苏上京,会在自己身边待上一辈子。
但是苏尚卿很害怕等到哪天一醒来,苏上京恢复了记忆,怎么样都要回上京去,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从前的荣华富贵,想起了卿卿那样的大美人,这小小的临水村和相貌平平的苏尚卿,怎么又留得住他呢?
可是齐景钦知道自己失忆有可能恢复,但也有可能永久失忆之后,有一时间就开始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今是福是祸,自己从那样的河流中能够活下来很是不容易,但是如今失忆,又确实是一大灾祸。
齐景钦很想知道自己从前的身份和当天他为什么会掉入河中,他想念卿卿,但是苏尚卿告诉他若是卿卿想要找自己,早就来了。
如此一想,便有些心灰意冷,日子是每天都重复的,平淡无奇,日升日落,让齐景钦每一天都损耗心中的一些希望。
如今面对苏尚卿,齐景钦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喜欢她的,自己更爱卿卿。只是她待自己好,自己无以为报。
“恢复记忆又如何?你那日说的没有错,卿卿想要找我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么久了她没来,大概就是不想找了,说不定我掉下河中也是……”齐景钦面色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日是我不好,说话没经过大脑,你不要往心里去……”苏尚卿听了这话,一时觉得心中有愧,她想要他好好的活着,但又亲手摧毁了她的希望,这样实在是自相矛盾。
可是那段时间,苏尚卿一直心烦着苏上京想回上京的事儿,心里就特别的烦,这种事她不好明说,可是心里总归是别扭的,于是说了一些不得体的重话,而后心中便是万般后悔的了。
齐景钦摇摇头,说道:“不怪你,你说的没错,这些我也应该早想到的。”
齐景钦眼神万分认真的看着苏尚卿,说出这句话来。
苏尚卿抽泣两声,随后抹去泪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你不回上京城了?”
苏尚卿打探的问道。
苏上京愿意娶自己为妻,自己固然高兴,但是他总归不是临水村的人,有朝一日若是想起一些什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那苏上京还愿意就在这里吗?
苏尚卿不敢放下心来。
齐景钦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但是自己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要帮着苏尚卿,也给苏尚卿一个安心,其余的感情他是没有的。
齐景钦伸手抱住苏尚卿,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人能糊涂一时,不能糊涂一世,我不知道自己生辰,不知道自己名姓,不知道自己的家世如何父母是否健在,活着也实在无趣。我总要回上京看看,不然我不能安心。”
“你总还是想要回上京城的。”苏尚卿在他怀中抽泣的。
当初说好了要送他回上京城,但是现在自己却反悔了,她担心送回去了之后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自己便得不偿失了。
齐景钦仿佛是知道她的顾虑,他拍了拍苏尚卿的后背,说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辜负你。”
左右自己身边空无一人了,苏尚卿一心愿意陪在自己身边,倒也不碍事,若是往后见了卿卿,齐景钦想来也不会太过于愧疚的。
齐景钦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卿卿正在找他,举全国之力找他一人。
苏尚卿泪流满面,点头连忙答应。
婚礼这天,临水村所有人都参加了,牛杂面馆的王阿婶做他俩的证婚人。
这天绿树蔚然,相互交错着枝蔓,有阳光透过错落的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光束点点照应在地面上,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入凡间。
每棵树上也都披着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胭脂红的纱幔几米长,无风时静静垂落,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一直看去,就想碧海之间的嫣红云团,衬着阳光洒下的金光,仿若世外仙境。
待到山间微风轻抚,树叶飒飒晃动,胭脂红的纱幔飘扬舞动,这世外是仙境仿若更添了几分灵气,而一地的金色光芒亦是闪烁着仿若金色的小浪花在舞动着,梦幻的让人觉得眼前的景色美的不真实。
可谓是天时地利。
苏尚卿坐在镜子面前,喜娘就在后面为自己梳妆打扮。
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轻轻地摇摆,碰到少女娇嫩的脸颊,似不忍碰触又快速的移开。
不是平日不施粉黛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眼角贴了金色的花钿,平日的娇美变成了让人失魂的娇媚。
他紧紧抿住唇角,视线落到大红的喜袍上,繁复的款式层层叠叠,却不见任何累赘之感,仿若盛开的牡丹花瓣,落在女子的脚边,捧得她像是站在花蕊中的仙子。
流光溢彩的嫁衣,上面的孔雀羽毛仿若是最高超的画家在所精致描绘的一样,每一根都是鲜艳的色泽。折射在上面的光线,给它们耀出不同的光线,像是披了一件宝石拉丝缝制的衣裳,让人丝毫移不开视线。
镶嵌了一百零八颗明珠的凤冠,亦像是闪着微光,华丽雍容,如同明月升起在墨云之上,更衬得她面容的俏丽美貌。
.当他走近后殿来的时候,看见坐在镜前的女子,流光溢彩的衣裳照出她娇美的脸庞,如水波流转的眼睛旁贴着金色的花钿,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那女子全身散发出来的绝色光芒,看得他呼吸一窒,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足抵红莲,红衣素手,锦盖下,莞尔娇羞。一袭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好像十五是满街的花灯。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鲜红盖头,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线般缠绕心脏的悲伤。
他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如前世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一件大红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金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这嫁衣是苏尚卿早早就备下了的,自然是华贵无双,说是能够媲美上京皇后的嫁衣,他们在深山老林里,无所谓这些上下尊卑之分。
等到拜了天地之后,他们便就是苏家的小夫妻俩了。
“放肆!”梁焕卿在勤政殿动了肝火,将折子丢了下去,跪在下面的臣子没有一个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梁寂听旨!”
“臣在!”
“传本宫令,今晚便带人查封行太仆寺卿府!连同赃款赃物!一并查处!不得有误!”
“是!”
月黑风高夜,行太仆寺卿夏思成府外出现了一群,身穿官兵服侍的人,他们拿着火把将行太仆寺卿府围的水泄不通。
梁寂骑着高头大马站在行太仆寺卿府门外,表情严肃认真,对着手下说道:“叫门!”
便有打前两个官兵上前,将府门敲得震天响。
“谁呀?这么晚了还前来拜访。”门房很快就将门打开,一打开门,便就看到了眼前这许多人,“这……这是怎么了?”
坐在马上的梁寂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看着他,
“梁大人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查封行太仆寺卿夏府!”副官说道,“识趣的就把门打开!”
那门房楞在原地,随后就要将门关上回去找夏大人做主。
梁寂眉头一皱,抬手挥了挥手指,副官便会意:“进去给我搜!”
第四百四十八章
等到梁寂带了人抄了行太仆寺卿夏思成的府邸之后,很快一早便有人赶在太和门大开之时进了宫来,到勤政殿来找梁焕卿兴师问罪的。
今日不上早朝,但是因为梁焕卿早早就知道她昨晚让人抓了夏思成入狱,便就会有人来找她,便一早就坐在勤政殿等着。
月白如今除去了宫女的服侍,换上了御前女官的装扮。
早先月白身着御前女官服侍陪同皇后娘娘一起上朝的时候,便有臣子见了月白的这个打扮,觉得不妥,曾上书说道:
“如今皇后娘也还只是皇后娘娘,娘娘曾说找皇帝,要生见人死见尸,可现在皇帝还是渺无音讯,娘娘垂帘听政是出于无奈救急,月白姑姑换上殿前女官的服饰,像是有一些处心积虑了。”
这衣服是梁焕卿让月白穿上的,她需要月白陪着她一同上朝,何昇何誉她用不惯,处理这种家国大事,必然服侍自己的人得是让自己称心如意的才行。
当即梁焕卿便回了那个臣子:“如今本宫垂帘听政,坐在御前代掌天下大事,本宫身边的宫女怎么还只能是宫女,既然本宫如今坐在大殿之上,月白便就是御前女官。
她在乾宁宫是本宫的宫令,在勤政殿是本宫的御前女官。这,有何不妥?难道大人是在暗指本宫名不正言不顺?处心积虑一词,是在说本宫了?”
如今齐景钦失踪两个月了,梁焕卿在秦远道,梁寂,以及司南屏的帮助之下,处理政务倒是越发轻车熟路了一些,远不似当初的窘迫,常常在勤政殿熬夜看奏折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如今她建起自己的内阁,由何昇何誉司南屏这些她可以推心置腹之人一同帮着自己处理家国大事,慢慢的自己便也轻松不少,但是该知道的事情,却还是一样不漏的全都知道。
天朝在这两个月里,慢慢的也恢复了从前的繁荣,梁寂派兵加固了边防,赵则训也是和朝廷一心对外,如今边境之事,处理过半,没有一开始那样紧张。
等到稳定了百姓民生之事,梁焕卿都没打算歇口气,便暗地里又在调查贪污**一事,她心里清楚,如今的安居乐业只是在眼前,还有许多事,从根本上酒烂了。
若是想要百姓安居乐业,让天朝盛景依旧,必须要除掉那些藏在根基里的蠹虫。
朝臣都知道如今皇后娘娘的手段和厉害,听了皇后娘娘这么说,定然就是话里有话了。
皇后娘娘现在抓贪污**,许多臣子惶惶不安,便开始抓着皇后娘娘的一些行迹做文章,好让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
而今看到了月白身着御前女官的服侍,便就开始拿这个暗喻皇后娘娘想要谋权篡位直接称帝。
但是这个时候的梁焕卿怎么还会是两个月前的那个唯唯诺诺,担心什么事都做不好,所以一直委曲求全的梁焕卿呢?
她马上就伶牙俐齿的当着众朝臣的面回了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听了,连忙跪下,背后出了一声冷汗,他高呼道:“微臣不识,望皇后娘娘恕罪。”
近来梁焕卿在肃清朝纲,于是有许多人想明里暗里给梁焕卿使绊子,这位大人估计也是被使的枪杆子,梁焕卿了然于心。
“如今朝政在各位大人的帮助之下,相对于之前要好许多了,而今年关将至,年下时会有许多节日,届时万国来朝,别的事可暂且放一放。
今年情况特殊,各州府上报之时,本宫要细查账目,这事户部要办妥当一些,不要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另外,科举之试就快到了,即使皇帝如今不在,但是如何也不能埋没了那些人才,到时候本宫会在养心殿举行殿试,不过所有事宜,着礼部操办。
各位大人诸多都是殿试出来的,应该是知道,殿试之上,人才济济,可如今朝堂之上余下不多官职,若是各位有心给后生让位,本宫可以给你们这个机会。”
梁焕卿这话说的极其明白,如今自己在严查贪污**一事,这个时候若是还有人敢在她面前犯事阻挠,估计就是直接下狱,不会有任何情面可讲。
“谨遵皇后懿旨。”众朝臣纷纷跪下附和。
朝臣都以为,这段时间安生一些就好了,但是有一些官员听了皇后娘娘这话,就不得安生了,记着忙着要将自己做过的事情掩盖过去。
但往往是这样,就露出了马脚,行太仆寺卿夏思成就是这样的,连夜要将贪污所得金银珠宝送出上京城,还花钱行贿,以保事情能够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但是哪有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之事,只要做过了就一定会有痕迹。
于是梁焕卿下旨查封行太仆寺卿夏思成府邸,搜出一堆证物账目,也牵出了朝廷**的根基。
知道这些之后,梁焕卿也正好顺藤摸瓜,将背后没有查清的余孽揪出来。
听闻行太仆寺卿夏思成被抓入狱,便有一些人开始坐不住了,担心会查到自己头上来,而工部尚书公徽卫便就是其中一人,他听说了夏思成入狱,便一晚上都没睡着,太和门一开便早早地就到了勤政殿。
对于公徽卫来说,按兵不动不是办法,先下手为强才是最好的办法,于是乎他没有等别人来找自己,自己便先找了皇后娘娘。
此时梁焕卿正端坐在勤政殿内殿看着书画。
这是秦瑞兰从宫外得来的,别的自己帮不上梁焕卿,知道她辛苦,但是又心疼她,却不能时常入宫来看她,只能寻来了这些好看的字画。
她对前来拿字画的太监说道:“届时和皇后娘娘说,不一定要看明白,现在有一些事不能钻研的便不钻研了,这书画好看,用色妍丽,秋季时分多的是凄凉,给皇后娘娘宫里添彩,图个喜庆。”
梁焕卿听了这话,也是低头莞尔一笑,谁能想到如今的梁焕卿已经比从前成熟许多了,转而便将一些字画送到了凤阳阁里,只留下几幅画供自己赏玩。
这段时间,齐望舒也能很快的舒缓自己的情绪,梁寂也帮了很大的忙,梁焕卿许了梁寂能随意出入宫闱,左右也没有其他嫔妃在此,只愿他有空能入宫来看看齐望舒,一时之间亲人都没了,肯定是不好受的。
好在齐望舒虽说不是很懂事,但是明事理,能够知道现如今朝廷和皇室有多困难,有一些事情皇后娘娘不方便去做的,她总归是身体里流淌着齐皇室血脉的望舒公主,时不时需要出面镇压一下那些无礼之人。
这两个月过得实在是不算容易,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在苦苦挣扎着,齐景钦依旧是了无音讯,什么地方都找了,但是都没有线索,就像是整个人凭空蒸发了一样,什么都没有在人世间留下来。
所有人都开始绝望了,族中许多嗣王有意无意的问起立储一事,但是都被梁焕卿和齐望舒给骂了回去:“如今皇帝还没死!立储君是何意?!你们可曾亲眼见到皇帝死了?”
族中嗣王郡王便也说:“可是如今再怎么耽误下去算是什么办法,皇后娘娘总归也只是女子,掌一时天下,能够掌一世吗?若是一直找不到皇上,便就这么等下去,齐皇室的江山就要被葬送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明白,说到底还是忌惮她不是齐皇室之人,但是如今她嫁入齐皇室,便到了这个时候不愿承认她,话里话外说她是外人,其心思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大胆!”梁焕卿气的不行,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一个个的,是齐皇室亲封的嗣王郡王,一个个的都是齐皇室的子孙,可是当如今危难之际,只知道杞人忧天,不知做一些实事。如今皇帝没死,本宫没见到皇帝的尸体,就不可能立储君,你们想也别想!只要你们在上京城一天,就断了这个心思。
储君可立,但前提是要找到皇帝,莫说两个月,两年,二十年本宫也等!天朝江山不会断送,你们休要操这个心思!嗣王郡王思君过忧,责令在府中休养,只要太医还没医治好你们的癔症,便不得出府,为保证王府安全,本宫会派人保护,你们莫再担心!”
