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六章 迷障
“天机演算”正式开始!
常明登内功运转,内力如同汹涌不绝的海潮一般,沿着天蚕丝向着他周遭的竹签冲刷过去。
一股宏大内力从王大王头顶百会穴流入他颅内,反复冲刷他的心神。
王大王被“随心诀”的力量影响,眼前浮现幻境。
他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缓缓飘进了竹签组成的星图之中。
脚下的大地突然消失了,两百五十六枚竹签亮了起来,化作满天繁星,组成了一片圆形的苍穹,被王大王踩在脚下。
满天繁星围着石棺所在的北极星位置开始旋转,仿佛时间开始加速流动。
王大王抬头,看到头顶上山洞顶变成了一片倒立的方形大地,大致能辨认出就是带明江山。
无数细小如像素的点在这片土地上移动、碰撞、扩散、消失。王大王明白过来,这些像素点代表的就是人,而像素点的变化代表着文明的兴衰。
现在,整个世界就在他眼前倒悬。他脚踩天穹,头顶大地,抬眼看云生云落、潮涨潮去。沧海桑田尽收眼底,心中不悲不喜。
一句话在他心中涌出: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这就是天机阵么?太神奇了。
这个阵法本质可以看做是一台超级计算机。
其中,常明登所在的北极星代表着中央处理器,漫天星辰就是他的运算和传输一体单元,伯安先生的随心诀就是输入输出信道。
而这台超级计算机接下来要运行的,就是储存在王大王这个外置存储器中的软件——历史规律。
这是一台标准的冯诺依曼机。
王大王的精神即将被这台宏伟机械吸入,成为它的一部分。
昊天之下,一切都按照设置好的固定法则运行,从太初开元向着终末运行,一眼可以看到尽头。
这个世界,多么完美,多么精巧,多么玄妙,多么……
……多么不对劲!
就在这时,王大王脑中突然一震,浑身冷汗冒出,将之前残留的迷香怠惰全部排出。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人,怎么能甘于成为机器?
世界是唯物主义的,但不是机械唯物主义的!
它不是一台精密运算的仪器,因为其中还包含了一条无尽的变量——
——主观能动性,人的精神!
王大王内心奋力挣扎,终于依靠哲学思辨摆脱了那种如入无我之境的非人感受,夺回了自己思维的主导权。
太好了,没被常明登的精神控制住,而且对方似乎也没发现自己“能动”了。
这就意味着,王大王已经成为了这台“计算机”中的木马病毒,可以伺机制造破坏!
就在此时,北极星的位置紫光大作,天穹之外有常明登话语传来,犹如黄钟大吕轰隆作响:
“让老夫看看,这天下,应当如何演化?”
紫薇星光之中伸出一只巨手,轻轻拨动着王大王头顶的大地。
“先瞧瞧这个。这王大王脑中对于未来,藏着什么秘密。”
巨手向着王大王伸过来,轻轻从他脑中拽出一缕青烟,塞入了头顶的大地中。
大地上的像素点开始快速变化,然后重新聚拢,形成了大明版图——而不是带明。
随着巨手操作,这片大地如同卫星地图一般放大缩小,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地面上某个县市。
一切都动了起来,仿佛这些幻象真的是活的。
像素点也变成了活人。农民、工匠、贩夫、走卒、官宦、小姐,一切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活灵活现,就如同一条百万平方公里的清明上河图浮现在眼前。
常明登欣喜的声音传来:
“这王大王的颅内,果然藏着未来的天机!”
“让我校准一下时间,正德年间……”
大地上万物如影片快进般变化,最后停在了某个时间。
“这是……正德于十五年,朱厚照在泛舟时不慎落入水中溺水,染病而死?这怎么可能?只要请来武当神医,别说把他治好,起码续个十年命不是问题。”
常明登敏锐地发现了王大王脑中的前世历史和武侠世界的微妙不同,但是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正德死后是嘉靖……疏于政务、独断专行?”
“万历……二十年不上朝?任由重臣把持朝政?”
“天启……喜欢做木工?重用宦官?放任党争?”
“这都是些什么鬼皇帝?百年之间就把江山给玩没了?偌大王朝被农民流寇干掉了?”
“最后还被苦寒之地的女真人摘了桃子?入主了中原?”
“还留下个南明小国,还没四十年,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泱泱大国,就没有个能力挽狂澜的人么?”
王大王从常明登的语言中听到了浓浓的不屑。没办法,明史后半段的确看着比较气人一点。
不过没关系,后面还有清史呢。看到最后直接气吐血好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常明登顺着清史看到最后,愤恨地吼了出来:
“丧权辱国,丧权辱国!难怪这王大王小子总是一门心思要搞什么工业化。原来四百年后有这等浩劫在等着我们,祸根都在今日埋下!”
王大王静静思索:也许能用这段历史让常明登的理念动摇,不再和全侠派做对?
不,不可能。
唯心主义者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任何事实,只要与他们理念不符合,他们都会认为是事实错了,而不是他们的理念错了。
果然,常明登将历史读取到武昌起义之前,突然就停了下来,喃喃自语:
“不对、不对、不对,差点着了道!”
巨手将历史前后拨弄,反复观察细节。
“这段历史中缺少了关键的东西——没有武林!”
“虽然这里也存在一些门派,却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寺庙道馆,没有一个人真的拥有内外家功夫!”
“号称武艺高超的人,也不过就是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好一点罢了。他们连力能举鼎、御风而行都做不到……”
“王大王脑中这段历史推演景象,根本就是专门设置在这里的障眼法,为的是防止真正的天道至理被偷取!”
“马仙师,你好手段啊!果然这天道,不可轻传!”
常明登思想迪化,把王大王的前世历史当作了迷障,自己构思出一个深藏不露的马仙师形象。
不过,常明登并没有放弃这次演算:
“果然,垂手可得的果子一定是酸的。真正甘甜的果子,必须爬到高高的树顶上才能摘到。”
“让我舍弃这些虚假的天机……”
巨手一挥,头顶大地上的历史时代回归到了当下,正德十三年。
“让我从王大王脑中提出那些历史规律,直接在这个沙盘上进行推演!”
三百二十七章 知识就是力量
常明登话音落下,王大王脚下的满天星辰大阵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旋转!
王大王只觉得自己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脑髓要被人抽走一般。他以前最为深恶痛绝的、被迫背诵的那些政治课本上枯燥的条目,在他脑中如走马灯一般飞驰而过、历历在目。
存储器不好当啊!
就在此时,常明登痛苦的声音也从紫微星的位置传了过来:“啊啊啊!老夫的颅骨快要炸开了!”
接下来是黑衣女琮玟的声音:“常先生请慢些演算!这天机大阵消耗太大,强行演算会让你走火入魔!轻则中风难医,重则性命不保!”
王大王在心里翻译了一下:强行驱动天机阵会导致使用者用脑过度,血压升高,脑血管破裂,导致严重的脑溢血。
相当于cpu超频烧掉了。
他灵机一动:有办法了!
常明登吼道:
“不,我不能停下!”
“琮玟,你给我听着,接下来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天机的一部分,你必须牢牢记住!就算我死了,你也要把这些学识传下去!”
王大王暗下决心:既然你这么敬业,那我就成全你罢!
你不是要演算天机么?那我就给你的天机多加点料,让你算得更辛苦一点!
他静下心来,开始回味这些年手持键盘行侠仗义的经历,整理脑中所有社会、历史、科学知识,一股脑回想起来,向着常明登灌了过去!
不多时,就听到常明登惊愕的声音传来:
“这是什么?这……剩余价值理论?”
“阶级?剥削?封建?”
“帝国主义?资本主义的最高形式是帝国主义?”
“啊,这就是帝国主义么,太强大了!工厂林立、滚滚浓烟、坚船利炮、攻无不克!”
“大地、海洋、天空,一切都在帝国的掌控之中……”
“等等,为什么如此强大的帝国们,居然开始发动战争自相征讨?还不止一次?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他们的贪婪没有尽头么?”
“这红旗,又为何能在一瞬间燃遍整片大地?”
“难道这红旗才是最后的天机?对不对?”
哼。王大王嘴一歪,心中暗想,早着呢。
“不,不对,这旗子倒下了,这不是最后的天机!”
“帝国仍旧强大,还树立起了新的灯塔,吸引亿万人瞩目向往……”
“历史的终结?原来这才是天机最后的全貌么?历史的终结,这名字取得真是令人玩味……”
“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大洋战略下的国际秩序,一切犹如完美的梦幻世界,只有少数地方需要修修补补……”
“不对,需要修修补补的不是少数地方!大地上不被灯塔之光笼罩的地区才是大多数!那里贫苦、瘟疫、死亡仍旧肆虐!”
“灯塔之后,有一股黑暗在悄悄滋长!”
常明登突然惊呼:
“东方!东方升起了太阳!”
“太阳升起来了,灯塔的光就变得暗淡了……这是历史终结的终结!天理没有止步!”
“天机的全貌,啊啊啊啊啊啊……痛死我了,我的头……”
“这天机,为何一眼望不到尽头!”
