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六章 人设
孟溯并不是个喜欢抛头露面出风头的人，一听王大王要安排自己下个月对阵雅音阁萧转，比的还是自己完全不在行的唱歌，马上三连否定：
“我没有，我不行，别找我。”
王大王眯起眼睛，笑着盯着孟溯，盯得对方心里发毛：“没关系，你长得帅。”
这话倒是不掺假。孟溯的确是全侠派形象气质最好的男弟子，连王大王这么烧包，都只敢自认第二。
他帅到了什么程度？简单来讲，“恭俭哥哥后援会”这个全侠派内部自然产生的女粉丝群体，居然人数达到了两百多人。要知道全侠派门内弟子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到五千人。
换而言之，全侠派年轻女弟子中，三个就有一个崇拜孟溯。
这还是在老孟作为一条嗜酒的咸鱼，每天与世无争的前提下。
而且，老孟的帅是那种兼具阳刚气质和君子风度的帅，而不是萧转那种阴柔糜烂的伶人相。他十分符合健康积极的华夏审美价值观，天生c位。
这要是包装包装推出去，该是个什么效果？
“贤弟别别别，千万别！”孟溯连忙摆手摇头，“我五音不全啊！”
王大王奸笑如故：“但你帅啊。”
“那什么，我有胆量杀人，没胆量登台！”孟溯继续狡辩，“我被大量目光盯着就会非常紧张，话都说不出来！”
“没关系，你长得帅。”
“我喝酒、退学、结伙、打架、说脏话！”
“恩，黑料的确不少，但这些不都是江湖中人的常规操作么？”王大王笑道，“只要你长得帅，你粉丝仍然会认为你是个好男孩。”
“啊，这……”孟溯终于哑口无言了。
“放心吧，”王大王上去拍了拍孟溯的肩膀，“到时候不会让你一个人上台的。”
“你的意思是……？”孟溯听出的端倪。
“单推一个人，怎么和萧转抗衡？”王大王摸着下巴，“我们要搞一个偶像组合。”
“组合？”
“没错，正是组合。偶像团体人数不一定多，但绝对不能少。要保证有各种形象、人设的爱豆充斥其中，让各种口味的客官们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盘菜……”
……
首先收到通知的，是正随着孟溯了解全侠派内部情况的少年儒侠孟清远。
“什么？要我出道成为偶像？”虽然这几天孟清远在全侠派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是眼前这个名词“偶像”，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没错，你要成为偶像。你的人设是天真、阳光、开朗的元气弟弟，有时还有点毒舌和小腹黑，深深地仰慕着自己的哥哥孟溯? 为了追随哥哥而选择加入全侠派成为偶像。”
王大王扔了一本人设书给孟清远? “把整个形象演好。”
……
接下来收到通知的? 是龙泉堡的名义掌门欧煌。
王大王又甩出一本人设书? 要求欧煌全文背诵。
欧煌皱着眉头读道：
“我的人设是……柔弱但倔强的男孩儿，手无缚鸡之力，喜欢读书、养花。有点傲娇，十分感性。会把落花扫在一起? 埋入土中安葬。”
“这样柔弱的男孩纸? 却为了家族的荣耀传承不得不扛起铁锤撸铁。现在? 为了重新振兴门派? 他只能出道成为偶像……”
“这是什么鬼东西？”
欧煌合上书? 用十分不满的眼神看着王大王。“我能拒绝么？”
王大王晃了晃之前和欧煌签订的合约书。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卖身契? 把欧煌整个卖给了全侠派。
“行，好吧? 我演！”欧煌咬了咬嘴唇，开始模仿书中范例说话? “真是的，要人家做这么羞耻的事情? 真是气屎老纸了~”
“戏精！很好！”王大王鼓掌表示赞许? “就照这个感觉。我也不提更高要求了，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
“哼? 就算你这样夸人家，人家也是不会开心的！”欧煌把头一拧。再加上他男生女相的娇俏脸蛋? 娇媚碾压一众女人。
欧煌心中暗道：糟了，居然有点上瘾，好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
最后请到的贵人，是嵩山少林寺的无信大师。
无信与王大王同岁，却已经是少林方丈。最关键的是，他帅啊。
王大王满脸正经地说出了荒唐的要求：“签订契约，成为偶像，弘扬佛法。”
无信大师双手合十，回身邪魅一笑：“当年你跟我说，少林功夫加唱歌跳舞有搞头，原来不是一时诳语？”
“我说过这句话么？无信大师你记性真好。”王大王掏出设定书，递给无信，“你的设定是霸道总裁，邪魅娟狂的那种……反正你本色出演就行了。”
“让出家人做这种事情，你就没考虑过我会拒绝？”无信讪然一笑。
“完全不担心。”王大王十分笃定，“你有多喜欢出风头，我还不知道么？”
无信看了看手中设定书，冲着王大王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这事情就算成了。
……
不出几日，被王大王拉壮丁的几人就在全侠派第一次碰头会面。
几人介绍过各自身份之后，王大王马上切入主题：
“诸位，今天把大家从五湖四海叫到这个地方，为的就是下个月，全侠派同雅音阁之间的音律较量。”
“你们几人将代表我们全侠派出战，结成组合。”
“从今天开始，我需要你们一同集训，要能合作演奏出几首像样的曲子才行。”
孟清远举手提问：
“王董，虽然我们愿意为门派出头，但是我们几个读书的读书、打铁的打铁、诵经的诵经，没有一个人识得音律啊？”
“这样说就不对了，”无信风轻云淡道，“贫僧识得一些乐理。”
你管你那叫识得乐理？您真谦虚。王大王心想。
王大王去年参加过一场无信主持的灵台道场。道场上，无信以佛乐形式唱诵了一首“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那空灵的嗓音加上少林大殿内的回声效果，差点把王大王给听超度了。
佛家为了广播佛理，在形式上十分具有创新精神。佛乐就是其中文化桂宝之一。
就算不信佛的人，聆听佛乐也一样能起到平心静气，安神醒脑的功能。
“废话不多说了，大家放空心绪。”
四人清心，然后王大王打了个响指——
——再睁眼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广阔的房间中。
三百五十七章 乐队
欧煌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是谁？我在哪里？
早就接受过随心诀“政审”的孟清远，淡定地拍了拍欧煌的肩膀说，“别害怕。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也跟你一样的反应。”
“阿弥陀佛，诸相皆空！”无信倒是见过大世面，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就是随心诀的幻境么？真是奇妙。”
“正是，此地乃是我用随心诀制造的幻境，时间流逝远慢于外面的世界，且能随我心意变化——”
说罢，王大王打了个响指。一整套电子琴、吉他、贝斯、架子鼓凭空出现在地上。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欧煌拿起一把贝斯，轻轻一拨，贝斯发出了“in~”的声音。欧煌皱眉，“这动静也不优美啊？”
“优美？想要优美，怎么和瑶琴比？”
王大王摇摇头：
“这是我的策略。”
“我们只有不到一个月的训练时间，不可能依靠高超的演唱和弹奏技巧取胜。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依靠全新类型的、具有强大听觉冲击力的音乐形式来震慑听众，让他们过耳不忘。”
论冲击力、刺激感，那些高雅的国乐比如瑶琴、编钟、二胡、琵琶，都很难和狂放暴躁的摇滚乐相比。国乐中唯一能压住摇滚的，大概也只有唢呐了。
王大王继续讲解：
“我们时间非常紧迫。这些乐器在随心诀幻境中可以正常使用，但是由于我不知道其中构造，所以没办法拿到现实中仿制。”
“我找来了鲁地最好的乐器师傅乐正扬先生，跟着二狗一起进入幻境中观摩和弹奏了这些乐器。他听过这些声音后，向我保证能在一个月内配合二狗造出基本一致的乐器。所以你们实际上手，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好在这随心诀的幻境中，时间流逝远慢于外面。所以，只要我有足够的内力维持消耗，你们可以在这里一直苦练配合。顺带一提，外面一天，大概相当于这里十天的时间。”
“真的？”无信眼睛突然亮了，“那这幻境能不能用来修炼武功？”
啧，不愧是武痴。王大王摇了摇头：
“我早就试过了，幻境只是让人的主观感知变快了，仿佛周围时间变慢了。在这里可以练习外功招式，但是内功运转速度不变，无法投机取巧。”
幻境中内功运转速度是现实中的十分之一，正好和时间放缓对应。
王大王其实比无信更加失望。要是这地方能用来练内功，那岂不是可以像龙珠一样，为全侠派弟子提供快速升级服务？
不过他也有心理准备。自从来到这个武侠世界，他就没拿到过一个像样的外挂，这次也不例外罢了。
王大王继续安排：“总之，你们四个先各自试一下这些乐器，每个人选一选自己最喜欢的，然后从零开始摸索摸索。我回头写好乐谱给你们练。”
无信一言不发，走到电子琴前面敲了两下试了试音准，说：“不是五音? 是七音？”
然后他使出少林拈花擒拿手，弹了一首《清心咒》出来。
“厉害啊，大师！”孟溯忍不住赞叹道，“我们三个就劳烦您多指教了！”
无信选了电子琴? 剩下几人一番比较尝试之后? 也做出了决定。
欧煌作为一个铁匠，选了最趁手的架子鼓。
孟清远觉得吉他的声音还可以接受? 于是选了吉他。
孟溯只好被逼拿起了大家都不愿意用的、被评价为“声音古怪”的贝斯。
各自准备停当? 欧煌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问王大王：
“王董? 你怎么不参加这个乐队？”
王大王耸了耸肩：“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什么事？”
“帮你们炒作。”
“炒作？”
“没错，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你们在幻境里练了几个月的演奏，就能在音乐造诣上超过雅音阁了吧？那个萧转可是当了一辈子的歌伶了。所以? 我还得继续玩阴招……”
……
没错，炒作仍旧是必要的。
一开始，王大王也想当然地以为? 只要学着其他穿越前辈当一回文抄公，从二十一世纪的流行劲歌金曲中搬运几首好歌过来? 一定能瞬间征服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带明土人。
结果是什么？呵呵? 扑街了。
他把周某伦、林某杰、刘某华等人的传唱度最高的歌曲给苏琴哼了一下? 得到的反馈是：“这是哪门子不入流的乡里之音。”
反倒是《男儿当自强》、《好汉歌》这种曲子获得了苏琴的好评。
王大王以为这只是苏琴的个人爱好? 于是又找来男女老幼各种人欣赏流行歌曲，最后得到的反馈基本和苏琴一致。
这个时候王大王才反应过来：审美是有时代特色的，转变需要时间。
想当年周天王横空出世，一开始也只是年轻人中间传唱罢了。稍微年纪大一点的人听了他的歌，都忍不住要问一句：这都唱的啥？口齿不清的？
直到他的第三张专辑之后，他才逐渐为大众接受，慢慢晋级为天王。
而在带明这里，所有人都是一辈子听戏曲的。猛然听到节奏感明快的流行乐，反而不适应。
王大王没有时间等大家适应了，他只有一个月时间。
所以，他需要在音乐以外下功夫。
……
谭莲是峨眉派辈分比较低的弟子。
她的师傅——慈眉善目的纪琳德师太对她的评价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练武？她嫌累。
抄经？她犯困。
打坐？她睡着。
走江湖行侠？她想家。
那她什么最在行？吃、睡、发花痴。
她的梦想就是将来离开门派，然后在江湖上一不小心被帅气的绝世豪侠、帅气的京城王爷、帅气的江南富商、帅气的江东才俊爱上，然后每天过着被一众帅哥追捧的生活。
衣食无忧、邂逅满满，跟各路帅哥展开各种绝美虐恋，成日在“选择这个帅哥还是哪个帅哥的烦恼”中挣扎。