梁焕卿说完就走了,只言片语间就将他们全部软禁起来,但是没有办法,她手中有实权还有兵权,他们是族人,但是为了亲戚争权,皇室外族便不得理政,他们空有尊号,却无实权。
这两个月里,梁焕卿受到的委屈和苦楚比比皆是,梁焕卿在勤政殿看着这些字画,回想起这两个月里的一些事情,心中仍然是心有余悸的,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可是这么久了,齐景钦你在哪儿啊……
梁焕卿摸着秦瑞兰送的字画,上面写着一个“钦”字。
这是先秦诗经中一则——《晨风》
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栎,隰有六駮。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山有苞棣,隰有树檖。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不知道怎么的,梁焕卿竟然将这两句诗念了出来。
月白在一旁伺候着,听闻皇后娘娘读出这两句诗,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来,担心皇后娘娘越看越难过,便将字画收了起来,说道:“皇后娘娘,看久了眼睛会疲倦的,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金秋时分,奴婢听闻御花园的金桂和菊花都开了,黄灿灿的一片甚是好看,昨日陪望舒公主去御花园赏花,吟诗作赋,赏花饮茶,公主心情也很是愉悦。
等到处理了政事,奴婢陪您去走走吧?”
梁焕卿知道月白在担心什么,就是担心自己会多想念齐景钦,但是说不想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不想,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每日睡觉都像是睡在悬绳上一般,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来。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个中苦楚只有她自己清楚。
那些咄咄逼人的大臣实在是让人头疼,好在朝中有秦远道和梁寂,此时梁寂同时还担任了兵部尚书,只有兵权在握,便不担心会有什么更坏的事情发生。
梁焕卿也在梁家军中提拔了不少人上来,自家人到底还是与自己一心的,就算是念及曾经老将军的份上,他们也是绝不会背叛皇后娘娘。
面对月白殷切的问候,梁焕卿也只是摇摇头,只见月白眼底有一些失望的神情,但是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梁焕卿便也是失声哑笑,无奈地说道:“好好好,那等到忙完了,便一同去吧,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
月白笑着摇摇头,还没等说什么,门外何誉便来报:“皇后娘娘,工部尚书公徽卫大人求见。”
梁焕卿和月白对视一眼,二人交换眼神,今日等的人便就是公徽卫了,这下可算是来了。
“传公大人进来。”梁焕卿正襟危坐,月白冷颜侧立,一副威严之貌,只等着公徽卫进来。
公徽卫一早听闻了昨日夏思成的事情,便是如何也睡不安稳,早早地就入宫来了,听到皇后娘娘唤他,便弓着腰进去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公徽卫一进来,便在大殿中央给梁焕卿跪下行礼,不敢抬头看她,心中很是忐忑。
梁焕卿也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在临摹方才看过的字画,今日的奏折被送去内阁了,有司南屏在,她放心也轻松许多。
“公大人好早,今日不上朝呀,怎么来给本宫请安了?”梁焕卿也不让他起身,就这么低着头问他,一副不知内情的样子。
公徽卫是从地方官员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如今年到五十了,才谋得正二品工部尚书一职,自然是成了人精了,梁焕卿到底还是二十岁的丫头片子,他当然是知道皇后娘娘什么意思的了。
“皇后娘娘,微臣是为了昨日行太仆寺卿夏大人府邸被查封一事而来的。”公徽卫不愿意绕弯子,索性便直接说了。
而梁焕卿就等着他说出这些话来,如今前来,不是为了自己开脱,便就是想要知道这查封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本宫下令查封的。”梁焕卿眼睛都没抬,说完这句话,便放下笔看着跪在大殿当中的公徽卫,“有什么问题吗?公大人?”
说完,便见公徽卫神色微变。
而这才刚刚开始。
第四百四十九章
很显然,公徽卫没有想到梁焕卿会这坦然的承认这件事是她做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梁焕卿将手放在龙案上,她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一直看着公徽卫。
公徽卫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要被梁焕卿看穿了一样,他低着头,在大殿当中跪的直直的,汗水从他身后滑落下来,一直缭绕着他的神经。
这一刻,公徽卫只觉得自己入宫来是小瞧梁焕卿了,她就正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天朝当今的皇后娘娘只不过十几岁还不满二十岁的年纪,在一年前还是一个上京城中被宠着长大的将军府大小姐。
但自从她嫁入王府,成了先帝皇二子的王妃之后,整个朝局在慢慢改变,整个天朝在慢慢改变,权倾朝野的陆丞相也是被这个皇后娘娘搞垮的,而当时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王妃而已。
现在她执掌大权,救天朝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是依旧有人怀疑她的用意,只觉得她的用心良苦是别有所图。
他们许多人都还一直以为,他们做过的任何事情,皇后娘娘都不知道,可是公徽卫如今却知道了。
梁焕卿坐在上座,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堂下的公徽卫,她仿佛知道他在想一些什么。
眼下的公徽卫正在想着皇后娘娘知不知道他与行太仆寺卿夏思成勾结,在去岁时贪污了拨给水灾严重的遂州修桥梁的钱财一事,如今桥梁建成,可听闻梁焕卿忽然下旨不许百姓上桥,桥梁落成却不许百姓使用,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身为工部尚书的公徽卫,本要问问皇后娘娘为何不许百姓上桥,但迟迟都不敢开口。
天家拨款建桥修路本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当时皇帝也是十分重视给遂州建桥一事。
修建桥梁所用的建材都是从各地运送而来的,当时运送的大人则是行太仆寺卿夏思成,而当时负责这个工程的,就是工部尚书公徽卫。
行太仆寺负责运输采买方面,而夏思成若是想要在材料上偷工减料的话,必然是瞒不过工部尚书公徽卫的法眼了。
于是乎面对天家拨下来的万贯工程款,夏思成和公徽卫动了坏心思了,他们在工程上偷工减料,欺下瞒上,自从那件事之后二人吃到了甜头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公徽卫建桥,用的是极其差的材料,只要到了发大水的时候,那桥几乎是一击就垮,根本不能够万古长存。
饶是工部尚书公徽卫是这样,工部也没有人敢向皇上告发,便就一直拖到了如今大桥竣工。
在桥梁竣工之后,夏思成利用行太仆寺卿一职,在京中也钻了不少空子,替人买官受贿,昨日便就是听说了皇后娘娘要彻查这件事所以急急忙忙的要转移自己贪污所得的财物。
再加上皇后娘娘下旨意不许遂州百姓上桥,那个时候他和工部尚书公徽卫就开始腿肚子打转了。
夏思成还特意去公徽卫府借着拜访的名义议事。
“公尚书,如今皇后娘娘下令不许遂州百姓上桥,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咱们的事情败露了呀?皇后娘娘会不会已经盯上咱们了?”夏思成知道这个消息,便是几天晚上都没有睡着,这不得已便就来了公徽卫府上。
公徽卫也知道皇后娘娘下旨不让遂州百姓上桥,这遂州知府都将桥封锁住了,百姓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官府也不给出一个解释,可是要解释到哪里要呢?他们在朝廷当中也没有听说有这样的一道旨意啊,还是等到旨意颁布了之后他们才知道的。
公徽卫本想去问一问皇后娘娘,但是想着这事情还是要按兵不动为好,只让工部侍郎去问了一下,皇后娘娘对工部侍郎闭门不见,说是自己身体不适不便见人。
这下可让公徽卫吓坏了,一直在府中惴惴不安的,当时夏思成来府上问他的时候,他也正是烦闷。
“当初就是因为与大凉的战事和先帝的葬礼,这让天朝国库亏空,朝廷将俸禄减半,咱们不得已才在工程款上做了手脚……本以为瞒过了皇帝,可是谁能知道如今被皇后娘娘发现了?”公徽卫面对问自己的夏思成,也是一筹莫展的说着。
“公大人!”夏思成吓得坐不住了,这要是被发现,可就是满门抄斩的事情啊!
陆高鸿的例子就活生生的在他们面前,但他们还是做了。
夏思成从位置上跳起来,对公徽卫小声说道:“你是说,皇后娘娘已经发现咱们了?”
公徽卫皱着眉头,看着慌慌张张的夏思成,说道:“遂州建桥一事,是由本官负责的。当初要不是你说一定会没有事,而且还有万贯钱财做利润可拿,本官一辈子两袖清风,眼看着就要辞官归家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公大人这话说的可不算地道!”夏思成听公徽卫这么把错误都挑到自己身上,便是一下子就炸开了一样,“当初下官说要做这件事的时候,大人可是一丝反对的样子都没有的,都是为了那万贯钱财,大人何必在下官面前装清高呢?”
“你!”公徽卫被夏思成这么一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他指着夏思成的鼻子说道:“那你知不知道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这件事,第一个要受处罚的就是本官了!只要抓了本官,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这么一说,夏思成就沉默了,他本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在公徽卫眼中就是一个孩子一样的人,他知道了自己有可能入狱之后,心中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那……公大人,现在可怎么办?”夏思成还是害怕了,他毕竟还年轻,未来还有许多路要走,再说三十多岁能到他如今这个位置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往后前途无量,他不愿意就这么葬送了。
“哼!”公徽卫瞪了他一眼,说道:“现在可想到叫本官一声公大人了。”
夏思成也是被吓怕了,一看公徽卫像是有办法的样子,便赶忙陪笑服个软:“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如今是什么样的一个景象了,还望大人您给出个主意吧!”
这关系到他们二人的仕途和全家老小的性命,公徽卫便也不再刁难夏思成了,随后便说道:“你把你受贿贪污所得的金银细软一并送出宫去,等到皇后娘娘发现的时候,找不到赃物,便也就作罢了。”
“这样……可行吗?”夏思成有一些犹豫,“万一到时候遂州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被皇后娘娘发现了,我等难逃一死啊!”
“你现如今想到这些了?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公徽卫瞥了他一眼,只觉得此人不成大用,还白白拖他下水,“只要本官还在工部,哪日借着修缮的名义重新加固,应当是不成问题的,但这事一过……你那些运出城的宝物……”
公徽卫在暗示夏思成,而夏思成也是一个人精,他立马拱手作揖道:“都孝敬给公大人回乡养老。”
公徽卫满意的点点头。
夏思成回到行太仆寺卿府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想要趁着夜色将那些箱匣送出城去。
而这一切就在梁焕卿的掌握之中,等到来人前来禀报之后,同样趁着夜色,梁寂便带人前去封查行太仆寺卿夏思成府,恰巧就在院落当中,他们查封到了夏思成正准备运出城的金银珠宝,人赃并获,便不费吹灰之力的查封了夏府。
天牢之中的夏思成很快便供出了在朝中和他一同贪污的几个人,其中便就有公徽卫的名字。
梁焕卿一早便在勤政殿等着,夏思成被抓,定然是会有人按捺不住的,她没想到是公徽卫,但是却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焕卿用手指敲了敲龙案,预示自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公徽卫跪着俯下身子不敢抬头看皇后娘娘,听着皇后娘娘一声一声的敲指,只觉得像极了催命的声音,他浑身战战栗栗的,背后和额头都出了汗,本以为能够来问问皇后娘娘能不能拿出什么证据。
但是眼下可想而知,皇后娘娘是早就盯上了他们了,若是要证据的话,只怕是皇后娘娘敢拿,他们不敢看。
“皇后娘娘……微臣有罪!”公徽卫最终趴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说道。
“何罪之有?”梁焕卿坐在龙椅上,声音清冽,但是庄重威严,回荡在空荡荡的勤政殿当中,直直的能够震慑人心。
“罪臣……罪臣不该贪污遂州桥工程的钱款……”公徽卫哭着说道。
此时他心中十分后悔,但是很明显已经无济于事了,后悔有什么用?人用要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见他这么说了,梁焕卿抄起桌案上压字画的镇纸便丢了过去,镇纸是白玉做的雕龙,直直的砸在了公徽卫的面前,顿时碎成了两段,吓得公徽卫哆哆嗦嗦的往后跪了半步。
“皇后娘娘息怒!”月白和在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跪下,劝说皇后娘娘不要动怒,以免伤了身子。
可梁焕卿如今哪能不动怒,她指着公徽卫,随后下了龙位,一步一步走向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原来你也知道贪污的是遂州城的建桥款!
当初皇帝下令支钱银给遂州建桥以抵挡水灾,那是桥梁更是救命的堤坝!
遂州钦州去年发大水!死了无数人,再引发了瘟疫,同样也死了无数人!上京也险些沦陷!
那些钱款是皇宫和百姓们从牙缝中省出来的银两!
年初时大战和瘟疫,消耗了天朝国库大半,先帝葬礼和皇帝登基,更是将国库亏空,皇帝登基之后,国库早已经所剩无几,是皇宫上下紧衣缩食,是百姓们上交余粮捐款,才有的遂州桥!
皇帝和百姓只盼着今年若是还下大雨发洪水,能少死一些人,有了那座桥,再发多大的洪水都不怕了!遂州城和钦州城便安全了!
可是你们呢?!你们都在做一些什么畜生都不会做的事情!
如今本宫下令不许百姓上桥,能够避免遂州百姓不发现桥梁是瑕疵工程!可是若是发了大水!你让本宫如何对得起皇帝!如何对得起百姓!”
梁焕卿气急了,便一脚踹了过去,公徽卫被踹的人仰马翻,还一边喊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恕罪!”
月白和在一旁的何誉对视一眼,只摇了摇头,感叹公徽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梁焕卿哪里肯听他这些鬼话,即刻说道:“何誉!”
“奴才在!”
“将公徽卫去官帽,褪官服,收缴官印!押送至天牢等候发落!”梁焕卿看着躺在地上的公徽卫,还是不留情面的说道。
“是!”何誉指使一左一右二人前去去除了公徽卫的官帽官服,褪下了官印,随后亲自押送至天牢,查封公府。
等到今日一切事都做完了之后,梁焕卿只觉得满心疲倦,但还是随着月白一同去了御花园赏花。
月白见皇后娘娘依旧愁容满面的样子,便细心问道:“皇后娘娘,还在烦忧呢?这公徽卫和夏思成已经入狱了,皇后娘娘还在烦恼什么?”
“这朝中可不只有一个公徽卫和夏思成,如今本宫需要他们来料理朝政,此举用公徽卫和夏思成杀鸡儆猴,只愿他们能够听得懂。
太多事本宫如今不与他们计较是还用得上他们,若是再得寸进尺,便也只好给殿试状元让位了。”梁焕卿一边玩弄着手中的玉髓一边说道。
“皇后娘娘用心良苦,大人们会明白的。”月白在一旁附和道。
梁焕卿叹了一口气,忽然闻到了栀子花的味道,它不似别的花清雅,一靠近便有浓烈的香味。
“御花园何时有这栀子花?”梁焕卿有一些奇怪,只记得在御花园不曾看到过栀子,如今为何有了?