常明登的声音越来越痛苦。浩大的历史信息冲刷着他的大脑,每一条脑血管都被血流撑到最大,勉强维持天机演算的消耗。
他分出了三成内力护住自己脑内血脉,咬紧牙关,拼命继续演算下去!
“别再继续算了,常先生!”琮玟急切呼唤,“这样你真的会死!”
“别管我!天机如此浩大,它在呼唤我!我真是兴奋到不行!”
王大王也咬紧牙关,加大脑内知识输出:如果这还搞不死你,那我就再让你看看更宏大的景象!
天文学知识导入!
随着王大王心念,整个天机阵幻境开始变化:
原本头顶宽广的方形大地滚成一团,变成了一个球。而圆形的天穹弯过来,将大地之球包裹在其中,满天星斗各自远近拉开。
这才是真正的宇宙图景!
“这,这是什么!宇宙?宇宙是什么?”
常明登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嘶吼:
“天圆地方是错的?地才是圆的,是悬浮在无尽宽广黑暗宇宙中的一颗渺小星辰?名为地球?”
“为什么我们不会掉下去?因为万有引力?那是什么?”
“地球在绕着太阳转?”
幻境视角拉远,满天星斗飞过,太阳系尽收眼底。
“太阳,太阳是这般巨大的一个火球?”
“天空中的星星,每一个都是远比太阳巨大的火球?只是因为太远了,才显得如此渺小?”
“银河,银河原来是个群星组成的漩涡?只是因为我们身在其中,所以看起来才像一条长带?”
“黑洞?什么是黑洞?天顶巨星的残骸?吞噬一切的深渊,连光都不放过?”
“这,这才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真义!在这浩瀚宇宙之中,我们算什么?什么皇帝,什么名臣,什么天理会,什么万古流芳,都算个屁?”
“等等,还有更多秘辛?”
“相对论?”
“量子力学?”
“已知与未知的叠加?”
“啊啊啊啊啊啊啊!坚持住,不要停下来啊!我还要窥伺更多的天机,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懂了,王大王!你醒着,你一直醒着!你故意让我看这些的!”
“哈哈哈哈哈!”幻境中的王大王终于开腔了,“沉迷天机的你,终于明白过来了么?”
“我不会上你的当!我马上就把天机阵停住!”
巨手调转方向,向着王大王劈来!
“晚了!”王大王大喝一声:
“还有更多天机就在你面前,你不想了解了么?”
“‘我’是谁?‘我’和宇宙有何联系?宇宙的终极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世界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世界?”
“我和宇宙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过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又在何处停止?我在这一刻提出的问题还是你刚才听到的问题吗?!”
常明登痛苦的哀嚎着:
“我,我杀了你!”
王大王报以怒吼:
“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我……是我杀了……?!唔啊啊啊啊!”
随着常明登一声长啸,巨手僵在原地,天机阵的演算停住了。
所有幻象,天幕和群星都在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王大王逐渐回归现实,眼前只有吐血不已的常明登,和慌乱不已的琮玟。
王大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对此点评道:
“知识,就是力量。”
三百二十八章 身份败露的巨大风险
琮玟看着怀中不断吐血的常明登,再看看活蹦乱跳的王大王,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你!是你算计了常先生!”
王大王一摊手:“将计就计罢了。”
“我要杀了你!”
琮玟将常明登放回石棺中,一声低吼,向着王大王冲了过去。
王大王却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我要是你,就不会喊打喊杀。”
“你什么意思?”琮玟突然停下,生怕王大王这妖孽又耍什么诈。
“你听听,谁来了?”王大王手放在耳朵边上,作势提醒道。
琮玟警觉地侧耳向着山洞外听去,只闻一声又一声的“王大王你在哪里”,从树林深处传来。
“听见了吧?有人来找我了。”王大王循序善诱,“你一时半会也杀不死我。倒是来找我的人,那可是未央君,懂?”
“等她来了,你猜有没有你的好果汁呲?”
“你!”琮玟大怒,黑兜帽下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琮玟,走!把我的推演,咳咳,带出去!”常明登此时突然发话。
琮玟犹豫了。她回头望了一眼常明登,又愤恨地看着王大王。
“走!我不行了,你快走!”常明登吼道,然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琮玟内心挣扎,将嘴唇咬破,最终还是转身奔向山洞口,纵身离去。
看着琮玟离去,王大王松了一口气。
这黑衣娘们的武艺看上去与之前遇到的石正清不相上下。如果她拼死也要为常明登报仇,王大王还真是生死难料。
王大王走到常明登身边,将老者扶起,靠在石棺壁上,避免老者被自己吐出的鲜血呛死。
常明登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下王大王,眼神中再没有从前的神采。
王大王以大夏蝉息法探查常明登奇经八脉,发现他血脉倒涌、急火攻心,气数已尽了。
简而言之就是心脏病和脑溢血同时发作,三甲医院都救不回来了。
突然,常明登睁开了眼睛,瞳孔有了焦距,脸上也有了表情,神智似乎回到了他身上。
“回光返照。”王大王心中默念了这几个字。
常明登四下看了几眼,然后抬头瞧了瞧蹲坐在他身边的王大王,忍不住笑了:
“我中计了。”
王大王点点头。
“我快不行了。”
王大王也点点头。
常明登闭上眼养神:“但我值了,我窥到天机一角……”
王大王如实回答:“那只是浩淼宇宙自然科学中的一粒沙。”
“够了,够了。”常明登喃喃地说,“原来格物致知这条路……是错的。正确的方法是……科学实验研究……”
王大王沉默了,没说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常明登追求一生的所谓天理,到头来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连治学方向都是错的。这对于他来说,是何等悲剧?
但是在他临死前,却又能一窥科学殿堂的大门,知晓理解世界的真正姿势。这比起他之前那些上下求索而不得的学者们,又是何其幸运?
常明登是一个求知欲如此强烈的人,甚至将其置于自己生命安全之上。如果不是他对所谓“天理”的疯狂偏执,王大王也不可能将他屈死在这山洞中。
天机演算过程中,他有无数机会停止演算救下自己。但是他宁死也要多了解一些真理,咬牙跳入了王大王给他编织的陷阱,虽百死犹未悔。
如果常明登生在一个科学昌明、人人平等的世界,那他也许能成为最高研究机构的一名优秀研究院、科学家,为家国、为人类做出许多卓越的贡献吧。
但在这愚昧、封闭、内卷的带明,他的一切求知都变成了对其他人的残忍伤害。
常明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望向王大王,脸上浮现出他在全侠派教书时时常挂在脸上的慈祥笑容。不过这一次,他的笑容可能是真心的。
“王大王……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王大王皱了下眉,原来对方通过读取他的记忆,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我也算你半个……师父……记住、咳咳……”常明登调起最后一丝内力护命,留下了遗言,“更大的灾难,马上降临……你的学识,只会束缚你!”
什么意思?更大的灾难?王大王听得云里雾里的。
他想要多问一句,却发现常明登瞳孔涣散、停止呼吸。
常明登已经死了。
……
山洞外,未央君和苏琴沿着迷香的味道追踪到了一处岩壁前。
“找不到了!”未央君眉头一皱。
香味在这里断掉。他们跑去哪里了?难道土遁去了地底下?
就在此时,山脚下石壁阴影中,一名黑衣女子如丧家犬般窜出。
苏琴眼尖,大喊一声:“那边有人!”
细细看去,石壁中隐藏着一处山洞。难怪气味到这里就没了,原来他们真的藏到土石中去了!
未央君和苏琴赶忙向着岩洞赶了过去,也顾不得去追那个逃走的黑衣女人。
未央君遥望了黑衣女人一眼,而那黑衣女也回头望了未央君一眼。
她们两人都看到了一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孔。
……
苏琴赶到山洞内,第一眼看到了死在那里的常明登,第二眼看到了正在呼唤伯安先生的王大王。
她也顾不得女儿家矜持了,拼命冲上去检查王大王:
“怎么样?你受伤没有?”
王大王看到苏琴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我毫发未伤,还诛杀了天理会的会首。怎么样?哥哥牛不牛?”
苏琴没夸奖王大王,而是把他狠狠抱住,泪水哗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大王,大王你没事吧,都怪我……我应该跟紧你……”
她很自责。每次她一吃醋,就让王大王陷入生死攸关的险境。她真的十分后悔,觉得自己错了。
“大王……唔,我以后再也不闹了,我不怪你花心了……”
王大王被苏琴突如其来的熊抱勒得喘不过气,听了她的话更是满脑袋黑人问号:诶?花心?老子什么时候花过心?我错过了什么剧情?
未央君看看被苏琴紧紧抱着的王大王,听着王大王轻声安慰苏琴,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她转过头,来到伯安先生背后盘腿坐下,为伯安先生运功驱毒。
好一会儿,伯安先生头上冒出层层青烟飘散,而后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睛之后,第一时间望向王大王,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口中喃喃道:“我都看到了,真没想到,你居然是……!?”