她梦想中的简单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但是最近，她的梦想完全变了。眼下她心中唯一渴望的，就是能和萧转哥哥有更多互动！
啊啊啊啊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帅~！
自从数月之前，谭莲听了一场萧转的演出之后，她就彻底迷上了这个伶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日日夜夜，心里都是哥哥，别的东西一点都提不起兴致。
可能，这就是爱吧。
三百五十八章 宣传
今天的谭莲也很生气。
她早上起来时很生气，吃斋饭时很生气，练剑法时也很生气，打扫庭院时很生气。
她在峨眉内门扫落叶时用上了剑法，结果地上的落叶越扫越多。
南晓恬刚好经过庭院，看谭莲气鼓鼓的样子如同一条患上躁郁症的河豚鱼，忍不住关心了一句：“谭师妹，有心事？”
南晓恬很少主动关心人。如果是平时，谭莲可能就被冰雕美人姐姐的关怀感动哭了。但是最近她实在心情糟糕，于是想也没想回答道：
“还不是那个对萧转哥哥口出狂言的王大王？他怎么能对我家哥哥说这么难听的话？”
一提起“王大王”三个字，南晓恬微不可察地嘴角抽搐的了一下。
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那你接着生气，我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南晓恬脸上保持高冷，转身就走，实则逃离这个话题。
南晓恬一溜烟消失以后，谭莲又对着地上的落叶施展了一通剑法绝学，才刚刚回味过来。为什么南师姐听见王大王的名字就跑？
“等等，我记得南晓恬之前被拒婚，对方就叫王大王？？”
谭莲头顶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不爽心情一扫而空，现在就想知道这个全侠派的王大王到底跟南师姐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当初他拒婚，现在又跑来峨眉派门口出风头？
她已经脑补了一千万字的虐恋小说，带肉的那种。
正在她准备追上南师姐，继续追问一些能够让对方尴尬的问题时，她眼睛的余光扫到院子大门下面夹着一本小册子——不知道是谁塞的小广告。
自从全侠派在江湖上带起全民经商的气氛之后，这种门底下塞小广告的行为就越来越泛滥了，有时内容还很污秽，十分烦人。
谭莲弯下身捡起广告小册子准备扔掉。但是她瞥了一眼，被广告封面的标题吸引了：
“《流星化缘，其一》”
“进击梦想的美少年！全江湖音乐男孩集结！”
除了标题，封面上画着四个年轻男子手抱各种乐器组团演奏的样子。
画面用的是没见过的风格，下巴尖得能戳死人的那种，背后还绘着层层叠叠繁复的花朵作为背景。
虽然从来没见过这种画人的方式，但是谭莲本能地觉得，这样画出来的人，的确比以前看过的绘本小说插画那种五大三粗的画法更好看。
作为一本“敌台宣传单”，谭莲本来准备立刻把这本小册子撕个粉碎的。但是看到眼前从未见过的美型画风，她怎样都下不了狠心去摧毁这本册子。
——这是当然的，哪位少女能抵挡少女漫画呢？
于是，在鬼使神差之下，谭莲打开了小册子的第一页。精致的漫画内容立刻吸引了她：
“孟溯生在一个官宦书香门第。他家世代为官，从来都把‘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当做最高、也是唯一的使命。”
配图是偌大的孟府大门，中间站着一个孤零零的小孟溯。巨大的门扉如同钢铁般严酷的封建官本位价值观，将门中的小孟溯对比地十分渺小无力。
“孟溯的家族对他寄予厚望? 因此他自幼受到严格要求，课业繁重。但是才华横溢的他却轻松超越了家族的期许? 成长为文武双全的少年。”
配图是孟溯在如山的书籍间奋笔疾书努力学习? 以及在三九三伏天苦练武功，q版配图，可爱诙谐。
“但是对于孟溯来说? 升官发财都不是他的人生目标。在孟溯的心中? 始终有一个梦想——
他想要当一个闯荡江湖的游侠儿? 把最好的歌声带给每一个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人。”
“终于，在一个夜晚，孟溯留下了一封信，勇敢地离开了家！”
配图是q版孟溯背着竹竿和包袱在小路上奔跑，背后的云彩仿佛成为了他的翅膀。
看到这里? 谭莲也开始在心里为孟溯加油。
“但是? 家族的阴影重新笼罩在了孟溯的头顶。”
“因为孟溯的离家出走而感到极度愤怒的孟家族长。族长派出了孟溯的堂弟? 发誓要把孟溯抓回来? 永远地斩断他的梦想！”
看到这里，谭莲的心被猛地揪了起来。她赶紧翻到下一页：
“孟溯的堂弟? 神秘的少年孟清远，兄弟二人将会发生怎样的冲突？”
“与孟溯同样被家族重担束缚的花样少年欧煌? 他又会和孟溯擦出怎样的火花？”
“来自佛门古刹的神秘贵人给孟溯带来巨大帮助。这位霸道和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四个追求梦想的少年结成组合的——‘无敌将军艾夫斯’? 又会在音乐道路上遇到什么艰难险阻？”
“缺衣少食的他们，难道要一路化缘去参加比赛吗？”
“敬请期待下一卷《流星化缘》！”
卷末配图是充满压迫感的特写——王大王阴险的脸充满整个背景，回头俯视着四个音乐少年。
背景文字：“赚不到钱，自宫就可以了。反正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
吊足胃口。
“该死！怎么这就没了？”
谭莲的脸被气成了包子状。
她本来想看一眼，批判一下这本宣传册，然后就把它扔掉。结果这个追梦少年的故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胃口，让她忍不住看完一页想要去翻下一页。
此时，她深刻体会到了断章狗的可恶，恨不能杀到作者家，用剑逼他把下一卷内容吐出来。
她赶忙跑到门口，到处检查，寻找有没有遗漏的小广告册子，结果一无所获。
“算了……不就是个故事么，没什么意思，还是我的萧转哥哥最棒。”
谭莲仿佛安慰自己一般，一边回身往家里面走，一边把那一册《流星化缘》塞进了自己衣服里面，生怕丢掉了一般……
……
峨眉派门外，猪哥开着神目术，又加上一副望远镜往里面看，把谭莲的反应尽收眼底。
王大王赶紧拍着他的肩膀问：“怎么样？那个峨眉派萧转后援会的头头，对我们的漫画是什么反应？”
“她看得很入神，应该是着了道了。”猪哥放下望远镜，总结道。
“很好。”王大王歪嘴一笑。
这套漫画《流星化缘》，是王大王在随心诀幻境中勾勒出来，然后请全侠派能工雕刻印刷出来的。
王大王本来还在担心，这种俗套的励志偶像故事到底能不能激发女孩子得兴趣。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带明女子对偶像故事、少女漫画这种新事物基本没有抵抗力。完全可以用来转移她们对萧转的关注。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抓紧时间！马上加印《流星化缘》第二、三、四册，在萧转粉丝数量多的地方集中投放！”
王大王眼中闪着诡异的光：
“萧转，面对疾风吧！”
三百五十九章 抄对抄
王大王倾力打造的乐队——“无敌将军艾夫斯”，每天都在勤奋地练习演奏。在随心决幻境内，他们的水准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
与此同时，王大王则在苦苦思考，到底应该要抄哪首歌曲才好。
作为穿越者，文抄公剧情简直就是喜闻乐见的标准配置。无论穿越到哪个时代，基本都会有抄一首好诗获得佳人青睐、抄一首好歌使得乐坛震动、抄一手好文引发鬼神惊叹这样的剧情。
王大王也不是没想过要效法，但是他悲剧地发现那些剧情在他这里完全行不通。
你要抄古诗？拜托，最好的古诗——唐诗，这个时代已经广为流传了。抄不了。
你要抄歌曲？拜托，这个时代消费得起音乐的都是上流人士，宋词雅乐不香么？通俗歌曲，他们看不上。
民间人士？他们喜欢听戏，有故事内容的那种。光是唱歌可不行。
你要写小说？那就更不行了。
这个时代，四大名著中的三国、水浒都已经问世了，还有江湖豪侠从小说中悟出了真正的武功。
这两本巨著作为最适合评书改编，因此有极好的群众传播渠道，能短时间收获最多簇拥。但现在它们已经被原作者写出来了，就很可惜。
当然，写西游的吴承恩现在才十几岁的年纪，应当还被人唤做吴生，红楼梦也还早
可是，这两本大部头都是百万字的巨著。
且不说王大王平平无奇的记忆力，能不能回忆得起来这两本书的剧情，就算是其中的诗词歌赋、文笔描写，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者，王大王自问也是写不出来的。
就算写出来，用这个时代的毛笔在纸上勾，写完还要雕版印刷卖出去，还得等读书人群体看完，再慢慢扩散口碑。有这个时间，等到王大王成名，他也基本入土为安了。
封建时代的文化传播效率，就是这么低。
所以说千万别写小说，写小说饭都吃不上，死路一条。对。
不过眼下，王大王倒是在歌曲方面找到了破局点。
带明的音乐结构就是上流阶层听曲，底层人民听戏。
但如果有一首歌，无论什么文化背景的人都难以抵挡，甚至堪称精神污染，那王大王就算是成功了。
王大王心神一定，就决定是那首歌了！
……
时光如梭，一晃就到了决战的日子。
在这一个月里，“无敌将军艾夫斯”组合除了闷头修炼乐器弹奏之外，也在王大王的强烈要求之下，办了许多次路演。
以王大王的解释? 这是要让这个新生的组合能够适应大场面? 不怯场，有台风。
果然，结成组合的四人发现，在全国各地当街表演，并被路人扔钱币施舍之后，他们的脸皮厚度有了质的提升。
现在? 他们已经能够在人群各种视线下自如地表演了。
而王大王也达到了他的目的：接触更多的人? 越多越好。
……
峨眉山下? 人头攒动。
这场武林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音乐决斗? 在这一个月里经过了充分的发酵? 已经成为了江湖最热门的话题? 妥妥的热搜榜第一名的那种。
当然，这也得益于王大王处心积虑的宣传。
于是? 在比赛这一天? 现场呜呜泱泱? 来了七八千人，把这片很大的空地站得满满登登。
艾夫斯四人在后台调试自己的乐器，对外面鼎沸地人声充耳不闻。
王大王也来到后台，本来想要说两句话安定一下军心，却发现即将登场的四人十分镇定，讨了个没趣。
此时，外面突然爆发山呼海啸一般的人声。王大王眯着眼睛往外面一看：萧转登台了。
今天的萧转很是认真准备了一番。他本来就白皙的脸上略施粉黛，眉毛精修描画了一番，嘴唇擦了胭脂，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扎成发髻。
更娘了。
他俯身正坐，将手中瑶琴在案上放平，千娇百媚地对台下说：“我亲爱的小大侠们，感谢你们～”
欢呼声再次爆发。人群中有一个团体特别活跃，如同沸油里面浇了一瓢水一样疯狂蹦跳。
王大王仔细看过去，跳得最高的那个人，俨然就是谭莲。
“哼，等下就让你叛变。”
萧转一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地样子，继续和他的粉丝对话：“今天，我还要给大家带来一首新歌。歌名，卷珠帘！”
一听到有新歌，台下粉丝更加疯狂了。
“有新歌了！”
“哥哥宠粉！”
“我幸福得要晕倒了！”
只有王大王心中一冷：这无耻歌伶，居然拿出了一首来自未来的歌曲，假装自己原创！
这首歌，一定是这个月期间，萧转从黑衣女琮玟那里要来的。
剽窃，这是**裸地剽窃！你不配唱霍尊的歌！
王大王按住心中怒气。本来他对当文抄公这件事还有点心里抵触。这下子，他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老子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你糊到粘锅！
萧转并不知道王大王的怒气，他清了清嗓子，抚弄瑶琴，妙音随之响起：
“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
