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一章 入世
面对黑乎乎地地下室入口,伯安先生正欲进入一探究竟,却被王大王一把拉住。 “老年人要慎重。”王大王真诚地对伯安先生说。 好小子,感情刚才瞎胡莽的不是你。 王大王没跟伯安先生多解释,而是靠近楼梯口,轻轻嗅了一下里面的气味,然后说道: “把我化成灰我都记得这个味道。迷香怠惰,专门针对武林人士的毒气,效果按照受体内功水准呈正态分布。” “你要是贸然进去,无非就是增加了一名被监禁人员。” 伯安先生点了点头:“果然粗中有细。” 相体和尚把一众少林大师都关了起来,而他自己的武功又乏善可陈,那么他们用的什么办法? 当然是下毒。 只是没有想到,连这相体居然也和天理会余孽有瓜葛,迷香就是证据。 看来,这相体的狗命绝不能留。 王大王撕下一截衣袖捂在脸上,对伯安先生道:“这毒对没有内功的人效果很弱,应当由我下去查探。你就呆在这里帮我守着,防止有人前来偷袭。” 伯安先生伸出老手,做了个OK的手势。 还真是个时髦老头。王大王一边心中感叹,一边沿着台阶拾级而下。 楼梯一拐弯冲着一座紧闭的大门,门内传来隐隐的苦痛呻吟之声。 没错了,估计人就藏在这里。 王大王手上用劲,推门而入。 大门一开,一股腐朽霉潮混着秽物的味道扑面而来,冲得王大王胃袋猛地一缩。 上次闻到这种味道,还是剿匪的时候营救那些被抓住的村民。 眼睛逐渐适应了其中黑暗,王大王看清了这间地下室中的样子。 一群老和尚,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定力好一点的,尚且能够盘膝而坐,默念佛经安神;定力差一些的,已经倒在地上,口中只剩下喃喃胡话。 地下室高处有通风口,通风口上摆着一炉香,其烟如柱,飘入室内。 王大王凝神,拔出手枪,瞄准香炉,“biu”地一枪把烟火打灭,然后走上前去拿起香炉,整个扔出到室外。 “大师们!”王大王走上去关切道,“你们有没有大碍?” 尚有神志的高僧们睁开眼睛,见到有人来救他们,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有几个老和尚想要挣扎站起,向王大王道谢,却被对方止住:“诸位大师,这一趟来救你们的只有我和不仁教的伯安先生两个,人手不够。你们休要谢我,赶紧相互扶持逃出此地,要快!” 高僧们自然明白,他们必须赶紧去外面空气清明之地打坐吐息,把毒素排除,恢复内力。否则等相体来了,他们就又要任人宰割了。 他们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离开了这幽深地牢。经过王大王时,他们也没忘了合十行礼,聊表谢意。 王大王看着高僧们脱离险境,突然想起关键问题:无信在哪里? 抬眼一看,在地下室幽暗深处,一个年轻和尚身穿破旧僧袍僧鞋,面对墙负手站立,一动不动。 “无信,我来救你了。”王大王缓缓走过去,对无信说。 “多谢王掌门。”无信回过身,向王大王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礼毕,他又重新转过身去面对墙,一语不发。 “不赶紧离开么?你们少林寺都变天了。” 王大王走过去,就着幽暗的微光看向无信的面前的墙。只见墙面上写着四个大字: “普度众生”。 “干什么,在这COSPLAY达摩祖师面壁图破壁呢?”王大王言语戏谑。跟无信太熟了,不需要拘泥小节。 “烤死……普雷?听不懂。”无信摇了摇头,面露苦笑,“但你说对了,我现今陷入罔思,佛心受阻。就算是从这里出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哦?你又迷惑了?说来听听?”王大王跟无信站在一排,侧耳聆听。 无信一声叹息,和盘托出: “其实,按照我的内功水准,这几日如果潜心运功,也能把这古怪毒物逼出来个七七八八。但是我没有。” “前段时间,我从乐队回来之后,发现河南界内的流民越来越多。本着我佛慈悲的念头,我想要给他们布施粮米。” “结果,粮米布施了一些,流民却越来越多了。长此以往并非良策,我就召集寺内长老,商议将一部分嵩山地下属于少林的耕地分给这些流民,让他们安居乐语。” “这是好事情。”王大王肯定地点点头。 “没错,我也觉得此举惠及苍生,应当为本寺僧众支持。结果呢?” “一致反对。” “寺中四大班首反复强调,寺内上下僧众人口甚多,没了粮米无法度日。” “但我知晓他们于收取地租时,不少从中渔利。” “寺中八大执事反复强调,田产佃户乃是历代祖师留下的僧宝,不能败落在我们这一代手上。” “可笑,我又岂不知他们从山下佃户中抽调帮佣,同寺中支出间赚取差价。” “之后我又想要提出许多其他方案,比如拨付更多钱财安置流民,收人入寺院做工发饷。但是每提一个方案,就会有一群直接利益受损的僧众站出来,明确表示反对。” “利益,只有利益,没有佛法。” “我一怒之下,决定强推分地。僧众们见我毅然决然,便愤恨而去。” “到了这时候我才惊觉,这少林寺在我的经营之下,居然早就变了味儿。” “它虽然是我一手打造的,但是当它成长到现在这个程度后,它开始反噬了。它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眼中只有逐利的怪物,全然忘记了当年我定下‘普度众生’的初心。” “寺中每个人自己的**,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合力,汇集成了这个怪兽。我在这座寺中做方丈,竟然被这个怪物操纵,仿佛已经失去了自我,浑浑噩噩向前走。” 听到这里,王大王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句: “资本家不是人,而是人格化的资本。资本存在的唯一属性,就是逐利。” “你说的对。或许,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人格化吧。” 无信又是一声长叹: “直到前几天,我在禅室内打坐时,门被撞开了。相体来到我面前,趾高气扬地对我说:” “你输了,你的入世派已经背叛你了。”
三百七十二章 伸张正义
“入世派背叛了你?”王大王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听得一愣,“那刚才这些跟你一起被关押的高僧,难道不是入世派的?” “惭愧。家丑不宜外扬,故而王掌门你也知之甚少。”无信苦笑,“入世派哪有几个高僧?其中大都是些年轻人,还整日忙于刷业绩挣尅皮爱,武功大都不在顶尖。” “反倒是那些清修派的高僧,各个勤修佛法、武艺,练功发自真心,才是我寺武力主导。” “我也不知道那相体和尚用了什么****,把心怀不轨的人聚集在一起先发制人,逼我让出方丈之位。” “倒是清修派的师兄弟们心怀仁义,不能容忍相体这种小人行为,站出来拱卫我。结果呢?他们也被相体下了毒,跟我关在了一起。”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厮打的呐喊声,听方位应该是在藏经阁门口。 王大王脸色一变。这是相体的人发现情况,过来镇压了! “那就先别管这么多了,”王大王拍拍无信的肩膀,“先出去帮忙打架!” 说到这里,无信无奈地挥了挥右手,个中内劲绵软无力: “我如今佛心蒙尘,已经使不出大乘菩提心法了。” 王大王风轻云淡地一笑:“有心结是吧,这个好说。” 话音刚落,无信周围场景变化,来到了他们两人相识的第一天,少林寺的山门前。 “随心诀幻境?”无信不解,“你给我看回忆干什么?” “稍等一下……”王大王在空中打开视频播放操作图标,把场景拖动到某一点,“找到了,你看这里。” 周围人物开始活动,完美再现了当年那场辩论的场景。面带稚气的无信原本不服王大王,却被对方一语点醒。 “尚使度尽天下人,不避佛台染污尘。” 年幼的无信口中道出这句话,眼里满是得悟大道的喜悦和坚定。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当年的你多有出息。”王大王暂停画面,走过去摸了摸年幼无信的光头,“又想要度化世人,又想要两手干净,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社会本来就是人与人协作的利益共同体。利益是基础、是根本,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追求利益不可耻。” “牵扯到利益,无非就是生产和分配。鼓励生产者更多生产,帮助劳动者多获得分配,这就是人间正道,是公平,是正义,根本没有什么高明玄虚的大道理。” “但是,不把那些大地主的土地躲过来,拿什么分给农民,鼓励他们生产?” “不把矿山和工厂从资本家手中抢过来,凭什么给工人分配劳动果实?” “躲、抢,这道德么?仁善么?这真的能用儒家的标准判断么?” “也许,一个社会还能保持基本公平时,辛勤劳作者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劳动获得足够的报酬,那么这个秩序就还有奉行的必要,王法也还值得敬畏。” “但是当绝大多数生产资料已经被少数人占领的时候,当朱门酒肉臭的时候,当纺织女工穿不起棉衣的时候,当煤矿工人买不起煤的时候,当农场主倾倒牛奶而儿童营养不良的时候,就要有人站出来,去躲、去抢,去行‘犯禁’之事!” “毕竟正义,不会伸张它自己!” 无信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要……” “嘘,”王大王做了个手势,嘴角微挑,“我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你也别问,利益牵扯太大,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我只能说水很深,当不知道就行了。懂得都懂,不懂也没办法。” 无信被王大王这么一番东拉西扯,心中倒是安定了许多。他聆听外面的打斗声,询问王大王道:“也就是说,你鼓励我以武力荡平寺内蝇营狗苟之辈,以正这古刹威光?” “正是。得道者多助,只要你奉行的真正的公平正义,那些得道的高僧会助你,良善少林弟子会助你,山下流民会助你。而且,我全侠派一定会助你。” 王大王笑着拍了拍胸脯: “什么狗屁入世派、清修派。人只能活在社会中,逃脱不出三界外,所以更要为人间海晏河清做出贡献。入世、清修,有什么区别?” “入世、清修,有什么区别……” 无信咀嚼这几个字,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是啊。只留初心不改,抛下其他诸多烦恼执着,方证我道。” 言毕,他一道内劲绽出,将周遭随心诀幻境吹开,再次回归现实之中。 很明显,无信的神功,回来了。 “想明白了?”王大王歪头问。 “通透。”无信赞曰。 “那好,”王大王拍拍无信肩膀,“有空把心理咨询费给我结一下。” 无信侧目,歪嘴一笑:“不愧是你。下次一定。” 说罢拂袖,仰天哈哈大笑而去。 王大王一摊手:“我从未见过如此豪爽不做作的白嫖。” …… 藏经阁外,刚刚恢复了一点功力的高僧们正在和赶来镇压的和尚打成一团。 少林寺的武功,说来也端的是十分神奇。其他门派都讲究一个“年轻气盛”,只有少林的高僧,越老火气越旺。 只见那几个白胡子老和尚看到敌方人手众多,便大吼一声“待我清理门户!”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出一招金刚怒目,身上袈裟就如同爆炸一般碎成满天布片,是正儿八经的爆衣。看得王大王触目惊心。 再看爆衣的老和尚们,一个个龙精虎猛,满身都是腱子肉,一块块黑地发亮,然后摆出各种少林龙爪手的凶悍招式,冲着来犯之人就杀了过去。 这一冲不要紧。入世年轻弟子武功低微,就算几位高僧余毒未清,也一样被那种ass♂we♂的勇猛劲头吓到。还未接敌,他们就赶紧抱头鼠窜去了。 毕竟大家都是跟着相体混碗饭吃,为这个负伤甚至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抱头逃跑的小和尚们冲到门口,却一头撞在一堵巨大的“墙”上。 抬头一看,是恒智巨僧巍峨的身躯。 恒智一手抓一个,拎着两个逃兵的脑袋,缓步来到藏经阁前,然后扔将出去,砸在了清修派高僧的身上,撞倒一大片。 “看来,我得活动活动筋骨了!”