糟了!王大王突然明白过来。
刚才天机演算中,王大王的记忆是以伯安先生为中转站的。这就意味着,伯安先生也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了!
三百二十九章 朝闻道
伯安先生嘴唇喃喃蠕动,最后硬是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换成一句:“你就是小皇帝的新男宠王大王。”
“你妹的新男宠啊!”王大王忍不住骂了出来,“老子纯爷们儿,笔直笔直的!”
此时,他看到伯安先生向他使了个眼色。
王大王一下子就明白了:伯安先生要帮他掩盖穿越者的秘密。
“小子小妞们起开,老夫要站起来了。”伯安先生挥手示意未央君不要搀扶他,自己摸索起他随身的拐杖,很不利索地爬了起来。
王大王看苏琴不哭了,就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伯安先生说。”
伯安先生也向未央君使了个眼色。
未央君轻抚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拽着恋恋不舍的苏琴离开了山洞。
‘这个地方就是龙场。’
王大王心中传过来一句话,是伯安先生的随心诀通识传声。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悟道的地方。’王大王也试了试,通话没问题,很清晰。
伯安先生道:
‘数月之前,我听闻龙场有天机阵浮现。我知道那是常明登老师的绝学,但是还是忍不住来探查一下。’
‘一看不要紧,着了道了。想来老师也知道,我和他一样是个求知若渴的人,所以才布下这陷阱抓我。’
王大王斜眼:
‘说真的,你到底看了我多少记忆?’
‘全部,包括你做了两辈子童男这件事情……’
‘打住打住……我没说这个记忆。我问的是社会历史方面的。’
‘也是全部。你生活的时代真是个光明、富裕、向上的好时代。虽然也有诸多缺点,却扔在努力向前,令人神往。连我的心学理论,在那个时代也已经不是纸上谈兵了,而且切切实实的价值追求。’
‘好时代吧?一百多年间的英雄儿女用命换的。’
‘我们这带明,也能变得同那里一样么?’
‘能。’
当“说”起这个“能”字的时候,王大王眼中满是坚定。
伯安先生削瘦的脸上浮现出波澜不惊的笑容。随心诀之下,他胸口似乎有微弱红光摇曳。
他向着王大王伸出右手,做了一个现代人的握手动作。
王大王心领神会,伸手握住了伯安先生:
“现在,我们是同志了。”
这次握手持续了许久。
此刻,王大王心潮澎湃。他没想到此行居然有这么巨大的收获,竟然将伯安先生这样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拉倒了他这一边。
要知道,作为朱厚照的半个帝师,伯安先生可是个听调不听宣的世外高人。
最后,还是伯安先生先开了口:
“我们还是做正事吧,容我先把常明登先生安置好。”
伯安先生把死去的常明登抬起,放入了石棺中,把石棺的盖子盖上,然后颓然坐在了石棺一旁。
随心诀结束,两人重新开始用声音说话。
王大王随口问道:“……常明登真的是你的老师?”
伯安先生叹了口气:
“正是。当年我学问到了瓶颈,于是在贵州云游,四下格物求知,在龙场这个地方遇到了常明登先生。”
“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教书的老先生,不想与他交谈之后居然颇有收获。”
“我提议拜他为师,希望他能为我指点迷津,突破桎梏。他一口答应,按照圣人礼仪收下我十条腊肉干,让我做了他的徒弟。”
“自那之后,我与他日日论道、天天听学,思维愈发旷阔,却始终没有突破,无法成就立论、功德圆满。”
“于是我又求助常先生,他就一口答应下来,保证助我突破。”
“没想到那日我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匣子中,用尽浑身力气也逃不出去。”
“匣子之外是常先生的声音。他告诉我,这石棺材就是我的悟道之处。如果我不能成功突破,他就将我闷死在这石棺材中。”
“他还告诉我,他已经收过七十个徒儿,全都因为不长进,被他杀了。我是第七十一个,希望我能争气。”
“我本以为他是开玩笑。但石棺中气息越来越稀薄,我喘不过气,才知道这老先生委实是个疯子。”
“在将死之时,我恍惚中自问:我这一生寻访求理,可为何从未向自己的心中问过理?”
“于是我登时顿悟,随心诀大成,振退了常先生,成功逃出石棺。”
“常先生却一路追杀而来。他说我的领悟太过离经叛道,乃是损毁程朱圣人庙宇的冤孽,决然不能留我。我伤了一条腿,才从他的追杀中逃出生天。”
说道这里,伯安先生沉默了,心绪十分复杂。
王大王上去把他搀扶起来,轻声安慰:“走吧,你与那老头的恩怨,今日都了解了。”
伯安先生点点头,被王大王架着一瘸一拐向外走去。
走到洞口,他回头望向石棺,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王大王小子,你可知道这石棺名叫什么?”
王大王摇摇头。
伯安先生轻声说:“这龙场石棺,名为‘朝闻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王大王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听闻大道,含笑而亡。这大概是常明登最好的归宿了。”
两人走出洞窟,王大王看到了外面的夕阳。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啊。
天理会中流砥柱——大隐学派的会首死在了这鸟不拉屎的龙场。朝中六部大员已经有四部被朱厚照控制,而学会了随心诀的朱厚照,肯定会利用这门功夫疯狂清除异己。
大隐学派倒台已经定局。随着大隐学派没落,失去其庇护的鬼磨会和神农坛恐怕会割肉让利,以求依附皇权。
至此,天理会也可以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了。
随后,王大王只要建立组织,在帝国统治最薄弱的位置组建军队,以先进生产力对抗落后腐朽的帝制,则未来可期。
王大王眯着眼睛看着夕阳,感受阳光的温暖。
突然,一股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心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担忧:
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是什么来着?
三百三十章 幻境
数日之后,王大王、苏琴和伯安先生回到了全侠派。
伯安先生以养伤为由留在了全侠派,未央君一个人踏上了回京见朱厚照的道路。
王大王回想起她走时意味深长的回眸,还会觉得满身鸡皮疙瘩:不知为何,有种艳鬼的幽怨感。
现在,终于可以从伯安先生那里学习随心诀了。
……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伯安先生耐心讲解。
王大王摇头,表示完全无法理解:“这是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我无法接受。”
伯安先生皱眉:
“那这一句你能理解么:虚灵不昧,众理具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王大王继续摇头:“物质运转的规律是自然存在的,只是人发现和掌握了它们,并归纳成‘理’。心不能改变理,这句话我也接受不了。”
伯安先生把《传习录》扔在一边,笑道:“要不是我曾经与你通识过,知道你所思所想,我会以为你是理学的狂热卫道士。”
王大王一摊手:
“我所理解的理学是客观唯物主义,将改造世界的劳动者放在最高位置。程朱理学则是客观唯心主义,认为存在神圣不二的‘理’控制一切,并可以为精神所感知。”
“硬要说的话,程朱理学和求神拜佛更接近。”
伯安先生挠了挠头:“说真的,我对你那些什么主观客观唯物唯心之类的也搞不特别清楚。好在随心诀的学习重视行知,无需死磕书本。”
说罢,伯安先生举起拐杖,对着王大王胸口位置轻轻一点。
窗外,一片初春的花瓣落下。
与此同时,四下幻象涌来,他们两人转而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
伯安先生换上了一身魏晋文士的飘逸白衣。王大王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换上了一身学子的皂袍,端坐在一块竹席上。
伯安先生道:
“我还是抛掉那些冗长的思辩,直接从随心诀的效果讲起吧。”
“随心诀,顾名思义,随心而起,随意而动。这门内功的经脉运转周天路数我已经尽数教给你了,剩下的就是开心门、通七窍,则此功可成。”
“此功神妙有三,其一,入幻。”
“说白了,就是制造一个幻境。幻境内容可以随你控制,随心改变。”
“功能之二,本心。”
“以此术,你可以使人得以正视本心、拨云见日、心绪明朗。未央君的疯病,时常需要老夫以此术医治。”
“功能之三,通识。”
“这是随心诀最重要的绝技。凭借此术,你可以同他人心神相通,在须臾之间进行一场百年之久的坐而论道。”
“同理,你还能把对方拉入自己制造的幻境之中,让他看到你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王大王摸着下巴:“能不能直接控制对方的精神?像geass那样?”
看到伯安先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大王从脑中抽调了关于《叛逆的鲁鲁修》的记忆简介给了他。
伯安先生费了点时间搞懂了什么是geass、什么是催眠,然后矢口否认:
“不不不,没有这么厉害。通识只是通过两人思维给了一个快速‘交流’的方法,能不能‘说服’对方,要看两人的意志和学问。”
“如果对方意志薄弱,学识寡少,你当然可以迅速‘说服’他,让他听命于你。”
“但如果对方意志坚定,学识渊博,那他完全可以自行挣脱通识,甚至反过来‘说服’你来服从他。”
“话说什么是‘动漫’?你那个世界真奇妙。”
只要意志坚定,就可以自行脱出?