听过萧转的声音，王大王虽然气愤，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唱功实在了得。
虽然只有一个月时间，但萧转已经将此曲中的转音技巧完全掌握，岛歌唱腔韵味十足。搭配他今日的伪娘装扮，把一个思念良人的幽怨女子表演得画面感十足。
再加上他运用上了镇岳仙音，竟使得满场七八千人，无分男女老幼，都听得如痴如醉，鸦雀无声。
曲子很快结束。
“谁在烟云初轻声唱～～”
萧转一曲终结，琴声淡出，台下人竟然还沉浸其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了几十秒钟，听众们才反应过来。顿时，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萧转粉丝们兴高采烈地欢呼，仿佛他们已经赢了。
但是，王大王却敏锐地注意到，大多数听众虽然十分欣赏这首曲子，却被曲中幽怨情感感染，情绪有些低落。
哼，对手果然还是欠考虑了。王大王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我的决定果然是没错的。
听众这么多，怎么能选一首低落的曲子呢？
应该要让所有人都嗨起来！
三百六十章 农业金属
萧转挥手下台，他的忠实粉丝们用热烈的呼声欢送他。
萧转抱着瑶琴来到幕后转角，和王大王打了个照面。
他一脸得意洋洋，用余光瞟着王大王，却看到王大王给他做出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中指。
萧转不明白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毕竟此时，这个手势还没被发明出来。
不过没关系，如此简单方便就能传达友善之情的手势，想必很快就会流行起来。
工作人员将乐器搬上台前，台下听众不禁议论纷纷：这都是些什么乐器？怎么从来没见过？乐器分金石丝竹，它们到底算哪一类？
在孟溯的带领下，艾夫斯四人登上了舞台，气定神闲地调试乐器。
许多萧转的粉丝急不可耐，向他们发出嘘声、喝倒彩，试图打击他们的士气。但是这些哄闹的声浪并没有想象中的强。
谭莲拉住身边的一位师姐问：“不是事先说好了的要搓搓他们的锐气么？你怎么不发声？”
师姐痴痴地看着台上：“哦……啊？锐气？什么？稍等一下，谭师妹，你看那个站中间，拿着怪琵琶的那个男子，他叫什么？”
一旁另外一位师妹马上加入了这场新的对话：“我知道！我知道！我看过那本宣传册，叫什么《流星化缘》的。里面说了，他叫孟溯！”
她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继续望着台上讲道：“据说他乃是亚圣后人，文武双全，知书达礼……关键是，人还长得这么帅……”
话题一开，更多师姐师妹师奶们加入了对话：
“是啊是啊，据说他旁边那个小帅哥是他族弟！”
“哇，孟家特产帅哥么？我看亚圣的画像也不是很俊俏啊？”
“你们没看到右边那个敲锣的人么？他叫欧煌是吧？他也很俊俏啊！”
“是啊，长得比女孩子还精致，我见犹怜……”
“他嘴唇胭脂的色号是多少？我也想要。”
“你们不要忽略了左边的小和尚啊，那可是少林方丈！”
“少林方丈？老林高僧那不都是一帮老秃……咳咳，年长的大师么？他怎么这么年轻？”
“你们有所不知，无信大师可是百年不遇的少年天才。而且他的颜值……啧啧，镇得住光头这种发型！”
“啊啊，好多帅哥，不知道看哪个好了……”
“……”
话题完全跑偏，谭莲已经压不住了。
此时，在台下用神耳术听得一清二楚的王大王，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
计划通。
俗话说得好，只要哥哥长得好，三管跟着五官跑。人类都是肤浅的视觉动物，只要看到对方一副好皮囊，再想做出客观判断已经不可能了。
王大王掏出镜子自视一番，不禁莞尔一笑：好在老子的也没比台上那几个家伙差。
不过话又说回来，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需要“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在展示完艾夫斯的盛世美颜之后，马上就要进行才华的展示? 才能让在场听众真正陷入沉迷。
没错！战歌起！
“当挡挡荡当? 荡荡啷当荡当挡~”
乐队拨动乐器? 紧锣密鼓之声响起！
带明人从未听闻过的乐器，组成了能够影响人类dna的旋律。
要让来自农业时代的人也能听得懂的金属音乐……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那只能是被誉为农业重金属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phoenix legend，凤凰传奇！
以及他们的代表作《最炫民族风》！
简单的调性！
明快的节奏！
欢快的情感！
爽朗的演唱！
它可以呼唤人类的原始本能，任何人类都无法在这首歌中拒绝抖腿！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在一个月的幻境训练中? 孟溯苦练出了高亢激昂的声音? 激情演绎民族情怀? 为带明群众们带来最直观的音乐律动。
在这个世界上? 大多数人都不懂诗经、乐府。这些东西虽然是文化瑰宝，但是却无法在普通民众中获得广泛的共鸣。
“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
但是，无论是白发老妪? 还是黄毛稚童，又有谁听不懂民民间小调? 听不懂男女对唱的情歌？
“斟满美酒把你留下来！”孟溯挥舞右手，示意台下听众跟着一起唱。
“撸下来！”台下听众无师自通? 精准地跟上了音乐。
“这、这种粗俗的东西……！”萧转看到这数千人的气氛被快速炒热，内心的骄傲被击得粉碎，“果然是下里巴人、牛嚼牡丹！”
“哼，人民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王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萧转背后，朗声斥责道，“就连你从我这里偷来的其他歌曲，也都是流行音乐，你还有脸说这个？”
“快如实招来，到底那个黑衣女琮玟，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萧转气势不如之前，但是仍旧咬定青山，绝不松口：“你少管这些闲事，我还没输呢！”
没错，还没到比赛结束，还没到集体投票环节，他还没输。
“你觉得你有粉丝基础，所以不担心会落败？”
王大王看透了萧转的心思，冷笑道，“那你等着瞧好了。”
与此同时，无敌将军艾福斯组合一曲唱罢，引爆听众热情。听众爆发强烈的掌声，一点都不输给之前萧转的歌曲。
唯一不同点是，听过最炫民族风的听众，嘴角都是忍不住上扬的。
喜庆！
早就被王大王安插在人群中间的托儿，现在开始鼓噪起来：
“再来一个！”
“没听够！”
“还要听！”
被炒热的气氛还没消退，许多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嚷嚷，要台上四人再来一首。
台上四人本来已经准备好离场了，被台下人这么一喊，相互看了看，笑了一笑，重新站在了乐器前面。
孟溯拿起全侠派发明传声入密话筒，对着台下的听众说：
“侠士们，朋友们，我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了！”
“今天的我，是带着一个梦想来到这里的。你们的热情点燃了我心中的一团火，我感觉到在这个时刻，我的梦想，要爆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献丑一曲——”
“《追梦赤子心》！”
三百六十一章 故事
《追梦赤子心》，王大王安排给孟溯的安可曲。
这首歌不需要特别精妙的唱功，因为它本身就是少年奔跑在追梦道路上的嘶吼。只要将曲中那种不服输、不放弃、不妥协的精神喊出来，就能够感染所有热血未死的人。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孟溯不是什么声如天籁、天赋异禀的歌手。他虽然在随心诀幻境中苦练的十个月，但是幻境无法影响现实。他实际的声带远没有久经训练的歌手那样有力、醇厚。
在演唱完《最炫民族风》之后，孟溯的声音已经有明显的疲倦、颤抖，仿佛随时会控制不住跑调。
但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追梦赤子心》中，任何声音的颤抖都会被当做是歌手情绪的抒发，是为梦想忍耐坚持的痛苦，是为梦想燃尽生命的快乐。
换句话说，这个时候孟溯的声音，刚刚好渲染出最大的感染力。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这颤抖的声音感染了台下所有观众。
是啊，谁还不曾经是个少年呢？
谁还没做过自己实现不了的美梦呢？
沧桑的剑客看了看手中的宝剑。那柄剑上沾染了太多风尘、太多鲜血、太多无奈。但在此时，听到这首歌，他才想起来自己当初离开师门只身闯荡江湖，曾立下的那句“快意恩仇，仗剑天涯”的誓言。
一位官老爷，忍不住轻拭了自己的眼角。他在经年的曲意逢迎、溜须拍马和吃拿卡要中止步于县官，亦磨平了身上任何一处棱角。但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还是个挥斥方遒的书生时，金榜题名的那一刻，他明明告诉自己，要做一个为百姓请命、青史流芳的好官。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老农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外出学艺的梦想。这个梦在他有了家室和孩子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来过了。现在的他，只想着怎样凑足今年的粮赋，避免赎田卖房的惨剧。
刚刚花光了自己最后一个铜板的醉汉听到这首歌，回忆起死去的儿子。如果他没得痨病，现在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此时，谭莲所带领的萧转粉丝团女团员们，已经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地了。
谭莲自己也红着眼眶，但是嘴上却不愿服输道：
“你们这些人，怎么被敌对势力感动成这个样？”
“莲儿你不知道，”师姐吸着鼻子说，“《流星化缘》里面讲了孟溯追寻梦想的故事。再一听这歌，绷不住了……”
“对啊对啊，那册子里面说，孟溯自小就有一个梦想，他希望天下人都能听到他的歌声，在他的歌声中治愈内心的迷茫和伤痛? 为他所有人带去力量和勇气? ”师妹跟着解释，“……唔唔唔这个小哥哥好暖……”
“他们遇到了那么多挫折，但却还是笑着面对……”
“嘤嘤嘤? 他们好努力……”
“看他们流着泪的笑容? 我都被治愈了……”
“那，那都是假的！”谭莲回想起宣传册里的感人剧情? 眼泪在打转，“可能是假的吧……”
她心里吼道：谁叫那册子编得太好了！
故事里，孟溯不畏艰难险阻，受尽世人的不解和冷眼。但是他从不放弃? 一直努力? 一点一点改变了所有人对他的看法。
他的弟弟孟清远从一开始的冷漠，到后来被哥哥感动，也加入了他的队伍，要去寻找自己的梦想，并逐渐体会到到人间真情。
与叛逆家族的兄弟二人不同? 欧煌则是为了父亲临终的嘱托，踏上了追求梦想的道路。一场两代人跨越时空的传承，让欧煌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补足了心中“父爱”的那个缺口。
而少林方丈无信，则是被孟溯的热血坚持所打动，说出了“真是个有趣的男人”这句话，毅然决然加入乐队以表支持！
这个故事的主题和今天这首歌高度契合、形成共鸣，让谭莲忍不住以为，那些册子的故事，也许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呵呵呵，怎么可能是真事？炒作罢了。”
后台，王大王叼着地瓜干，对萧转解释道：