“司先生记得当年皇后娘娘在王府看到栀子花时甚是喜爱,还拿了些花枝回将军府去。如今到了栀子花期,司先生便让人将王府几株栀子花移栽到了御花园。
近来皇后娘娘忙于朝政,一直不得有空来御花园,那晓得来的如此凑巧,栀子花新开,香气扑鼻新鲜的很,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奴婢摘几株回乾宁宫熏香吧?”月白毕恭毕敬的说道。
梁焕卿一听是司南屏移栽的,便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乾宁宫点沉水香,栀子花太过于浓烈,不符合。”
第四百五十章
月白大概知道皇后娘娘是在避嫌,现如今皇上依旧是生死未卜,所有人都盯着垂帘听政的皇后娘娘,她若是和司南屏亲近,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司南屏。
“是奴婢思虑不周,还望娘娘恕罪。”月白连忙低头认错,这日皇后娘娘脾气大,生怕有什么事会惹得她不高兴。
然而梁焕卿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和月白做过多的文章,只是抬手拉下一簇花枝,凑在鼻尖用力的闻一闻,去岁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自己还正是一个天真到无忧无虑的姑娘,就连王妃都没有做上。
可是现在再看来,都说时间能够改变一切,不巧果然是这样的,眼看就快要两年了,自己离那个无忧无虑的将军府大小姐离的越来越远,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虽会梁焕卿松开花枝,栀子花往上弹了一下,月白心都揪紧了,生怕那花枝会弹到皇后娘娘。
“殿试准备的怎么样了?”这殿试科举,是为朝廷充盈更多的人才,现在确实也需要新鲜再新鲜的血液进来,才能让梁焕卿有底气来处理掉朝廷当中的**。
“皇后娘娘那日着礼部准备殿试事宜,想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离殿试还有五日,各位学子已经陆陆续续的进京,府尹大人已经派人给他们安排的住处,都准备的十分妥当,娘娘无需担心。”月白跟在身后说道。
“殿试题目可定好了?”梁焕卿由月白扶着一边在御花园散步,一边忧心国事,十二司侍便远远的跟在后面,默默的跟着行走。
“秦相爷前几日说与诸位大人拟定了两个命题,但一直在斟酌不知用哪个较好,殿试是由娘娘为主监考官,便想来问娘娘,但是那日娘娘在与吏部尚书议事,秦相爷便说自行回去考虑。”
“说来听听。”
“第一是论民以食为天,这是老生常谈了,但确实能从中见得学子对民生的观察;二是钦命诗题,题目是赋得‘云补苍山缺处齐’。得‘山’字,五言八韵。
在殿试之前,学子们会先考三场,一是史论,二是艺学,三为四书五经。三年举行一场殿试,殿试是由主考官当场出题,但是在这之前都是会先有备选题的,娘娘无需担心。”月白低着头娓娓说道。
梁焕卿听了点点头,这自从自己垂帘听政以来,不仅仅是自己有所长进,就是月白和汤雪为解自己忧愁,也是不断的在学习怎么助理朝政,现在的月白叙述起朝事和规矩来,便是和何誉有的一比了,这不知是有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在挑灯学习。
“这一次的殿试和以往的不一样,这是新朝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殿试,意义非凡。更何况如今的朝局也和以往相比是大有不同的,殿试题目如此,想来是不大好的。”梁焕卿微微皱眉说道,“秦大人还是太过于谨慎了,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告知百姓的呢。”
她们都知道,现在秦远道出的殿试题目,只字不谈朝政格局,就是担心会让百姓们多想,可是如今朝局如何,百姓们早就知道了,他们生活在其中,难道不比得她们上位者感同身受吗?
“秦大人的意思,就是谨慎一些比较好的。”月白低眉顺眼的走在一旁。
那日秦远道来勤政殿要给皇后娘娘送选题,当时便也说了,现如今朝局不算稳定,虽比刚开始好些,但是时局敏感,不能拿来做殿试题目,让学子和百姓过多议论多少是对皇室的地位不好的。
梁焕卿知道秦远道选这两个题目是为了什么,就是避免了会有诸多议论。
民以食为天是老生常谈的选题,正也是因为如此,学子们前来殿试之前,大多也会多看看这类的文章,想要出彩是很难的,从中确实也看不出其能治理天下的才能。
钦命诗“云补苍山缺处齐”要求五言八韵,这个能看出其文采,但是想要通过五言八韵的诗句来查验其能否辅佐君王,实在是难。
现如今梁焕卿手下并不缺有文采之人,她摇了摇头,说道:“现如今谨慎细微又有何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们不说,旁人未必不知道的。三年一次殿试,选贤举能,天朝危急之时,该是让天下学子为朝廷解忧之时了。
更何况只有知道他们是否忠厚,能否识得安国全军之道,本宫才能将天朝**的根基铲除,而不是去今日这般,只敢杀鸡儆猴。”
月白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是否需要告知秦大人?”
梁焕卿紧锁着眉头:“你出宫和秦大人知会一声,殿试既然是由本宫为主考,那么选题自然是由本宫决定的,这其中如何本宫已经考虑清楚了,还请秦大人他们不需要再为这件事操心了。近来边境有不少国家派人求娶公主,但是你我都知道,公主与本宫兄长早已私相授受,你去之时顺便告诉秦大人,让他回绝此事。”
月白拱手领命,但还是要多嘴说道:“皇后娘娘,邻国派人求娶公主已经是去岁就有的事情,去年是西南国,今年他们见到我国朝政如此,便都来求娶公主,想来就是看准了皇帝不在……况且,边境事多,联姻也是未尝不可的……至少,可以震慑虎视眈眈的大凉……”
梁焕卿说道:“那大凉在年关时便是爹爹和皇帝的手下败将,他们也只是听说了皇帝不在,派人打听是本宫执政于是多加为难。但是也只不过是在边境骚扰牧民罢了,赵钊既然已经去了,就不会有大事发生,他会有分寸。
至于那些求娶公主的邻国,从前先帝不予理会,眼下见到天朝如此,便又想来求娶,其心思估计也并不全在公主身上,只不过是想背靠天朝大山,往后做一些事比较容易。
现如今他们瞧准了天朝如此,借着援助的名义,其实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
公主乃天朝上国的千金之躯金枝玉叶,哪能让他们这般算计?就算是本宫答应,兄长也不会答应的,不如回绝了去。
另外,年后若是皇帝还没回来,就要开始征兵了,你说的不错,大凉虎视眈眈正在恢复运转,但是我们也在慢慢恢复当中,兵防这一块儿是不能落下的。”
“是。”月白点头说道。
“年关将至,事情这样多,本欲南巡下东南部看看干旱灾区恢复的如何,听说那次灵山求雨是成功的,可如今这样,确实不能松懈,没有时间。”梁焕卿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也不必太过于烦忧了,年关将至,事情太多,好在有内阁司先生帮着处理,皇后娘娘也该注意身体才是,等过不了多久,又该是除夕盛宴了。”月白轻声提醒道。
又该是除夕盛宴……
去岁除夕盛宴之时,所有人都还在,可今年属实不一般,梁焕卿只觉得事多压着心头喘不过气来,本应是家家团圆之时,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齐景钦还没有一点儿消息,自从她嫁入皇室之后,还没有过上一个团圆年。
梁焕卿摇摇头:“这事就拜托公主去办吧,前朝事情忙,宫中的事情她也该分担一些了。”
“是。”月白说道,“皇后娘娘也要好好注意身体才是,您最近胃口不好,瘦了许多,太医来请平安脉时常嘱咐奴婢要让您多吃一些。娘娘啊,皇帝的江山,还要您来守着呢,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一提到齐景钦,梁焕卿的心情就有一些低落了,现在过了这么久,两三个月了,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难道真的死了吗?就算是死了,他们这样大规模的去找,莫说上京灵山周围了,就是下到秦淮东南,也下了旨令让各州府派人去找了,但还是没有消息。
几乎所有人都当齐景钦死了,眼下皇后娘娘不愿承认,不愿承认他死了,众人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守江山太难了,那些被本宫关起来的宗亲……就算是关起来了,但是耐不住他们会怎么想……”梁焕卿只觉得满心疲倦,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她来管了,她从前做臣女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做皇帝守天下其实会有这么多的困难,条条框框需要遵守,又有太多分寸难以把握。
“罢了罢了……”梁焕卿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月白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皇后娘娘……”
“你尽快出宫去吧,让她们陪着本宫回去就好了。”梁焕卿擦去泪水之后,对着月白莞尔一笑,轻声说道。
“哎,那奴婢这就去了。”
梁焕卿点点头:“去吧。”
月白屈膝行礼,随后转身走到身后十二司侍身边,说道:“要好生服侍皇后娘娘回乾宁宫去,不要出什么岔子。”
“是。”十二司侍也屈膝点头。
月白这才放心走了。
梁焕卿看着月白的背影,随后也回乾宁宫休息去了。
“皇后娘娘真的这么说了?”
秦相府中,月白对秦远道说了梁焕卿吩咐的殿试选题由她自己出的事情,秦远道不免觉得有一些惊讶。
月白点头说道:“秦大人,皇后娘娘说她已经想好了,大人也无需再为这件事操心,皇后娘娘自有分寸的。”
秦远道放下手中的杯盏,捋了捋胡子,随后思虑再三,说道:“也罢,既然皇后娘娘有自己的考虑,那咱们做臣子的,也不好再说什么。”
“皇后娘娘可一直把秦大人当叔叔呢。只是这件事皇后娘娘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虑,也没有错的。”月白为梁焕卿说道,“另外关于邻国求娶公主一事,皇后娘娘请秦大人出面回绝了这件事。”
秦远道有一些讶异:“都回绝了吗?使臣都未到上京,如此回绝不利于天朝交好众国啊。”
月白说道:“秦大人,望舒公主无心远嫁联姻,强求也没有办法的。不如早一些回绝了,还省得往后麻烦。”
“也好。”秦远道重新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之后放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找不到皇上,可把皇后娘娘累坏了,朝廷后宫,事事需要皇后娘娘操心,本官作为她的叔叔,瞧着属实心疼。也不知从前的梁大将军见了她如今这个样子,还舍不舍得洒脱自戕了。”
当初梁风眠死的时候身体虽有旧疾,但是也不至于死亡,后来派太医去进行入殓,才发现当天晚上梁风眠在亡妻灵位前自戕,想来是因为梁焕卿即将成为皇后,自己往后便也无需要太多顾虑了。
但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如今这种事发生的,实在令人唏嘘不已,若是梁风眠还在世,边境邻国便也不敢这般猖狂了。
“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恐怕早就生了这个念头,如今一去也算的解脱了。”月白说道。
“月白,你还是要多劝皇后娘娘保重身体啊,往后还不知会有什么事情等着呢,光是年关将至,就够累的了。”秦远道说道。
“我会的。秦大人也要好好注意身体,皇后娘娘在宫里也常常与我念叨起大人和夫人呢。”
“你和皇后娘娘说,不必担心我们了,几十年都这样过来了,皇后娘娘如今忽然这么繁忙,是要注意一下的。”
“梁大将军去世之后,皇后娘娘便就只有大人和夫人二位长辈了,自然是要常常牵肠挂肚的,不过好在都在上京,夫人若是得空了,便和秦小姐一同入宫去,我的话皇后娘娘是不常听的,还要烦请夫人和小姐多念念了。”
秦远道点点头,随后说道:“瑞兰如今就在后院里,前几日说是想见皇后娘娘的,有几件东西要送进宫去,只是本官这几日没空,既然你来了,便一同带入宫去吧。”
“好。”月白对秦远道屈膝行礼,“那月白便告退了。”
随后秦远道让一个丫鬟带着她到后院去找秦瑞兰。
此时秦瑞兰也早早听说了月白有事来府中,一直让筱儿去打听她和爹爹什么时候说完话,自己还有事与她说,没想到这么快月白就被人带来了。
“月白见过秦小姐。”
秦瑞兰和筱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连忙回头去看,见到月白之后,筱儿不由得笑道:“呀!月白宫令穿这身女官装扮,可真是好看!”
月白一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不由得害羞的笑了笑:“筱儿可真会拿我说笑。”
转而看向秦瑞兰,说道:“秦小姐。”
第四百五十一章
秦瑞兰看着月白就像是看到了梁焕卿一样,这两个多月她在丞相府中,自然是能知道朝局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了。
秦远道在家中时常是与夫人女儿感叹如今梁焕卿的变化之大,他们是知道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对于梁焕卿而言也是一个意外,但是在这一次事情当中梁焕卿成长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秦瑞兰在与爹爹用膳的时候,也常常说起梁焕卿,她如今没办法入宫,朝局不稳定,她也不愿意给梁焕卿多添麻烦,但是许久没见,还是会很想念的。
方才还想着等到爹爹和月白说完事儿之后便去找月白,但是没有想到她这下就过来了,秦瑞兰瞬间热泪盈眶的。
“月白……”
“秦小姐。”月白走上前,对秦瑞兰屈膝行礼,“月白给秦小姐请安了。”
“快,快坐下说话。”秦瑞兰忙让筱儿端来热茶给月白暖暖,“现在入秋了,要多注意身体啊。”
月白便也不推辞,顺势便接过了热茶:“多谢秦小姐。”
秦瑞兰看着现如今也大不一样的月白,盯着她看了许久,总是怎么也看不够:“你和从前大不一样了,皇后娘娘定然也是的吧?”
筱儿也跟着点点头,她看着如今的月白,也是和她们小时候很不一样了。
月白放下杯盏,对秦瑞兰说道:“国事繁忙,都是身不由己的。皇后娘娘知道我此次要来秦相府,特意让我来看看秦小姐,不知近来可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秦瑞兰双眼含着泪水,“只是不能像以往一样见到皇后娘娘,心中总是很挂念的。”
“小姐无需挂念,等到殿试忙完了,若是想进宫来看皇后娘娘,大可以让秦丞相递个折子,入宫来住几日,不只是皇后娘娘,就是望舒公主也是常念及小姐的。当初三人感情好,是没有这么久没见过的。”月白轻声宽慰道。
筱儿轻轻的拍了拍秦瑞兰的背,以示安慰。
秦瑞兰拿起丝娟擦了擦眼泪,随后说道:“我知道皇后娘娘忙,所以就一直没敢前去打扰,可是我始终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皇上的一丁点消息呢?”