三百七十三章 一体两面
恒智巨僧望向藏经阁前,几个肌肉老僧还在暴打到处鼠窜的小和尚。 他上前使出神功“狮子吼”,大喝一声:“呔!” 此音如洪钟大吕一般,排浪而出,震得人心脾摇晃、肝胆震颤、三魂乱飞、七魄离位。一言以蔽之,人都裂开了。 身上余毒未清的高僧们,刚刚运动了一番,才稍稍排汗去毒。又糟了这么一下,瞬间东倒西歪躺在地上。 这恒智的武功在同辈之中,绝对称得上是佼佼者的存在。他二十岁时内功就已浑厚天成,获得延字辈高僧的赏识,传授神功“狮子吼”。但又有谁能想得到,他今天会用师父们教的武功,转头对付自己的恩师们? 恒智哈哈大笑,声音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他再吸一口气,准备用下一招狮吼除掉这些冥顽不灵的老头! 僧口一开,玉音放送!眼见这些老僧,就要死于噪音污染! “金钟罩!” 一股中正浩瀚的内劲流转开,塑成肉眼可见的金光,笼罩在老僧们身上,如一口大钟将他们保护其中。恒智的狮吼功碰在上面,形同微风吹拂山峦,一下子就散于无形。 “每次都能看到你欺负弱小,恒智。” 无信中藏经阁中走出,一股正气沛然而出,立刻让老僧们回复了活力。 “各位师兄弟先退下。” 无信的言语之中透着无比的淡定从容。 “无信,你还是那张欠揍的脸。”恒智看着无信,讪笑了出来。 然后,他再无二话,张口就是一道狮子吼,向着无信劈头盖脸喷了过来! 少林第一喷子,实至名归! 说时迟那时快,无信右手做拈花之状,脚下一苇渡江式踮起,只一步就来到恒智面前! 然后他一掌推出,把恒智的狮吼功,生生地给砸回到了肚里去! 恒智受此重击,双眼外凸仿佛要掉出来,血丝迅速布满了他的眼球。狮吼功劲力在他胸口一阵波浪般的起伏,最终恒智一声闷哼,吐出一口鲜血。 一招被秒的恒智,全身摆出一个大字型,直挺挺地向后倒在地上,引得地面颤了三颤。 王大王适时走上来,蹲下身拍着恒智的脸说:“不好意思,无信方丈的武功已经被我用嘴遁恢复了。你这种小菜鸡,在他面前不够看。” 恒智喉咙蠕动,本想骂些什么,却最终变成了咧嘴大笑: “你们不要搞错了……我需要打赢无信?不用!” “只要我拖住你们,相体儿、相体儿他的魔功就能大成,然后把你们统统……” “相体?魔功?”王大王要素察觉,拽着恒智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怒问道:“什么魔功?相体在哪里?你快说!” 恒智张开他的血盆大口,狂笑不止: “末法时代,波旬再临……无信,这是你自己一手促成!” “这少林,这武林,这天下,终归还是我相体儿的!” “师父啊!佛法是有极限的!我才是对的!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一声平地惊雷响起,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如同音爆一般的空气震荡。抬头望去,大雄宝殿方向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黑雾升腾而起,然后收敛归附,重回平静。 王大王手里还抓着恒智的脖子,对无信说道:“这和你当初领悟大乘菩提心法的情形差不多。” 无信向宝殿凝神望去,一语不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恒智此时更如同癫了一般高叫:“我徒孙相体,今日开悟!你们马上就有机会被他杀掉了,你们会死得非常难看……” 话还没说完,王大王握着恒智的脑袋,红甲运力,一把将恒智砸进了地面石砖里。石砖碎成蛛网状,恒智也暂时闭上了他聒噪的嘴。 “珍爱生命,远离噪声。”王大王站起身,向无信问道:“去会会相体?”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无信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向着大雄宝殿走去。 …… 大雄宝殿,原本侍奉释尊的地方,妙法天成、巍峨雄伟。 此刻,其中的香烛却尽皆熄灭。原本佛光普照的地方,此时变得幽暗鬼祟,阴风阵阵。 大殿中央,释尊如来端坐的地方,佛像已经被粉碎。 现在坐在那里的,是相体。 无信从宝殿之外走入,处处佛光、步步生莲。 虽然王大王知道这是他内劲外放造成的,但是还是不得不感叹,这视觉效果实在炸裂。 他躲在大雄宝殿外面偷偷往里看。这场战斗轮不到他掺和。战斗级别太高,随便一道掌风拳劲溅到他身上都能要命。 不过,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有种思成相识的感觉。在哪里见过来着? 哦对了,如来VS吴天。 相体看到无信前来,飞身从莲台上飘然而下,缓步走近: “无信师尊,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相体,你到底练的什么邪功?竟将这大殿搞成这般颓唐。”无信仰头望去,“修复要花好多钱呢。” 相体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钱?钱?你说钱?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一掌挥出,一道黑色烟气凝成佛手印,直直打在无信身上! 无信姿势分毫未动,身体却被向后打出数米,脚步在地面厚厚青石板上刮出长长一道沟壑。 “若不是你满脑子钱,你也不至于把这宝刹送给了我。” 相体舒展身体,在大雄宝殿中轻盈跳动,仿佛舞蹈一般。果然修炼了魔功,人就会变得有点变态。 “你知道吗?你的方法太棒了。钱!只要有钱,谁都会听你的话。” “僧值会乖乖地帮你打理寺庙,农户会乖乖地给你种地,武僧会乖乖地给你维持秩序,连各大江湖门派都会乖乖地听你调遣。” “无信!钱真的比佛法好用太多了,你真聪明!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无信淡然道:“钱只是个工具。用来为善就是好的,用来作恶就是脏的。关键仍是在人。” “但是,人天生都是坏的啊!” 相体突然厉声: “贪、嗔、痴、恨、爱、恶、欲,这是人的本性!在这么肮脏的人的手上,又怎么会有干净的东西?” “所以,我才领悟了大乘菩提心法的真正奥秘——” 相体脸上铺满了狰狞: “你肯定想不到——大乘菩提心法,只要倒过来修炼,就是失传已久的波旬魔功!” “只要心怀恶念,此功便可大成!” “佛?魔?一体两面罢了!”
三百七十四章 莲台
“难怪相体你武功突飞猛进,刚才那一掌功力委实了得。”无信合十,平淡道来。 “就算全盛的你,也不在现在的我之上。”相体笑道,“而今你被关押许多时日,又遭受毒香侵害,气血虚弱,已然不是我对手。” 他走到无信身边,绕着无信来回踱步: “不如我提出一个对你最为有利的方案——你我共同执掌少林!” “现在的你我,都是天下排名前十的高手。只要我们联手,放眼武林,没有哪个能同我们为敌。” “我们一明一暗,好生配合。你来弘扬佛法,我来蛊惑众生;你来乐善布施,我来暗中收敛;你来广播恩义,引天下英雄归附;我来暗下黑手,除世间不服之人。” “岂不美哉?岂不妙哉?” 殿外偷听的王大王摸了摸下巴:木叶村暗部直呼内行。 无信哑然失笑:“我若不同意呢?” “你没资格!” 相体一声震怒: “你去放眼看看当今的武林、现在的天下,是怎么一番乌烟瘴气?是怎么一番末法时代?” “你难道还想着度化那些氓民?看看那些蝇营狗苟、那些尔虞我诈、那些争权夺利!” “别去了,方~丈~!” “和我一起吧?我们一起研习佛法,远离尘世。一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起睥睨众生,不好么?” 无信缓缓道出两个字: “不好。” “那你去死吧。” 一声魇语,相体猛地一拳打在无信胸口。 这一拳如此之快,如此刚猛,一下将无信打至弓身。无信双眼惊讶圆睁,仿佛还未察觉发生了什么。 短暂延时,无信背后喷出大量浓黑内劲,相体的内力已将无信整个穿透。这样石破天惊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心脏位置,就算是武林顶尖高手,也是非死即伤。 无信垂着头,双手紧紧抓住相体的手臂,口中鲜血滴在地上,支撑着尚未倒下。 “浪费我的时间。” 相体轻蔑地甩下一句话,然后抽走拳头,就要离开。 但是他抽不动。 拳头被无信抓住,相体甩也甩不开。 明明吃了这一拳,无信应该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但相体就是无法抽回他的拳头。怎么回事? “你,你怎么还活着?” “你刚才说,我以往武功不如现在的你,这个我同意。” 无信垂着头,言语从容不迫: “但是你说我之前的武功乃是全盛,这个我不同意。” “现在的我,才是全盛。” 他抬头,对着慌乱的相体微笑道: “就在刚才,有个朋友点化了我两句。贫僧的武功,又突破了。” 说罢,无信抓着相体的手臂,一个潇洒的过肩摔! 相体的身体,被狠狠地砸入地下半米深,周遭砖石具碎! 相体也算是武功了得,整个人都嵌在土石中,仍然生龙活虎,还能不断挣扎。 “你现在这个姿势,或许能好好听我说话。” 无信单手合十,佛光侧漏: “躲在佛塔之中,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眼看众生苦厄?” “贫僧做不到啊!” 相体猛然跃起,浑身带着碎石泥土,当空一掌向无信打来:“这不可能!” 无信身体微微后撤,单掌推出,与相体一掌对上,内劲轰然炸开! 相体全身被吹飞,十分狼狈地落地,鼻孔流出鲜血。他恶狠狠地擦了一下,痛骂道: “不公平!为什么你武功突破如此轻而易举,而我辛辛苦苦礼佛、习武,却仍被你甩在身后?” “一定是师尊对你偏爱!你得到了更多资源!你作弊了!” 吼罢,相体双拳黑气凝聚,武功威力更上一层。然后他如离弦之箭一般,再次向无信冲来! 然后…… 然后被无信再一次一拳夯入地面! “波旬魔功,名不虚传。内心越扭曲阴暗,威力越强大。” 无信看着嵌在地板中的相体,无奈地摇摇头: “可惜,格局小了。” “修行礼佛之人,武学造诣或高或低,看的是一个心境。境界到了,瓶颈自然突破。境界不到,任你枉然苦练百年,也不过是个死劲,终究不能得道。又何须师父徇私?” 无信转过身,向着大雄殿外望去: “我也曾困惑许多,以为求佛就要远离尘世,常拭镜台,然而终究不能顿悟。我又以为求佛就要心无一物,四大皆空,视众生如无物,然而也是缘木求鱼。” “后来有幸有缘,我遇到王掌门点化方才明白至理。得证大道之处,只怕不在这古佛青灯之间,而应在芸芸众生之中。众生之苦即为我苦,众生之乐方为我乐,是理也。” “当年释迦牟尼尊者行走世间,可曾因众生污秽而嫌弃他们?可曾因众生蒙昧而拒绝他们?不,他的道就来自贫苦大众!故他能成道,如火中金莲般珍贵。” “默许权贵欺凌草民,漠视穷人病饿而死,任众生相互倾轧而袖手旁观。这与杀人何异?这也配叫佛宝?” “僧人,不应当在寺庙中腐烂。信佛者当走入人群,举起拳头、劳动双腿,为穷人的生命和解放而战!” “挣钱怎么了?我给百姓修路!从商怎么了?我给渔民补船!我还要打抱不平、锄强扶弱!身在俗世,胸怀灵台,心向苍生,这才是未来将要大行于世的佛道!” “华严经曰: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马牛!” “胡扯!”相体第二次把自己从地板里抠出来,向着无信的后背冲过去! 无信所言,相体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相体的拳头比之前更加凶狠,就好像无信刚才的两拳根本没给他造成伤害。这一拳,相体就算杀不掉无信,也要拼个互伤! “冥顽不灵!” 无信摇头慨叹。 就在相体拳头即将打在他身上的时候,无信突然俯身,游刃有余地躲过这一拳。他摆动肩膀,借着相体自己的力量,重重撞在对方胸口上! 相体一口鲜血喷出,攻势当时停止! 无信又是一招望月衡,自下而上一记托掌拍在相体下巴上,把相体打入空中。相体喷出的血如同一条线在空中挥过,出血量超大! 最后,无信回身一腿踢向相体,金刚巨力、寸劲绽放,将相体如沙袋般击出,狠狠砸在大雄宝殿正中佛像的莲花宝座上。宝座轰然炸开! 相体躺在碎裂的莲花宝座之中,虽然未死,但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无信向殿外走出。此时,众多僧人已经聚集在殿外,看着里面的超人类战斗,不敢介入。 一看无信出来,僧人们赶紧跑过来,要把少林方丈的袈裟给无信披上。 无信推开了袈裟,吩咐赶来的弟子们: “通知全寺僧人,无分入世、清修。我明日要开坛**,传授我最新领悟的佛学——非小乘佛学,亦非大乘佛学。” “我谓之曰:解放佛学!” 王大王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然后开始鼓掌。 众僧不明觉厉,也一同鼓掌。 无信回头看了一眼在破碎莲台中蠕动的相体,歪嘴一笑,随后大步远去: “这莲台,你要就归你了。” “而我,要去人间!”