王大王回忆了一下,的确是这样。
他曾经两次从朱厚照施加的幻境中挣脱,没有被对方降伏。同理,他还在常明登制造的天机阵幻境中恢复了自我,找到了反杀的机会。
足可见,朱厚照和常明登在思想觉悟上跟自己没有大的差距,甚至略逊一筹。
寻思来寻思去,王大王突然察觉伯安先生没有继续说话。回头一看,他正盯着一块幻境屏幕,看《叛逆》看得出神。
“咳咳。”王大王提醒了一下伯安先生。
“哦哦?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走神了。”伯安先生回过神,有点尬尴,“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随心诀的通识。”王大王把话题拉回去,“我希望用这个能力,排除掉全侠派中的间谍,要怎么做?”
“这个啊,可以趁对方精神涣散的时候。”伯安先生解释,“比如对方睡着了,你集中精神去查验他‘为什么加入这个门派’的思绪,就能找到想要的。”
“难怪常明登把我们抓来操作天机阵,要先把我们迷晕。”王大王逐渐开始理解一切。
但是,就算知道了道理,只要无法从心底认同王守仁式主观唯心主义,就还是学不会随心诀。
等等,也许方向错了……
为什么不用精神的主观能动性来包含和解释王氏心学呢?
行知合一,本质上就是客观世界规律和主观能动性的结合嘛!
王大王从这个角度重新整理思绪,顿时感到思绪通畅了许多!
红甲模拟出来的奇经八脉经行体表,内力受到想法控制运行——即使这些事情看上去很唯心,但本质上也只是对客观规律的掌控罢了。
一种晴明的念头浸染了王大王的思想。他感觉红甲上心脉位置,有内力潺潺涌出。
说不定这就是随心诀的效果?借助红甲模拟出来的内功效果可能没那么好,先拿眼前的伯安先生试试看吧?
王大王一念既动,幻境中的竹子上面开出一朵花。花瓣落下,掉在伯安先生身上——
——突然间,幻境风云突变!狂风大作,阴云密布,仿佛有灾难即将发生。
地上突然裂开,其中托起一具石棺。
王大王定睛一看,那正是埋葬常明登的石棺,“朝闻道”!
“伯安先生怎么回事?我只是对你用了一下随心诀啊?”王大王赶紧回头猛拍伯安先生的肩膀,却见伯安先生站在原地,满脸惊骇,一动不动。
石棺轰然打开,一只老树一般的干枯手臂从中探出!
已经开始腐烂的常明登,自其中坐了起来。
他那空洞的眼睛望向王大王两人,脸上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
“……王朝倾颓、生灵涂炭!……”
“王大王……你会害死千万人!”
三百三十一章 噩兆
死去的常明登从石棺中站起,周身黑烟四起!
王大王回头看队友伯安先生,僵在原地如同一座石头人,一动不动。
满级boss复活,队友却挂机了,怎么打?在线等,急!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
我堂堂唯物主义战士,为什么要怕区区一个死鬼的幻象?
王大王深吸一口气,直视骇人的常明登,口中念出诗句: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真言出口,在王大王“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意志之下,云层中翻涌起了雷电!他一声令下,这些雷电齐刷刷向着常明登的幻象打了过去!
即使是幻象,也遭不住这样强烈的雷击。常明登被狂雷点燃,熊熊燃烧!
“啊啊啊啊啊——大道不改,天理长存!”
“王大王,你会手染千万人的血!”
伴着这样的吼声,常明登的影像化成了灰烬。
幻境褪去,王大王和伯安先生仍身在全侠派的室内。
窗外,那片初春凋谢的花瓣还没掉到地面。
伯安先生一个踉跄,瘫倒在了地上。王大王将他背起来冲了出去:
“救人!救人!有人晕倒了!”
……
伯安先生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王大王听说伯安先生醒来,赶忙来看他。
此事因王大王手贱对伯安先生试招而起,他必须去道个歉。
没想到见到面后,卧病在床的伯安先生没有一句责备,反倒是高高兴兴地问:“你的随心诀,成了?”
王大王歪嘴一笑:“成了,不然你也不会躺在床上了。”
“成了好啊!”伯安先生仍是满面病容,十分虚弱,但还是在王大王的搀扶下努力坐了起来,“幸亏你随心诀成了,替我拔掉了一个大患。”
“你的意思是?”
“昨天我们在幻境中看到的常明登,那是常老师在濒死时在我脑中种下的一个思绪。我竟然都没有察觉。”
“你的意思是?……”
“他在我心底幽暗之处安放了一个念头:你,王大王,会手染鲜血,杀死千万人。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伯安先生喘了口气,抚平呼吸:
“就跟你们那个世界叫什么盗梦什么的电影一样,这个念头被放在我脑海中最不易察觉的地方。”
“这种荒谬的想法并不能影响我,就好像每个人心底都有很多疯狂的念头,但是这些念头都会被清醒的人格控制住,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
“我懂,”王大王点点头,“就好像很多老蛇皮,叉屁贼鸡儿奇怪,但是并不会付诸实施。”
“……你这个比喻真是浅显易懂。”伯安先生无奈地说,“但是这个念头就是个种子。如果遇到雨水,它会生长发芽,最后结出恶果。”
“遇到雨水之后就会生长?你是指的……”
“对,如果你真的手染鲜血,害死千万人,那么我心中的念头就会滋长,最终让我控制不住自己杀掉你。”
王大王吓得一哆嗦,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可是我怎么可能会杀死千万人?”
“这正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
伯安先生也十分迷惑:
“我已经知道了,你将来可能会举事,推翻皇权……但这是推翻腐朽、改出新天的事情,我已经接受了。”
“就算你卯足了劲,把明军全杀了,最多也就几十万人。”
“何况,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受降、改造、严禁屠城。”
“届时,死者未必会多,死伤也不应该算在你头上,应该算在**朝廷的头上。”
为了让王大王放心,伯安先生用随心诀将他的思绪递了过来,让王大王明白他心口一致。
王大王突然感到轻松:“这么说来,常明登种下的这个念头完全没有意义嘛。”
他正感到高兴,伯安先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跌入谷底:
“不可能。”
“我了解常老师。他心思细密,算无遗策。如果不是他迷恋天机,你不可能有机会杀掉他。”
“他既然对我下了这个蛊,那就说明他觉得这个蛊是有效的。”
“换句话说,他觉得,你真的会杀死千万人。”
我会杀死千万人?
王大王看着自己的双手。
怎么可能?
……
傍晚,王大王的掌门办公室内。
他在这室内整整踱步了一天。
他也想说服自己坐下安心办公,但是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常明登死前的确说过“更大的灾难要来了”,结合他对伯安先生下的精神降头,这个“灾难”会是王大王亲手引发的。
到底是怎样的灾难?
王大王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于是决定出门去散散步、透透气。
在这里科普一下,武林人士散散步、透透气,一般是指的以时速四十公里以上的速度在林间树海的顶端穿行。
王大王就这样带着思绪,一路飞出去十几里地,直到他突然被叫住:
“大王!”
是苏琴的声音。
王大王落回地上,正好踏在一片田间。他害怕自己踩坏农田秧苗,却发现脚下的农田没有秧苗。
苏琴提着燕衡枪赶了过来:
“大王!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姑娘你好眼力啊,隔着几百米都能看到我魂不守舍,简直是从物理上杜绝我出轨的可能……
王大王笑了笑:
“你怎么看到我的?”
苏琴的小脑瓜微微一歪,煞是有些可爱:
“我在这里练武,方圆几里地的田间就你一个人,怎么会看不见的?说来也奇怪,春耕都应该开始了。”
“还是说你吧。你怎么了?看你魂不守舍的?”
王大王叹了口气:
“就是常明登和伯安先生那个事情。”
他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和苏琴和盘托出。
“杀千万人?怎么可能嘛!”
苏琴果然不相信:“像你这种人,除个内奸都要先去学随心诀,绝不错杀一个。要知道,其他门派除内奸的方式,基本上是有所怀疑就赶出师门,证据确凿就灭他满门。”
啧啧啧,这武林风气真野蛮。
苏琴继续安慰王大王:“要我说,可能是常明登死到临头,无计可施,所以急急忙忙地给伯安先生种了这个蛊,也管不了有没有效果了。”
是啊,也许是常明登死到临头……
等等……
常明登死前干了什么来了?
天机演算!
难道……他通过天机演算,推测出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三百三十二章 排除
急急忙忙回到全侠派,王大王再次找到卧病在床的伯安先生。
“伯安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也想到了,”伯安先生坐起身,“你要我助你推演,找出可能发生的灾难,对不对?”
王大王点点头。
“我先提醒你,我不会天机阵,只能用随心诀活化你的思维,剩下的都得靠你自己去思考参悟。”伯安先生咳嗽了两声,“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开始吧!”
他举起拐杖,在王大王胸口点了一下。
四周景象褪去,他们重新置于天圆地方的幻境之中。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两人是脚踩大地、头顶天空的。
“我没有那么强的推算能力,只能一项一项排除。”
王大王指了指地面,“千万人死去的灾难……会不会是鼠疫?”