月白听了秦小姐这么想,不由得身上冒出了冷汗,脸色微微有一些变化了:如今就连秦小姐都如此想不明白,那也难怪有一些官员和百姓们会传出是皇后娘娘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了。
“秦小姐也该知道,皇室和朝廷的搜寻是由魏深将军负责的……”月白说道。
秦瑞兰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在想,皇上到底会去了哪里,怎么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呢……总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吧……留得皇后娘娘一个人,实在是让人难过。”
说到这里,没有人不感到唏嘘的。
原本以为齐景钦登基了,梁焕卿当了皇后,即使之前经历了许多苦难,就算是不能怀孕了,往后纳了妃子,妃子生下的皇子也是要尊称她一声母后的。
若是嫔妃位份低一些,便直接将皇嗣收到乾宁宫收养,就算不是梁焕卿自己亲生了,一手带大的养育之恩比生恩大,除了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之外,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任谁都想不到如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能知道现在齐景钦居然失踪了,当今天朝是由皇后娘娘掌权呢!
等到再说上几句话之后,秦瑞兰便让月白带了一些诗画回去:“宫里自然是什么都不缺,但是这些诗画是我自己写的,权当给皇后娘娘解闷了,只盼皇后娘娘能静心养性,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小姐好意,月白会给小姐带到的,还望小姐也多注意身体。”
说完,月白就要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到宫中,自是一刻也耽误不了了。
在回去的路上,月白坐在马车里,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棹棋。
自从棹棋醒了之后,一直十分忧心皇帝,便也跟着魏深去寻找,有时好几日都不会回上京。
棹棋的忠君之道,月白自然是能够理解的,梁焕卿为免月白相思之苦,曾下令让棹棋回上京任职,但是许多次都被棹棋婉言谢绝了。
久而久之,月白便也不愿皇后娘娘替自己劝说其回上京了。
月白心里清楚,棹棋是一个心中有着家国天下的人,自然是在国难当头之时,率先将儿女情长舍弃。
棹棋也没有错,月白曾经想过,若是那日掉下山崖的人是皇后娘娘,自己定然也会是茶饭不思的只想要找到皇后娘娘的。
“月宫令,前面是棹棋将军……”赶车的小太监认出了迎面骑马走开的棹棋,便想问问月白要不要停车见一面。
月白放下马车的帷帐,棹棋要去的这个方向正是出城门的方向,定然又是要去找皇帝的了,自己便不愿意打扰他。
“不用了,宫门快下钥了,等会儿叙旧耽误时间,快回宫去吧。”月白摇摇头,对着坐在外面的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之后继续赶车。
赶车的人是个小太监,明眼人一看这就是宫里出来的马车了,路过时未免都会多看一眼,想要从摇摇晃晃的帷帐当中窥见究竟是哪位贵人出宫来办事。
棹棋也不例外,路过之时,便看到了这个宫里出来的马车,他眼神瞥过去的时候,恰巧帷帐正被放下来,他没有看清楚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但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棹棋停下马来驻足观看,看着马车慢慢驶去,他心里嘀咕一声: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现在棹棋一心想要找到皇帝,他和皇后娘娘一样,无论过了多久,只要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他们就绝对不会相信皇上就这么死了。
前些日子早朝的时候,听闻有宗族亲长入宫逼迫皇后娘娘和公主立储君,他们是什么心思,旁人还能不知道吗?
便就看着皇后娘娘没有子嗣,就算是要立储君也只能在族中世子当中挑选,如今皇帝的人和尸体都没有找到,他们便着急的让皇后娘娘立储君,其心可诛!
现在宗亲都被皇后娘娘软禁起来,以生病为由关在府里不能出来,可就算是一时不能出来无法兴风作浪,可是脑海当中还是会想一些关于皇位的事情。
皇后娘娘在朝中根基不稳,索性有一文一武两位大将,如今梁寂又担任兵部尚书,已然是让人眼红,到时候就算是要立储君,也恐怕是一件难事。
现在皇后娘娘既是要在朝堂之上执政,还要顶着压力,心中相信皇后娘娘的人,实在是为她感到一阵悲哀。
棹棋想了想,如今要解脱皇后娘娘的痛苦,就只能是早点找到皇上了,不然如今做什么都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做不得雪中送炭。
棹棋想到这里,便赶忙上马往城外跑去,灵山脚下已经被封锁,无论是谁都不能入内,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围着灵山将所有可能有人的地方找个遍。
还纠结了附近的猎户,打了野兽回来剖膛破肚重重有赏。
但即使是这样,依旧没有丝毫皇帝的踪迹。
而这个时候的临水村,苏家豆腐铺子里住着一对小夫妻,这个时候大家终于感叹苏尚卿终于嫁出去了。
而在苏尚卿嫁给了齐景钦之后,她为了不让齐景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将那套龙袍藏在了自己爹娘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她与齐景钦便就住在自己的闺房。
在二人成亲之后,齐景钦没再提过要回上京的事情,但是心里却一直在努力回忆着关于上京城的点点滴滴,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回到这步田地……
“我究竟是谁?”这是齐景钦经常问自己的事情。
而苏记豆腐坊的生意也因此越来越好,谁都想看一看成了婚的苏尚卿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苏尚卿将磨豆腐的手艺传授给了齐景钦,齐景钦便每日在豆腐坊磨豆腐,赚来的钱都给苏尚卿置办首饰。
临水村首饰花样并不多,就算是衣服的样式也不多,都是齐景钦自己描画设计,送给别人打样用现有的珠宝首饰去做。
苏尚卿.一袭略嫌简单的素衫,淡雅脱俗,秀丽天成。深兰色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一朵朵怒放的彼岸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看去却不显妖媚,反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一根玄紫的宽腰带轻束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而不失华贵的感觉。浅蓝的敞口纱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袖口领口用一颗颗细小的珍珠点缀,镂空的蝴蝶花样正好对着中衣的彼岸花,随着人的走动儿轻轻晃动,就像真的蝴蝶在翩翩飞舞一般,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青丝一半绾成盘丝髻,一半密密编成纤细的长辫,只用一只月白玉簪装饰,凝着一种柔弱和娇媚。
用碳黑色描上柳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唇红,娇俏可人。午风抚颜方苏醒、水红罗裙绣双蝶、珠绾青丝柳月髻、一点嫣红落眉心。妆容正,提起裙摆、素荷玉立、正应了那句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灵动的大眼睛黑亮如刚浸过的墨晶石,顾盼间散落了一地星光。这娇人儿,似是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只看一眼便叫人遽然失了魂魄。
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地排出了绝美的轮廓,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是浑然天成的高贵而忧郁的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兰,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飘廖裙袄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额间轻点朱红,却似娇媚动人。纤手将红片含入朱唇,如血。慵懒之意毫不掩饰。举止若幽蓝。
一件略嫌简单的素色锦袍,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条玄紫锦带紧勒腰间,显得人高挑秀雅。外披着浅紫的敞口纱衣,上绣精致的藤蔓纹案,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的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上抹了些玫瑰香精,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个略显繁杂的发式,发髫上插着根翡翠簪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带叶青竹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她带了枝青竹在头上,确实没有辜负这头漂亮得出奇的头发。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只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浅淡的装束说是随意却又是有意精心设计,显得人清丽出尘。
这些浑身上下所有的首饰物件儿都是齐景钦描画的,可记忆当中,这些衣服和首饰,都是卿卿曾经拥有的,就连他建议苏尚卿所描画的妆容也都是卿卿该有的样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看不清卿卿的脸。
“上京,在烦什么?”自从成亲之后,苏尚卿总是觉得苏上京莫名的忧愁。
她多少是知道他一直想回上京城的,但是自己自从嫁给了他之后,就不愿意回去了。
“要不然……改个名字吧?”苏尚卿坐在齐景钦身边,笑了笑说道:“用皇城为名字,还是挺尴尬的。”
齐景钦摇了摇头,用腰间围布擦了擦手,随后站起身来说道:“不用了,反正都不会是我之前的名字。”
“你是在怪我?”苏尚卿也站起身,“说要娶我留在临水村的是你啊!你要走就走好了!我也不拦着你!”
苏尚卿总是担心齐景钦有一天会走,听得出他语气中有一丝抱怨,便就开始歇斯底里。
“从成婚那天,你就从没碰过我,你是想娶了我好让我陪你回上京是吗?你根本就不爱我!”苏尚卿歇斯底里的说道。
“够了!”齐景钦有一些烦了,“你说够了没有?”
“当初要不是我娶你!你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苏尚卿也对他吼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
自从成了婚之后,婚后的生活一点也不像是苏尚卿在婚前幻想的那样锦瑟和睦相敬如宾,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苏尚卿自己的痴心妄想,和齐景钦在一起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出乎苏尚卿的意料之中。
苏尚卿本以为自己救了齐景钦,给了齐景钦新的生命,给了他一个家,在那日午后齐景钦拉着自己的手,眼中饱含深情,婚后给自己梳妆打扮的时候,是那样的处处体贴,身上衣装都是他亲手描写的花纹。
临水村的人都知道苏记豆腐坊苏尚卿的夫君是苏上京,就是那个她从临水河边捡回来的一个男子,捡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水,可那时候是傍晚,家家都在自己院子里做饭,谁也没有见过他刚来的样子。
后来听郎中说起这个苏上京,原来他是失忆了,对于自己从前的经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除此之外,苏上京是十分聪明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做,村子里的人都请他给自己家写帖子,虽说他们全家祖祖辈辈都在临水村,一辈子也没有几次想要出去的想法,唯一知道的就是,外面有一个很大的城,叫上京。
是全天下最大的城市,这天底下想要找什么东西,都能在上京城找到。
很巧,齐景钦也只记得自己是从上京城来的。
苏尚卿知道他不会在自己身边留太久,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及笄开始,就一直在等那个所谓的真命天子来娶自己,一直从十四岁等到二十岁。
这六年里发生过许多事,父母的离世让所有人都劝她:“苏家没有男丁,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可不能就这么丢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就算是能够坚持几年的,可是到底是不如男子,不若就找一个男子嫁了吧,不过就是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跟谁过不是过呢?”
这临水村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大家都是凑在一起过日子,跟谁过都是过,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从小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就连苏尚卿的父母都是这样,被媒人莫名其妙的凑在一起,莫名其妙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夫妻,再到后来生下苏尚卿也是十分莫名其妙的。
谁都是糊里糊涂的过着日子,但是说要出去,倒也是有人出去了,苏尚卿的父亲就出去了,还去了上京城。
但是传说临水村是一块宝地,无论如何也不能遗弃,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进来,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告诉别人有临水村这个村子,这是一块宝地,他们赖以生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于是在这个临水村里,大家所有人都认识,为了繁衍生存,便就只剩下了凑合过日子。
苏尚卿丧母丧父之时仅仅十六岁,当时媒婆来她家里好几回,临水村没有守孝这个传统,所以大家都以为她好的名义上门前来求娶。
媒婆劝她找个人嫁了,不过也就是为了那几吊铜钱,村东有个织户,家中大儿子还未娶亲,早早便就相中了苏记豆腐坊的小女儿,但是她总以爹娘还在世,便还想再侍奉左右为由婉拒过好几次了。
苏尚卿十六岁,父母双亡之后,便就有不少前来说媒的人,大家都劝她:“找个自己合适的人嫁了,过这一辈子就够了,过得太明白,日子过得就很快了。”
苏尚卿不听这些,她跑到村子中鲜少能识得字读过书的先生家里,据说是这户人家的祖宗发现了临水村,带着他们的祖宗来了这里,之后便就是世外桃源,没有任何拘束,大家无忧无虑的生活,质朴纯真。
但是这位先生家中是古色古香的,里面藏了许多古书,说是很早的时候他们就带到了临水村来的,是他们祖宗辈的时候就有的。
十六岁的苏尚卿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进门便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坐在地上吃着麦芽糖,身边坐着一个男子,那就是先生了。
先生问:“有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苏尚卿很想哭,当时就想要哭出来,可是她一直强忍着,从小她在这里看了不少书,爹爹从上京城回来之后,便就说了,那里的人各个都认字读书,想来认字读书是很好的。
苏尚卿站在门口憋着心中的难受,这时夫人走出来了,她手中端着一些糕点,见到苏尚卿来了,还以为是来看书的,便和蔼的说道:“你来了。”
谁也没有提起她的伤心事,很明显她当时身上披麻戴孝,一看便就是家中唯一的亲长过世了。
谁人见了都会说一句,但是先生和夫人没有。
苏尚卿心中忧愁的并不是父母离世,当时她去先生家中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有几天了,可是就是这几天,总有媒人来提别人说媒。
她心中烦了,问道:“先生和夫人为什么会成婚呢?也是因为要莫名其妙的凑合过日子吗?一个人过日子,日子就会很难过吗?”
这莫名其妙一个问句,确实让先生和夫人二人呆住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苏尚卿会来问这个问题。
随后,夫人抱着胖娃娃回屋子里,这个时候先生才拉着苏尚卿说道:“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苏尚卿终于哭了出来:“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不喜欢的人将就一辈子呢?若是不喜欢,在一起将就过得才难受呀!”
先生摸了摸她的头:“你可以自己做选择的,不愿意便就等吧,只要你愿意等,那个人早晚有一天会出现的。”
苏尚卿听进去了,于是就一直等着,终于在二十岁的时候等到了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齐景钦。
“那日下午你说要娶我为妻,我开心了好久,我以为你听进去了我说的话,既然你现在失忆了,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你那么聪明,难道不能明白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是什么意思吗?”苏尚卿泪流满面,看着齐景钦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以为你忘了卿卿了,忘了上京能好好的跟我在一起,我以为你都忘了所以才会答应娶我为妻,凤冠霞帔洞房花烛夜都是假的吗?不管曾经怎么样了,你都忘记了从前的那些事情了,过了三个月你没有想起来,他们也没有来找你!你还不死心吗!”苏尚卿歇斯底里的说道。
面对苏尚卿的吵闹,齐景钦只觉得头疼,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当初只是因为想要气卿卿,所以才和苏尚卿成婚,自己把苏尚卿打扮成记忆中可能是卿卿的样子,也是为了想气卿卿。
想等到有一天见到了卿卿之后,让她看看自己身侧的苏尚卿——若是卿卿不要自己,那么自己随时都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人替代卿卿。
但是后来,久而久之便后悔了,卿卿根本就不回来了,也看不见他身边有了个苏尚卿。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回想着从前的事情,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常常在想,自己从前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会比现在糟糕吗?
这里的人和自己好像格格不入,自己做什么事在他们看来都特别新奇,唯一能让他觉得有一些安慰的,竟然是那些孩子。
他们对待世界的天真和好奇,无论有多么无知,自己好像都特别愿意去解答,每一次逗隔壁大婶的孩子的时候,她都会说:“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和尚卿生一个呀?”