三百七十五章 薄命
次日,无信于碑林之中论法辩经,全寺僧人参加。论坛之上,无信舌绽莲花,以“解放佛学”之精义连挫十位经学高僧,引得满堂喝彩。 听得懂的喝彩,听不懂的也喝彩。不然,你打得过人家么? 拳头大就是有理。 直到盛会结束之后,一直在看热闹的王大王才终于有时间处理此行的目的:借易筋经之术救人。 好消息是,由于无信武学佛学境界双突破,对他来说,易筋经已经是小儿科了。 这样一来,未央君算是有救了。 …… 全侠派中,厢房内,未央君悠悠转醒。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一会儿是她变成了小女孩,在草原上被鞑子追着跑;一会儿是她落入了十八层地狱,那些被她杀掉的冤魂冲上来要向她索命;一会儿是母亲和婆婆们带着她在冷宫里东躲西藏,最后家人一个一个被妖怪吃掉。 但是最后把她惊醒的噩梦,是这样的: 朱厚照和王大王打了起来,打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 她怎么劝都无法让这两个人停手。 然后王大王一剑刺死了哥哥,挖出了哥哥的心脏吞了下去。他回头看着她,满脸是血地说:“下个就是你。” 她被吓得失足落入水中,然后就醒了。 浑身都是冷汗,难怪会做梦以为自己掉进水里了。 窗台上摆着一盆秋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未央君从浑浑噩噩的梦中清醒了许多。 一只小手拿着汗巾在未央君头上擦拭。未央君垂眼一看,是苏琴。 “公主,你醒了?”苏琴看到未央君睁开眼,赶紧询问。 未央君笑了,在苏琴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我睡着这几天,是琴琴你照顾我的?累不累?” 苏琴笑了笑,难掩神色中的疲惫:“我和魏姐姐轮番照顾你的,不算辛苦。” “别叫我公主了。”未央君伸展了一下身体,从床上下来,“你还是直接叫我康姐或者姐姐吧。” “可这……” “没关系。让我把衣服换一下。” 苏琴关上门窗,未央君褪下白袍,重新穿回她的红纱。 即便苏琴是个女孩儿,看到未央君更衣也不禁脸红心跳。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女人?若我是个男人,想必也会一眼沦陷在她的风情之中吧? 心里面稍微有点嫉妒。 未央君穿好衣服,回头看到苏琴痴痴盯着她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她向着苏琴摆了摆手:“这几日没洗浴了,身上难闻得紧。妹妹退后,我稍作清洁。” “啊?难闻?没有啊?不是一直都香香的么?”苏琴还没从思绪里回来。 未央君一仰头,周身烈火汹涌窜出,将她浑身上下包裹。火焰退去之后,她挥了挥衣袖笑道:“这下清爽干净了。” 原来这姐姐洗澡都是用火的…… 苏琴望着未央君,嘴唇动了动,但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未央君笑着问苏琴,“这件衣服很奇怪么?这是十年前我哥给我弄来的西域奇珍,离焕纱衣。它不畏烈火,与我相性颇好。” 然后,未央君用手指轻敲嘴唇,一副十分惋惜地样子:“可惜只有这一种款式。要是还有别的款就好了,一定买爆。” “不是的,姐姐,我想的不是这件事情。”苏琴听到这里,低下了头。 “那是什么事?”未央君不怀好意地靠过来,调息苏琴,“是怕我勾引你的男人,害你们始乱终弃?” “哪有,我们……你怎么知道我和大王?”苏琴做贼心虚,被说出秘密,猛地一蹦。 “我就诈你一下,你还真做了?”未央君故作惊讶状,然后继续调戏小妹妹,“什么时候?他怎么骗上手的?……感觉如何?” “时候?那是……不对!”苏琴突然反应过来,未央君在趁她慌乱套她的话,“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轻轻谈了一口气:“我刚才是在想,为何老天待你如此不公。既然它把姐姐塑造成这般完美的一个女子,又怎么忍心让你命薄。” 听到这里,未央君终于收起了戏谑表情,颓然坐回床沿: “你知道我寿将不永了?” “你中的毒,我和大王都知道了,伯安先生说得很清楚。”苏琴点点头,跟未央君坐在了一起。 苏琴知道了未央君的遭遇,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个姐姐总是性格乖张、晴雨不定。她不敢说自己对未央君有什么怜悯之情。但是,她还是希望对方能有一份珍惜。 “既然如此,大王弟弟呢?”未央君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语气尽量装作不经意,还要在“大王”两个字后面加个“弟弟”,以暗示自己对王大王没有非分之想。苏琴听得出来,未央君在很小心地选择文辞,避免苏琴吃醋。 她已经小心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 苏琴扬起脸,笑着对未央君说:“大王去少林了借易筋经了。只要有了易筋经,姐姐你就有救了!” 这下轮到未央君傻眼了。 “易筋经?少林至宝他借的到?我哥都弄不来好吧?” 未央君清楚,这些年朱厚照为了她的病没少探访江湖。直到伯安先生加入,才讨论出一个听上去确实有效的方案。 但是少林作为武林头号门派,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还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朱厚照甚至制定了率军直接剿灭少林的计划。但是他后来得知,当世并没有易筋经大成的高僧,也就不得不作罢。 “他去了少林又能怎样,不过是徒增劳顿。”未央君话语中隐隐透着自暴自弃,“你们这般尽力尽心,我已经很感动了。我会回禀皇兄,当他多给你们一些……” “大王不是为了得好处才救你的!” 苏琴突然认真,瞪大了她的眼睛,盯着未央君说:“他救你,是真心想要帮你!” “我命如此,何必强求……”未央君还在辩解。 苏琴转过身,抱住未央君的脸,把她转了过来,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说: “大王说能救你,就一定能救你!”
三百七十六章 治疗准备
未央君也被苏琴震住了,一时间说不出丧气话来。 苏琴自顾自地继续表白: “你知道吗,姐姐,大王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人。大王说能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他从来不骗我!” “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事的时候,他一定会拿出方案来;他说一件事情会怎么发展,就总是会应验;面对绝境的时候,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有他还会继续思考对策。” “我们的门派才建立了三年,才三年!就这么三年,我们已经是中原响当当的门派,周边百姓安居乐业,连那天理会都被我们斗败了。你说,这世上还有大王做不到的事情么?” “我信他!大王一定能救你的!” 苏琴滔滔不绝地说,未央君在旁边托着腮帮看。她能看到苏琴微红的脸蛋,幸福的神采,和眼里的光。 原来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子的啊。 真好。 “那你的大王有没有跟你说过,接下来他还有什么伟大计划?”未央君追问苏琴。 说到这里,苏琴表情突然崩溃?_?:“他说要带我飞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 未央君扶额捂脸。这才对,这才是王大王那个味儿。 “姐姐,”苏琴突然回过头,“你也喜欢大王么?” 未央君猛地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苏琴。 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然后又止。 天人交战。 最后憋出两个字:“没有。” “你骗我。”苏琴使用了凝视。 “好吧可能有一点点。”未央君放弃抵抗。“我其实只是觉得他有点好玩,毕竟宫里面太闷了。出来江湖上还以为会有新鲜玩意儿,结果也是些勾心斗角打打杀杀,直到遇到那家伙……” “我不会让给你的。”苏琴没管未央君的废话。 未央君:“?” 下战书? “不是的,妹妹,我对大王其实也没有……” “我不会把正妻的位子让给你的。”苏琴又补了一句。 未央君:“???” 正妻位子不让出来,意思是说我能给他当小的? 这好像也…… 不对,差点被绕进去! “妹妹!我已时日无多,不会觊觎你的男人!” 苏琴提高声调:“时日无多,不是更应该不留遗憾?” 一句话堵住了未央君,让她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对啊,自己明明时日无多了,为什么不能任性一回? 高贵典雅的“太康公主”、魅惑高傲的“魔教妖女”。把这些束缚自己的身份全部抛到脑后,回归“朱秀荣”。 回归那个卑微、怯懦、渴望爱的小女孩,闹一次性子,去纠缠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小菜鸡,自自在在活一次。 奢侈的自由,原来在抛下一切的死亡面前如此唾手可得…… “不行……”未央君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姣好的面容,“琴琴,我也很喜欢你……我不想伤害你……” 泪水从指缝里流下来。 “切,我不怕,”苏琴从背后抱住了未央君,轻拍肩膀安慰对方,“大王这么迷恋我,说不定你根本找不到插足机会……” “被情敌鼓励勇敢去追,好奇怪……” “你终于承认是我情敌喽……” 就在此时,王大王突然踹门而入,嘴里还嚷嚷着: “情敌?谁的情敌?我才走了几天,就有不长眼的登徒子敢追求琴琴你么?那个情敌在哪里?看我一套装逼打脸人前显圣尽显我主角光环!……” 气氛粉碎机来了,伤春悲秋的氤氲气息一下子没了,场面有些尴尬。 苏琴和未央君抬头,心中产生了同一个想法:我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求你了,正经一点。”苏琴一副牙痛的表情。 “额……没有情敌?我听错了?算了。”王大王察觉这两个女人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干脆不多过问,继续讲正事,“公主你有救了,请允许我隆重介绍——少林高僧无信!” 王大王做了个请的动作,无信走了进来,双手合十向两位女子行礼。 未央君愣了一下,而苏琴嚷嚷着:“你看!姐姐!我说什么来着?大王说到一定能做到!” “无信你……学会易筋经了?”未央君早先与无信认识,还合作过江湖上的炒作营销,因此并不生分。 无信微笑点头:“多亏了王掌门点化,我佛心更进一步,武功再次提升一个大境界,易筋经的修炼也迎刃而解。未央君女施主,现在的你都已经不是贫僧的对手了。” 这话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如果说以前未央君和无信打起来是六四开,未央君六、无信四,那么现在他们再比高下,十次会有十次是未央君吃瘪。 无信那无与伦比的武学境界,除去“方外四侠”,放眼整个江湖,已经没有敌手了。 王大王赶紧安排: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伯安先生,准备治疗。” “整个方案未央君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就是把你所中的毒全都集中到奇经八脉中的两脉之内,然后‘bong’一下把这两条经脉废掉,连同你这些年沉积的毒物一同排出体外。” “接下来再跟你讲一讲治疗的风险。目前医学界对于奇经八脉对于人生命健康的重要性还没有定论。但是试验表明失去某些经脉,人还是能好好活着的,我自己就是个例子。” “所以说,治疗结束以后,就算顺利的情况下,你也不能再使用武功了,一身神功算是废了,十分可惜。不过为了保命,还是很值得的。” “听明白了吧,听明白了在这里签个字。鉴于你的家属我实在是请不动,所以治疗的风险和后果只能由你自己承担。来,签这里。” 王大王一脸正经地拿了一张纸,上面一行大字“治疗免责协议书”,放在了未央君面前:“按手印也行。” 未央君看了看王大王手上的协议书,又看了看王大王,又看了看苏琴,然后抬起明媚杏目说:“我不签。” ??? “姐姐,不要害怕免责书这个东西,以后的医院全都有这个,治疗出了事故依旧是按闹分配。”王大王苦口婆心地劝,“你要积极配合治疗啊!” 未央君笑着把协议书一推: “不,我不治了。我准备早点死。”
三百七十七章 医疗事故