“我先是编好了一系列的故事，给乐队的四个人都立好了相应的人设，然后专门针对你的粉丝群体投放宣传，为的就是把你的粉丝流量，全部转化成我的。”
“你，你这是作假！”萧转气得白脸转红又转紫，但又说不出什么来。
“对，的确都是假的，但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王大王语气依旧不屑，“粉丝热爱的偶像，其实并不是真实的偶像，而是他们想象中那个善良、努力、上进的完美人设罢了。”
“他们想要完美的人设，我就贩卖给他们。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对？”
前世日本偶像经济盛行，偶像们在台前风光无限，受到死宅玩命追捧。可一旦某个偶像传出谈个恋爱的绯闻，她的声望立刻就会崩溃，她的粉丝也由爱转恨，弃之如敝帚。甚至强暴、毁容、杀人者亦有。
难道这些死宅爱的是真实的偶像本人？不，他们只是爱上了一个经纪公司给他们编造的，不会放屁的美少女人设罢了。
故事是虚假的，但是收获粉丝们的情感与眼泪却是实打实的。
王大王自问，他与那些无良演艺圈资本唯一不同，就是他并不是用这种欺诈的方式来牟利，而是要借此实现一个更高的目标。
“不妥协直到变老！”
此时，孟溯声嘶力竭地完成了歌曲最后一句的演唱。
满场听众，没有几个人不留下真挚的热泪。他们一边擦眼睛，一边玩命地给孟溯他们几人鼓掌，生怕无法把支持的心情传递给台上的几人。
“不行！”
“还不够！”
“必须再唱一首！”
“还要听！”
这一次，不需要王大王安排的托儿，听众就主动提出要求安可。
王大王离开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萧转，走入了听众人群之中，对孟溯使了个眼色。
孟溯心领神会，手指一扫贝斯琴弦：
“我感受到大家的支持了！”
“感谢你们让我证明了自己的想法——音乐，是可以跨越一切障碍的语言！”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用歌声的方式，把我们得梦想表达出来！”
“这是我们全侠派的歌曲，由我们共同的梦想凝聚而成。”
“现在，请听今天最后一首——”
“国际歌！”
三百六十二章 理念
所谓的音乐比赛，终归只是王大王扩大门派影响力的一种方式。扩大影响力的根本目的，是要把改天换地的思想传播出去。
这种思想出现之后的数百年间，国际歌，无疑是流传最广、激励效果最强、好评最多的歌曲。
它已经不再是一首歌曲，而是一种象征，一面旗帜，一个闪闪发光的信标。
因此，它永远是“梦想”这个主题最雄壮的注脚。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带明受苦的人！”
孟溯他们所唱的国际歌版本，歌词为了适应时代进行了一点改编，曲子也只剩下了第一段。
没办法，第二段的歌词在这个时代贸然唱出，是会立马被抓去杀头的。
但是即便如此，第一段的歌词，也已给在场听众的内心带来山崩海啸一般的震撼。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自己的主人！”
也许，说出要做“天下的主人”还为时尚早。毕竟在这个世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敢说要做天下的主人，锦衣卫会很快去你家查水表。
但是，只要每个人都能站起来，做自己的主人，那么把天下夺回到万民手中的那一天，还会远么？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人人为侠的时代，就一定要实现！”
既然在这里没人听得懂英特纳雄耐尔，那么就换个说法吧。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既然如此，那么如果这一国的国民，人人为国、人人为人，再也无人上之人，无主仆君臣，人人都是自己和国家的主人，人人都享有通过自己的学识和奋斗获得更好生活的平等权力。
是否就可以说，这个国家已是全民皆侠呢？
孟溯四人的歌声在台上唱响，而王大王却在台下运起了随心诀，把这首歌的理念，在无人察觉之时传递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正常情况下，随心诀无法影响他人的常识。但是在听众们被悲壮、雄浑的歌曲感染的时候，随心诀的灌输就变得水到渠成。
完成了这一切的王大王回到了后台。
场外，数千人鼎沸的欢呼声已经证明了孟溯四人的成功。
他们齐声高呼“艾夫斯、艾夫斯、艾夫斯！”追着退场的孟溯几人簇拥而去。
其中最热情的? 竟然是原本追随萧转的小大侠粉丝团。尤其谭莲，她现在已经是孟清远的一生单推人了。
与之相对应的? 是颓然坐在后台，无人问津、黯然神伤的萧转。
王大王扮了个板凳，坐在了萧转对面，抵给他一块地瓜干：
“我觉得? 已经没有投票决出胜负的必要了。”
萧转点了点头，他已经从精神上彻底认输了。常年浸淫雅音的他? 从来没有思考过音乐在激励人心方面的巨大作用? 也忽略了下里巴人的欣赏需要。
这是王大王组织的一场音乐方面的农村包围城市? 也将是未来带明音乐史上? 新时代的开山一役。
现在的萧转已经失去了疯狂粉丝的维护。而他自己的武功? 根本不足以和全侠派较劲。
王大王严正问道：“现在? 老老实实回答我? 你跟琮玟做了什么交易，她到底对我们什么阴谋。”
“有没有阴谋? 这个我知道的真的不是很多。”
萧转叹了口气，将之前的经历娓娓道来：
“数个月以前? 那个叫琮玟的黑衣女找到了我，告诉我说有个办法能让我扬名立万。”
“她对我十分慷慨? 送给我半本残章的《镇岳仙音》，告诉我只要学会这个? 就能快速圈粉无数。”
“她还传给我几首歌，让我广为传唱，以获取众多簇拥。”
“但对于我，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我多在峨眉、少林、武当这几个大门派吸粉。而且，在我扬名立万、声名显赫之后，一定要组织一场武林大会，在江湖上选出一个武林盟主。”
“她有没有说要支持选谁？”王大王马上追问。
萧转摇头：“没有，她说只要追随我的门派，将来不选你就行。”
这很奇怪。虽然音乐比武的事情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萧转真正把握住的门派，也只有峨眉一个而已。
剩下的萧转簇拥，则是来自三教九流的女粉。
显然，在以男人为主的江湖上，女侠并不是一股主流势力。所以，萧转的价值是有限的。
那么，琮玟肯定不指望仅仅靠一个萧转就能左右武林大会。
她一定还有许多其他的后手。
……
另一边，华灯初上，皇城，豹房。
张六跪拜朱厚照，然后把一张纸递给朱厚照，并把他这段时间探查到的事情向皇帝如实汇报。
听完张六的讲述，朱厚照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神色：
“你是说，王大王在江湖上搞起了音律？”
“他拒绝了朕工部侍郎的职位，就是为了一展歌喉、想唱就唱？”
张六点头：“他办的那个组合‘无敌将军艾夫斯’，据说击败了江湖第一乐伶萧转，现在正在举办什么全国巡回演出，门票还炒得挺贵……”
“是吗？”朱厚照无不戏谑地看着手中纸上抄写的歌词，“人人为侠的世界就一定要实现？他还真把这个东西当成事业来做了？”
“和某个把魔教教主当兴趣爱好来做的皇帝比一比，也差不很多嘛。”
未央君慵懒的声音响起，一抹红影自豹房外飘入。
朱厚照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对着妹妹笑了一声：“你倒是来得及时。怎么说呢，我对王大王这小子搞音律没什么意见，但是我不喜欢这首歌。”
他把写着歌词的纸放在火烛上烧了起来，火光映着他削瘦的脸：“这个人人为侠，我真得不怎么喜欢。要是所有人都踩着轻功飞来飞去，我找谁收赋税去？”
“皇兄你这是要……？”未央君一愣，她察觉朱厚照言语中绝非善意。
“我要把全侠派接管下来，不能再听任其发展了。”朱厚照将手尚未烧尽的纸抛出，仿佛要甩掉什么晦气的东西。
“别这样。”
未央君走上前，抓住那半页纸，用手抚灭了上面的火。
“让我劝劝大王吧……我，大概能行。”
三百六十三章 朱秀荣
“你又要去全侠派？不行！”
朱厚照朗声喝止未央君：
“那次你一个人前往全侠派，结果对上鬼磨会，失心两次！太医院说了，你现在时日不足六年了！”
“我决不允许你独自前往！”
“哥哥~”未央君一看朱厚照板起脸来了，赶紧撒娇，“那次是特殊情况。谁知道居然会惹到天理会的人？现在天理会都完蛋了，还有谁能逼着我用出十成武功？”
“再说了，上次我去救伯安先生，不是全程没出手就搞定了？”
朱厚照仍旧铁着脸不说话。
未央君知道哥哥惯着她，赶紧乘胜追击：
“这一次我会让伯安先生跟我一同前往。就算真的不巧发病了，也有人帮我压制心魔。而且我听说，王大王也学会了一点随心诀皮毛，我呆在他那里也很安全。”
“你倒不如告诉我，你准备用什么方式劝王大王放弃他的门派。或者至少，你能劝他把军火研究、生产的产业交出来。”朱厚照已经盘算料定。
无论如何，帝国的命脉不能留在一个不愿意入朝为官的人手中。
王大王手握的全侠派，在中原广大地区颇具影响力，经营着大量产业，用商贸在全国赚取海量钱财，还能生产军备火器武装自己。
王大王只差一支听命与他的军队，然后就与藩镇、与节度使、与军阀毫无区别。
这种威胁，就算是朱家血亲都势必要除掉，何况王大王是一个连续两次委拒效忠朱厚照的人。
“行吧，我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未央君玩着鬓角的头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朱厚照皱了皱眉头。他一向惯着这个妹妹，但是在皇国大事上，他还是能认清界限的，不可以由着妹妹肆意妄为。
“如果王大王不听你劝，你准备怎么办？”
未央君甩了甩头发，给了皇兄一个浅笑：“那我就把他家铺子烧了。”
在场的张六跟朱厚照对视了一眼：的确是未央君惯用的“说服”方式。
“既然老哥没什么其他命令，那我去找伯安先生了啊，事不宜迟事不宜迟~”
未央君扭过头去，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豹房。
走出豹房，来到拐角，确定朱厚照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表情瞬间暗沉了下去。
她根本没打算去劝王大王归附朝廷，她要去告密。
她已经暗下决心提醒王大王，皇上对他起了疑心，要他早作准备。
就算忤逆皇兄。
……
未央君离开，朱厚照和张六两人独坐在豹房中厅，伴随着长长的沉默。
“走远了？”朱厚照先开口。
“走远了。”一直用神耳术倾听未央君行动的张六回答。
“你觉得秀荣这一去，真的是帮我规劝王大王？”朱厚照向张六问题。
太康公主朱秀荣，未央君的本名。不得不说老朱家给闺女起名字不怎么用心，特土。
回答问题的张六陷入两难。
公主对皇帝是不是实话实说？说是? 那叫睁眼说瞎话；说否，那是非议公主。
“我只知道? 公主对那王大王的态度? 实在是有别常人。”
张六的回答，既不直接言明公主的谎话，又表达了自己的判断。
傻子都能看出来? 未央君平日里一副慵懒颓废、百无聊赖的样子? 但只要一说起王大王的事情? 她整个人都仿佛醒了酒一样。
朱厚照没有怪罪张六的哑迷，他只是叹了口气，徐徐说道：“我又何尝不知？要不是这个中牵绊，我又怎么会任由王大王兴风作浪到今天。”
事实上，当下大权在握的朱厚照? 有一百种方法逼迫王大王给自己当一辈子打工人。
王大王虽然不在乎钱财、美色、官权? 但是他过于在乎身边的人? 对平民百姓有异乎寻常的执着关切。这都是他的弱点。
只要朱厚照派一队兵马守在黄河口? 然后告诉王大王，只要他不听话? 那就马上挖开河堤，水淹下游千顷良田、万户人家。那么可想而知? 王大王一定会满脸义愤地无偿答应给朱厚照做事。
但是朱厚照没这么做。
一方面是之前不仁教和全侠派的良好合作关系? 带来了路径依赖；另一方面则是，朱厚照真的不想让妹妹夹在中间难做。
妹妹寿将不永。起码在她活着的时候，朱厚照想让她过得无牵无挂一点。
“暂时由她去罢！”
朱厚照长叹一口气：