地面上,从欧洲方向冒出一股黑色瘴气,向着东亚位置侵袭而来,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带明的领地。
王大王分析道:
“我着力发展工商业,试图重新打通丝绸之路,可能会把这种叫做黑死病的恶性疾病引入带明。常明登所说的‘手染千万人鲜血’,会不会是这个事情?”
伯安先生捋着胡子干笑了两声:
“怎么可能?”
“如果是在你原本那个世界,这个什么黑死病的确可怕。但我们这里可是有武功的!”
“大多数疾病,只要修炼内功、固本培元,基本都可以不药而愈。”
“这本来是少数有习武之才的人独享的特权。但是由于你的发明,现在全带明人人都可以习武。区区流行病,完全不在话下。就算有少量人不幸感染,疾病也无法广泛传播。”
“这样说来,你不仅没害人,还间接救下千万人性命,功德无量啊!”
从地图西方传来的黑色烟瘴,刚刚来到华夏地图上就渐渐变弱,随后消失殆尽。
的确,全侠派附近百业盛兴,就是医馆开不起来。就算有,也是治跌打损伤的。
王大王继续提出设想:
“会不会是外敌入侵?这是华夏数千年来饱受痛苦的沉疴。”
地图上,自瓦剌漠北、东北关外、吐蕃高原、南方交趾、西域的诸多汗国、苏丹国,纷纷兴起象征着刀兵杀伐的白光,向着带明杀来。
甚至连东瀛倭国都来掺了一脚。
伯安先生用拐杖点了一下地图:
“不可能。”
话音刚落,象征着带明军团的黄色雷光在国境线上亮起,将白光吞没,然后一路向外反推,把带明的版图扩大到比元还要巨大。
“你又不是没参加过西北边关之战。当下的带明军队前所未有的强大,四夷臣服近在眼前。”
“未来百年内,‘能做带明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将成为四夷的口头禅。”
的确,现在朱厚照正是当打之年,亲征灭掉小王子之后,他在勋贵中的声望已经达到最高。加上他铲除掉天理会、收拢政权,带明军力大盛,军事科技也迅速攀升。
接下来百年,带明周遍的不安定分子将会深刻体会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王大王又想了想:
“换个思路。会不会是因为带明太强了,四下征伐,正德坚持对异族实行焦土政策,导致生灵涂炭?这倒也能算在我头上。”
伯安先生斜着眼睛看王大王。
王大王不解:“怎么了?”
伯安先生默不作声,用拐杖从地图上引出一道雷光,拉到东瀛岛上,把整个岛抹平了。
“这岛上有百万人,假设他们都被带明军团消灭了,你会感到愧疚么?”
王大王正色:“完全不会。虽然我还是希望把女的留下。”
伯安先生笑了:“你都不会愧疚,更何况现在的带明人。他们可不把边夷贱类视作‘人’,他们只会感叹皇帝陛下的十全武功。”
“而且屠戮异族这件事,毕竟是正德的决定。你提出的方案是定居、通商、归化,堪称菩萨心肠。冤有头债有主,这也不能算在你头上。”
若是这也不算……王大王凝神盯着地图看。
带明正是中兴的好时候,这样的帝国不可能被外敌搞垮。能搞垮带明的,只能是内部的敌人……
王大王突然想起了一个关键:
“这个世界是有武功的,所以整个社会的组织结构也有所不同。”
“在这里,个人武力往往有压制性的强大力量,加上皇权不下乡,所以大多数地区都是由武林门派和地主乡绅共同维持秩序。”
“我给这个世界带来了生产方式的变革,让全民习武逐渐成为一股风潮,令武林门派势力大盛,开始影响带明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会不会是这些武林门派坐大,然后为了利益爆发纷争,导致生灵涂炭?”
伯安先生捋着胡子思索了一下:
“有这个可能……但我觉得,这不会形成一场杀生千万的大灾。”
“武林门派存在的前提条件就是,这江山有许多朝廷管不到、也不想管的地方。”
“所以,武林可以和朝廷形成共生关系。要知道,当年洪武太祖也是武林出身,这个格局是他定下的。”
“如今的正德心思细密、志向高远。只要有条件,他会剿除掉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皇权的组织。现在的他手握军权,军队荷枪实弹,正好有这个条件。”
“只要武林门派敢敢于染指朝廷的禁脔,正德会立刻发动雷霆手段,将这些门派彻底抹除。”
“就算有冲突……也不过就是剿匪的级别,死不了几万人的。”
王大王皱着眉头听完,心里嘀咕道,带明的百姓命贵,枉死一个我都心疼。
但是,如果这些都不能构成使王朝倾颓、千万人丧命的大灾,什么才能?
小冰期?那个还早着呢。何况气候变化不是一两年的事情,农业减产也是逐渐累积出来的。
西方突然爆发魔法文明?这个可能性也不大。按照龙苗苗在海外的见闻,西方白皮此刻虽然已经开始探索海洋,但是技术之落后令人咋舌,文艺复兴尚且方兴未艾。
再说,这两种天灾**,也不能算在我王大王头上啊……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王大王回想起常明登死前的场景。
他躺在王大王面前,满口鲜血,有气无力地说:“更大的灾难将会降临……你的学问会束缚你……”
我的学问会束缚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百三十三章 答案
就在王大王凝神思索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大王,我能进来么?”
是苏琴的声音。
伯安先生笑了笑,收起了随心诀幻境,周遭重新变回全侠派客房。
“来啊妹子,门没锁,什么事情?”一听说是苏琴过来了,王大王说话的声音都变柔和了些。
苏琴推门而入:“这么晚了,你还在和伯安先生商量事情呢?”
“怎么,嫌我没陪你?”王大王忍不住伸出手去捏苏琴的小脸。
“胡扯,伯安先生看着呢。”苏琴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并没有躲开王大王的手,“我看你们这么忙,连晚饭都没吃,也帮不上你什么,就给你们带些地瓜干来充饥。”
王大王从苏琴手中接过装着地瓜干的布袋,掏出一块放在嘴里:“甜,果然琴琴给我送的地瓜就是比较甜。”
苏琴还想拿拳头轻轻砸一下王大王,但是想起伯安先生还在旁边,赶紧扯开话题:“甜么?这袋子地瓜干可贵了。最近全侠派周遍什么都贵,尤其吃的东西,涨上天了。”
“没办法,经济发展必然带来cpi的快速增长。”王大王耸耸肩。
“又说些难懂的话。”苏琴虽然嘴上不服,但是眼里都是对王大王的崇拜神色。
她扭捏了一下,碍于躺在病榻上的伯安先生这个电灯泡,没跟王大王做什么亲热动作,只好告辞:“我走了啊,明天还得早起练功。”
“恩,忙完这两天,我也多陪陪你。”
王大王啃着地瓜干,站在门口目送苏琴离开,突然觉得背后有一道眼神正在戳他的脊梁骨。回头一看,伯安先生正在撇嘴笑:
“唉,我这行动不便的老东西,耽误你们小年轻卿卿我我了!你说苏姑娘送来的哪是地瓜干?分明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狗粮……”
王大王有点尴尬,但还是拿了一片地瓜干堵住了伯安先生的嘴,然后继续之前的推演。
常明登死前说,王大王的学识会成为他的束缚。
这句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还是很有道理的。
无论一个理论再头头是道,也要和实际生产生活环境相结合,并产生有效的指导作用,才是好理论。
如果不管本地的现实社会经济组织结构,把书本理论当金科玉律生搬硬套,最后是要吃败仗、死人、被逼着战略大转移的。这是先辈们用血总结出来经验教训。
王大王沉下心来,把前世历史赶出大脑,闭上眼睛,开始思索最近的见闻,试图整理出头绪:
北方的战争。
被屠戮的边民。
被征调前往边疆的中原人。
巨大的战争消耗。
全民习武的风潮。
武侠经济的繁荣。
物价飞张的全侠派。
重商主义初见端倪。
不断追求利润以至于企业化的各大武林门派。
至今没能拿到手的土豆和玉米。
荒凉的农田。
手上的地瓜干。
……
突然,王大王原主七年前的记忆也一同涌了上来:
那年,刘六刘七之乱。
在那场席卷中原的暴乱之中,无数人丧生,年幼王大王的家人也在其中。
带明一时间成为地狱,火光杀伐四起,哭喊声响彻天宇。
在其中一片火光里,幼小的王大王被父亲塞给了家里最后一块地瓜干,然后藏在了家门后的稻草堆中。
他就这样,一边流泪,一边啃着地瓜干,一边藏在草垛中,看着父母被流寇绑走,再也没回来。
但是父母没了,地瓜干吃完了,他还是饿。
饥饿,如附骨之蛆,如噬身之毒,如地狱之刑。
它如同一条永远摆脱不掉的诅咒,贯穿了王大王整个童年,也贯穿了所有带明人的生命。
王大王突然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
“我、我知道了!”
他瞳孔急剧缩小:
“是饥荒!大饥荒!”
“席卷整个中原的大饥荒!”
“饥荒?”伯安先生甚为不解,“这怎么可能?今年风调雨顺,肯定会是个丰年,又怎么会有饥荒?”