王大王瞪圆了眼睛,看看一脸笑容的未央君,又看看一脸蒙圈的苏琴,再看看未央君。最后他憋不住了,直接质问对方: “我为了救你废了老大劲了,你不想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未央君努了努嘴:“很简单啊,按照伯安先生那个方案,我治疗结束后就武功全废了,跟你一样是弱鸡了,那可还不如死了呢。” “姐姐,”王大王攥起了拳头,“你说话这么好听,打小一定没少挨打吧?” “你听我解释啊。” 未央君站起来,自顾自地往厢房外走。王大王赶忙跟在后面。 厢房外是一片秋菊,现在全都开了,红的黄的一片,映照出寒冬降临之前的最后芳华。 未央君俯下身,触摸其中一朵娇艳的秋菊。 “你说,没了武功,我算什么?” “没了武功的我,将会只是一个公主,带明皇帝的妹妹。而且我还漂亮,所有男人都想要我~” 未央君舒展流云袖,在花丛中旋转,放佛她自己也变成了一朵花。 “别那么自恋,我就不想要你。”王大王瘪瘪嘴。 未央君停住脚步,背对着王大王,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落寞的表情。 “没了武功,我就只能回归哥哥的保护。他会把我像金丝雀一样养起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他还会选一个最信任的臣子,把我嫁给那个臣子适龄的儿子,完成一桩君臣一家的美谈。” “这位大臣全家会对我奉若上宾,以礼相待。而我也将恪守本分,相夫教子。” “当然,也许某一天,这位大臣权力太大,引发了皇兄的猜忌。为了江山社稷,皇兄只能扳倒大臣,痛下杀手灭了他全家,然后把成为寡妇的我接回去。” “我最后的命运可能就是这样。孤苦无依、老死深宫,就跟我那些冷宫里的婆婆们一样。” “但也有可能,我重新成为可以用来政治联姻的资源,再次被下嫁给另外某位丧偶的臣子,成为他的续弦。” “这一切,在史册的角落记录过无数次,每次都一成不变、毫无新意。没了武功的我,只能这样或者。” 未央君转过身,面对王大王,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不想那样活着。” 王大王无法反驳。 人不可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封建时代的女子更完全是玩物般的存在。这些枷锁是他要推翻的东西,所以他必须承认。但他觉得还可以争取一下: “你可以来我们全侠派。这里提倡男女劳动平等,婚姻恋爱自由,不会有人……” “只要你还站在带明的土地上一天,这就只是个美好的梦。” 未央君走上前,十分暧昧地贴在王大王胸前,举起手抚摸对方的脸颊: “大王,你真的很厉害,你在你的门派里创造了一个平等、公正、自由的天地,来过的人都不想走。” “但是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恶意太多了。你推崇的东西动摇了千年传承,他们会反扑……” “你要……小心,惩罚……会很……” 说道这里,未央君声音越来越弱。她软绵绵地靠在王大王怀里,身子压了过去。 “你又碰瓷?……不对!”王大王架住如同面条一般的未央君,“无信,无信快来看看情况!” 无信一个箭步上前,用两指按在未央君脖子上,然后撑开对方眼睛看了一下瞳孔:“心脉悸动过度,提前毒发,已经昏迷,随时会死。” “那就别废话了,马上治疗吧!”王大王当机立断。 他抱起未央君,大踏步向伯安先生住处走去: “唧唧歪歪一大通,但是活着就算千般不好,起码还能反抗!” …… 一个时辰后,治疗正式开始。 身着红衣的未央君躺在病床上,仍旧面容娇艳。但是她发青泛紫的嘴唇和毫无血色的脸都表明,她马上就要不行了。 银针刺入她头顶六个大穴,牵出的碧玉天蚕丝通过复杂的经脉学原理编排在一块面板上。 王大王亲自操作面板,并以他为内力传输中心,由无信通过易筋经之术对未央君进行调理,伯安先生进行指导。 “面板显示准确么?” “没有问题,我用银针试过了。” “好的,手术开始!” “阴维脉,能取到么?” “能,毒性上来了。” “很好,接下来是阳维脉……无信你用易筋经把这一脉逆行转向心脉,一定不能急……” “贫僧觉得,带脉跟阴维脉也许会更好,能错开毒素。” “一切按照之前的实验,不要临时出馊点子。” “王大王你小子说实话,这个‘之前的实验’中,死了几个实验对象?” “没几个,都是手上好几条人命的家伙,也算是为人类医学进步做贡献了。” “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 “善毛!这叫降妖除魔,废物利用。” “我说你抓来的匪类怎么消耗得越来越快了……不是还要用他们生物发电么?” “哈,本派马上就要产生技术大爆炸了!人工经脉模拟的技术门槛已经被我摸到了!那是什么?永动机啊!人类的不劳而获的终极梦想!多投入一点一次性消耗品进行实验,有什么问题?” “这和你的‘以人为本’思想不符合啊?” “所以我消耗的都是倭寇,那个不算人。” “呃……这个老夫基本同意。” “毒物已经全部锁在阴维、阳维二脉,随时可以废脉。” “很好,让我看看数值……不对,脉象被锁为什么还有内力奔涌?不好!” 就在三人紧锣密鼓地操作手术仪器时,未央君周身突然绽出一阵灼气,烤得人睁不开眼。 在火热烈风之中,未央君身体慢慢漂浮了起来。她睁开眼睛,悠然转醒。 温度如此之高,连接她的天蚕丝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靠,千算万算,没把病号的异常体温算进去!”王大王用手挡着眼睛,对伯安先生说,“劳烦您老让她冷静冷静!” 伯安先生举起木杖,上去点了一下未央君的额头,木杖尖端瞬间着火。 他赶紧扑灭火焰,退回来大声道:“未央君精神没问题,随心诀没办法使她静心!” “没问题?这叫没问题?”王大王放下遮挡的手,望向未央君。 未央君双臂张开,火舌四下飞舞。她神志昏暧,恍惚中瞧见王大王,便缓缓向他飘来,声音如妖鬼在世: “大王,我很冷……” “我快死了,你能抱我一下么?……” 王大王皱眉: 跟你抱抱,咱就真成“熟”人了。
三百七十八章 医学奇迹
面对如索命火魂一般飘来的未央君,王大王站定身子,深吸一口气,怒吼一声: “你给我把火关小点!乖乖配合治疗!” 未央君浑浑噩噩之中,被王大王的气势一镇,脑子立马清醒了许多,火势小了一大半。 这么一吼,倒是把她的委屈劲给吼出来了: “你吼我……我父皇都没吼过我……” 王大王从背后拔出了天工剑,走向未央君。 伯安先生以为王大王要对未央君不利,赶忙走上来想要拦他:“这孩子本心不坏,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放心吧。”王大王拍了拍伯安先生的肩膀,示意对方放心。 他转头走到未央君面前,压沉了声音问: “你想活么?” 未央君眼神仍旧迷茫:“我当然……” “你想要的自由么?” “这……可是,我不能这么贪心……” “你给我说心里话!”王大王突然吼了出来,“说,活下去和自由自在,你是不是都想要!” “你们女人啊,就是又贪心又矫情。明明什么都想要,偏偏还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人在哪里别扭来别扭去,然后再借着其他理由到处乱发脾气,被揭穿了还死不承认! 别跟我藏着掖着,快说实话!老子是纯爷们,只要你想要的,老子就敢给,别担心我身体受不受得了!” 伯安先生与无信一同扶额。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想……”未央君发出蚊子般的嘤咛。 “大声点!听不见!” “想!” “还是听不见!” “想! 我想活下去!也想要自由! 我还想要有疼爱自己的夫君! 想生七个孩子! 我想要普普通通但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我都想要! 我想要的很过分么? 不管了,反正我全都要!” 未央君的眼泪从眼眶中翻滚而出,很快被高温蒸腾,在脸上留下泪痕。在生死的边缘的迷惘中,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渴望。 “很好!很有精神!” 王大王高声赞美,然后举起天工剑。 一剑刺入未央君胸口! 伯安先生大惊失色,一个纵身过来想要将王大王逼退,却听王大王大声命令无信: “趁此机会!把未央君的阴维脉、阳维脉全都废掉!” 无信飞身跳到未央君背后,举掌将内力送入。未央君杏目圆睁,一口血吐了出来! 王大王继续下令,“然后把废掉的毒脉一并逼出!” 无信换掌发力,内息改流。在他的神功之下,未央君被刺穿的胸口涌出一股黝黑的毒血! “毒素已经排出。你的命,现在已经是你自己的了。” 王大王喃喃道,“现在我送你自由。” 他拿起天工剑,在自己左手心又划了一刀。缓缓放在未央君被刺穿的伤口处。 “无信,按照计划大胆尝试。”王大王闭上了眼睛。 王大王的血和未央君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无信凝神聚气,将易筋经的神功开至最大,脑后隐隐有佛光明灭。 “要快,在未央君失血过多之前,把我的阴维、阳维两脉,转易给她!” 听到这里,伯安先生方才恍然大悟。王大王要把自己八脉中的两条送给未央君,为她补齐奇经八脉! 奇经八脉能在人与人之间转移么?易筋经竟然如此神妙? “老夫也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伯安先生来到无信身后,运起内功,将绵长内力送入无信体内,令无信神志更为空明。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一切妙法,已臻化境! 王大王能够明显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撕裂,疼痛钻心、几乎晕眩! 痛感如同一条蛇,一边在他体内撕咬着他的血肉,一边沿着他的手臂向前爬。最终,这条蛇沿着王大王手上的伤口“滋溜”一下,钻了出去,进入了未央君的心脉之中。 “易筋洗髓,摘星换斗!” 无信运用易筋经神技,迅速捕捉到两条外来经络。未央君的经脉之象映入他的脑海,这两条外来经脉如同游龙一般四下逃遁。 无信的内劲如同两位黄巾力士,以蛮力降服四下逃遁的经脉,一顿暴打后将它们强行塞入奇经八脉本应所在的位置。 再一掌横死换生,未央君奇经八脉重新运转起来! 未央君一声娇哼,倒入王大王怀中。 王大王全神贯注,以大夏蝉息法为未央君止血。 天工一剑刺入未央君胸口,没入心脏都有一指的深度。必须迅速促进其愈合,防止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感染恶化引发器官衰竭。 在大夏蝉息法辅助之下,未央君心跳迅速减慢,血压、心跳都维持在一个很低的水平,如同土地中的幼蝉蛰伏,等待着破土而出,声震盛夏的时刻。 之后,在内功催动下,伤口的细胞高度活化,迅速再生愈合! 未央君的伤口止血闭合,只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伯安先生眯起眼睛,捋着胡子笑了起来。无信则双手合十,很是松了一口气,默念阿弥陀佛。 王大王高声呼道: “手术成功了!这是人类第一例经脉移植手术!这是武侠医学史上的奇迹!” …… 未央君又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又变成了小女孩,被关在冷宫里,找不到妈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围着冷宫转了一整圈才发现,整个冷宫就没有外门,也没有出去的路。 就在她完全绝望,坐在桂花树下哭鼻子的时候,一个人砸开了墙,伴着一束光走进来,对她伸出了手说:“跟我出去。” 她抬头逆着光看去,那个来救她的人,长着一张熟悉的嬉皮笑脸。 突然感觉有点帅。 梦结束了。厢房之内,未央君悠悠转醒。 身体上,那些常年被毒物侵蚀的感觉消失了。心脉跳动不再伴随着疼痛,头脑不再昏沉,内息运转不再如同火烧。 上一次有这种清爽舒适的感觉,还是在四岁的时候。这感觉早就忘干净了。 活着……真好。 “我猜你正在感叹活着真好。”王大王贱兮兮的声音响起。 未央君转头,看到王大王和苏琴就坐在她床前。 “我还活着?武功……也还在?”未央君完全被自己的身体状况惊呆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你排出毒脉之后,我把我的两条经脉移植给了你。”王大王轻描淡写,“反正我任督二脉已经废了,已经不能学武了。剩下的六条也没啥用,就送你两条,当是废物利用。” “你在我身体里留下了你的东西?”未央君大惊失色。 王大王:??? 苏琴:…… 王大王试图缓解尴尬:“很好,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在这破路上都能飙车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未央君坐起来,认真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有件事情必须告诉你——” “——我哥,皇帝,对你和你的全侠派已经起了猜忌。” 王大王和苏琴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异口同声: “你才知道?”