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齐景钦都会借口走开,他不愿意和别人有一个孩子。
面对如今歇斯底里的苏尚卿,齐景钦眼中透露着失望,他说道:“我的事你别管了,若是能回上京,我会将欠你的一切都还给你的,你不用这样一幅像是我欠了你许多的样子。”
齐景钦这么说,苏尚卿的内心就受到了打击,自己是山沟沟的村姑不错,齐景钦也确实来自上京那样的大都市,但是自己现在也完全没有欠他的。
齐景钦说完转身就要走,然而苏尚卿连忙叫住他:“苏上京!”
齐景钦停住脚步。
苏尚卿继续说道:“现在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心里不能再想着别人了!”
齐景钦微微侧过脸看了她一眼,随后径直要往外走,苏尚卿一把拉住他,随后说道:“那日洞房花烛夜,你没有碰过我,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也不知怎么了,苏尚卿只觉得心里委屈不舒服,硬是连拖带拽的将齐景钦拉回房间。
“你做什么!”齐景钦就这么被她连拖带拽的拽回房去了。
很快便到了秋闱殿试之时,那日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殿试,所有学子都准备了很久。
太和门打开,他们穿过太和殿,到了平时早朝的养心殿当中。
在养心殿上,两侧坐着众位大臣,龙位之上照例设立了一个屏风,今年情况特殊,是由皇后娘娘监考,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是要和他们有一些距离的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紧张着。
等到学子们入座之后,梁焕卿这才随着月白从后面走出来。
何誉高声呼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淅淅索索的起身,纷纷跪着说道:“微臣(草民)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焕卿坐定之后,隔着屏风能看到在中间的一个学子微微的抬起头来偷看自己,那屏风是极其轻薄的,只是做个样子遮住一下,但依旧是能看到人影。
梁焕卿能看到那个学子抬起头来,月白自然也是能的,还没见到皇后娘娘面上有什么神色,月白就要出声喝止,难道入宫的时候没人先教会他规矩吗?所有人都老老实实低头跪着,他岂敢抬头?
还没等月白说话,梁焕卿就抬手制止了她,二人交换眼神:规矩固然重要,但是眼下朝廷需要人才,能入殿试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还是等到殿试结束之后再说吧。
既然皇后娘娘有心不做苛责,月白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乖乖的站到一旁。
梁焕卿说道:“平身。”
官员和学子纷纷起身。
“赐座。”梁焕卿说道。
“谢皇后娘娘。”
“景钦初年,恰逢殿试科举,选贤举能,择天下俊才为国效力,诸位能到此实乃不易,想必都是有才学之人。”梁焕卿说道。
“谢皇后娘娘夸赞。”
“而今情况特殊,本宫代为掌权,忽逢殿试科举,本宫暂代为主考官,设下考题一道——”梁焕卿眼神示意何誉。
何誉便拍了拍手,有两个太监端着一个布卷上来,随后张开,上面写着科举殿试题目:
行赏忠厚之至论
安国全军之道
众人哗然一片。
“肃静!”何誉高声喝止。
秦远道见到了这两道考题,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当初月白说皇后娘娘要亲自出题,但是也不见得她与他们商量,原来早已经想好了这次殿试考题。
身后的柳大人上前轻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出这样的题目?”
“是啊大人,现在情况时局如此特殊……”后面的王大人也上前说道。
秦远道盯着布卷上的考题,也是皱着眉头:“事已至此,便就这样吧,出其不意也好看这些后起之秀如何应对了。”
考生当中有不少人是官员的学生,他们也曾透露过一些大致的方向和章略告知自己的学生,以让他们能够完美应答。
但是自己老师告诉的题目和大致的方向,和皇后娘娘出的题目几乎是背道而驰的。
如今天下大致的情形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皇后娘娘要把它们放在明面上说。
行赏忠厚,安国全军,都是天朝如今面临的问题,以往君王只有在事情过后才会拿来让别人讨论……
“诸位可以开始答题了。”梁焕卿看着众人的反应。
这时,许多人都呈现了为难之意,不知该怎么动笔。
“皇后娘娘,你看……”月白小声提醒着。
梁焕卿顺着月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个人开始奋笔疾书了。
“是他。”梁焕卿喃喃道。
正是刚才那个不知礼数抬头看她的人,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开始动笔答题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梁焕卿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月白连忙叫来何誉,何誉看着名单对着考生的座位,随后轻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位考生是太原郡的姬子启。”
“师从何人?”梁焕卿问道。
“皇后娘娘,这位姬子启在上京没有老师。”何誉笑道:“便是传说中寒门贵子了。”
“姬子启……”
第四百五十三章
月白见到皇后娘娘貌似对这位姬子启有了兴趣,便给何誉递了个眼神,让他继续说下去。
何誉了然的再凑上前,小声说道:“皇后娘娘,这位考生姬子启是少数几位从郡县考上来的考生,其他的多少都是上京名门世家的子弟。更让人觉得惊喜的是,姬子启才一十七岁,却博览群书,记忆力超群,可谓是少年英才,现如今已是名满上京的了,就连秦相爷看了他的履历,也是啧啧称奇的。”
有人见到姬子启开始动笔书写了,也硬着头皮顺着这个题目写下去。
这题目可不是什么容易写的论题,当即的天下大事,择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一点什么,便就是满盘皆输,数十年寒窗苦读就这样失败了,确实让人心中很是不甘心的。
所有人都是顶着压力在写题目,若是有人率先写完了,他们就会更加有压力的,所以谁都想做第一个写完的人。
梁焕卿看着他们正在奋笔疾书,额头上都冒了细密的汗珠,这个时候她心中就知道,自己选的这两个题目是正确的选择。
如今国家危机之时,殿试所选举的人才定然是要能够解决国家燃眉之急的,顺便她也想看看,在如今灰色的背景下,学子与百姓是如何看待这一次的突发情况。
今年情况确实不一般,朝中臣子总是会有万般顾虑,当然也是因为他们所在的职务需要他们考虑太多东西。
但是有一些事情需要换位思考另辟蹊径,朝中臣子的理论梁焕卿听的太多了,如今也正好借用殿试的机会来征集办法。
梁焕卿听着何誉夸赞姬子启,想来是因为自己多提了两句,未免担心何誉会故意去插手评判,便低头拨了拨手指,随后说道:“年少成名少年英才不错,但是当初陆高鸿也是如此,文采惊艳上京,到头来还不是落得千古罪臣的下场。”
何誉知道皇后娘娘是在指责他多嘴了,随后低头说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判题工整严谨即可,其他的幺蛾子不要在本宫眼前出现。”梁焕卿说道:“如今本宫眼里揉不得沙子,还有,那些在朝中有老师的学子,其老师不得参与此次判卷,以免有失公允的事情发生。本宫尽量做到公平公正,也希望寒门真能出贵子……”
若只是书香门第名门世家,那么在朝中根基是纵横交错十分复杂的,梁焕卿想要一个背景干净的新势力出现。
朝中事情令人烦忧,有太多太多的需要梁焕卿考虑的事情,就像是行太仆寺卿夏思成和工部尚书公徽卫的事情,梁焕卿和司南屏明明知道这背后可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单单只是这两个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梁焕卿想着,朝中人心本就不齐,一心对待她的也就只有秦远道和梁寂。
其他人可能只是想着要维护朝廷的安危,对待皇后娘娘的一些决定,大多都是不太看好的。
梁焕卿步步维艰,实在很难再往前走了,若是能有一个身份干净的人进入朝廷,那么对于梁焕卿来说会是一个有力的助手。
或许这个姬子启,会是其中一个。
也不知道为什么,梁焕卿对姬子启有了一些过度的关注,或许是因为他就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或许是因为他在众人行礼时他抬头偷看皇后娘娘,也或许是众人看着这个题目有一些为难的时候,只有他第一个拿起笔来奋笔疾书。
就像是知道皇后娘娘会出这个题目一样。
不管怎么说,梁焕卿或多或少对姬子启都有一些4好奇,想要知道他如今在纸上写着什么。
但是她身为主考官,又不能很明显的和考生有很多的接触。
待到几炷香之后,何誉宣布考试结束,由勤政殿侍奉的御前太监收好试卷,随后会送到太学府批阅。
梁焕卿端坐在龙位之上,看着他们将考卷收好之后,便站起身来,月白扶着她准备回乾宁宫去。
众人站起身,对着皇后娘娘说道:“恭送皇后娘娘。”
在走出屏风的时候,梁焕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姬子启——
他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跟着众人一起站在养心殿中对着她行礼。
梁焕卿看着他,姬子启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去看皇后娘娘,但是很快便又低下头去了。
想来心中是知道规矩的,但是当时就是对皇后娘娘出于好奇想要看看才贸然抬头。
“皇后娘娘。”月白小声提醒着。
梁焕卿这才移开眼神,转身离开了。
在回乾宁宫?的路上,月白一直在看着皇后娘娘的神色,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娘娘,您是不是特别看好姬子启呀?”?
梁焕卿坐在软轿子上闭着眼睛休息,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本宫没有过分看好谁,只是对他有点兴趣,这件事不要告诉人,因为宗亲那边有人投其所好,便就会于朝事不利。?”
月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要不要告诉秦大人??”
梁焕卿这下睁开眼睛看着月白,随后有一些失望的说道:“不需要告诉任何人,该怎么判卷就怎么判卷。”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梁焕卿心里还是觉得姬子启一定是可以中举的。
“是。”月白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乖巧的跟在后面。
“殿试之后是什么事情?”如今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梁焕卿忙都忙不过来,不过还好有司南屏和月白帮忙,事情才得以能够应对。
“便就是中秋家宴了。”月白想了想,“皇后娘娘,中秋家宴要宴请群臣之外,宗亲大人们要不要一同放出来,进宫用膳呢?”
梁焕卿只觉得头疼极了:“本宫还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和公主商量一下吧。”
当时梁焕卿将宗亲软禁的时候,齐望舒也是在场的,中秋家宴,按照往常是要宴请宗亲大人,但是现在宗亲和她们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更何况如今已然是被软禁出来肯定是满腹怨言,实在令人担心他们会在中秋家宴上做什么。
月白点点头,对抬轿子的太监说道:“直接去凤阳阁吧。”
凤阳阁一直以来就是长公主所居住的院落,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沁芳溪在这里汇合流出凤阳阁,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沁芳溪上可通对岸。
原来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一槅一槅,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其槅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倏尔五色纱糊就,竟系小窗;倏尔彩绫轻覆,竟系幽户。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
齐望舒就在这里长大,一直都是天之骄女,皇室的宠儿,之前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她烦忧的,但是如今宫中只剩下自己和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主理朝政,自己只能打理宫中事务了。
梁焕卿到的时候,在凤阳阁门外便看着一群宫女太监围着她,她上着蜜桃粉素锦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白嫩如玉的瓜子脸上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两腮便润色得似一朵怒放的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似画非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珍珠白的宽丝带淡淡绾起乌黑飘逸的及腰长发,却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
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装饰,偶尔有那么一两颗不听话的珠子垂了下来,竟更添一份亦真亦幻的美。
手腕处那个白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项链,却隐隐约约泛着浅淡的紫色光泽,定睛一看不过是紫色晶石,但就像这人一样,淡淡中散发着强大的魅惑力量。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乌发用一根浅蓝丝带笼在腰间,行走间随摇步微晃,纤弱之感尽显。一袭素锦宫衣外披水蓝轻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朱唇樱红,无需点绛,细长柳眉轻挑,不扫自黛,樱唇勾勒出一抹笑意,却生出隐隐寒意。一袭素衫,天蓝色的彼岸花暗纹在行走间忽隐忽现。用湖蓝织锦的绸带轻轻束腰,简单的高发髻和额前迎着微风摆动的凌乱刘海显出一种随意,一支纯净的白宝石钗,散出灿烂的光斑。嘴角暗暗一勾,犹如结冰湖水般冷冽的眸子显得格外清明。
巴掌大的娇小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有着最澄净的深蓝双眸,拥有让人嫉妒的最美丽的蔷薇色飘逸长发。因自小服食过其母调制的凝心丸,以至于身上散发浅淡的花香。一袭象牙白曳地长裙,外罩镶银丝绣五彩樱花的席地宫纱,秀发挽如半朵菊花,额间仔细贴了桃花花钿,更显得面色如春,樱唇大眼,鬓发如云。
两边各簪了两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每只孔雀嘴下又衔了一串黑珍珠,既贵气又不张扬。
她便是就在让他们教自己如何看账目,皇宫紧衣缩食给宫外做建设,如今朝廷国库紧张,她自然是要考虑许多的了。
“望舒。”梁焕卿轻声唤道。
齐望舒正在愁着该怎么看账目,清吟也在一边跟着入神。
凤阳阁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皇后娘娘已经来了许久了,听见皇后娘娘这么一出声,连忙弹起来,跪下说道:“皇后娘娘驾到,奴才有失远迎,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齐望舒也站起身来,对梁焕卿施施然行礼:“皇嫂。”
“免礼平身。”梁焕卿上前握住齐望舒的手,笑道:“难得见你如此认真。辛苦了!”
“皇嫂才是辛苦,这么三个月一熬,本就不好的身子,现在都瘦了许多了,再瘦可就没了。”齐望舒也有好几天没有看到梁焕卿了,上下一打量,心疼不少:“月白你要叮嘱皇后娘娘多吃一点,这要是本公主下次再见到还瘦了,可要拿你是问的!”
月白屈膝行礼:“是,公主这是自然,可是皇后娘娘不听奴婢的呀……”
月白故意在齐望舒这里告状,就是想要望舒公主能劝着皇后娘娘多吃一点。
“皇嫂!”齐望舒佯装生气的样子,“你这样不照顾好自己,教我如何放得下心来?”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梁焕卿只有在齐望舒这儿才能展露笑颜,“我今日来看你,是有要事与你商议。”
“是什么?”既然见梁焕卿转移了话题,齐望舒便也顺着话题问下去,二人坐下商议。
“如今快到中秋佳节,宫中要办家宴,我不动其中细节,望舒你要多关照一下。”梁焕卿说道。
“这是自然。”齐望舒说道:“皇嫂管理朝廷之事,我自然要为皇嫂分忧的了,宫内之事细小但繁琐,规矩极多,但好在我在宫中长大,又有这么多总管教导,皇嫂放心好了。”
梁焕卿听着齐望舒这么说,一直频频点头,随后说道:“还有一件事……”
“何事?”
“上次在勤政殿,宗亲大人们要求本宫立储君,本宫一气之下将他们软禁,如今中秋家宴,却不知该不该宴请他们了。”
齐望舒倒也是知道这件事,她说道:“家宴自然是要请宗亲大人的,皇嫂是担心他们会做什么吗?”