“丰年就没有饥荒?那是农业社会!”
王大王指着脚下地图,开始逐条分析:
“传统农业科技含量匮乏,产量完全受到人力、土地、年景和农作物种类影响。”
“其一,自从我来到带明这三年,大江南北都兴起了武侠技术工业化的热潮,各地门派都仿制了全侠派的产品,建立的基础的产业。”
“商业也因此繁荣起来,带动了各地人力成本上升,雇佣工钱提高。相形之下,种地变得利润微薄。”
“大量人口涌入了大门派和其周边产业,造成许多品质较差的农田被搁置不种。从全侠派周边农地今年春天的播种率低的情况来看,这会是个普遍现象。”
“其二,与此同时,朱厚照在西北边关持续不断的军事行动,从中原人口稠密地区征调了大量军力和粮食。加上他的屠边令,以及迁移人口去边关的计划,中原人口将会进一步降低。”
“西北的土地是草原荒漠为主,以目前的技术不适合耕种。这些去往西北的人口,无论是军队还是移民,都是不会创造任何新粮食供应的,只能纯靠中原的粮食供应。”
“其三,由于工业化进程速度过快,劣质农田迅速贬值,各地地主乡绅勾结当地武林门派,土地兼并的速度也不断加快。”
“在这个格局之下,大量的粮食将会被少数人掌控。夏粮一旦歉收,粮食和土地的价格将会飞涨,地主豪绅将会更积极地屯田屯粮,加速饥荒产生。”
“综上所述,最多到秋粮收获的季节,带明将会出现巨大的粮食缺口。尤其向边关输出人口的中原地区,届时必然发生大规模的饥荒,并引发广泛的农民暴动!”
说到这里,随心诀幻境地图上,带明中原地区已经是一片火海,一如当年刘六刘七之乱。
王大王品味着原主脑中不愿想起的痛苦记忆,继续结合明末历史继续描述下去:
“这场动乱不会轻易结束。饥饿的农民组成流寇四处掠夺,但就算再怎么打砸,粮食的总量就在那里,不会增加。”
“地主豪绅有武林门派保护,流寇动不了;流寇只能挥刀向更弱者,靠屠杀平民抢夺粮食。”
“一个地方杀光了、抢完了,他们就只能去下一个地方杀、抢,把动乱扩散到整个带明。”
“动乱会造成人口进一步损失,粮食进一步减产。雪球越滚越大,最终会将整个带明的良善百姓清洗一空,也将朱厚照维持朝政的税收来源彻底消灭。”
王大王和伯安先生对视了一眼:
“到那个时候,带明剩下的,就只有实为军阀的武林门派。”
“乱世,再次开始。”
三百三十四章 解决方案
一场席卷半个带明的饥荒,正在无可避免的酝酿中。
而这一切的成因,似乎都可以归结到王大王身上。
正是因为他不断推动工业生产的加速主义,快速累积了许多矛盾,才在风调雨顺的年景构成了大饥荒的所有形成条件。
伯安先生皱着眉头,总是感觉哪里不对。沉思半天之后,他发现了问题:
“在你们那个世界的历史里,列强都进行了工业化,但并没有哪个国家遭遇过大饥荒。他们是怎么避免的?”
王大王回答:
“一言以蔽之,掠夺殖民地,把痛苦输出给别的国家和人民。”
他从脑内抽出一些照片拿给伯安先生看,照片的内容反映了殖民地人民悲惨的生活。
“这一张是刚果人被比利时殖民的时代的老照片。这个黑人男子正在看着的,是他女儿被砍下来的两个脚掌。”
“这是对他工作没完成任务的惩罚。”
“比利时利奥波德二世统治刚果的时代,为了惩罚黑人奴工,利奥波德二世总共处死了一千五百多万人,砍下了大量手脚。”
“讽刺的是,利奥波德二世在比利时,是个被纪念的贤王,因为他执政的时期比利时经济发展迅速。”
“能不迅速么?那都是黑奴的血肉。”
伯安先生看着照片,背后一阵恶寒。
“还有这个,杨基人初来乍到美洲,靠着当地印第安人的帮助才活了下来。然后他们十分感恩,杀光了两千万印第安人。据说,他们的开国领袖最喜欢穿印第安人皮做的靴子。”
“还有这个,不列颠奴役身毒的时期,不勒颠人大量强征粮食,造成严重饥荒,导致三十年间,近三千万身毒人活活饿死。”
“还有这个,东北日据时代,东北人吃大米白面就是犯罪,精粮全都得上交给东瀛人,供给侵略战争前线。”
“还有这个……”
“够了!”伯安先生一声低吼,“畜生、这都是一帮畜生!”
“这就是我那个世界里的列强顺利工业化的秘诀。”王大王平静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没考虑过用这种方法富国。”
“华夏人干净。这种吃人的妖魔,学不来。”
伯安先生看着王大王,察觉他平静表情下的隐藏的怒气,也理解了为什么他反感朱厚照的屠边令。
“那你们当时又是如何熬过饥荒这一关的?”伯安先生追问。他知道王大王的时代,华夏已经衣食无忧了。
“还能怎么办?硬挺过去呗。”
王大王满脸苦笑:
“不奴役别人,就只能自己挨饿。”
“那些年西方列强禁止向我们出口任何化肥农药技术设备,北方牢不可破的联盟翻脸索要贷款,国内生产组织结构还没建设好,开启工业化又需要供养大量人口。”
“结果就形成了饥荒,严重的饥荒。”
“最后,全都靠着那个时代的劳动人民响应号召、勒紧裤腰带、鼓着一口精神气,硬挺着熬过了饥荒,工业基础建设也没落下,才有了后来逐渐打开的局面。”
“这个办法……不能复制。”伯安先生叹了口气。
“是啊,”王大王摇摇头,“现在哪里去找一个号召力那么强的人,领着大家吃糠咽菜、建设家国啊。”
“那个人的威信,能把正德这种封建帝王踩在泥里摩擦。”
王大王脸上少有的严肃,伴随着一阵沉默。
“你在怀念他?”伯安先生打破沉默。
“不必怀念他,”王大王长出一口浊气,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学他做事就行了。”
“大的历史经验无法复制,但是有些做法还是能学的。矛盾分主次,分清了以后一一解决就好。”
“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办,我会全力配合。”伯安先生看到王大王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慵懒轻松,心里也轻松了起来。
王大王在地图上来回走了两圈,开始进行论述:
“长期来看,饥荒是一定能被消灭的,我们要有信心。短期来说,这饥荒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我们要分两步走,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
“首先是化肥和农药的开发。不说别的,仅凭氮肥这一项产品,就能让全国粮食短时间极大提高。”
“但是由于基础科学研究严重短板,我们连基本的化学研究体系都没搭建起来,更别说批量生产肥料了。”
伯安先生捋了一下胡子,插了一句话:“你不是有个元素周期表么?在你的记忆里面,这个东西非常有用。”
“是啊,我看过的穿越小说里面,主角只要把元素周期表拿出来,基本上就能勾引来一大票从事炼丹的巨匠进行研究。”
王大王苦笑了一下:
“但现实很残酷。且不说元素周期表里面,仅原子量测定这一条就需要许多精密仪器和实验,一大堆牵制科技没点出来。”
“就算搞清楚了元素化学性质,也不过就是验证了正确的理论。从理论再到研究出工业化生产方案,这就不是一年两年能积累出来的。”
“元素周期表是十九世纪中期被门捷列夫总结出来的,但是氮肥的批量生产是到了二十世纪中期才实现的。就算带明的工匠各个都是天才,我也不觉得这个时间能缩短到几年内。”
然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朱厚照提供的乾雷术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如果能用大机械模拟出乾雷术的放电原理,倒是可以尝试一下雷电固氮。”
“这个思路,我告诉了墨英真。但是每次问起他进度,他就回答我‘在做了在做了’。唉……”
“远水不解近渴,还有没有别的见效快的办法?”伯安先生追问。
“有,引进土豆和玉米。”
“这两种高产作物对农业结构影响极大。明后期人口登记在册为两亿人,晚清四亿人。虽然存在统计上的偏差,但也反应了这期间的巨大人口增长。”
“这个增长和某些十全老人的功德没啥关系,主要还是因为引入了来自美洲的诸多高产农作物。”
“我听说你派人去吕宋了,但是种子没搞来。”伯安先生提醒。
“实在不行就明抢呗,我也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大不了执剑经商,强买强卖。”
“可是,就算你弄到了这几样农作物,彻底铺开大面积种植也需要起码十年。”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还有最后的办法,简单、高效。”
“什么办法?”伯安先生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直接找各地的地主大户,‘募捐’一些粮食和耕地。”
王大王简单一句话,藏着许多腥风血雨。
“各地的地主大户同当地武林门派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不可能束手就范。”伯安先生提醒他。
“这样啊。”
王大王淡淡说道:
“那就只好,一统一下江湖了。”
三百三十五章 肃清
数日之后,东厂幽暗的地宫之中。
伯安先生从漆黑的通道中穿过,缓缓走入的内室。
内室除了几个火盆以外空无一物,墙上三个龙头却隐隐传来哭号之声,犹如闹鬼的坟墓,令人不寒而栗。
伯安先生敲了敲中间的龙头:
“皇帝,老夫归来了。”
龙头下面打开一扇门,朱厚照正站在门后,将手中的皮鞭放在水盆中浸泡。
“老师请赶紧进来。”
伯安先生走入了这东厂最机密的隔间,只见两个人被捆着跪在石板上。那石板上竖满了三角锥,跪在上面的人就算一动不动,体重也会压着他们把腿刺穿。
伯安先生仔细看着两人,分别是东厂的原厂公殷杨,和礼部尚书刘万年。
这原先声名赫赫,跺一跺脚都会震动朝野的大人物,此刻跪在朱厚照面前,衣衫残破、浑身是伤,口中只剩下了痛苦的呻吟,眼中在没有半分求生的光彩。
“拷问得怎么样了?”伯安先生抚平心绪,询问朱厚照。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朱厚照一脸阳光地笑着回答,“我把他们打得血肉模糊之后,再用随心诀震慑他们一下,他们就把大隐学派的秘密说的七七八八了。”
“只要按图索骥,我们可以把这个毒瘤彻底清除掉!”