三百七十九章 农坛余孽
未央君也没料到,自己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情报,对于王大王来说没什么价值。 王大王要了摇头,苦笑道:“帝王心术什么的我都见多了,无非就是一个人字,孤。” “权是我一个人的,利是我一个人的人,天下是我一个人的。我是木的感情的孤王,你们都是打工人。” “有敢染指者,杀。永远保证皇帝的地位独一无二,这就是霸王道。” “如今我全侠派越做越大,皇帝的头号敌人天理会又被消灭了,可不就轮到我们了么?完全不意外。” “可是,可是你为哥哥做了这么多事情,他怎么也……”未央君还想争辩。她接受不了,她无法把心肠歹毒的独夫和从来疼他的哥哥联系起来。 “他在那个位置上,就只能做这种事情。”王大王慨叹,“想做个昏君很容易,随心所欲就行了。想做个有为君王很难,要抛弃很多,包括人性。” …… 京城,豹房。 朱厚照斜着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垂眼望向面前跪着的老人。 “你当真愿意归附?” “老朽数十年皆是迷途。如今天下神主已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老朽自然要回归正道,做这普天之下,一名小小的王臣。” 朱厚照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话语是外在表达,可以随意包装打扮。越是华丽动人的词藻,往往越是包藏祸心。 只有心不会骗人。 朱厚照站起身来,走上前要搀扶老人,嘴里还说着:“老人家不必多礼。” 然后,他在手指触到老人胳膊的时候,用一缕随心决神通探入老人心海…… ……不错,这老头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量,才来投效于我。但是这样更好,有利益诉求的人,更容易被把握。 朱厚照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楚先生先回吧,朝廷有你的助力,必将海晏河清、长治久安。” “折煞老朽、折煞老朽,那都是天子的神威……” “你退下吧。” 老人还准备再拍两句马屁,但是看到朱厚照意兴阑珊,只得起身离去。 只留下朱厚照一人坐在房中,兀自没趣。 “唉,自从学会了随心决,听别人奉承都没意思了。”朱厚照自言自语道。 这是自然。这世上多的是口服心不服的下属。 他们拍上级的马屁,拍的是那个官位,而不是那个人。换条狗坐在宝座上,他们也会纳头就拜。 各有甚者,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在随心决的探知下,这种人更显滑稽。 当然,朱厚照把这种人都杀了。 但是一不小心杀多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朱厚照突然想找个人聊两句天,掏心窝子的那种。 “六郎?六郎?张六?” 朱厚照喊了几声,才想起他的西厂首领张六郎,现在正在河南执行任务。 算了。 朱厚照站起身来,扔掉身上的衣服,走向豹房内苑。 起码温柔乡还能暂时缓解他的焦虑,那些女人是真的渴求他。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那个地方了…… …… 楚陇田从皇宫后门走出,他的弟子刘阳已经在此处等候老师多时。一看到楚陇田全须全尾地出来,刘阳赶忙上去接应。 “老师!”刘阳低声道,“皇帝接受我们神农坛的投效了?” 楚陇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微微点了点头。 他此刻面如死灰——正德皇帝给他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那眼神仿佛可以把他剖开,将他掩藏在心底的秘密都挖出来把玩。 原天理会的三大支柱中,大隐学派已经被连根铲除。鬼磨会大半被皇帝查抄,剩下的则被拆分成几家。只剩下神农坛,皇帝并没有主动向他出手。 一定是因为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农,一心只在种田。 ……除了手上的土地多了一点。 当然,楚陇田也知道,天下社稷根本在于农桑,农桑根本在于土地。如果皇帝对他大张旗鼓的动手,就等于对天下地主动手。 文官、商贾,始终只是带明的附庸。地主对农民的掌控,那才是带明的国本。 “皇帝也有命令,要我们神农坛今年按照土地面积,提供多三成的地赋上缴。”楚陇田盘算着,“我们回去,必须给佃户提租了。” “还提?”刘阳有些迟疑地问,“这几年地租连提三次,已经由以前的四成提到了六成。” “六成里,三成是皇粮,三成归我们。若是把皇帝提的要求满足,那就要再多收一成租子。” “当下晋中的农户,如果不是靠着山的采些野菜抓只兔子,靠着水的捞几条鱼逮个螃蟹,那就只能卖儿鬻女维持一年。再提租子,佃户能受得了么?” “哎呀,我们管佃户受不受得了干什么?”楚陇田突然提高声调: “对于那些手里还有地的,找些官吏盘剥一下,他们自然只能卖地求生。我们拿真金白银去收他们的地,他们跪下给我们磕头感恩戴德还来不及。” “把散户的土地都弄来,把农户都变成佃户。然后不愿意租种的赶走,交不上佃租的打死。” “只要土地全都攥在我们手里,就算地租收到九成,一样有人抢着来种!” “但是……”刘阳还有迟疑。 “但是什么?”楚陇田察觉徒弟有惑,于是追问。 “但是我听说,那全侠派在江湖上推广工业技术,现在各大门派都在努力吸收流民进厂当工人。他们把人都劫走了,我们不也落到空里了么?” “哼,又是这小子。当初就不该帮他。”楚陇田叹了口气,“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反正晋冀豫都是老夫的地盘,容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您的意思是……” “什么工厂,破坏风水!败坏风俗!找地方上去查一查,没有漏税的也给他整几项问题。具体方法多了去了,不要让我来教你!” “是,老师,我回去就安排。” 楚陇田和刘阳走出朱门,骑上了马匹,向着城外驰去。 “对了,老师。”刘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是不是把本地武林门派也处理一下?” “确实有必要,不然不知道会不会冒出一两个‘劫富济贫’的愣头青……” 楚陇田沉吟了一下: “晋冀豫最大的帮派是谁来着? 哦对了,丐帮。”
三百八十章 地狱
“对,我们是丐帮。” 狗东子带着十余个丐帮弟子,刚刚救下了一群流民,正在给他们讲明来意。 这群流民从山西进入河南地界,被本地官差撵着跑。他们本来就多日粒米未进,在这么一赶,沿路跑死了好几个。 快到洛阳城了,他们才遇到带着兄弟的狗东子。狗东子从天而降,打死了追打的官差,找个地方偷偷埋了,救下了这些个流民。 “少侠,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为首的流民是个面容枯瘦,头发斑白的老者,但是仍能看出他一身长衫打满补丁,似乎曾是个读书人,“少侠,我等尚有个不情之请。您能否舍与一些粮米,我们真地撑不住了……” 这个老头已经虚弱到快不行了,全身的皮肤都透着一股半死人的青灰。但是他仍然吊着一口气,揣摩着用最恭敬的语气跟狗东子说话,只求讨一口吃的。 狗东子见过无数这样的老头。他们大多数都已经抛弃了活下去的意愿。与其在颠沛流离中苟活受苦,不若找根草绳去歪脖子树上一吊,一了百了。 所以,为什么这个老头还在坚持? 狗东子低头,看到老者身后还躲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小脏脸上瘦得没有一点肉,更显得她眼睛很大。 让狗东子想起自己的妹妹。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老者还没自我了断。 今年粮食收成莫名其妙的不好。明明风调雨顺,市面上的粮价却涨得飞起。这按说该是利农的好事,却突然摊上皇帝大幅加税,还要求用粮食缴纳。 接下来,中原遍地家破人亡。 狗东子看着老者殷切的眼神,冷漠地摇了摇头:“我们丐帮也没有余粮给你们。” 老者眼中的光迅速暗淡了下去。 “但是我们今晚要去一趟城东大户人家那里。”狗东子笑了。 老者眼神变得迟疑,怯懦地问道:“您是说……” “我要去洛阳城东,找罗家大户了却一桩旧事。”狗东子不紧不慢地道来,“当年我拿了他家两个馒头,被他们吊起来打了两天。今晚我要去给他们送两个馒头,然后把他们也吊起来打一顿。” 说完,狗东子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但是这些年我也学了些武艺,就怕手重了把他们打没了。到时候,他们家的屯粮会便宜了谁呢?” 老者听着狗东子话语中的邪气,腿忍不住开始发抖。但是想想身后的孙女,他也不管那么许多了。反正都是死,不如豁出去! “少侠!我等无家可归之人虽然体弱,但是木杖、烧火棍还是拿得动的!我们……我们跟着您了!” 狗东子看看这些人,嘴角忍不住上扬。 对了,这就对了! 跟着我,咱们去把有钱人杀光! …… 四更天,是今日洛阳城城防军换班的时候。 今晚的罗家,一片火光。 整个计划非常顺利。罗家坐落在洛阳城东门外不远的地方,是个颇大的宅邸。狗东子瞅准了城防换班的时间,带着十几个兄弟摸进了罗家,然后杀了家丁开了门,把流民放了进来。 狗东子先一步来到了罗家的粮仓。 他踹开仓房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发霉腐烂的甜腥味。粮食中生出来的扑棱蛾子呼呼往外飞,狗东子在面前驱赶了一下才走了进去。 仓库中一袋袋的粮食堆积如山,压在下面袋子被老鼠咬坏,粮食流了一地,已经开始发烂。 他回忆起了当年被罗家人吊着打时的对话: “罗老爷,求你放了我吧,我就拿了两个馒头!” “你拿了我家一根草,那也一样要打!” “罗老爷,您是大善人,您经常开铺放粥,接济乡里,您肯定不在乎这两个馒头……” “呸!告诉你,我给你的你可以拿,我不给你的你不能偷!给我继续打!” “罗老爷,您不能走!求您放了我,我得回去!我还有两个妹妹等着我!求您放了我吧……她们会饿死的……求求您了,我会给您磕头,给您当牛做马,给您端屎端尿……我求您了……” …… 狗东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猛吸了一口气粮仓中腐臭的空气。 这样说来,罗家施粥,大概用的也是发霉的粮食吧?难怪吃了粥的乞丐常有腹泻而死的。 现在,在狗东子背后,那些在罗府上如入无人之境的流民已经意识到,他们可以随心所欲。 他们抢钱的抢钱,夺粮的夺粮,杀人的杀人,强暴的强暴。到处都是声嘶力竭的惨叫,整个罗府此刻化身人间地狱。 这惨叫声抚慰了狗东子的心。若是人间处处如此,那该多好?当年我受的苦,必须让这些有钱人也品尝一下。 流民也来到了狗东子打开的仓库,便疯了一般冲进来,用各种器皿装粮食。 狗东子看到了今天和他对话的老者。他也带着孙女冲进了这里抢粮。就连那拖着鼻涕的小姑娘,都狠狠地抓了几大把豆子,塞在了她的衣兜里,装得鼓鼓囊囊的。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丰收的喜悦。 “肃静!”狗东子喝了一声,所有人赶紧停手听他讲话,“你们手脚利索点,半柱香之后所有人撤走,不离开就等着被官府的人包圆吧。” “谨遵,谨遵少侠吩咐!”老者听罢,转身带着孙女继续装粮食,其他人也抓紧时间继续行动。 狗东子走出粮仓,轻功翻上墙头,向着洛阳城方向举目望去,盘算着时间: 罗家人被瓮中捉鳖,应该没有逃出去报官的。 就算是附近百姓看到火光,然后再报官,以现在的时辰,加上洛阳守军那些官老爷的效率,赶过来也要半个时辰不止。 说不定他们还要沿途盘剥一下,那就更要慢了。 这样算来,应该绰绰有余…… 就在此时,罗家附近小山头上,一枚火球突然飞出,在天空划过一条弧线,落入罗家。 在狗东子的惊愕的注视下,火球砸进他身后的粮仓中,粮仓轰然炸开,化作一片火海! 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包括狗东子今天才认识的老者和小女孩。 巨大的冲击将狗东子从墙头上掀了下来。他方才意识到,有情况! …… 罗家山头上,刘阳带着洛阳城军,将一发又一发霹雳雷火弹向着罗家大院中打去。 “终于逮着典型了。”刘阳脸上露出了轻松愉快的笑容。 罗家老爷疯狂的跑过来,扑倒在刘阳脚下,抱着他的腿哭喊:“刘老爷,刘老爷你不能这样!我全家上下,只有我一个人从地道里跑出来了,我妻小还在里面啊!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刘阳手中刀光一闪,罗老爷身首分离,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大家听着!今晚,残忍的丐帮暴徒率领一群流民,洗劫了城东罗大善人家。” 刘阳张口,悠然道于在场所有兵卒: “他们太残忍了,罗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必须给他们点颜色。” “所以,继续轰。”