“哪天我连这个妹妹都没了，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
未央君跟伯安先生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上路了。
虽然武林人士长途跋涉大都习惯于骑马，借以节省体力。但是未央君的内功太深厚了，以轻功奔走千里，对她来大概相当于普通人跑了个两千米的消耗。
加上伯安先生腿脚不便，跟不上未央君的速度。她干脆把伯安先生甩在脑后，相约全侠派再汇合。
于是，从京城到济宁的官道上，一道红衣倩影于树丛间穿梭飞驰，片叶不沾身，吓到了沿途不少商旅，还以为是闹鬼了。
夜色渐晚。未央君准备找一家官道附近的酒肆，喝口酒润润嗓子，然后继续连夜赶路，争取尽早赶到王大王身边。
未央君搭眼看到一家破旧酒馆，便走了进去。
酒馆中本来有几个粗野的虬髯汉子对坐，正在一边饮酒，一边行酒令，大呼小叫好不痛快。一看到未央君进来，他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怀好意地盯着未央君。
脏兮兮油腻腻的酒馆小屋，与未央君一袭红衣、国色天香的画风差别太大，仿佛是一场黑白电影中走进了一个彩色人物，更是把未央君的娇艳衬托得格格不入。
未央君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的下流眼光多了去了，自是不在话下。她径直来到柜台前，扔出几块碎银，对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发话：“最好的酒，一坛子。”
那老板娘全身裹在黑乎乎的脏棉袄里面，似乎得了风寒，低着头不住地咳嗽。她用颤颤巍巍地手拿出柜台下一坛酒，放在未央君面前。
未央君提起酒坛，潇洒甩开衣摆坐在桌前。她掀开酒坛扎口，轻轻闻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然后她拎起坛子猛饮了几口，仿佛喝水一般。酒液顺着她白皙的颈子流下来几滴，打在她胸口上，别有一番情致。
那几个虬髯汉子仍旧盯着未央君，眼神中的恶意慢慢变成狂喜。
在他们的注目下，未央君突然放下酒坛，勉励用手撑住螓首，似乎神志正在快速流失。
她看向老板娘，口中呢喃道：“你……你们，酒里下了……”
话未说完，未央君扑倒在桌上。
酒坛打翻，酒水流了一地。
汉子们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变成了淫邪。
三百六十四章 邪慢
“哈哈哈！”虬髯男子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魔教妖女未央君，居然栽在蒙汗药上！”
“头领高明！”鼠目男子赶忙拍马屁。
“咱们别废话了，”大肚男子说道，“稳妥起见，咱们赶紧砍了她的脑袋吧！”
“别急啊！”虬髯头领得意志满。
他转头看向一直没有抬头的老板娘，满脸横肉都在跳动，“你要的是这女人的脑袋。但是现在取她头颅，端的是浪费了这风华绝代的妖女。你若不介意，就让我们兄弟几个，在送未央君上路之前，同她先耍上一回。如何？”
老板娘始终未抬头，亦是一言不发，也没准备回避。
鼠目早已憋不住了，把酒肆大门和窗户都闭上了，就等着一品武林第一美人的芬芳。
虬髯往两手上各唾了一口，就要往未央君身上抓。
大肚眉头一皱，拉住了虬髯肩头道，“头领，夜长梦多！”
“滚！没种的东西！”虬髯甩开大肚的手，“夜越长越好！今晚有的快活了！你不上，就滚一边儿去！”
“就是，就是！”鼠目的唾弃之情恨不能溢出眉梢。
“太棒了，我浑身在冒火！”
虬髯早就按捺不住了，也不管有多少人在场，伸手抓向未央君雪白的后颈。
就在他的脏手即将触到未央君的一瞬间，那双长满了黑毛的咸猪手火光一闪，燃烧了起来。
虬髯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没反应过来，数秒钟后，火焰就席卷了虬髯的全身，将他化作了一团火球。
“啊啊啊啊啊啊我浑身在冒火啊！救命啊！”
虬髯栽倒在地上，来回滚动，想要压灭身上的火焰，却只让烈焰越烧越旺。
鼠目和大肚听到虬髯哭喊才反应过来赶紧救人。他们将身上衣服解下来拍打虬髯，却连他们的衣服也跟着一起引燃了起来。
他们把衣服扔到一边，但是已经晚了。火星落在他们身上，把他们也点着了。
这火就如同三昧真火一般，扑不灭，浇不息，吹不散。三个人化成三团火球，在地上哭嚎打滚，最后逐渐停止挣扎，蜷缩成一团焦黑的骸骨。
他们滚动的过程中碰翻了满屋的桌椅板凳，把火星撇得到处都是。很快，整个木质的小屋都开始到处窜出火苗。
而未央居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托着腮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三个蟊贼烧成灰烬。
“火这个东西啊，特别神奇。再肮脏的东西经过它一烧，也能变得很干净。”
未央君玩着发梢说。
这句话，是说给那个所谓的“老板娘”听的。
从头到尾，这个老板娘也没有抬过一次头。即使面对满屋子飞窜的火苗，她也只是不停地咳嗽。
终于，她还是说话了：
“不愧是未央君，咳咳，七情香‘贪得’与‘怠惰’浸染的毒体。以毒攻毒，百毒不侵。区区酒里掺了蒙汗药，对你来说跟加了糖差不多吧？”
“就是说啊，蒙汗药，就这？……”
说到这里，未央君突然反应过来不对，目光不禁一凛：
“你怎么知道七情香？”
老板娘非但不回答，反而伴着咳嗽一阵狂笑，直让人脊背发麻。
未央君也不迟疑，举起右手一掌推出，一道灼火打在老板娘身上。
老板娘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直接被打翻在地。
她躺在地上不住咳嗽。身上受击的地方，衣物焚灭、布缕阴燃，冒着阵阵青烟。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未央居走上前去，想要查看老板娘的真面目。
却不想，她刚要靠近，对方却自己慢慢爬了起来，露出了正脸。
那是一张与未央君颇有些相似的面孔，原本也是美艳精致。但是这张脸上却多了许多风霜雕刻出的东西，一些发自内心的东西。
仇恨、苦痛、嫉妒……
“你是……”未央君突觉对方十分面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说来好笑。你毁我一生，却连我是谁也不知道。这倒也不怪你，毕竟那年你才四岁。”
“老板娘”将身上阴燃的旧麻布衣服撤下，露出里面的黑袍，重新戴上兜帽：
“用你能听懂的方式重新介绍一下吧。吾乃晋阳郡主朱琮玟，曾代替公主远行西北。此厢对太康公主有礼了。”
晋阳郡主，未央君听朱厚照说起过这个名字。
土木堡一变之后，带明武勋几乎全员陨灭，朝中文臣趁机坐大。到了孝宗的年代，小王子达延汗习得盖世武功神射之术，面对带明西北边军竟然战无不胜，眼看就要酿成大患。
与另一个世界历史不同的是，这里的天理会把持了朝政。文臣忌惮武勋借机东山再起，消极避战、积极投降，竟搞起了弱宋的故事，胁迫孝宗与鞑靼人媾和，破了朱家不和亲、不割地的气节。
孝宗不忍自己四岁的女儿成为牺牲品，才托其假死，把适龄的晋阳郡主送去代替。
火在燃烧，酒肆即将被吞没。
未央君咬了一下嘴唇，垂眼问道：“你……是来报仇的？”
“报仇？对你？你与我有何仇怨？我们不过都是受害者罢了。”琮玟的回答却十分明理，让未央君始料未及。
的确，生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即便是在帝王家，即便名为公主、郡主，也不过是个高级点的玩物，左右不得自己的命运。
“但是，我不恨你，不代表我不杀你。”琮玟言语之中只有冰冷，“你为狗皇帝做事，给那王大王帮忙，是天理的敌人，我自然要铲除你。”
“铲除我？”未央君只听得哑然失笑，心中一股血气涌起，“就凭你？”
只在数息之间，未央君已经看出对方的武功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没错，我当然会铲除你。”琮玟冷笑，“你还没发觉异样么？”
异样？什么异样？未央君几乎笑出声来。区区腐草萤火，也敢同穹顶烈日一争辉光……
不对！
未央君突然察觉，她竟收不稳心神对待眼前的女子，脸上忍不住产生轻蔑嗤笑的表情。
这是……
七情香，邪慢！
三百六十五章 仙女
“你是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
未央君察觉异样。
她身中奇毒，世间百毒皆不能侵。但是，她对七情香本身，却并不能免疫。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这几个废物来试探你？”琮玟轻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三团焦黑骸骨。不久前那还是三个蟊贼。
未央君明白过来：“你利用他们，逼我使出烈火，点燃这家酒肆，然后……”
“然后我把‘邪慢’藏在衣服里面。你用火焰烧我的时候，也就同时点燃了迷香。”
琮玟指了指地上，那件被她扔掉的旧亚麻外衣。
“整个过程，屋子也是你烧的，火也是你放的，香也是你点燃的。所以，你到现在才察觉自己中了毒，哈哈哈哈哈……”
“傲慢，真的是能让人变成瞎子、聋子呢！”
“这样的话，你不也一样中毒了吗？”未央君调起内功勉强压住邪慢的毒性，抬头一看，琮玟已经没了踪影。
但是，对方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个琮玟隐藏在周遭跳动的火焰之中：
“现在的我已经得手！我有资格傲慢，有资格嘲笑你！”
“而你呢？”
“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你心中还有一个骄傲、乖僻、疯狂的未央君！”
“这一道邪慢迷香下去，你还能压得住不让她出来么？”
“而她出来以后，你还能压抑自己的情绪，控制你心脉中的余毒么？”
“等着你的下场，到底是油尽灯枯，还是烈火灼心？”
“玩火者，终将**！”
未央君紧闭眼睛，忍着对方叫嚣。再睁眼时，她的瞳孔已化为红色。
“出来，你给我出来！”
未央君失去了理智，嘶吼着向四面八方放出灼火。烈焰裹着滚滚热浪，把她的衣裙掀得上下翻飞，如同魔神降临。
酒肆轰然倒塌！
但是未央君又岂会被这点残砖破瓦困住？她从熊熊燃烧的废墟中飞出，轻轻落在一旁，脚下的土地瞬间灼烤生烟。
“琮玟你藏在哪里？出来！”
此时，四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他们聚在一起伸长脖子，仿佛被提着脖子的鸡一样，对着火场议论纷纷。
未央君的到来让他们一下子鸦鹊无声。
断壁倒下，露出其中被烧死的蟊贼骸骨。
“是，是火妖！”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顿时人们惊叫声乱作一团。
“快跑啊！”
“火妖杀人啦！”
“往河边跑，河边！”
未央君看着四下逃遁的村民，一切都似曾相识。当年她放火烧了乾清宫，那些太监宫女也是这样聒噪的。
她心中一股愤恨油然而生：
“一个个，一个个都是这样！”
“喊我鬼魅、喊我妖女、喊我火妖……”
“我做过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好啊，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妖怪，那我就做妖怪给你们看！”
火球在未央君手中聚集，指向了匆忙逃遁的人群。
烧死他们，世界就清净了不是么？当年那些太监和宫女被烧死以后，也都变得很可爱了，不是么？
一个小脚的农妇在匆忙逃窜中跌倒在地，崴了脚。她极度惊恐地在地上爬。
逃不走的她，离未央君最近。
未央君走过去，将手中火球指向这只蝼蚁。
农妇回头看到了未央君。她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但是仍旧蜷缩身体背对未央君，保护着怀里的什么。
未央君定睛看：农妇怀中，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跟她当年被喂毒的年龄差不多大。