“你不能只考虑杀人,”伯安先生考虑长远,“大隐学派在朝中盘根错节,如果全部杀掉,整个朝堂都会停止运转。”
“这个自然。所以,我把主动投诚的人留下了。请先生看——”
说罢,朱厚照一拍手,从门外进来另一个唯唯诺诺、浑身发抖的人,正是户部尚书李觉。
跪在地上的刘万年侧眼看到李觉,立刻运起了全身仅存的力量,嘴里和着血骂道:“李觉,你、你这个叛徒!”
“你特么闭嘴,”朱厚照手中那条浸了浓盐水的鞭子突然出手,直直抽在刘万年的脸上,掀开一块皮肤挂在那里。
刘万年被抽了这么一鞭,一阵猛咳,跪在尖锐石板上的腿又刺入了几分,伤口深可见骨。
“你们这些佞臣,勾结外敌、犯上作乱,居然还好意思骂别人是叛徒。”朱厚照轻蔑地说。
“你,你也一样,殷杨。东厂交给你,你就打着朕的旗号来给自己牟利?还跟天理会的人勾结?”
殷杨听到,赶紧抬头喊冤:“圣上!圣上!微臣也是情非得已啊!这些年东厂银饷缺少,微臣为了维持成祖创下的家业,只得明珠暗投……”
“啪!”一声响,殷杨背上一块衣服碎片飞起,再添一道血痕。
“还把成祖搬出来说事!”朱厚照怒不可遏,“我只看见,你为了那点金银就能冒朕之名,行欺君之罪!”
“今日你能为了金银勾结天理会,明日你又何尝不能为了金银行刺于朕!”
“微臣,微臣知罪!求皇上开恩,绕过小人一条狗命,小人、小人……”
殷杨痛哭不已,满脸的眼泪、鼻涕、口水和血沫混在一起,别提有多狼狈。
朱厚照和蔼地笑着,用手轻抚殷杨脏乱的头发:
“知罪?欺君之罪,诛你九族都算少了。不过你一个阉人,朕就开恩不杀你家眷了,只杀你就好了。”
说罢,他手上雷霆绽放,殷杨在高压电流中不断抽搐,最终冒着青烟倒在地上,死了。
“呼~”朱厚照抬头嗅着空气中的焦糊味,一脸陶醉,“还挺香,害的老子都饿了。”
伯安先生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事情。
朱厚照的性格,已经与以前有不小的变化。与其说他变了,倒不如说这个凶残弑杀的样子,才是朱厚照的本心。
他执政的十多年间,受尽了朝臣明里暗里的压制裹挟,不得不用装疯卖傻的行为伪装自己。今朝他大权在握,压抑心绪得以释放,只恨不得把从前的恨统统百倍奉还。
这样狠辣唯我的皇帝,对朱家的江山或许是好的。但对天下苍生来说,应当有更好的选择。
伯安先生横下了心,对朱厚照说:“皇帝,我有事情要与你通识。”
朱厚照回头看着伯安先生严肃的表情,明白这是个大事情,于是敞开胸膛。
伯安先生用拐杖在朱厚照心脏位置轻轻一点。
两人眼睛闭上,默不作声。不知道随心诀妙用的李觉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只数息之间,朱厚照再次睁开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这是真的?”
“中原大饥荒已经是定数了,”伯安先生慨叹,“你那道屠边令在其中也是居功至伟。”
“可恨!”朱厚照面露愠色,将鞭子扔在盐水中,“这……都是王大王那小子一手促成……”
“这你可就怪错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这两年来一直被朝野各路大人物围追堵截,疲于应付。”
伯安先生不动声色地为王大王辩护,“若是能早给他些资源,多给他些时间,让他把粮食技术搞出来,也就不会有这场乱子了。”
“……”朱厚照望着水中皮鞭,未发一语。
伯安先生趁热打铁:“况且现在,也只有王大王的全侠派能作为皇帝你的白手套,出面解决这个事情。”
“说说看,那小子要做点什么?”朱厚照摸了摸下巴,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他告诉我,他准备弄个武林盟主当当。”
“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哈哈哈哈哈哈……”
朱厚照大笑着,突然抽出鞭子一鞭抽在刘万年身上,打出一声惨叫。
“皇帝,”伯安先生疑惑,“这人还有什么没拷问出来的么?”
“没了,他该招的都招了。”朱厚照又是一鞭子。
“那为什么还留着他?”
“为什么?”朱厚照笑了,“因为我发现,拿鞭子抽人,真的很爽……”
“啪!”
“啊!!!”
……
“武林盟主?”
猪哥、魏二狗等人听罢惊呼。
“怎么了?老子看上去不像武林盟主的样子?”
王大王斜眼反问。
“我们不是说外形的问题……王董你当然是非常……额……有气质的。”猪哥揣摩着用词,“关键是,你又不会……”
“不会武功?那怎么了?”王大王反驳,“只要我把比我武功高的竞争者做掉,我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武林盟主了?”
“……”
无法反驳。
“不过呢,在竞争武林盟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王大王神秘兮兮的说。
“……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做什么?”猪哥询问。
“我需要你们多准备一些迷药。”
王大王摸着下巴:
“我要给全门派上下,来一次正审。”
三百三十六章 正审新形态
春天日头正好,七婶在自家院子采了一袋香椿芽,准备拿去全侠派卖掉。
跟着全侠派学过一点武功的她,轻轻松松地背着几十斤的货物,健步如飞地赶往全侠派的厨房。
在那里,她以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价格把这些菜蔬销了出去。
她跟全侠派大厨磨盘寒暄了一阵,然后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
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心里满是希望和喜悦:
这两年,她通过种菜卖菜给全侠派,攒了不少钱,买了地、盖了房。
全侠派的掌门小王董,人很好心,用大夏蝉息法帮她男人治好了多年的痨病,现在已经可以开始下地干活了。
她的儿子脑子灵活,能说会道。她准备今年把儿子送进全侠派求学,将来要是出息了当个那个叫什么“工程师”的,比县里面官老爷赚得都多。
七婶他们一家,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走到全侠派厂房附近,七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侧耳聆听厂房内的声音。
就在她认认真真趴在墙外面听的时候,她背后突然被猛地拍了一巴掌,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王大王拿着一本账,正眯着眼看着她。
“哎呦,我的妈呀,”七婶捋着胸前说,“是小王掌门啊,你可把你七婶给吓死了。”
“七婶你怕什么?”王大王盯着账本,脸上的表情逐渐冷峻,“毕竟,平日不做亏心事,晚上不怕鬼敲门。”
七婶一愣,颇有点生气,“唉?小王掌门,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七婶怎么可能做亏心事?”
王大王紧锁眉头,对着账本开始念:
“去年腊月十四,窃取一张手铳设计图纸交给一个小胡子,换了十两。”
“今年过年,把全侠派矿产进货单摸清,也交给了同一个小胡子。”
“元宵节前后,通过小胡子认识了一个百汇门门人,答应帮他们拿到新设计内功机关的参数……”
“还有二月廿三,把百汇门送来的一个名叫小山子的人送进全侠派做工,里应外合偷取新技术产品……”
七婶听到这里神色大变:“王、王掌门,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我的啊,”王大王盯着七婶的眼睛说,“你还告诉我,跟你接头的那个百汇门的人长这个样子。”
说罢,王大王身后抓起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扔在了七婶面前。正是饱受严刑拷打的百汇门接头人。
这人从哪里变出来的?
“王掌门、王掌门你听我说!”
七婶急了,满头都是冷汗,急急忙忙地堆起了笑脸道:
“我就一个泥腿子,我真不懂这里面有什么忌讳。”
“那些图啊画啊的,都搁在那里,我也不知道它们值钱。有人说这个值钱,叫我弄来卖,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偷偷抄了两张,也不多……”
“你是泥腿子,你不懂?”王大王直视七婶的眼睛,看得对方不敢抬头。
“七婶,我问你吧。”
王大王长出一口气:
“你倒卖出去的这些图纸,我如果拿去市面上出售,最低价格一张三千两,更多时候想买也买不到,知道么?”