三百八十一章 救不救
一盆冷水泼在狗东子头上,把他从昏迷中惊醒。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 但这也代表了,他还没死。 他动了一下身体,四肢被绑着。抬起头看,这里是一间牢房。 眼前站着一个衣着朴素、面容和蔼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本名单看着狗东子。 “时东是吧?全侠派创始人物?和王大王情同手足?” “幸会啊,我叫楚陇田,神农坛坛主。” 楚陇田平和地关切道,“真没想到,刘阳剿灭丐帮的暴徒,还有你这种意外收获。” 狗东子立刻明白了情况。昨日他被霹雳雷火弹近距离轰炸,吊着一口气逃出去一里地,结果不支晕倒在路边,被神农坛的人捡了个便宜。 坏了,这人知道我叫时东,八成把我和全侠派的关系也查清楚了。这老头是天理会的,这个招不能接! “谁是时东,谁特么是时东?”狗东子干吼起来,“老子一个臭要饭的,没有那种文绉绉的名字,大号就叫狗子!你别想把别人干的坏事栽赃到我头上!” “你不用狡辩。”楚陇田慈祥的笑容下暗藏阴祟,“我就是来通知你的。由于你们丐帮近日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恶行,我们神农坛替天行道,荡平你们这班匪寇。至于你,你将在半个月后于洛阳城外问斩。” 狗东子呸了一口,扭过了头:“要杀就杀,屁话许多。” “你难道不想问问,为什么我们不立刻杀了你?” 楚陇田走过来,凑近狗东子的脸,盯着他的眼睛: “这几天,你问斩的消息会在江湖上广为流传,全侠派也将知晓。你说到时候,你那些旧日的全侠派兄弟,什么王大王之类的,会不会来救你?” 狗东子猛地转过头,惊恐愤怒全部涌上来,死盯着楚陇田。 “没错,如果你那些好兄弟来救你,那就犯了包庇恶贼之罪。”楚陇田面容愈发慈祥和蔼,“如果他们还敢动武的话……啧啧,王法大过天啊。你说我该怎么招待他们?” 狗东子脑中闪过旧日上文化课时,半梦半醒中听过的一个词:请君入瓮。 “你个老鳖孙,你要干什么?老子杀人放火是老子的事情,你扯上全侠派干什么?” 狗东子破口大骂,用力挣扎,“有种你现在杀了我!别特么让我喘气,我能喘气就问候你十八辈祖宗!你个没卵子的……” 楚陇田突然出手,手中名单册塞入了狗东子口中,把后面的污言秽语全都堵了回去。 然后,他丢下仍在挣扎的狗东子,转身走出牢房,吩咐左右狱卒:“把他看好,别让他有机会咬舌自尽,否则拿你们全家人的命来填。” 两个狱卒看到楚陇田慈祥和蔼的面容,以及背后冷峻的杀气,不仅打了个哆嗦,提起了十二分精神:“遵命!” 楚陇田背着手,缓步离开,口中喃喃自语: “王大王,这个坑,你跳呢,还是不跳呢?” …… 全侠派内,上下都是一团忙碌的气氛。 “这个往上面一点,诶对,调整一下能节约空间……” 王大王正在厂房内指挥。他一身书生打扮,但头顶上却带着安全帽,显得特别突兀。 不过眼下这般忙碌,也顾不上外型了。 猪哥抱着账本小跑过来:“轻功装置都已经到位了,正在调试!” 王大王抬起安全帽擦了擦头上的汗,在脑门留下一道灰:“收到,你再去催一下西区的进度,十日内必须完成!” 猪哥比了个“明白”的手势,转身正要跑开。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事情,停下脚步,凑近王大王,小声问道: “王董,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把所有大机器都装车……难道是要搬家?” 王大王沉默了一下:“可能还不如搬家。” “那是……” “反正是为了最坏的情况做好打算!”王大王拍了拍猪哥的肩膀,在对方干干净净的衣服上留下一个黑手印,“这叫底线思维。” 猪哥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正想要埋汰两句,却突然被门外传来的一声高喊打断: “大王!” 随后,孟溯撞门而入,儒雅气质全无。他看到王大王,满脸都是急切: “大王你听说了没?东子他被天理会的人抓住了!” “……哦。”王大王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 猪哥看到气氛不对,后退两步溜了。 “哦?”孟溯逼上来,“为什么你就这个反应?东子十日之后就会被问斩你知道吗?” “知道,早就知道了。”王大王继续做手头上的活计。 “我们得去救他!”孟溯吼道。 “我们为什么救他?” 王大王突然转身,盯着孟溯的眼睛: “自从他脱离全侠,回归丐帮,就与其他丐帮游勇在河南一地制造多起大案。许多大户人家被他杀光全家,粮米钱帛洗劫一空。王法门规,哪个能容他?” “那,那都是天理会栽赃!”孟溯提高声量。 “我早就派人查过了,他所犯之罪证据甚多。也许其中有一两件栽赃,但也不足以让他免死。”王大王背过身,“他已脱离全侠,所行之事理应生死自负。” “可是,他是我们的兄弟!”孟溯还想要争取一下,“杀富济贫,这也是义举,我们江湖中人就讲一个义字,此情此景怎能见死不救……” “他杀的不是江湖中人!他犯了法禁!” 王大王转身质问: “难道我们也跟着一起犯禁?” 孟溯一时语塞。 王大王更进一步质问:“或者你这么坚持要去救他,是因为你心中有愧?” 孟溯低眉,陷入沉默。 没错,他的确心中有愧。 狗东子家破人亡,是因为他叔父。狗东子脱离门派,也是因为孟溯要保护叔父。 无论怎么想,他都对不起狗东子。所以狗东子有难,他无法昧着良心坐视不管。 这也一来,孟溯反而冷静了。 他抄出腰间葫芦,抿了一口酒,问王大王:“东子,你不救?” “不救。”王大王语气毫无波澜。 “好。” 孟溯撂下话,扬长而去。 他骑上马,走出门派,喝着手中的酒,一路向西奔去。 “你不救,我救。”
三百八十二章 劫囚
十日之后,洛阳城中,一名丐帮死囚被关在笼中押往法场,沿途游街示众。 路上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各个指指点点,小声讨论。 这些百姓中,有不少曾经受过丐帮的恩惠,也从吃大户的行动中分到过一点粮食,在这饥馑年景得以苟延残喘。故而此时此刻,他们没有对罪犯群情激愤,反而对官家隐隐有怨愤之情。 队伍中央的死囚,就是狗东子。 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四下环顾,没看到任何熟识的身影。 他不禁叹了口气,又产生了庆幸之情。叹气是因为,没有昔日兄弟冒险来救他;庆幸是因为,昔日兄弟不用义身犯险,他也就不会连累别人,神农坛的算盘也就落空了。 但他不知道,孟溯早就来了。 孟溯只身前来。 他一袭白衣,翩翩如陌上公子,远远站在拥挤的人群之外,和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几日,孟溯也想通了,他不怨王大王不肯伸出援手。 仔细想想,当下的武林山雨欲来,很多事情都证明朝廷对全侠派十分忌惮。王大王如果来救狗东子,无论手段是软是硬,都等于和朝廷撕破了脸。 就算是为了门派,王大王也不能来救昔日兄弟吧。 但是,孟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对狗东子负有责任,所以他自己来了。 今时今日,如果劫法场能够成功,他就带着狗东子浪迹天涯去;如果失败,大不了和兄弟共赴黄泉,轮回路上有个照应。 也不错。 便放手一搏罢! 另一边,押送狗东子的行刑队,与平日的狱卒大不相同。 他们各个身披长袍黑衣,宽大衣袖下遮掩着刀剑与长枪。 甚至在他们队伍后面,还有有一脸马车,拉着一口黑漆漆的箱子,里面装的是数门火炮。 这些火力配置,足以剿灭一个小型门派。 这支行刑队的领头人并不是官差,而是神农坛的刘阳。 刘阳紧盯着附近的人群,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戒备。 他不知道全侠派的人会不会上钩,也不知道如果对方上钩,会来多少人。 早就听说全侠派的王大王狡猾卑鄙,常以偷袭、坑害、离间为手段出其不意,十分难缠。今日处决狗东子,刘阳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么,对手会从哪个方向,用什么手段攻过来呢?刘阳一边这样想,一边眯起了眼睛。 全侠贼子们,他们会从天而降? 还是打冷枪? 还是突然发动炮击? 亦或是……在空气中放毒? 放马过来吧,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你们往坑里跳了! 正当刘阳每条神经都在绷紧的时候,不远的洛阳城中突然发出一阵巨响,似有枪炮声此起彼伏! 刘阳浑身猛地一震,但随即恢复了冷静。 他一挥手,让行刑队保持戒备;再一摆手,远处埋伏在暗处的一支小队便悄无声息的离开,前去探查枪炮声的来由。 不一会儿,前去探查的小队长便返回到刘阳身边,小声汇报道: “都是假的,枪炮声乃是一些孩子在放炮仗。粗略问了一下,据说是有个人男子给了点小钱叫他们这么做的。” 刘阳脸上的肃杀稍微缓解了一点。 这个消息也好也不好。 好的是,对方可能是想用调虎离山计,这说明他们人数不多,需要用这种小伎俩;不好的是,对方明显是早有预谋,肯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果然,就在此时,街市上突然有一辆牛车惊了。 一头牛拉着一满车的的西瓜,向着行刑队冲了过来! 刘阳丝毫不慌,飞身而起,运足内劲一脚踢向冲撞的牛头,居然将这头牛踢得飞了起来! 牛摔在地上,挺了身子。牛车拉的西瓜也撒了一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摔在地上的西瓜各个碎开,数股浓烟从其中喷出,一看就有蹊跷。 “放毒是吧?” 刘阳不禁露出一丝冷笑。他早知道全侠派对什么所谓化学颇有研究,许多江湖中用毒的本事都被他们深入研究。 他一声令下,行刑队从怀中掏出猪鼻面具,齐刷刷戴上。 这正是从所谓“全侠诚品”中采购来的“劳动保护用——防毒面具”。 想不到吧,全侠贼子!