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傻傻地看着未央君，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别害怕，姐姐好漂亮、姐姐是仙女！”
“仙女？”
未央君突然一愣。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许久以前，与鞑靼人对阵的前一天。
……
王大王安排她作为压轴王牌登场，用来扭转和鞑靼人作战的劣势。
他絮絮叨叨地跟未央君讲着自己的作战计划，而未央君却心不在焉。
王大王发现了未央君的情绪，停止讲述，歪着头责问未央君：“军国大事，公主怎么这么不上心？”
未央君托着腮帮，略带自言自语的意味道：“你说，明天我出现在战场上，真的好么？”
“好？当然好了？你可是目前战斗力的天花板啊！”王大王并没理解。
“我是说，你看，我自号未央君，是江湖上有名的妖女。”未央君脸上第一次浮现了小女孩才有的怯意，“带明的士兵不会也信了这一套，直接对我放枪吧？”
“我反对。有人来帮忙，别说妖女了，来个坦克我都笑纳好吧。”王大王态度坚定。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王大王赶紧灌鸡汤，就怕这张王牌临阵怯场，“记住，别人的看法都是狗屁！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算，这是……这是饺子导演教我的道理！”
未央君一脸懵逼，“你又胡说什么呢？”
得，鸡汤不管用。不行，得换一个姿势灌。
王大王猛地一拍脑袋：
“听着，姐姐。你这么美，大兵们都是lsp了，肯定不会把你当妖女。”
“他们只会把你当仙女。”
……
时至今日，未央君仍然记得带明军团对她山呼“仙女”的景象。
再看眼前农妇，抱着小女孩不住地发抖。而小女孩一张红扑扑的皴破小脸，天真无邪地望着未央君，吸了吸鼻涕。
“对嘛，这才是面对本宫的正确称呼。”
未央君撤去手中火焰，身边温度快速下降。连她眼中的火光，也逐渐暗淡下去。
“小姑娘这么乖，赏你糖吃！”
说罢，未央君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在农妇身边，然后飘然而去。
农妇惊觉未央君离开，抬头看看周遭，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禁将怀中女儿抱紧，放声号啕大哭。
当然，她也没忘了把银子装进口袋里。
……
未央君再次踏上了去往全侠派的道路。
她并没有恢复如初。她能明显感受到，邪慢的毒性残留在心脉中，怎么都消退不去。
同时，她平日里努力压抑的那股狂野、那种渴望、那份向往，终于突破桎梏，浮出水面，融入她的周身，仿佛那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那个……弱鸡。”
三百六十六章 特权
天色已晚，全侠派内，苏琴房间。 此间无人，却有一小贼，偷偷摸摸翻窗潜入。 他在桌上摆上鲜花，准备好苏琴最喜欢的糕点美食，外加一壶甘甜清酒，然后点燃蜡烛，用摇曳烛火把气氛烘托得很是暧昧。 此人正是王大王。 今天是他与苏琴的相识纪念日。他特意准备了一番，要给苏琴来个惊喜。 “……今晚一定要拿下！” 最近他五湖四海到处跑，跟苏琴相处时间变短不少，更遑论婚姻大事了。 咱也不是太监，也有正常需要，况且江湖儿女也没那么多俗礼大防。为了防止妹子觉得自己冷落了对方，王大王决定主动出击，争取直接上高地、拆水晶！ 《聊斋》里遇到这种事都怎么写的来着？拔蜡熄灯，登床卧榻，相与缱绻，绸缪备至…… 寥寥几字，令人浮想联翩。蒲松龄的文学姿势真是高！ 王大王在屋中紧张兮兮地演练着等下和苏琴的对话。就在此时，他听到了门外有轻盈的脚步声。 哈哈，今晚的女主角来了。 王大王站在门口，猛然把门打开，兴高采烈道：“惊喜！有没有吓到？” 从门外黑暗中进来的，却是未央君。 “卧槽！” 这下被吓到的是王大王了。 “未央……公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有失远迎，呃……”王大王努力组织语言，“您先去招待处休息一下，我回头很快就去见你……” “你休想走，我有要事同你相与。” 未央君伸出纤纤玉手轻轻一点，就将王大王推倒在椅子上。然后她轻掩房门，转动窈窕身姿，坐在了王大王腿上。 王大王：？？？ “公主，我觉得谈事情一般不用这个姿势。” 除非是几个亿的大生意。 王大王赶紧挣扎，想要从未央君座下逃脱。虽然被美人qi着是一种享受，但是眼前这个美人是个行走的炸药桶，能不招惹就别招惹。 未央君却坐着一动不动，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大王挣扎，嘴角笑意涟涟。 王大王不挣扎了。这个触感，再挣扎下去就要软座变硬座了。用凶器指着当朝公主，那可是死罪。 他冷静下来意识到，眼前女人行止乖张，可能意味着最糟的情况：未央君又心魔附体了。 “所以，公主你现在是康秀荣，还是未央君？”王大王探试问道。 “你傻么？”未央君歪头反问，样子还有点可爱，“那不都是本宫一个人么？” 王大王：？？？ 康姐可不会骑着我！ “大王？是你么？”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少女略带喜悦羞涩的声音。虚掩的门慢慢打开了，苏琴的脑袋探了进来：“你又趁我出去的时候偷偷溜进来干什么……”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被另一个女人压着。 苏琴：？？？ 她愣在原地，小脸瞬间变绿。 “琴琴，你要保持冷静，现在的情况我可以解释……”王大王见状赶紧救场。 “不，你解释不清楚。” 未央君不怀好意地笑了。她瞥了一眼苏琴，然后抱住王大王的头扳过来，吻了下去。 王大王第一反应是：哇，这个触感真是绝赞，比起琴琴的软糯，这个甜丝丝的更像是…… 不对？什么情况？牛头人？妻目前犯？ 苏琴回过神来，小脸由绿转黑，由黑转红，杀气瞬间爆炸。 “你们，终于要摊牌了么……？” 苏琴心中女人的第六感，也就是胡姬霸瞎想，此时瞬间形成完整的猜疑链： 没错！我早就怀疑你们两个了！ 当年大王追求我的时候，未央君就阴魂不散！ 后来他被逼婚南晓恬，未央君比我还先跑去救他！ 再后来江湖上到处都有王大王和未央君的韵事，只怕也不是捕风捉影！ 他去西北杀鞑子都不带我，却有未央君随行！ 莫非他们早就有苟且，只是拿我当幌子，欺瞒天下？ 原来……原来一直以来，我才是小三…… 苏琴一双大眼睛噙着眼泪，却坚决不肯掉下来。她抄起随身携带的燕衡枪，枪尖内力流转，拉起了肉眼可见的旋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大王掏出腰间手枪对准未央君的太阳穴，“砰”地就是一枪！ 未央君猛地闪身后退，躲过了这一枪，优雅地坐在了床上翘起二郎腿，两条白玉圆瓷亮得晃眼。 “居然对姐姐用枪，就不怕伤了我？” 未央君托着腮帮，满脸都是娇嗔。 得了，区区内力手枪能伤到你这个怪物？ 王大王得此机会，立刻和未央君拉开距离，躲在苏琴身边，然后皱着眉头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 “你搞什么？就算你现在装出一副你只爱我一个人的样子，我也不会信……” 苏琴也不管未央君了，转身怒斥负心汉，但却见对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十分奇怪。 再看王大王手上一抹血迹。再看他嘴角，破了个口子。 “公主你属狗的么？咬我干什么？” 王大王抬头盯着未央君，用冰冷的声音说。 “不知道，”未央君玩着自己的头发，“刚才突然间，就很想咬你一口，然后就咬了呗。” 看到未央君暂且没有狂性大发，王大王赶紧回头去灭苏琴的火： “琴琴，为了防止我们之间出现琼瑶剧里面那种‘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煞笔场景，我以最短文字跟你说明一下刚才的事情。” “我偷偷跑到你房间来，想给你准备一场浪漫烛光晚餐。结果未央君突然就闯进来，然后你就来了，就这么简单，我都是被强迫的，你要信我。” 事情真相就是这个样子的。只要有点脑子也明白，就算是王大王真是个超级渣男，也不应该跑到苏琴的宿舍屋里来，摆了一桌子酒菜，然后跟另一个女人亲亲我我。 作为一个不会武功的男朋友，这不是渣男，这是寻死。 但是苏琴此刻的脑瓜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她眼泪哗一下子流下来，侧过身用长枪指着王大王胸口，吼出三个字：“我不信！” 王大王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其实也能理解。要是苏琴被另一个人强吻了，他也会疯的。他会调动所有他掌握的资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人抓起来剁碎了烧成灰扔进茅坑。 反正跟女人不能讲道理。没办法了，那就不讲道理吧。 王大王拨开苏琴的枪尖，直接上去揽住对方的腰肢，霸道地亲了上去。 未央君：？？？ 没错，谁叫我王大王是个帅比呢？ 帅比哄妹子是有特权的。
三百六十七章 无家可归
鸦雀无声。 好一会子。 “你干什么啊！”苏琴方才推开王大王，满脸羞红，简直跟个老番茄一样。 未央君也惊到了，嘴巴张成一个O字型。 王大王瞥了一眼未央君，回答苏琴：“刚才我被人占了便宜，当然要在你这里找回来。” “你、你欺负我！”苏琴锤了王大王一拳，当然是不带内力的。她气性似乎仍然不减，但是杀气已经完全没得了。 女朋友撒娇嘛，懂的都懂。 “现在相信我了吧？” “我信你个大头鬼！” “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外号叫大头？” “噗……不对，你又欺负我……” “行了，行了，停一下。”未央君赶忙摆手，“你们两个够了，狗粮适可而止。” 这两个人光顾着床头吵架床尾和了，都快忘了未央君这个吵架原因了。未央君化身电灯泡，这让她感到十分尴尬。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悻悻地往门外走：“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脑子又有点不清醒了，咳咳……希望没让你们误会……” “是吗，那请公主去我们全侠派招待所入住安歇。”王大王换上官方口气，“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对了，反正你知道地方，我就不送你去了。” “切，重色轻友。”未央君冲了王大王咧了一下嘴，然后逃也似的溜掉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苏琴远望着未央君离开的背影，确定对方走远了，她才敢抱怨两句，“公主真的又发疯了？太难伺候了。” 强烈的不安全感萦绕在她周围，她忍不住把王大王又抱紧了点，仿佛这样才能抓住她的那点小确幸。 沉默了一阵，苏琴还是张口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哪一天，身为武林顶尖高手的未央君，或者身为当朝皇帝的亲妹妹的太康公主，要用武力和强权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会怎么办？” 苏琴抬头望向情郎，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如果未央君真的强行要夺走王大王，苏琴其实没有任何办法与之抗衡。 “恩……躺平等死？”王大王思考了一下，做出一个理性回答。 “你！……” “开玩笑的。” 王大王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坚定有力： “如果武林高手要把我们分开，我就掀了武林。” “如果皇帝要把我们分开，我就干掉皇帝。” 苏琴赶紧用手捂住了王大王的嘴，谨慎地侧耳聆听窗外的动静，然后责备道：“你不要命了？