“到时候临近殿试放榜,也会宴请状元榜眼探花进士,都是新官员,总是会担心宗亲说一些什么不好的话。”
第四百五十四章
“这样啊……”齐望舒大概能猜得到梁焕卿的考虑是什么——
虽说如今梁焕卿是坐在龙位之上垂帘听政的人,也是如今全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
旁人都道梁焕卿地位坐的稳如泰山,文有秦远道,武有梁寂,他们如今是梁焕卿的左膀右臂,帮助她执掌朝政。
若是旁人不服气梁焕卿也就罢了,但是秦远道和梁寂是由实力和名望的,官位和爵位,都是先帝赐予的,他们如今帮助皇后娘娘就是在辅佐朝政,别人挑不出半点错误来。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许多人都在说,是不是梁家早就想要争权夺利了,所以才甘愿在当时谁都不支持靖王爷的时候将梁家大小姐梁焕卿嫁给他呀?
可是这样的话,谁也解释不了当初为什么梁风眠要服毒自尽了,可也有人在揣测,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所以秘密处决了梁风眠。
都说皇帝赐死罪臣是用鸩酒,鸩酒是用鸩鸟的羽毛划过酒面,过后酒就会有剧毒,这是古时相传的毒酒,而后用来给帝王赐死罪臣,以走的体面。
许多人都说梁风眠在登基大典之前就自戕身亡,就是因为是皇帝赐死。
而皇帝以为赐死了梁风眠之后就没有事了,但是没有想到,皇后娘娘梁焕卿更加恶毒,利用齐景炀来杀害皇帝和太后娘娘,就是为了给自己父亲报仇。
这个说法让众人都深信不疑,原因就是因为十几年前——梁风眠还在边境镇守江山的时候,当时梁风眠为天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一直到外上京加官进爵,也都不为过。
很久以来,外国侵略者听到了梁风眠的名字便就是闻风丧胆,梁风眠成了天朝的保护神,他也在上京城训练精兵良将,收了许多像魏深赵钊这样的孩子和梁寂一同学习,他们跟着梁风眠学习兵法,学习武艺,经过梁风眠调教出来的孩子,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
梁风眠这样能干,但依旧还是一个臣子。
许多人都在想,他是不是该封王赐地了?好几年前和先帝这么说起的时候,先帝总是找别的说法搪塞过去。
但是众人都晓得,梁风眠是应该和赵则训有相同的地位了,在一个地方封王赐地,在天子脚下总是没有这般殊荣的,就算是王爷,在上京城总还是皇帝的臣子,梁风眠功高不可没,不应该在赵则训之下的。
大家都觉得,梁风眠听着传言这么说,心中自然也会有这样的心思,便开始责怪皇帝心中有偏颇,梁焕卿嫁入靖王府就是他报复的第一步。
而没有想到,这个计划被齐景钦发现了,所以赐死了梁风眠,留下了梁焕卿。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梁焕卿更是个狠角色,竟然将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杀了,并且还利用了齐景炀。
如今梁焕卿坐收渔翁之利,以没有找到齐景钦为由,霸占在皇位之上,宗亲大人们要求立皇储,但是皇后娘娘一直以没有见到皇上就绝不立储君为由拒绝了宗亲大人的们的提议。
还将宗亲大人们软禁了起来,这确实让众人都有一些怀疑了,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秦远道已经极力制止众人去议论这些事,但是这些传言就像是一阵风,无孔不入,谁都能知道。
齐望舒久居深宫也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但是她知道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她和梁焕卿是从一开始就认识的,传闻中那个处心积虑为父报仇的女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梁焕卿。
“宗亲大人们定然是要请的,如果不请的话,他们又该说了。”齐望舒思考过后,对梁焕卿说道,“但是你也不必担心,在来时,我会告诫他们的。我毕竟还是公主,是太后与皇帝的唯一亲人,就算他们传言那些是在编排你,可是如何也编排不到我头上来的,我的话总归还是管用的,皇嫂不必担心了。”
梁焕卿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如今找不到皇帝,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本宫有时候在乾宁宫睡着睡着,就担心有人前来逼宫,逼着本宫退位。可是……皇帝还没有找到,若是就这样退位了,本宫如何与他交代……”
齐望舒见了也十分心疼,身后宫人听了,没有一个不是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他们知道如今宫外都在传着什么,但是宫里人都知道,乾宁宫是如何尽心尽力在为皇帝守江山的。
梁焕卿现在身上有万重担子要担起来,当初她随着齐景钦登基的时候,只说了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但是齐景钦失踪之后,她才真正明白母仪天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便就是在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要担起整个天下的重担。
但是再怎么样她都还是一个女子,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坐在凌霄宝殿上处理朝政,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涉及过那些事情。
齐望舒抱着梁焕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皇嫂,你真的辛苦了……”
“望舒……”梁焕卿在齐望舒怀里便就哽咽了起来,“有时候我时常在想,皇上到底去哪儿了,他还活着吗?在众人面前,面对众人的疑问,我都会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见到皇帝的尸体,我绝对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
可是……可是这都快四个月过去了,梁寂魏深棹棋……他们,他们将整个灵山,整个天朝都翻遍了,就算是各个州府也在派人寻找,赵钊在边塞,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我还是要赵钊派人去别的国家找……
为什么除了那把剑,什么也找不到了呢?那条河梁寂走了无数次了,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到底在哪里,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回上京,只要他出现了,无论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他接回来,皇位依旧是他的!
我没有想争没有想抢……我唯一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就是当初我的孩子被赵佩瑜害死了,其余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只想好好的做好一位皇后,我对皇位真的不感兴趣……
为什么还不回来呢……我真的好痛苦……”
梁焕卿一下子就崩溃了,朝政上带来的压力,压迫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每一天都寝食难安,再加上还需要担心皇帝的安危,三四个月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难免让人觉得有一些绝望。
朝臣中有一些人一直在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现在唯一和她敌对的就是那些宗亲大人,他们总是担心梁焕卿外戚专权,最后江山改姓,便一直煽风点火。
他们是无权的,但是朝臣们总还要为自己的仕途着想,他们便对他们保证,若是自家的世子登上了皇位,就能够保证他们的仕途。
现在唯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皇后娘娘下令立储君,毕竟祖宗有规定,若是皇帝驾崩之后没有储君,便由皇后娘娘垂帘听政立幼子为储君。
而今皇上已经失踪许久,当初有不少人亲眼看见了皇上从灵山摔下去,高耸入云的山巅,什么都没有了,或许早已经被野兽吃掉了也说不定,谁也不敢保证齐景钦掉下去之后还能活着。
见到梁焕卿垂帘听政之后,便一直想着她什么时候立储君,可是梁焕卿立储君,就是在承认皇帝已经驾崩了,这让梁焕卿如何会承认这些呢?
她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她心中也开始怀疑动摇了,三四个月都没有一点消息吗?梁寂魏深还有棹棋是不会骗她的,所以齐景钦没有消息这都是真的。
梁焕卿和朝臣们这么说,但是有人怎么也不信,便在背后编排她,说她故意害皇帝,就为了夺取皇位政权。
梁焕卿已经懒得解释这些事情了,可是每天听到这些事,还要努力的处理朝政,只觉得万般痛苦,只想着齐景钦什么时候能回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经历苦难是难免的事情,比经历苦难更加痛苦的,是不知道这个苦难要持续多久。
齐望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抱着梁焕卿轻轻的拍着后背,不知不觉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两个在灾难中仅剩下的女人,用瘦小的身躯担起了整个国家,本是顶天立地的角色,但是又饱受委屈……
此时快到中秋节了,临水村的人也是会过中秋节的,对于他们来说,每天都是团圆的日子,但是中秋节又赋予了团圆最幸福的本意。
经过同房后,齐景钦对苏尚卿的态度就缓和了一些,谁知道那么凑巧,只是那么一次,苏尚卿就怀了身孕。
这让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些惊讶,怎么也才一次而已,就怀上了孩子?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到底都还是一件喜事。
有了孩子之后,苏尚卿心中就更加安心了,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来的及时,齐景钦一定会留在自己身边的。
苏尚卿怀了身孕的消息,在郎中离开之后,便就在临水村传开了,齐景钦和苏尚卿都很高兴,像是有一种冰释前嫌的感觉。
中秋这天,苏尚卿打扮的异常迷人——
一袭淡紫色长裙及地,群脚上一只蝴蝶在一片花丛中翩翩起舞。身披蓝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腰间一条素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暂一支木钗,木钗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
裙摆绣着几只蝴蝶,眉间刺着耀眼的兰花,斜插一支紫色流苏,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能谱写一切,嘴唇不点自红,略施胭脂,长发随风飘起,伴着垂坠的响声,迷迷离离,让人不禁升起怜爱。
斜插雕花木簪,眉心一点朱砂,淡扫娥眉,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振袖收腰丝制罗裙宫装,雅而不俗的鹅黄,淡淡的幽雅,腰间一朵大大的乳白色蝴蝶结,更显妖冶,拿起一根蝴蝶金步摇,想了想,却又放下,从盒里挑出不显眼的飞蝶墨雪镂空翠簪,斜插水钻山茶绘银华胜,芙蓉清淤墨顶翠色串珠步摇,带了紫金嵌芍药白羽头冠,盘上云髻,系了一条翠色葬雪上等宫绦,别上茉莉耳环,裙摆淡淡点染着最爱的茉莉,宽大的水袖反衬出自己娉婷的身姿。袅袅青烟,潺潺流水,只是这一颦一笑,却也牵动人心。灵动的茉莉耳饰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翠色葬雪上等宫绦若隐若现。盈盈含笑仰望天空,满园的春色,使自己抛开了杂念。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戴上绘银挽带,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绰约的身姿娉婷。
寐含春水脸如凝脂,逶迤素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白色茉莉烟罗软纱,腰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她款款漫步走在临水村中,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如今见谁都是笑盈盈的。
“尚卿啊,怀孕了可得小心一点啊!”坐在屋檐下的王大婶好心提醒道。
“哎!知道了!”苏尚卿手中拎着村东头糕点店里买的月饼正准备回家去,夫君苏上京正在家里等着自己带月饼回去,今晚要一起拜月。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之后,齐景钦对苏尚卿态度就缓和了许多,不会像之前一样和她没有话可以说了。
齐景钦心中依旧还想着上京城,想着卿卿,每次和苏尚卿睡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想到卿卿,觉得心里对不起卿卿……
大抵同床异梦就是如此。
中秋佳节之际,明月当空,总是能让人遐想到许多事情,他在想,上京城那些自己身边的亲人们,会不会想念自己?卿卿会吗?
“上京。”苏尚卿拿着糕点回来了。
齐景钦站起身来走过去拿她手上的东西:“卿卿累不累?”
苏尚卿笑道:“才走几步路呀,还能累着我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小卿卿累了吧。”齐景钦看着苏尚卿的肚子,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苏尚卿白了他一眼,一边将手中的糕点交到他手上,一边摸着肚子说道:“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呀?就知道和娘亲争宠了。”
“你多大了,和孩子计较这些。”齐景钦也是一脸笑意,“现在天气越来越凉了,等过几日再给你做一些冬装。”
自从和齐景钦成亲之后,临水村人人都夸赞苏尚卿越来越好看了,果然有男人疼爱就是不一样的。
苏尚卿从前不爱打扮,因为在豆腐坊里也没有人会看她,自己便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再加上自己一个人打理整个店铺,怎么也没有时间来管自己的形象问题。
但是齐景钦貌似很在乎这些,他接手了苏记豆腐坊的生意之后,就让苏尚卿在前面买豆腐,早出晚归的磨豆腐的人就成了齐景钦。
然而齐景钦也乐得自在,他知道这会儿苏尚卿怀了身孕,定然是不能再和她提回上京城的事情了。
当初郎中说自己的记忆是有可能恢复的,但是这都四个月过去了,并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他依旧只能记得上京城,和卿卿。
四个月过去了,天气由暖转凉,慢慢的从秋天变成了冬天,日子依旧平平淡淡,可是依旧没有人来找他。
临水村的所有人几乎都觉得,苏上京就是临水村的人了,没有人再记得他是一个外乡人,是一个不知道来历的人。
他对苏尚卿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卖豆腐赚的钱,他也没再说要留下钱去上京城,而是给苏尚卿做衣裳置办首饰。
齐景钦亲手画出的衣裳和首饰图,做出来的首饰风靡临水村,苏尚卿就是炙手可热的夫人之一了。
他对苏尚卿的宠爱,几乎是全部建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的。
苏尚卿曾经问过他:“你有孩子吗?”
齐景钦瞬间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他脑海中好像浮现出了一大片大片的血迹,有一个女子也躺在血泊之中。
齐景钦不知道是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到孩子,自己脑海中就会想到这个。
随后他摇摇头说道:“我不记得了。”
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尚卿知道如今问也是白问,他已经失去了记忆,而且如今都没有恢复的迹象,苏尚卿倒是开心了。
齐景钦的记忆越不恢复,她就越是安心,齐景钦就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既然她欣然收下了,就不会随意放手。
齐景钦拿着月饼转身准备今天拜月的香案,今天正是和家人团聚的时候,就算他不愿意去想,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是脑海中总还是在想——卿卿今天和谁在过节了?
齐景钦只记得在上京的卿卿了,其余人根本就不记得了,他想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大概也是不在了,若是还在的话,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可是卿卿应该还活着吧,他们不是结发夫妻吗?为什么卿卿也没有来找自己呢?