你们的小伎俩,被你们自己出售的东西破解了!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发现有情况,早就跑得没影了,只剩下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将行刑队团团包围。 接下来就是诡异的安静。 预想中的敌人突袭没有出现。一位行刑队员看了看他们押送的狗东子安然无恙,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摘下面具,大声汇报刘阳: “刘护法,这个烟雾没有毒!” 又是障眼法?刘阳越发觉得不对。为什么对方要搞这么多不痛不痒的花招? 他举目向周围望去,视线可及的地方不足九尺。再看看行刑队员们脸上的防毒面具,他猛然惊悟: “所有人,把防毒面具摘下来!” “贼人的目的正是用烟雾骗我们带上防毒面具,彼此不能相认,然后接着烟雾的伪装成我们的人混进来劫囚!” 刘阳心中大为光火: 狡猾的全侠贼子! 他们肯定是调查了我们采购的东西,然后预判了我的预判,并将计就计,设计出西瓜车放烟的计策! 只可惜这贼子还是太过妇人之仁!他所用的烟雾,只是普通的浓烟。 如果他不怕波及到周围百姓,使用的是软骨毒烟,那这劫囚的把戏,还真的挺难识破! 只要摘下面具,贼子就将无所遁形! 行刑队的人听到命令迅速摘下面具。刘阳环顾四周,全都是熟面孔,没看到闯入者。 他目光扫过,突然从余光中看到,烟雾蔼蔼之外,有一个身穿行刑队黑袍的身影,正试图逃遁! “在那边!”刘阳大喝道。他二话没说,从怀中掏出一杆新式步枪,向着逃遁者的方向就是两枪! 逃遁者随枪声一个踉跄,明显是被打中了。就算他有硬功护体,这一枪也够他受点小伤,极大拖慢他的逃生速度! “追!”刘阳一挥手,带着人马就追了过去。他们从滚滚浓烟中奔袭而出,只留下两个武功低微者守着囚车中伤痕累累的狗东子。 留守的行刑队员看到大部队都开走了,也放松的紧绷的神经,聊了起来: “我说,就我们两个在这里守着,没问题吧?” “放心,这条街外面还有不少埋伏着的兄弟。” “那倒好说。唉我听说,咱们押送的这个小子轻功十分了得。他要是真的脱了困,咱们兄弟的武功会不会追不上他?” “你就别操心了,这小子连日被拷打,内功早就耗尽了,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怎么可能就飞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见鬼了啊啊!!!!!” 行刑队员发出惊声怪叫,因为他回头一看时,刚刚还在囚车中奄奄一息的狗东子,已真的不翼而飞了! 被硬功捏碎的枷锁还在囚车内,一晃一晃的囚车门,则仿佛在嘲笑两个行刑队员。
三百八十三章 捉拿
一刻钟前。牛车刚刚被掀翻在地,烟雾弥散了整条街道,行刑队员迅速戴上了防毒面具。 在烟雾中,狗东子以为会有全侠派的兄弟冲出来救他。但是没有。 就在他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庆幸的时候,浓烟中突然靠过来一个穿着打扮和行刑队员一模一样的黑袍人。 对方趁着行刑队员都在外围戒备,注意力不在囚车这边的当口,从黑袍中拿出一个东西,塞进了狗东子的怀里,并且只留下了一句话: “逃出去,靠自己。” 说罢,对方就离开了。 但此时,狗东子已反应了过来,泪流满面。 即便对方带着面具,狗东子也能听得出,那是孟大哥的声音。 狗东子趁着浓烟看了一眼孟溯给的东西: 一瓶壮气丹,一块内力玉盘,和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画着简易的地图,提示狗东子去洛阳城外农户家,取事前放在那里的装备和马匹。 只要恢复了功力,他狗东子完全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这片烟雾。 …… 一刻钟后,当下的时间,洛阳城内。 楚陇田端坐在河边上垂钓,脸上古井无波。 刘阳飞身落下,单膝跪在楚陇田面前,俯首道:“坛主,我们中了奸贼的调虎离山计……那个狗东子,跑了!” 楚陇田并未回头:“来营救的人是谁?有几人?有没有落网的?” “来者,来者似乎只有一人……“刘阳声音颤抖。“不知是谁,也没,没抓住……” 自从他成为神农坛干事以来,还未遭遇过如此奇耻大辱。 “无妨,在我预料之中。” 楚陇田微微苦笑,随即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在洛阳城周遭埋伏了大量人手,尚有后手可用。” “莫非,”刘阳大喜,“莫非坛主你之前没调拨给我的精锐枪队,都被派去外围了?” …… 孟溯扔下行刑队黑衣,穿上行脚用的衣服,跨上之前寄放在村舍里的马匹,向着官道疾驰而去。 他已经顾不得狗东子的情况了。 刘阳的冷枪在他后背左胁下位置制造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并不深,但是肋骨似乎被击裂了,每次喘气都会剧痛。 若不是他硬功护体,这就得是一处茶碗大的贯通伤了。 孟溯负痛,头上冒出均匀的冷汗,连策马奔驰的风都没能吹干。 他心中忍不住感叹:这内功加持的火铳,不久前对他来说还能应付。没过一年时间,通过产品叠氮,枪械威力已经如此惊人,一不小心就会让他这个武林俊才丧命。 只是不知道,狗东子那边怎么样?他身体虚弱,能逃得出来么? 无论如何,孟溯已尽人事。他孤身一人在洛阳城周遭谋划了许久,也只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如果,如果大王肯带人一同前来的话…… 正在孟溯思绪渐远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哨子把他拉了回来! 一群黑衣人骑着马,从官道两边的林地间窜了出来,向着他猛追! 糟了,肯定是神农坛的埋伏! 孟溯咬紧牙关,忍住伤口的疼痛,猛地一夹马屁股,没命地逃! 为首的黑衣人看到孟溯带伤逃遁,冲他大喊了几声。由于风声太大,孟溯没能听得真切,大概意思是“不要跑”之类的吧。 但是港片里面的警察让歹徒别跑,歹徒什么时候听过话?于是孟溯继续加速。 功夫宝马高速奔行产生的颠簸撕裂了孟溯的伤口,他的内力不断流失,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为首黑衣人一看孟溯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果断地掏出了弓箭,一箭向孟溯射来! 孟溯绷紧神经,料定以自己的武功,必可闪身躲过这一箭。 但没想到,箭矢飞至,箭头突然红光大炙! 哄一声,飞箭爆炸了! 剧烈的风压把孟溯连人带马吹了出去! 黑衣人功夫了得,甩出套马索,在孟溯落地之前把他抓住,猛地拉了回来,捆了个结结实实。 孟溯,落网! …… 另外一边,洛阳城内,狗东子得到内功装备,很快蓄满内力,用硬功捏断了枷锁,趁着烟雾弥散的时机,潜入街市之中。 他顺手偷了两件衣服裹在身上,掩盖自己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囚服和一身的伤。然后他又偷走一顶斗笠,装作普通农民,向洛阳城外走去。 洛阳城乱作一团,守城官兵听说有人劫法场,便迅速关闭了城门。狗东子自幼在此乞讨,对这洛阳城了如指掌。 他爬上城南一处城墙破损的地方,用轻功逃了出去。 按照孟溯留下的纸条,他很快找到了一处静悄悄的农家小院。 狗东子长了个心眼儿,没有贸然进入。他伏在院墙上,仔细聆听屋内的声音。 这一听不要紧,只听到屋内似乎有人声,低低呜鸣,隐而不发。而且还不是一两个人,是一大群人的声音! 有埋伏! 狗东子浑身一阵冷汗。 糟了,孟大哥藏匿装备物资的地方已经被人发现了! 孟大哥会不会已经失手被俘? 此时的狗东子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他转身,压低帽檐,沿着村里的小路向村口走去。 眼见前方就是村口,马上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突然,从四下农户的院落内,飞身跳出许多黑衣人,全都和神农坛行刑队穿的一模一样! 狗东子转身想走。 没想到背后也已经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堵住了。 狗东子稍稍抬头看,想要用轻功从屋顶逃走。 黑衣人齐刷刷地从黑袍下掏出了步枪,还带着刺刀。 事已至此,逃出无望了! 狗东子也不是怂人,把头上斗笠一扔,挥拳向着为首的黑衣人冲了过去,同时怒吼道: “爷爷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 还没吼完,为首的黑衣男子身后飞出一道白影,一条亮银枪窜出,一棍子把狗东子抽进了土里,摔了个狗啃泥。 其他黑衣人马上跟上,把狗东子按在了地上。 “好什么?好汉?”为首的黑衣人终于开腔了,听声音还挺年轻,“杀人劫财的就叫好汉?三观很扭曲啊?水浒传害人不浅啊?” “呸!”狗东子趴在地上,依旧气势不减,“我是杀富济贫,替天行道!” 黑衣人言语波澜不惊:“那你济的那些贫,比之前过得更好了没有?” 狗东子听到这里愣了一下,他说这个干什么? 对啊。 杀富济贫,也并没有让贫苦人过上什么好日子。他们的浮财很快又被官府、豪绅夺走,重新回归死亡线上的生活。 狗东子猛地抬头:“你,你是……” 黑衣人摘下了头套,露出一张贱笑的脸: “可算听出来了,我是你大王哥~”
三百八十四章 九五
王大王把趴在地上的狗东子扶了起来。 其他黑衣人也摘下面罩,他们都是全侠派武装人员,领队的正是苏琴。 所有人都用慈祥的笑容看着狗东子。 狗东子一脸蒙圈,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等等,大王哥,你让我捋捋……” 狗东子一阵头疼,捂着脑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你惹这么大事,我不想救你了,”王大王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过后来老孟非要自己一个人跑来救你,我也只能跟着趟浑水了。” “孟大哥不知道你们也来了?”狗东子依旧在混乱中,“那你们怎么都穿着神农坛的黑衣?” 王大王打开旁边的农户的院门,院中和屋内捆着一群赤着上身的男子,口中被塞着破布,一个一个都在那里像蛆一样挣扎。 这些人正是神农坛的伏兵。 “我跟来之后没能找到老孟本人,于是就帮他做了一些逃跑的善后。很抱歉,只是一些微小的工作。” 王大王对着地上的神农坛走狗踹了一脚: “神农坛的人在洛阳城外围设下多点埋伏,于是我伪装成他们的同党渗透进去,把他们的埋伏点都端了。” “结果正要换回衣服接应你和老孟的时候,你就来了……就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小误会?”狗东子小声嘟囔,“把我按在地上摩擦,叫小误会……” 就在此时,另一队人马也赶来了,带队的正是许久不见的云英。 云英骑着高头大马,把背后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扔给了王大王,王大王赶紧接住。 低头一看,是孟溯。 “你不是去接应老孟?”王大王嘴角抽动了一下,“怎么接得全身是伤?” ”我找到他了,大声喊他停下,结果他一看到我跑的更快了,”云英翻身下马,“我干脆用爆炸箭把他掀倒在地,才没让他跑了。” 狗东子小声问:“你是不是找到他的时候,没摘头套?” “哦对啊,难怪他看见我就跑。”