你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心里话。”王大王一脸无所谓。 未来的世界，不应该继续存在皇帝这个职业。皇帝要妨碍我自由恋爱，那正好顺手除掉。 这不合理吗？这很合理。 但在苏琴耳中，对方这番话的意思是，他愿意为了她同世界为敌。 这明明是一番可笑的狂言。但不知为何，由王大王说出来，却显得特别值得相信。 终于，她心中最后的一点不安，也随之远去了。 眼前这个人，是可以把自己托付给他。 “对了，我还有一个点子。”王大王严肃道，然后一把将苏琴公主抱起来。 “你干什么？”苏琴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 “我觉得我们应该抓紧时间，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王大王抱着苏琴，向床榻走去…… …… 未央君缓步走入中庭，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开始咳嗽，直至喉咙一股甜腥涌上来，血吐在了手心里。 三种奇毒在她体内，如魏蜀吴一般来回撕扯，破坏着她的心脉。看来，她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她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所以来到这里，想要找到一些慰藉；但她又不想要王大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因为这只会换来善意的欺骗。 未央君在庭院中假山石上坐下，从腰间掏出酒葫芦，仰头饮了两口，冲淡一下口中的血腥味。 回头看刚才的宿舍屋，王大王始终没有从苏琴的房间离开。倒是过了许久，屋子里的蜡烛熄灭了。 未央君惨然一笑。自己想来寻找一些安慰，却只找到了更多冷冰冰的现实，更多无奈的酸楚。 她抬头看去，庭院中有一棵桂花树，此时正是枝繁叶茂，含苞欲放。 当年在冷宫里躲藏时，庭院中也有这么一棵桂花树。 幼小的朱秀荣常在树下问母后：“妈妈，我什么时候才从这里出去？” 每当此时，孝康敬皇后就会紧紧抱住女儿，轻声对她说：“会有时候的，会有的。” “可是母后，你不是说宫城就是我家么？为什么我不能在家里到处走？” “秀荣，对不起，对不起……” 幼小的朱秀荣不知道为什么母后要一边道歉一边啜泣。她只想明白一件事情：这个皇宫，并不是她的家。 此刻，身在全侠派庭院中的未央君，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其中，全身缩成一团。 小时候，偌大皇城不是她的家。 现在，偌大的天下，也没有她的家。 而行将就木的她，已经没有机会去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了。 夜风徐徐吹过，掩住了若有若无的呜咽。 那哭声，仿佛是一个小女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 第二天上午，王大王是扶着腰来到正厅的。具体原因请自行联想。 不过自己也没有输！琴琴现在还没下床呢。 话说无经验的男女碰到一起时，最大的麻烦是什么？是找不到入口。 因此，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本着科学研究的严谨态度，进行了反复的实验尝试，终于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当然，之后他们“磨合”得十分顺利。 想到这里，王大王脸上不禁露出得意志满的笑容，并对曾经床下珍藏的施法材料嗤之以鼻。 小皇书里面描写得再美妙，也不如真实体验的3D动感特效。哦不对，是36D。 哇哦，这就是成年人的余裕么？ “我该说王掌门是春风得意呢，还是该说你表情猥琐呢？咳。” 未央君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她已经在正厅恭候多时了，就等着这个“草堂春睡足”的王大王现身。 “姐姐，您昨晚的偷袭我还没跟您算账呢。”王大王扶着腰坐下，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要不是老子会忽悠妹子，像你昨天那么一搞，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好吧！ “唉，算了算了不提也罢，”未央君拜拜手，站起身来向王大王走来，“我这次拜访你，是要告诉你，我皇兄……” 话还没说完，未央君突然身子一软，扑在了王大王身上。 王大王早有准备、反应迅捷，一个后空翻跳到凳子后面，让未央君扑空在了凳子上，然后怒道：“又来这一套是吧？有完没完？” 未央君却躺在椅子上，半响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 王大王探头看过去，却见未央君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嘴唇发灰。 口角有殷红鲜血流出。
三百六十八章 积极治疗
两日后，步履蹒跚的伯安先生终于来到了全侠派。赶到以后，他便马不停蹄地给昏迷不醒的未央君进行诊断。 …… 西苑厢房专门辟出了一间屋子，给未央君当作病房。 房中，伯安先生伸出拐杖的尖端，轻点未央君的额头，闭着眼睛沉吟了好一阵，最后睁眼、摇头、叹息三连。 王大王眉头一皱：“别告诉我你要说‘很遗憾地通知病人的家属，我们已经尽力了’。” 伯安先生白了王大王一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贫嘴。” “富贵未必再天，但是生死真的有命啊。”王大王耸耸肩，“未央君为什么突然垮了？” “是毒发。”伯安先生轻抚胡须： “公主心脉之中本就有两种奇毒相互制衡，勉勉强强能够苟活。但我今日诊断，她身上又多了一味毒剂，不知从何而来，和之前两道毒物混在了一起。” “这么一番下来，公主已经是血脉残破，活不了几个月了。况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昏迷之前还受了严重的精神刺激，心境不守，才会进一步加重毒发。” 昏迷前受到严重的精神刺激？王大王听到之后回想了一下。 她不会看到我和琴琴撒狗粮，然后把自己给酸死了吧？ 真的是柠檬精附体呢，公主大人是有多想谈恋爱。 钛合金直男王大王，此刻仍旧不明白未央君对他的特殊情节。 “不过……”伯安先生沉吟道。 “不过？很好，那未央君有救了。”王大王立刻化身懂王。 “你怎么知道？”伯安先生一愣。 “一般武侠小说里面，身患绝症的人只要没死，都会触发支线任务，然后被奇遇救回来，这是套路了。” 王大王风轻云淡： “说罢，到底是什么难以达成的条件？我猜几个……仙山灵药？方外神医？盖世神功？” 伯安先生赶紧接话：“对，就是盖世神功。” 还真是不出所料的庸俗剧情呢。 “说罢，哪一门盖世神功，居然连未央君都搞不到？” “就是那个，非常有名的易筋经。” “哦，易筋经啊，大路货。” 伯安先生：“？？？” 易筋经，少林至高内功绝学，和武当太极神功并称天下至高武学经典。全天下读过易筋经的人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你跟我说那是大路货？ 王大王仿佛看出了伯安先生的疑问，便说道：“不瞒你说，少林方丈无信跟我老铁了。我们一起谈过佛、辩过经、组过乐队。区区易筋经，根本不在话下。伯安先生不妨随我来。”” 伯安先生跟着王大王，向着办公区走去，路上同时讲解易筋经救治未央君的原理： “是这样，未央君所中奇毒残留于心脉之中，针灸药石不能去之。” “但若是有易筋经的帮助，将她的毒素都封印在奇经八脉的某一脉之中，然后废掉她这一脉，助她将毒血排出体外，则此毒可治。” 王大王一边走一边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会易筋经的人帮忙，未央君就有救？” “正是。” “这听起来很简单啊？皇帝难道还找不来几个会易筋经的老和尚？之前为什么没积极治疗？” “说来话长。少林寺已经有六十年没有出过能习得易筋经的高僧了。” “？？？”王大王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突然停下，跟在后面的伯安先生跟他撞在一起。 “六十年没有出现学会易筋经的人？不可能！” 王大王惊呼：“无信和尚是我见过的最传奇的武学天才。当年我给他灌输了一点变革理论，丫就当场悟道，神功大成，就差坐化飞升了。连他都学不会？” “拒厂卫探查，的确不会。”伯安先生接着说，“少林功夫讲求循序渐进。只有根底扎实、佛心牢固的高僧才能学会易筋经的真髓。少林建派历史上，就没有六十岁以下的僧人学会易筋经的记录。” “那我可要问问了。”王大王说着，走到办公桌前，摸起上面一个圆滚滚的筒子，然后在连接着的一块板子上按了几下按钮，筒子中就发出了“嘟嘟”的响声。 响了没几下，筒子里面传来了失真的人声： “你好，这里是少林弟子恒净为您服务，请问您哪位？” 伯安先生惊得张着嘴唔噜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这玩意儿不是‘电话’么？你把它再现出来了？” “是啊，功能差很多，但是能用。”王大王回答。 由于基础科学严重瘸腿，全侠派科研工程部门的科技树一路乱点，赶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把一些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电气发明先给鼓捣了出来。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电报、广播、有线电话。 为了提升和江湖各大同盟门派之间的交流效率，王大王把电话装到了江湖上的几个主要门派那里。只要有需要，拿起电话就能和对方掌门即时在线沟通，十分方便。 “喂？恒净啊，是我，全侠派的王大王。” 王大王十分稔熟地寒暄道： “帮我叫一下你们方丈，无信师傅，我找他有事情。” 话筒对面传来一振叮叮当当地响声，能听到恒净咚咚咚地跑出去，又咚咚咚地跑回来捡起电话。 “对不起，王掌门。”对面的恒清显然是在慌忙中忘了用轻功，说话都带着的喘息，“无信方丈闭关了，拒不见客。” “啥？闭关？” 王大王难以理解：“他闭关就不能接电话么？” 恒净又咚咚咚地跑出去，然后咚咚咚地跑回来，捡起电话： “不能，无信师傅说了，他闭关期间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电话，一切外事由相体大师代为处理。” “行吧，”王大王感觉越发不对，“那麻烦你让相体师傅接电话。” 又是一阵咚咚咚。 “王掌门，相体师傅说了，门派之间的大事必须面谈，不能通过这个奇淫技巧的小玩意儿说。” “……”王大王吃了闭门羹，憋着气回道，“那麻烦你通知相体师傅一声，我不日将要前往拜访。” 说完，他啪得一声扣上了电话。 一阵沉默。 之后，伯安先生扶须沉吟：“少林方丈突然闭关，相体总览大权……” “不对劲。”王大王给了伯安先生一个眼神。 “不对劲。”伯安先生点点头。
三百六十九章 相体