齐景钦背对着苏尚卿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晚上吃过了饭之后就要拜月了。
这是他在这个临水村,自己的第二个家里过得第一次有关团圆的节日。
苏尚卿看着齐景钦的后背,如今的日子她是十分舒心的,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继续下去,失去了父亲母亲之后,这五年间,是她第一次有自己所爱的家人一起过节。
苏尚卿上前从后面抱着齐景钦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后,说道:“这个孩子早该来了。”
苏尚卿的意思齐景钦也听的明白,不过就是在说走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呢,齐景钦对苏尚卿的态度才开始有所好转,齐景钦才愿意安安稳稳的在临水村和她过着平凡的日子。
在苏尚卿眼中,齐景钦爱的其实是这个孩子,并不是她,但是也没有关系,如今有了孩子,齐景钦终于能够说服自己留下,不回上京城不找卿卿,这才是最重要的。
齐景钦听得懂苏尚卿的言外之意,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自然的撑在桌案上,他看着远方高耸的山,只觉得云雾飘渺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齐景钦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抱着苏尚卿,说道:“你不要多想了,安心养胎吧。”
虽然齐景钦让苏尚卿不要多想,但是嘴上依旧还是挂念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说到底,他还是在乎孩子。
如今苏尚卿都不知道自己图齐景钦一些什么。
想当初没有成亲之前,苏尚卿一直想要找一个和临水村里的男子不一样的人,要识文断字,要有英雄气概,最好还要能让她在上京城立足。
齐景钦就是这样的人,但是遇到了这样的齐景钦之后,苏尚卿不愿意去上京城了,她担心只要去了上京城,自己的苏上京就会不见了。
如今有了孩子,见到齐景钦如此喜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苏尚卿只是想着能够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和齐景钦一起在临水村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很快天就黑了,整个临水村都沸腾起来,每逢佳节之时,村子里总是欢歌笑语的。
苏尚卿拉着齐景钦出去:“去塘边吧,能放花灯的。”
临水村无论是过什么节日,都会在村中的池塘放花灯许愿,这让齐景钦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记忆中和卿卿成婚的那天。
不知是哪里的池塘,上面全都是一盏盏温暖的莲灯。
“快来。”苏尚卿伸手拉着他,也将他从回忆拉回了现实当中。
齐景钦应了一声,随后便跟在苏尚卿后面走着。
临水村的池塘边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巨大的圆月之下祈福许愿。
“你们小两口来了啊!”王阿婶最是热情,她早早就占好了位置,见到苏尚卿和齐景钦之后,便让开来,“来,你们站这儿。”
“多谢。”苏尚卿对王阿婶笑了笑,随后回头拉着齐景钦一同站好。
王阿婶就现在苏尚卿身边,看着她如今的装扮——
一袭淡紫色长裙及地,群脚上一只蝴蝶在一片花丛中翩翩起舞。身披蓝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腰间一条素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暂一支木钗,木钗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
裙摆绣着几只蝴蝶,眉间刺着耀眼的兰花,斜插一支紫色流苏,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能谱写一切,嘴唇不点自红,略施胭脂,长发随风飘起,伴着垂坠的响声,迷迷离离,让人不禁升起怜爱。
斜插雕花木簪,眉心一点朱砂,淡扫娥眉,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振袖收腰丝制罗裙宫装,雅而不俗的鹅黄,淡淡的幽雅,腰间一朵大大的乳白色蝴蝶结,更显妖冶,拿起一根蝴蝶金步摇,想了想,却又放下,从盒里挑出不显眼的飞蝶墨雪镂空翠簪,斜插水钻山茶绘银华胜,芙蓉清淤墨顶翠色串珠步摇,带了紫金嵌芍药白羽头冠,盘上云髻,系了一条翠色葬雪上等宫绦,别上茉莉耳环,裙摆淡淡点染着最爱的茉莉,宽大的水袖反衬出自己娉婷的身姿。袅袅青烟,潺潺流水,只是这一颦一笑,却也牵动人心。灵动的茉莉耳饰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翠色葬雪上等宫绦若隐若现。盈盈含笑仰望天空,满园的春色,使自己抛开了杂念。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戴上绘银挽带,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绰约的身姿娉婷。
寐含春水脸如凝脂,逶迤素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白色茉莉烟罗软纱,腰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王阿婶不由得揶揄道:“自从你俩成亲之后,尚卿有女人味儿了不少,以往和一个假小子似的,还是如今好看。”
王阿婶这话让不少人都转过来看着苏尚卿,纷纷说道:“是呀,在上京的照顾下,尚卿好看了不少,气色也红润了,待人越发亲和了哈哈哈。”
苏尚卿娇羞的抬头先是看了看齐景钦,随后对王阿婶她们说道:“上京待我极好,想来等的那几年没有白等。”
谁都知道当初苏尚卿是谁也不肯嫁的,如今有了齐景钦之后,她也总算是成了一个家。
再三寒暄之后,苏尚卿便拿来了两个花灯,递给齐景钦,说道:“来,写下心愿然后放出去吧。”
“写下了就能实现吗?”齐景钦拿着花灯看了看。
“能吧。”苏尚卿低头拿着硬毛笔在花灯上写下“愿与心上人白首不相离”。
齐景钦看见了,只觉得有一些难受。
“你不写吗?”苏尚卿将笔递给他。
齐景钦摇了摇头:“算了,事在人为,也没什么愿望需要放花灯实现的。”
苏尚卿仿佛知道了什么,也不再去逼问他了,随后便将她和齐景钦的花灯放了出去。
一只美好的祈愿,另一只空白一片。
这一次中秋家宴设在保和殿,由是宴请宗亲大人之外,还有许多外臣,以及这一次殿试中举的状元榜眼探花郎。
梁焕卿当时没有看走眼,姬子启果真是状元郎。
一听到这个消息,月白便对皇后娘娘说道:“皇后娘娘,姬子启果然中状元了!”
梁焕卿只是淡淡一笑,依旧对着镜子描眉梳妆:“今日中秋家宴,本宫要好好见见他。”
想起殿试当天姬子启在行礼之时偷偷抬头看自己的样子,梁焕卿便觉得有一些好笑。
果不其然姬子启果然中了状元,这也不负当初梁焕卿对他给予的厚望了。
梁焕卿梳妆打扮之后,便起驾前往保和殿。
齐望舒确实将整个中秋晚宴都办理的很妥当,她慢慢的也不是皇室的小公主,在压力下,谁都会慢慢长大的,就算是齐望舒也不例外。
殿内布置地极其喜庆——地上铺着厚厚的嵌金丝的地毯,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结着大红的绸花。大殿四周由六对高高的铜柱子支撑,铜柱子旁边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天色还看不见一丝暗淡,但上面早早点起了儿臂粗的蜡烛,烛中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菜品挑的也确实让人很有食欲,当宾客们纷纷落座之后,菜肴随即里端了上来——
第一道:九凤朝天:以新鲜湖虾摘尾,方以小宰羊铺垫,加以红腐清蒸。
第二道:雪玉红盏:以雪莲、藕丝、草菇、鸡脯为丸,配殷红牡丹为盏。
第三道:黄龙吐翠:选新鲜翠芹,中空,加以猪后腿肉糜,水捞后辅以海米凉拌。
第四道:碧莲红裳:圣女果切薄片,加以西洋柑橘之汁,铺以雪莲。
第五道:凤凰涅盘:取整只六月大土鸡,以干贝、贡菊、桂皮、樟叶为香料,腹中塞以茄子、草菇、花生米、角豆、莲子吸汁,外加三尾菜心配色。
第六道:中秋月圆:取初春三寸笋牙,剁以糜,配土鸡蛋蒸羹。
第七道:龙门戏水:新鲜鲤鱼,加甘草捞水,再以老抽入色,加蛋清裹味。
第八道:孟婆浓汤:黎米为主,配以土鸡、猪骨浓汤,加三仙草、半枝莲、车前籽、回魂草。
菜有荷叶粉蒸肉,荷叶糯米鸡,荷叶粉肉卷,荷叶鸭条,荷叶粉蒸排骨,清蒸荷叶鱼,荷叶香鱼,荷叶凤脯,荷叶豆腐,莲子香酥鸭,水晶蜜莲子,桂花糯米藕,炸藕饼,冬菇藕夹,酸辣藕丁,藕香露等等!
汤有冬瓜荷叶汤,莲藕莲子排骨汤,莲藕双圆汤等等,餐后点心有春香荷叶饼,荷叶包,碧荷莲子粥、极品青荷酿……
皇后娘娘吩咐过了暂时不用等她,于是乎望舒公主到了之后,宴席就开始了。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除了登科状元姬子启之外,另外两位人中龙凤,其中榜眼便是太学府中的公子吕仲庭,探花则是国侯府的三公子汤尚汶。
除去姬子启外,吕仲庭与汤尚汶的家世在上京皆是名门贵族,太学府与国侯府都是天朝一等一的大学问家,家中名师无数,且汤尚汶还是丞相秦远道的高徒之一,就连司南屏也说过他文采出众,而吕仲庭在先前也得了陆高鸿的指点。
如此看来,姬子启在这当中就显得有许多不同了——在殿试之前,各家公子都是名声在外的,姬子启跟着他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却也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徒,能够在最后荣登榜首,太原郡姬氏一族出了这么一位状元郎,可谓是光宗耀祖了。
而今中秋家宴,皇室中的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宴请诸位大臣,其中也必然是有登科状元的。
谁人都在看那状元郎是何等的模样。
“一表人才,果然是不负虚名啊!”有几位大人凑在一起,看着坐在丞相座位旁边的姬子启,不由得啧啧称奇。
“今年殿试由皇后娘娘亲自监考,司先生也在批卷的队伍当中,向来是公正不阿的,这姬子启恐怕是天纵奇才,以往可没有听到他的名姓。”
“太原姬氏我可曾听过的。”
“哦?李大人见多识广,给咱们说说?”
“太原姬氏从前出过太师你们不知道吗?”李大人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不过而后又是一副释然的样子,“说来也是,太原姬氏那都是前朝的事儿了。”
“这么说来,太原姬氏是前朝余孽了?”说这话的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姬子启,仿佛姬子启就真的是前朝余孽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乱说!”李大人左右看了看,“祸从口出啊大人!如今人家可是状元郎。再者说了,太原姬氏的那位太师,还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说不上是前朝余孽。”
“那太原姬氏既然在前朝出了一位太师,可为何姬氏如今却败落了呢?莫说咱们几个了,就算是满朝文武都鲜少有人听过太原姬氏的名讳吧。”
李大人摇摇头,说道:“林大人此言差矣。听说那太原姬氏的太师是自己隐退的,败落完全是说不上的。你看那姬子启,来到上京时便是翩翩公子,丝毫没有寒门的做派,恐怕之前没听闻太原姬氏,全因他们低调,想来也是家中教育的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管怎么说,如今殿试状元尘埃落定,也算是能为天朝选出人才了。”
“说的也是,下官敬您一杯。”
“今日家宴,不分尊卑,皆是同僚哈哈哈哈哈哈。”
几位大人也是趁着今日闲来无事,在宴会上能多放松一会儿便就是一会儿了。
皇后娘娘还没来,公主殿下不知为何正在跟梁寂将军说话,便也没有人来管理这样宴会的局面了,所有人都在小声说话。
齐望舒也是难得能见到梁寂一回,自然是要好好叙旧的了。
公主的位置就在皇后娘娘的身边,梁寂也就坐在凤位下面,与秦远道对立坐着。
齐望舒对梁寂笑着说道:“近来军中事务是不是很忙呀?”
梁寂左右看了看旁人,似乎没有人往这边看过来,他低声对齐望舒说道:“公主,现在在众人面前,你我还是少联系一下比较好。”
“为什么呀?”齐望舒看了看臣子们,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了,“你是不是觉得,和我沾亲带故的很丢面子呀?”
齐望舒堵着气,梁寂总是这样谨慎,可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显露无疑了,大概朝廷当中没有人不知道望舒公主是心仪梁寂将军的吧?
可这梁寂何苦自欺欺人,假装大家都不知道的样子呢?
实在是让齐望舒十分苦恼了。
“公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梁寂说道,“就算不想沾亲带故这不也沾上了吗?”
“你!”齐望舒佯装气恼的样子看着梁寂。
梁寂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后说道:“你是未出阁的公主,还是不要让别人有非议的机会吧,再者说如今天朝事务繁多。”梁寂伸手摸了一下齐望舒的头发,“就算是我们望舒小公主也开始认真处理宫中的事情了呢。”
等到梁寂说完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摸了公主的头发,然而已经有好几位大人都看到了这般亲昵的动作。
梁寂只觉得背后一僵,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几位大人们脸上纷纷露出暧昧的笑容。
坐在对面的秦远道自然也看到了梁寂方才的动作了,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想来这小两口也是和魏深秦瑞兰他们一样,是许久没见了。
齐望舒和梁寂的事情,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但碍于这是公主和下臣之间私相授受的事情,大家伙儿都不好意思明面上去说,不过他们要是在一起的话,也是亲上加亲,算不上有多离谱。
梁寂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齐望舒倒也是乐的开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脸红的梁寂偷偷的笑着。
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梁寂是齐望舒唯一能够感觉到开心的人了。
此时坐在丞相身边的姬子启见到了这一幕,也低头笑了笑。
不知为何,无论是吕仲庭还是汤尚汶,他们身边有不少前来祝贺的人,他们俩能够名列三甲实在不算是稀奇的事情。
吕仲庭和汤尚汶二人,都是名门世家的公子,他们家的教育和他们所处的环境,本就应该是年少成名,早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学习,等着在殿试的时候,在皇帝面前大展宏图之志。
因着他们二人在数千考生当中脱颖而出位列前三,吕府和汤府的族长都十分高兴,这意味着他们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能够被加官进爵,吕家和汤家又要开始被皇室重视了。
关于殿试上皇后娘娘出的那道题目——行赏忠厚之至论,安国全军之道,他们能够答出来,并且是能够位列三甲之中,确实是有常人难以到达的境界,所以想来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皇后娘娘是会给予最好的安排。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他们对吕家和汤家又能略知一二,于是前来祝贺也不是并无道理的。
但是对于状元郎姬子启,众人没有商量,但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和姬子启说话。
他们对姬子启并不熟悉,换句话说,姬子启考上状元之后,他们这才是第一次听说了他的名字,而今见到他,也是十分陌生的。
姬子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观看歌舞,默默地饮酒,身边的热闹仿佛与他没有关系。
姬子启也完全不在意这些事,他天纵奇才,本可以年少成名,但是也只是因为觉得这样太过于吵闹,见到吕仲庭和汤尚汶处于人群最热闹的地方,身边有无数人上前来给他们敬酒,姬子启只为他们觉得可怜。
姬子启今日只在想,为什么皇后娘娘还没有出现?