云英飒爽一笑,“这是个小误会。” 狗东子看看被炸得满脑袋黑灰的孟溯,再看看王大王,感觉还是自己这边的“小误会”比较能接受。 孟溯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他抬头看见狗东子,忍不住笑了。笑牵动了伤口,又变成了嘶哑咧嘴的表情。 他颤颤巍巍地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伸手递给狗东子: “你帮哥留的杏花村酒,我都没舍得全喝了。来,你也抿一口。” 狗东子看着这个酒葫芦,愣了一会儿。 然后,他接过去,小小地喝了一口。 “呸,太烈了这酒……我,我特么都辣出眼泪了……” “久别重逢,感慨良多。”苏琴拍了拍狗东子的肩膀,“不过,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家去吧?” 狗东子抹了抹自己的脸。 琴姐说的不是“回门派”,说的是“回家”…… 是啊,该回家了。 …… 洛阳城内,楚陇田仍旧稳坐钓鱼台。 刘阳心神不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楚陇田察觉到刘阳的焦虑,开口道:“你慌什么,都惊到我的鱼了。” 刘阳看了看楚陇田的鱼篓,里面一条鱼都没有 他忍住吐槽坛主钓鱼技术的**,说出自己心中的忧虑: “坛主,虽然你派出我们精锐枪队去捉拿贼人……但是那王大王狡猾多端,恐怕兄弟们会失手啊!” 楚陇田收回鱼竿,钩上什么都没钓到。他缓缓说道: “告诉你吧,这番布置,其实是圣上安排的。” “啊?”刘阳一头雾水,“这皇帝的安排,怎么这般漏洞百出?看来正德昏聩,并不是传闻……” “收声!” 楚陇田突然喝住刘阳,然后低声道: “你未曾见过当今圣上,不知道他的厉害。” “你或许可以说,他行为乖张、举止荒唐,但你绝不能说他昏聩!” “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刘阳不知道楚陇田为何对正德评价如此之高:“那……那他知道会无功而返,还叫你派人围追堵截全侠逃匪,又是何用意?” 楚陇田凝视着水中的鱼钩,缓缓说道: “当时圣上说:‘若能抓住一两个全侠派弟子,给他们定个罪,那是最好。’” “‘若是没有抓住,只要能逼王大王离开门派,前来救人,也算成功。’” 逼王大王离开全侠派? 刘阳也没搞懂正德的个中用意。 若是皇帝要剿灭全侠派,把王大王留在那里不是更好下手? 若是皇帝要诏安全侠派,为何还要设计让他们犯王法去劫囚? …… 旅途终有结束。 王大王带着一众兄弟避开官道,从小路回到全侠派。 孟溯和狗东子本来以为,王大王会在路上批评他们两个。但是这一路上王大王都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并没有说什么。 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切,大家心中也满是高兴。 但是来到门派大门口,大家却发现情况有所异常: 原本有守卫看着的大门,此时大敞四开,无人把守。 熙攘的学堂和工坊全都没了动静。 向门派内望去,大街小巷上,没有一个人。 阴霾在所有人心中升起,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犯起了嘀咕。 “没事的,大家别担心。”苏琴故作轻松,安慰一行人,“咱们门派武装力量那么强,就算锦衣卫来攻打,三天五天也拿不下来。你们看这里一切完好,哪里有打斗痕迹?” “那咱门派是怎么回事……”狗东子越发害怕。 云英久未回门派,也只能乱猜:“或者,大家在搞安全演习之类的?” 她记得以前王大王搞过类似的活动,说是要提升大家的安全意识。 “……大王。”孟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们得做最坏准备。” 王大王站在大堂门外,皱着眉头看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走吧,我们进去。是祸躲不过。” …… 大堂门一开,眼前的景象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整个门派的人,都整整齐齐地站在大堂内,一动不动,鸦雀无声。 他们全都身披护甲,武器在手,仿佛刚才还在准备对抗什么强敌,此刻却全都投降立正。 “什么嘛,大家怎么都在这里?” 狗东子赶紧跑进大堂,跟大家打招呼: “猪哥,我回来了啊,你们怎么站着不动?” 狗东子在猪哥面前连蹦带跳,但猪哥却形容呆滞,毫无反应。 “回答我啊?说话啊?” 狗东子越来越害怕,但如同蜡像的猪哥却一动不动。 “魏姐姐?小耗子?石头?你们怎么回事?大海、二狗,你们怎么了?” 狗东子几乎哭出来。 但是毫无回应。 孟溯四下望去,连自己的叔父也着了道,站在那里如同泥塑。 苏琴、孟溯、云英,整个小队都抽出了武器,环顾四周,寻找敌人。 苏琴就近给几个人号脉,对王大王低声说:“不是中毒,也不是点穴,他们全都正常。” “是啊……正常。” 王大王叹了口气: “皇上,别玩了吧?” 话音一落,大堂中央,一个宏伟威严之声喝道: “既见九五,为何不拜!” 原本呆若木鸡般的一众全侠派弟子,突然齐刷刷下跪,山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倒伏之后,王大王方才见到: 大堂中央的大椅上,斜斜歪歪坐着一个人—— ——朱厚照。
三百八十五章 千古王权
“你,为何不跪?”
正德喝道,洪音宝相庄严。
“不是,我捋捋啊……”
王大王揉了揉太阳穴:
“圣上,您这是把随心诀和哪门子歪门邪道的功夫糅合在一起了?”
正德轻蔑一笑:“跟你说话真不费劲。我把镇岳仙音这门功夫,和随心诀糅合了起来。”
王大王回以笑容:“恭祝圣上神功大成!这功夫起名字没有?如果没有,草民斗胆,建议此功取名‘玉音放送’。”
虽然嘴上在调笑,但王大王心中惊涛骇浪。
终于,正德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江湖门派雅音阁的绝技“镇岳仙音”,有摄人心魄之功效。
另一门功夫“随心诀”,虽然不能控人心智,却能使人心意相通。
两下里一结合,一个控制人心的邪门外道之术就诞生了!
“我这门功夫,尚在初级阶段。”
正德拖着懒洋洋的腔调,洋洋得意地解释:
“这功夫还做不到对任何人说控制,就控制。但我发现,如果对方对某个念头有强烈的认知,我就可以顺着这个念头引导,让他朝着我需要的方向思考,进而使其言听计从。
我称之为,思维钢印引导法。
比如,你看你身边那些小伙伴。”
王大王心中一惊,回头再看。只见身边之人,无论孟溯、苏琴、狗东子,都已经放下了武器,表情和其他人呆滞无二,口中念念有词。
“糟了!”王大王抓住苏琴的手,“你清醒一点!”
苏琴眼中闪过一丝晴明,但是稍作挣扎,就归于混沌了。
“猜猜我利用了他们思想中的哪个钢印?”
正德狂傲的叫嚣:
“我的子民们,大声说出来!”
所有人跪倒在地,整齐划一,一同吼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数千年的王权社会,已经将这句话深深刻入每个人心中。
天下,乃是皇帝家的天下。
百姓,乃是皇帝牧养的牛马。
不要去寻求什么自由,什么解放,把一切好的事情都归为皇恩浩荡,把一切坏的事情都算给命运无常。
放弃自我,放弃思想,成为家天下的一个小小尘埃,祈盼少许宁静与安康。
然后,在沉默中灭亡,以累累白骨,进入下一个天命轮回。
“你,为何还不跪下?”
正德的声音不容置疑,他身上仿佛缠绕上了金光。
金光大炽,所有人都笼罩在光芒之中,人人都从这帝王的光芒中分享到自己的殊荣。
连王大王都感到头脑有些昏沉,理智逐渐模糊,自我意识开始向着光源靠拢。
又是这种感觉,和常明登那次十分相似……
但是……
“我要是说,我不光自己不跪,还想让天下人都不跪你,甚至要天下人以后见谁都不跪……你会不会气出病来?”
王大王龇着牙笑对正德,亦真亦幻之时,似有红光护体,不被金光浸染。
“你……你好大胆子!”
正德神色大变:
“我早怀疑你有不臣之心,但你素日谨小慎微,没能抓到你把柄。”
“今日你门派众人都落在我手上,你也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对帝王全无敬畏!”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大王拔出天工剑,身披红甲全力开动,平日眼神中的戏谑浪荡一扫而空,一字一顿地庄重说出:
“我,是来自下一个时代的人!”
“无所谓!”
正德喝道:
“知道为什么神农坛会和你的旧日兄弟过不去么?我安排的!”
“我就是要把你调离你的门派。只要没有你这个通晓随心诀的人坐镇,这全侠派弟子被我控制,如同探囊取物!”
王大王二话不说,一击奔雷剑斩出一道剑风,直奔正德。
“终于要弑君了么?”
正德从身后拔出雷锤,轻轻一挥,把剑风消弭。
“你身上的武功都是装备赋予的,再怎么改造,最多不过出类拔萃的境界。”
“而我神功大成,随心诀、镇岳仙音、雷法之术融会贯通,现在功力已是所向披靡,江湖上也排的上前十,更是十倍于你!”
雷锤豪光大作,数道雷电向王大王击来。
王大王轻功腾空,以高速飞檐走壁躲避攻雷电。
每次眼见雷电即将击中他,他都会适时抛出天工剑,将雷电引导进土地中,然后再捡回宝剑,继续寻找机会。
“你很熟悉雷电!”正德喊道。
王大王仍旧无言,继续保持移动,寻找每一个空隙斩出剑风,以刁钻角度袭击正德,但都被轻松挡下。
“你很熟悉战术!”正德又喊道。
数十次看似徒劳的剑风攻击之后,王大王突然停住脚步,双手一拽,牵住一根丝线!
定睛看时,整个屋子都布满了天蚕丝,形成一张逃无可逃的大网!
王大王刚才貌似徒劳的剑风攻击,并不是真正的意图。
他真正的意图,是用剑风隐蔽袖口机关发射的天蚕丝,然后织成一张网!
王大王还有一手吸人内力的绝技没用。这一招,就算武林至尊着了道,也要吃大亏!
“你很熟悉计谋……”正德没有慌乱。
王大王猛地一拉,天蚕丝大网随即落下,向着正德盖了过去!
“但是,我也很熟悉你!”
正德话音一落,手中雷锤在电磁作用下高速旋转,放出强烈风压,将天蚕丝网冲出一个窟窿!
这漫天大网,没有一根丝线能摸得着正德!
王大王还想再出后手,正德一个箭步冲至他身边,抡圆了一锤,结结实实砸在王大王身上!
这一锤没有一点力道被卸掉,王大王结结实实吃下这沉重一击,横飞了出去,撞断房中三根立柱,才在墙边停下!
正德走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大王:
“你知道么,你还活着。”
王大王费劲力气才抬起头,昂起头盯住正德。
“你活着的唯一原因,是我留你有用。”
正德背过手,来回踱步:
“你会活很久,你要给我干很多活。”
“你要给我在顺天府建一所新式学府,要比这里的更先进。”
“你要把王恭厂扩大,外迁,建成一个你说的那个叫什么工业园区。”
“你还要给我主导研究项目,无论民生方面还是军事方面,你一个都跑不掉。”
“如果你不愿意,你逃跑,那我就杀你全侠派的弟子。一天杀一个,一直杀到你自愿回来逢迎皇恩。”
“这就是我给你这个反贼,最耻辱的惩罚——”
“——成为我龙椅下面,最坚固的基石!”
王大王没说话。不是嘴硬,是真的伤处太痛,说不出话。
他的肋骨多处折断。
他身上的机关在锤击附带的闪电下,大都烧坏。
他的内力玉盘已经耗竭,一点都不剩了。
这就是实力的天渊之别。即便是再怎么努力爬升科技、打造装备,巨大的武力差距仍旧无法被弥补。
这就是普通人,在绝对力量面前,深入骨髓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