安排好诸多事宜之后，王大王带着伯安先生一同，踏上了前往少林寺的旅程。 这条路不短，但是在功夫宝马的加持之下，从山东济宁一路赶到河南嵩山，并不用花太长时间。 王大王沿路留心了一下各处农田种植的情况，内心十分欣慰： 在他多方面带动补贴之下，中原地区大部分的农田没有被荒置，粮食长势良好。 按照目前的情况，秋粮下来之前可能会有小规模的饥荒发生，但是大规模的饥荒基本可以避免。 下一个青黄不接的时间在来年夏粮收获之前。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土豆和玉米应该能够普及推广了。 在他的积极性行动下，可能出现的易子而食的悲剧，可以避免了。 当然，这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王大王疯狂打击匪类，手段过于激进，处罚过于残忍，遭到许多人抹黑； 他搞的正审在民间有扩大化趋势，颠覆了许多村庄原本“邻里和睦”的假象； 他营销敛财，搞乱市场，为江湖正义之人不齿； 他饭圈吸粉，乌烟瘴气，被道德君子之士诟病。 所有代价，都在透支他的名声。 防病于未发的医生，常常被人当作骗子；防灾祸于未然的人，也不见得会得到百姓的感谢。 正如人类不感谢罗辑。 但是无所谓，只要大家能健健康康活着骂人，王大王就已经很欣慰了。 不过，在王大王策马进入河南地界之后，他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 这里的田地稀稀疏疏，农民三三两两耕作其中，面黄肌瘦。 这个地方的土地仿佛被吸过血一样。王大王的努力，并没有惠及这个地方。 …… 进入少林寺，经过通报，王大王和伯安先生落座偏殿，等着相体和尚接见。 王大王能明显感觉到，整个少林寺氛围不太一样。除了山门前各种讲佛超度生意还在红红火火地进行，一到了内院，所有和尚似乎都行色匆匆、低头不语。 王大王也算是少林寺常客了，在这里颇认得几个和尚。但是今次前来，居然没见到一个熟识的僧人，仿佛是各处僧执全都换人了。 两人在偏殿等，等啊等，等啊等。结果茶水凉了，换了三次，相体还没来。 王大王对伯安先生使了个眼色，伯安先生心领神会。 他们两个站起来就往方丈禅室走，路上的小和尚赶忙过来阻拦，却被轻轻松松放倒在地。 来到方丈禅室前，王大王飞起一脚踹开了屋门，大喊道：“无信兄弟，我找你谈玄来了！” 结果，居然是相体身披袈裟，端坐在方丈禅室内。 他口中原本念念有词，却被王大王打断，于是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古井无波：“王掌门，你这样擅闯方丈禅室，实在有辱斯文。” “相体大师，你不是方丈却坐在方丈禅室里面，似乎更不合规矩？”王大王反呛道，“无信呢？我们江湖兄弟一场，以前来找他都是直接踹门，没什么斯文不斯文。” “王掌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相体闭上眼睛，继续拨动佛珠，“无信大师闭关修炼，一切寺内大小事务由贫僧代劳，贫僧自然要枯坐在这禅室之中。” “那我就直接问你吧。” 王大王走上去，蹲在相体面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相体： “我要易筋经，或者懂易筋经的人，麻烦大师借我用用。” 面对毫无礼貌可言的王大王，相体就扔出两个字：“不行。” “好。”意料之中的回答，王大王站起身，“那我就住你们这里了，你们不借，我就不走。” 相体睁开眼，四大皆空的心境之中终于泛起一丝无名火：“王掌门，你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角色，不要这么不体面。” 此时，寺内持棍僧众正好赶到禅室门口。他们听闻相体和尚被王大王刁难，都举起戒棍，嚷嚷着要把王大王和伯安先生二人叉出去。 伯安先生左手轻轻扶须，右手枯木拐杖猛点一下地面，一股浩瀚内力播散开来。那些内功低微的小和尚们立刻被慑得手软脚软，站也站不稳，戒棍也拿不住，纷纷瘫在地面。 “就这点本事，也想把我们叉出去？”伯安先生笑道，“怎么都是些三脚猫？你们少林那些得道高僧呢？那些神功盖世的大师呢？都去哪里了？” “出家人以和为贵，不愿多生杀伐。”相体突然开口，“两位施主如果不愿意自行返回，那就劳烦移步厢房先去住下。” 已经被伯安先生神功放倒在地上的小和尚，此时嘴上却依旧不服软：“师傅！你怎么能让这两个东西在我们宝刹……” “闭嘴！”相体喝到，狮子吼的功夫威武雄浑，禅室亦为之动摇。 然后，他抬头对王大王和颜悦色道，“如果王施主不愿意回去，那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就当是在寺内养心。等施主什么时候想开了，放下了，再离开不迟。” 说罢，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万望好自为之。” “行吧，年轻人耗子尾汁是吧。”王大王挺直身板，拍了拍身上衣服褶皱，“那就劳烦小师傅们为我带路，让我先去住下再说吧。” 说罢，他和伯安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闲庭信步地离去。 那些小和尚虽然憋了一肚子气，但是师傅发话了，也只能悻悻离开。 禅室的门关上了。 禅室佛像后面，突然响起了洪钟一样的声音： “相体，你觉得他们到底是为什而来？易筋经？亦或是……无信？” “不知道。”相体回答。 声音继续说：“如果我们的计划暴露了，那就只好把这两人……” “恒智！”相体突然喝到，竟然不再以师尊的名号称呼对方： “你没看出来王大王带着的那个枯瘦半老男子，是个什么来头么？那是个内功心法宗师！” “这种宗师级的人物，量你我两人的武功，是拿他不下的！” “能对付得了他的少林僧人，现在都关着呢。事到如今，难道我们再把他们放出来？” 恒智巨僧从佛像后走出：“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相体嘴角上挑，面目逐渐狰狞： “只要我练成了‘波旬神通’，成为了少林名副其实的第一武僧，那就再也没有人能违抗我们的命令了！” “好，好，好！”恒智抚掌大笑，“好相体，好和尚，真不枉我当年从一群孤儿中挑出了你。 你知道我当年看中的是你的什么吗？就是你那双眼，那个劲头！ 那如狼似虎的样子，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无信小儿，身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把少林交给你，不用多少年，这武林都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是我的囊中之物。” 相体语气平和地纠正。 恒智一愣，随即朗声大笑，笑声经久不息……
三百七十章 莽
夜晚降临，伯安先生从厢房外归来。 王大王赶忙上去询问：“怎么样？探查到什么？” “遇到两个意志不坚定的小和尚，全都用随心诀套出来了。”伯安先生坐下喝茶，喘了口气，“果然如你所料，无信，已经支持无信的少林高僧，最近全都神秘失踪了。对外说是闭关修炼，其实鬼知道。” “看来，少林寺八成是变天了。” 王大王看着窗外月光，做出合理推断，“相体本来是少林清修派僧人，他很可能发动政……呃，僧变，把无信为首的入世派僧人全都抓起来关了紧闭，并借机执掌了少林寺。” “有可能么？那可是整整三代的高僧，各个神功盖世！”伯安先生不以为然，“我看那相体功夫也就堪堪可用的水平，怎么能拿得住那么多大师？”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王大王摇摇头，“不讲武德的人可不会寻求正面对抗。他们会骗、会偷袭那些六七十岁的高僧。对方若是毫无防备，一个大意没有闪开，那就中招了。” “……你很懂啊。”伯安先生斜眼。 “当然，我就很不讲武德啊。”王大王斜眼。 “可惜相体防备甚严，不然我去抓几个他的贴身弟子，用随心诀就能问出无信和尚被藏匿的地方……” 说道这里，伯安先生突然面色惊骇，“那相体不会痛下杀手，已经把无信和其他大师一并处死了吧？” “应该不会。”王大王摇摇头，“我看那相体道行浅薄、武功低微、不能服众，是故所用之人皆是他的徒子徒孙，发号施令也是假借无信的威名。贸然杀了无信，对他有害无利。”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藏人地点呢？”伯安先生扶须，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眼睛一亮，和王大王对视，异口同声说出一个地方：“伙房！” 没错。 如果无信和一众高僧没死，那么他们就肯定需要日常吃喝拉撒。 就算相体再怎么不敬，不管囚徒的身体健康，也必须要日常供应斋饭给对方。这么多斋饭，送去一个原本没人的地方，不要太显眼。 所以，只要沿着每日少林寺伙房送餐的路线查，很快就能查出关押无信的所在。 …… 早膳时间，小和尚常义背上了一食盒的斋菜，向着寺院后面出发了。 这是他每天必行的人物。这些斋饭是要送给闭关修炼的师尊们，所以他走路都走得特别小心。 但是有时候，他自己心里也会犯嘀咕：为什么闭关的师尊们，会在寺院后面？ 要知道，这里只有一座藏经阁啊。 来到巍峨庄严的藏经阁前，常以把箱子一般的食盒放在了门口，然后转身离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人把这些饭菜拿进去。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耳边传来一句低语：“切，藏经阁，不出意料。” 常义吓了一跳，紧张地抬头到处张望，没有看到任何人——闹鬼了？ 别想那么多了，赶紧走吧。 常义双手合十，迈着逃也似的步伐跑掉了。 …… 刚才发出声音的人，正是王大王。 啊，藏经阁！少林寺最重要的任务触发地点，绝世武功的指定淘宝区，扫地神僧上班摸鱼之处。 这里不是已经丢了经书，就是在丢经书的路上。 对啊对啊，既然要藏人，怎么能忘了原本就是少林禁地的藏经阁呢？ 此刻，王大王和伯安先生正在趴在屋顶上从长计议。 “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我们溜进来了？会不会有诈？”伯安先生十分谨慎地问道。 “我觉得问题不大，”王大王信心满满，“相体把少林高僧抓去一大半。现在少林缺少人手，内部空虚，藏经阁出现安全漏洞也完全不奇怪。所以……” “所以？” “所以我决定这次不再谨慎，直接冲进去莽一把。” 说罢，王大王跳下房顶，落在了藏经阁门口。 门正好打开，一个小和尚鬼鬼祟祟地探头出来看，似乎是要把门口的斋饭拿进去，却猛然看到王大王的一脸坏笑，愣在了那里。 “嗨，高僧，”王大王拔出手枪对准小和尚脑门，“你买保险了么？” “我没……” “砰！” “那我建议你买一份人身安全险，我们全侠派就有，可以给你打九折。”王大王吹散了枪口的白烟。 脑门正中一枪的小和尚，直挺挺地向后倒在地上。 “不要过杀。”伯安先生落地，皱眉提醒道。 “放心，这把是内力枪，我提前把威力调低很多。能打晕，打不死。”王大王摸了摸小和尚的脖子，脉搏正常，狗命尚在，“就这样冲进去吧！” 还没等伯安先生阻拦，王大王抄起双枪踩着滑步冲了进去，一边放声大笑：“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伯安先生叹了口气，随即跟上。 王大王这么张狂也不是没有原因。如果少林寺入世派的高僧真的都被软禁了起来，那这藏经阁还真的如同无人之地，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莽上一波，本身也是一种验证。 小和尚们发现有入侵者，赶紧跑来阻挡，却被王大王一梭子放倒。 “常常我这招‘华丽左轮’！” “‘漫游之枪’，你打不着我，略略略~！” “还有这招：‘狂热弹幕’！” “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伯安先生跟在王大王背后，看着他一边用各种垃圾话羞辱对手，一边双枪开无双，心里不由感叹：得亏这小子没有武艺，战斗力只能假以外物。 要是让他学会了绝世武功，他敢骑在整个武林头上秀操作。 有几个精明一点的小和尚发现他们不是王大王的对手，赶紧想要溜出去报警。王大王点射其中一个的右腿，把他当场放倒，然后走上去用手枪顶住对方的太阳穴，厉声喝道： “说，你们把无信和尚藏在哪里了？” 那个小和尚被这么突然一问，一下戳中心事，眼神忍不住飘向了藏经阁西南角的一个书架。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心。”王大王摇了摇头，对着和尚的光头就是一枪，直接打晕，然后站起身来，给伯安先生使了个眼色。 伯安先生心知肚明，缓缓走到西南角书架旁，来回推拉了一下。 书架轰然打开，露出一个通向下层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