在太原郡的时候,姬子启便就听说了皇后娘娘的事情。
太原姬氏在前朝颇负盛名,一直以来都是文人世家所在之地,前朝时期还出了一位太师,丞相也是不计其数的。
前朝之事,后人已然是无法再知道那么多了,但是身为太原姬氏的后人,姬子启是完全能够知道在前朝的时候,太原姬氏是有多么重要。
只不过在改朝换代之后,太原姬氏便就一直待在太原,未曾有出过江湖之上。
姬子启在前两年的时候一直在参加科举考试,本想图个开心,但是今年听说了上京城发生的事情,如今皇帝不在,只皇后娘娘一人理政。
那皇后娘娘梁焕卿,太原姬氏是经常能够听闻的。
太原在天朝边境,从前也常常受到梁风眠的庇佑,身为太原郡的世家姬氏,他们可不是什么寒门,是有名的世家了,他们记得梁大将军的恩德。
听闻梁大将军去世,他们深感痛惜,而今听闻梁焕卿在朝中理政困难,姬氏长辈便让姬子启前来相助。
在此之前,姬子启曾说过,皇后娘娘身边有司南屏,大概是不缺他的。
可是姬氏长辈却说,司南屏不愿在朝中理政,在朝中才能有权有势,能够帮助到皇后娘娘。
于是乎姬子启便来了。
来到上京之后,姬子启想要看一看皇后娘娘长什么样子,定然是庄重威严的了。
那日殿试的时候,姬子启听闻皇后娘娘驾到,便抬头想要看一看,但是隔着屏风怎么也看不清楚。
今日中秋家宴,自然能够有幸看一看皇后娘娘的样子了,姬子启便一直等着。
坐在一旁的丞相秦远道见到姬子启只安安静静的坐着,便有意无意的对他说道:“我看过你写的文章。”
姬子启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猛的回过神来,看到是秦丞相对自己说话,连忙抬手拘礼道:“在下文章能够入丞相法眼,实乃不才三生有幸。”
秦远道笑了笑,看着姬子启说道:“文章写的很好,许久都没见过如此通透的文章了,不愧是姬氏后人。”
“丞相知道姬氏?”姬子启有一些惊讶,他以为时隔一两百年,早就已经没有人知道姬氏了。
“自然是知道的。”秦远道笑着说道,“你能荣登榜首,本官一点儿也不意外。”
姬子启听后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慢慢喝酒。
而这个时候,梁焕卿梳妆打扮之后正准备往保和殿走。
她一身淡紫色纱衣上绣着星星点点盛开的紫鸢花和它翩飞的花瓣,里面衬着乳白色银丝轻纱衫。腰间系一浅蓝垂带加以修饰,凸现出修长匀称的身姿。头发梳成了一个流云髻,簪着星星点点的几多簪花,另外的头发自然的梳成一股,在发尾处系上一条紫色的发带,用一个小巧的水晶发簪修饰。不施任何粉黛,弯弯的柳眉依然迷人;水灵灵的大眼睛依然黑亮,发出微微的电力;白皙的皮肤依然白里透红,嘴唇依然红润,抿抿嘴唇还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清雅脱俗,仿佛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头青丝挑起几缕绾成飞云髻,其余细细编成一条条小辫子,再绞成两股大辫子,垂在双肩,仅在髻上斜插一支少见的水红色孔雀簪,孔雀嘴里衔着的一串莹白珍珠,折射着阳光焕发出无限光彩。略施粉黛,脸上泛出粉白之色,无比引人瞩目。朴素的桃花心木耳环,简约却不失华美。一袭纯白的裙子泛出栀子花的颜色,白里透粉,裙裾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银白的纱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只用一条淡紫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戴上绘银挽带,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绰约的身姿娉婷。
今日中秋家宴,她不愿意打扮的过于隆重,平时已经够累了,如今想要在朝臣面前只做一位皇后娘娘。
可是正当她准备去保和殿的时候,骆勋带着棹棋急急忙忙的在半道上截住了她。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棹棋一边跑一边喊。
这一次中秋家宴并没有请到棹棋,因为他如今一门心思全都在找寻皇帝身上,梁焕卿倒也没有过多苛责,如今还有人和她一样相信皇上依旧活着的,就只有棹棋了。
“停轿。”梁焕卿说道。
月白听到是棹棋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的,他们也有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棹棋这才跑到梁焕卿面前,情绪十分激动,一见面便跪了下来。
“棹棋?”梁焕卿从轿子上下来,“你怎么了?”
棹棋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眼泪汪汪的流了下来:“有皇上的消息了,皇后娘娘!有皇上的消息了!”
“什么?!”梁焕卿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所有人都一脸惊讶的看着棹棋,再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有皇上的消息了!”棹棋再一次重复说道。
第四百五十七章
“哇!!!”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临水村放了烟花,一朵一朵的绽开在蔚蓝色的天空当中,孩子们欢呼雀跃着。
看着这一朵朵忽然绽开的烟花,齐景钦抬头也罕见的绽开笑容,他好像除了第一个月来这里,认识了爽朗开放的苏尚卿会一直笑着,自从那日下午苏尚卿对他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齐景钦就很少笑了。
苏尚卿看着齐景钦的侧脸,见他笑了之后,便也舒心的看着蔚蓝色天空中的五颜六色多彩炫目的烟花。
“没想到,临水村也会有烟花。”齐景钦看着在天空中绽放的烟花,不由得感叹道,“真好看啊。”
苏尚卿听了,侧过脸对他笑笑:“以往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有,那时候周边的几个村子也会放烟花,后来先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也跟着放了。从前的中秋佳节可不会有,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在这个时候也放烟花了。”
齐景钦没有将苏尚卿的话听进去,听到她的声音,只模模糊糊的点头糊弄着,而后看到了一朵漂亮的烟花,便拉着苏尚卿指着天空中的烟花,笑道:“你看!那个好漂亮!”
苏尚卿见到,也只是淡然的笑笑,她知道齐景钦现在对自己没有丝毫爱意,根本不在乎自己说的那些话,可是如今也只不过才过了几个月而已,就出了这么大的矛盾。
有的时候,苏尚卿真的很恨自己口无遮拦,明明好好说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事情,但是苏尚卿非要上纲上线,苏尚卿明明知道,上京城和那位卿卿,是他心里永远都不可能触碰的禁忌。
也不知道是怀孕容易想太多还是怎么的,苏尚卿看到齐景钦喜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心里很开心,但是见到他只是在乎这个孩子,心中又很不是滋味。
“上京。”苏尚卿靠在齐景钦身边,用平缓的语气呼唤他的名字。
只可惜身边太过于嘈杂,有烟花爆炸的声音,有孩子的吵闹声,有无数人开心的声音,齐景钦听不清楚苏尚卿在说什么,看烟花的时候,这是齐景钦唯一能够感觉舒心的时候了。
“上京。”苏尚卿又唤了一遍。
但是齐景钦还是没能够听见苏尚卿在叫他,他眼中就只有烟花,就像是能看到上京城的繁荣盛景一样。
“上京。”苏尚卿有一次叫他的名字。
如今齐景钦已经能够适应苏上京这个名字了,或者说除此之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适应什么名字了。
刚开始听别人叫自己苏上京的时候,心里总是会觉得有一些奇怪的,不知道为什么奇怪,就是觉得怪怪的。
就好像是记忆当中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但是始终都没有说出来罢了。
每当别人呼唤一次他的名字,记忆当中那个被埋在土里的小萌芽就又一次往外挣扎着要出来。
齐景钦是很不喜欢这个名字的,总是能触及到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苏上京!”苏尚卿再一次大喊道。
烟花刚好放完,这一声“苏上京”叫的十分响亮,不止是她身边的齐景钦,还有前面周围的人们都回头看过来。
齐景钦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中还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但是看着确实又不像,如此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尚卿能感觉到别人看过来的眼神,换做平时她也觉得羞愧难当,但是此时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眼中就只剩下齐景钦了。
“我爱你!我爱你!”苏尚卿对着齐景钦大喊着,而后又对着她们祈愿的湖泊,双手拢成一个圈:“苏上京!我爱你!”
所有人都沉默了,山间似乎有她一声一声爱意的回荡。
齐景钦仿佛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明目张胆毫无矜持可言的对他表达爱意,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众人也是十分讶异的,虽说他们是乡间村落,可是女孩子家家也是有矜持可言的,像苏尚卿这样在众人面前对一个男子表达爱意,是从前没有的事情。
苏尚卿再转过头来看着齐景钦的时候,双眸含着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齐景钦。
“你……”齐景钦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了,便一把抱过她,将她揽在怀中,说道:“我也爱你,不要哭了。”
齐景钦很明显的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安慰她说的话罢了,若是苏尚卿真的当真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嗨!这都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咱们在这儿还反倒显得有一些尴尬了哈哈哈哈。”王阿婶见到他们这个样子,是率先出来给他们解围的。
其他人见状,便也打着哈哈过去,未免他们尴尬,便也都慢慢散开来。
苏尚卿其实也羞愧的不行了,在众人都散开之后,她抬头偷偷看着齐景钦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星点泪珠。
齐景钦低头看着躲在自己怀里的苏尚卿,不由得笑了笑。
苏尚卿抬头看他笑了,不由得有一些气恼,不过好在是听到他说爱自己了,便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齐景钦抱着她说道:“你说什么?”
苏尚卿抬头看他满脸戏谑的笑容,拿出小拳拳锤他的胸口,二人嘻嘻笑笑的便回去了,等到良辰吉时,他们还要在拜月呢。
围在池塘旁边看烟花放花灯的人们也都纷纷回家去了。
今日中秋月圆之夜,皇后娘娘在宫内设立了家宴,本也宴请了魏深和棹棋二人,但是他们说自己没有能够将皇帝找回来,这四个月什么都没做,皇后娘娘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们身上,可是他们没有能够做好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自己都觉得没有脸面回到上京城和众位大人一起参加家宴。
于是在皇后娘娘问起他们的时候,他们二人申请留在灵山继续寻找皇帝。
每一天都鼓足精神去寻找皇帝,但是四个月以来,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他们每一天收获的都是失望。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在想——皇帝真的还活着吗?
若是还活着的话,会在哪里呢?
可是无论在哪里,只要是还活着,就应该来联系他们呀?
无论在哪里,只要是活着,他们都会找到的。
但是这所有地方都找过了,每一家每一户都派人去找了,都没有看到有皇帝的身影。
难道有人救下了齐景钦,还能不知道对方是皇帝吗?
那天可是灵山祈福的日子,齐景钦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平凡人该有的姿态。
身着钦湘丝扣衣,戴着一顶绒草面生丝缨苍蟒教子珠冠,剪裁的十分得体的石青直地纳纱金褂罩着一件米色葛纱袍,腰间束着朝项太明御丝带,只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见底,精神抖擞,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眼里只有着冰冷,眉宇间有着尊贵和傲气。金色阳光,将他俊朗的面庞衬托得格外耀眼。一身琉色素衣,上面却绣满了紫色的蟒、显得高贵而优雅,上身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贵族气息。
平常人若是能看到这样的长袍莽卦,就应该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除非是不闻世事之人,但是就算是这样,齐景钦总该是有意识的。
若是还活着,为什么四个月来都没有让他们发现呢?
每一个跟着魏深棹棋他们寻找的将士们,心中多少都有一些怨愤的。
他们本应该是战场上骁勇善战的英雄,但是如今却只能是每天在这水里做一样的事情,这让他们很是不解其意。
绕是有一些意识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么久都没有出现,他们找了也是才找,难道要真的找到皇帝的尸体,皇后娘娘才能罢休吗?
将士们有情绪,魏深和棹棋很是能够理解,每天泡在这样的水里,天气炎热的时候倒还好,但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们的身体就算是刚劲铁骨也会受不了的。
鼓舞士气的话,魏深这几个月没少说过,说到如今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多说了,只能是自己率先垂范,先一步在水中一点一点摸索着。
皇上就是从灵山上摔下来的,那把剑都是在这条河里找到的,没有理由皇帝会到别的地方去。
众人安安静静的在水中摸索,只能听到他们走路时的水声。
忽然,几声烟花的响声吸引到了他们。
“在这里还能看到上京的烟花吗?”有一个将士疑惑的问道。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魏深定睛看了看,随后唤来一个将士问道:“这附近可有村落?”
灵山距离上京很远,离泾州也不近,平常普通人家,怎么可能放烟花呢?只有可能是村落了。
那将士熟悉地形,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有几个散户。”
“奇怪……”魏深忽然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便赶忙说道:“顺着烟花声音去找!”
所有人忽然就燃起了斗志,骑上马顺着河岸朝那个方向跑去。
可是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这山中一样,但是他们怎么都不知道在哪儿。
“我有预感!这个烟花一定能带着我们找到皇帝的!分开找!”魏深说道。
众人士气高涨,便朝着烟花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有人下水找到了那个被树木遮挡住的山洞,平时根本不会以为这后面有一条狭隘的通道,在这里听声音,仿佛是最近的。
“棹棋!去通知皇后娘娘!”魏深热泪盈眶,这一天,似乎等很久了。
梁焕卿脑海中一下子就像走马灯一样回想着齐景钦失踪四个月之间发生的事情。
从灵山齐景炀突袭,那羽箭就像倾盆大雨一样射过来,灵山脚下,天家圣地,死了无数人……
那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烧杀抢掠,他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谁能想到在天家在灵山卫百姓祈福的时候能遇上这种事情呢?
本来在去的时候,骆勋已经是打起精神来戒备了,在回去的时候,骆勋也是百般戒备。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前来突袭,人数多于御林军数十人,且都是一群熟悉地形的亡命之徒。
而且那些人知道天家祈福车架的戒备是怎么样的,说来也并不奇怪,这件事本就是齐景炀一手策划的,他当时是天朝的淙王爷,就算是不理朝政,但多少都还是天朝的嫡长子,如今成了王爷之后,想要知道祈福车架的戒备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杀了皇帝和太后,顺带还要惩治梁焕卿。
?梁焕卿想起当时被虞陈扼住手腕,他们依旧在和齐景炀那边的山匪搏斗着,梁焕卿的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在山崖旁边和齐景炀打斗的齐景钦。
那是他们和天朝的希望。
齐景炀和齐景钦的武艺是不分上下的,你打我斗之间,齐景钦的考虑似乎要更多一些,而齐景炀仿佛就更加肆无忌惮一些。
梁焕卿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几乎是一瞬间,那支羽箭射了过来,似乎就是朝她而来的羽箭,她下意识闪开,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射中夏蓉馨,这就直接导致齐景钦失神,一下子就被齐景炀抓住了机会,踹下了山崖……
再后来,梁焕卿被齐景炀挟持着要用来威胁梁寂,这本身就是无稽之谈,就算抓住了梁焕卿,可那又怎样,既然齐景炀忌惮梁寂能够调度千军万马的能力,就应该知道梁寂根本就不可能受到这样的威胁。
就算是齐景炀顺利劫持了梁焕卿那又怎样,他再怎么样毕竟还只是一个人,单方的势力怎么可能抵得过他们呢?
就这样经过一场混乱之后,新朝的皇后娘娘在新帝登基三个月后垂帘听政?,这本身就是很难以让人相信的事情。
就像是做梦一样……
梁焕卿在这四个月里,派了无数人去找寻齐景钦,但是没有一点点踪迹,就算是身上遗留下的东西都没有。
那条灵山下的河流,被魏深棹棋来来回回找了无数次,什么都没有。
梁焕卿都以为没有惊喜会来了,直到棹棋在今晚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