“这……那我岂不是亏了?可恶,那些百汇门奸商……”
“你全家逃荒流浪时,那百汇门有没有帮你安家?”
“没,没有……”
“你男人痨病咳血时,那百汇门有没有帮你家人治过病?”
“也没,也没……”
“你在这里种菜买菜,那百汇门有没有在此地维持治安,免你被地痞流氓勒索?”
“都没有……”
“你家贫业小,那百汇门有没有替你纳了税赋皇粮?”
“王掌门,都是你,都是你对我们好……”
“我对你们好,所以那些技术图纸,对我全侠派来说重要性更甚于武林秘籍的东西,你就偷了卖给别的门派的人换点小钱零花?”
“王掌门!”七婶搓着手,堆起满脸的嬉皮笑脸,向着王大王求饶,“七婶,七婶知道错了!这天下七婶这不是看你人好,所以一时鬼迷心窍就……”
“我人好?”
王大王突然被触怒:
“什么?这是他喵什么狗屁道理,我好人所以就得被你坑?你知道江湖门派对那些偷取秘籍的人,都是怎么处理的么?”
王大王手掌一伸,躺在地上的百汇门血人如同魔法一般,“嗖”的一下,脑袋掉下来飞入他手中。
王大王抓着这人的血淋淋的脑袋伸到七婶面前:“他们都是这么对奸细的!”
说罢,一把捏爆,血浆和脑花溅了七婶一脸,血腥味浓重地令人想要呕吐。
七婶哪见过这种场面,一声嚎哭跪在了地上,如同捣蒜一般磕头:“求王掌门不杀,求王掌门不杀……”
磕了好一阵子头,她突然觉得不对。血腥味消失了,她脸上也没了那种粘腻感。
再抬头,刚才那具奸细的尸体也没了,只剩下一个王大王站在他面前,手上也没拿什么账本,仿佛是七婶发了一个白日梦。
“这……这是仙术?”七婶惊愕地合不拢嘴。
“七婶,”王大王低垂着头,不悲不喜地看着她:
“我给你三天时间,你们一家人把铺盖卷卷好,给我麻利地滚出济宁,重新做回你的流民。”
“只要再让我在济宁府看到你,我保证杀你全家。”
七婶听到这里,心中大骇:早听说这小王掌门是仙家弟子,今天居然白日显圣,揭穿了她做的丑事!
她赶紧又磕了几个响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谢王掌门不杀之恩!”
然后蹦起来,一溜烟逃走了。
用随心诀演完这出戏,看着原本憨厚的七婶抱头鼠窜的背影,王大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用随心诀在全侠派上下到处搞“正审”,揪出了许多奸细。
这些奸细有的是鬼磨会派来的,有的是其他小门派派来的;有的是想要偷技术换钱,有的是想要搞破坏;有的是最近加入的,有的是老员工被策反。
看门大爷、买菜七婶、伙房柴夫、教书先生……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看上去忠厚老实。
真正的间谍可不会西装革履,他们往往是长得最不像间谍的人。
这些人缺少教育,没有信用,目光短浅。即使你对他们有再造之恩,他们也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出卖你。
好在全侠派的中高层比较团结,没有被策反的,这让王大王颇为安慰。
喵的,各个都把我当肥肉伸嘴来啃。老虎不发威,当我是哈罗凯蒂么?
王大王沉吟了一下,想起刚才提到的那个门派的名字:百汇门。
他抬头看看逐渐高起的太阳,自言自语道:
“天气暖了,让百汇门灭门吧。”
三百三十七章 百汇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既然准备对百汇门下手,那就应该先了解一下百汇门是干什么的。
“百汇门不是一个门派,而是许多小帮派组成的联盟,彼此间相互帮助、分享信息、共同抗敌。”
“他们是最近新结成的联盟,不出名也是正常的。”
猪哥拿着一份丐帮送来的情报,给王大王总结。
“以前都是东子帮我联系丐帮,怎么最近没看到他?”王大王问了一句。
“东子啊,他现在一个月也就在门派里面呆一两天,我也没办法。”猪哥叹了口气。
自从发生了杀父仇人事件之后,狗东子就一直魂不守舍,大家也拿他没办法。
“算了,有空我找他谈谈心。你刚才说,百汇门是新成立的门派联盟?”王大王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那他们岂不是很像……”
“很像我们全侠派的江湖工业联盟。”猪哥肯定了王大王的猜想。
该死,我就说带明人天生聪明,有样学样太快了!王大王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原来是山寨……”
“王董你怎么知道是山寨的?”猪哥无比惊讶。
“啊?……”
“对啊,百汇门的主要加盟门派就是土匪、山寨和镖局。”
猪哥拿着报告向下看:
“这帮车匪路霸盘踞在名山大川的要道关卡,一直过着收取过路费的生活。”
“这两年,我们全侠派和以少林为首的江湖门派组成了江湖生产联盟,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整个联盟都把这些车匪路霸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调动了许多力量来打击他们,把他们搞得濒临灭绝。”
“但是由于去年粮价暴跌,西北战事又增加了皇粮国税,大量农民破产,成为了这些路霸的生力军。于是,这帮路霸又被奶活了。”
“加上逐渐繁荣的贸易,收买路钱就成了一门获利颇丰的营生。”
“路霸们组成了百汇门,相互之间通风报信,藏匿在大山沟里面。风头紧时打猎,风头松就出来抢劫,对各地农民、商贾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据我所知,去年我们被鬼磨会围堵的那段时间,袭击我们的黑衣人,基本就来自百汇门的几个主力帮派。”
“等等,不对啊,”王大王突然发现问题,“要是一帮子收买路钱的路霸合流了,我倒是不奇怪。可你刚才说镖局也加入了百汇门,这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官匪一家嘛。”
猪哥撇了撇嘴:
“路霸横行,镖局押镖的钱才会多啊!他们本来就是共生关系。”
“现在他们一起加入百汇门,相互共享收益。镖局把押镖的钱分出来一些给路霸,教路霸武功;路霸为镖局服务,帮他们占场子,只袭击不加入百汇门的镖局。”
“他们两方联合开伙,一起分肉。唯独锅里煮的是行脚商人。”
王大王思索了一下,问了一句:“官府什么态度?”
“老样子呗,装死。”猪哥摇摇头,“实在是被商贾追问急了,就抛出一句‘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搪塞过去。”
“这就是在倒逼良善的商贾和镖局去加入百汇门。”王大王皱紧了眉头。
这带明,当真是费拉不堪啊!
“既然官府不出手,我们发动生产联盟利益相关的各大门派,想办法把百汇门剿了吧。”王大王做出了决定。
“恐怕没那么容易。”猪哥泼冷水,“这些路霸平日藏在交通不便的山里,大部队很难开得进去。他们也机灵得很,遇到干不过的敌人就望风而逃,部队走了就杀个回马枪。要是那么好剿灭,他们早就觉中了。”
“没关系,”王大王自信满满,“这些贼人在我眼中,就如同地图全开一般好解决。”
“地图全开?……没听懂。”猪哥摇头。
……
贺彪曾经是个风光一时的绿林好汉。
他,与他弟弟贺奎,都是中原有名的路霸,素有“彪吸血,奎扒皮”的美誉。
他们兄弟两人平日各自为战,危难时相互照应,把占山买路的行当做得风生水起。
但是三年前,他弟弟贺奎失手了,折在了一帮小娘们手上。从此,贺彪就只能单飞,手下的势力也越来越小。
他后来多方打探,才知道杀了他弟弟的小娘们是一个叫做“全侠派”的门人。
他恨不能打上对方家门,把对方全都扒皮拆骨。但无奈对方实力雄厚,根本不是他这个路霸能相抗衡的。
他也参加过鬼磨会组织的偷袭,专门埋伏全侠派外出落单的门人。但是也不知道那全侠派怎么这么邪门,门人身上携带的武具一次比一次先进,一次比一次威力大。
到了最后,他亲眼见到全侠派的一个送货员掏出一把六根管的黑洞洞火铳,把冲在前面的兄弟都打成了肉包子。他终于明白过来,该收手了。
虽然不能找全侠派的麻烦,但是好在这两年路上的肥羊越来越多,商贾的货物和银两越发丰腴。贺彪就算不碰全侠派,靠着摸小鱼小虾也能吃个半饱。
时间到了今年,贺彪的生意更好了。他手下重新聚拢了十几条汉子,渐渐能搞一些大目标了。
不瞒你说,贺彪最喜欢看那些商贾被他追着砍、落荒而逃的样子。每次他追着砍人的时候,他的笑容都会灿烂得像一个二百斤的孩子。
真是岁月静好啊!
然后……
怎么今天就变成他被人追着砍了呢?
“嗷嗷嗷嗷嗷嗷!”
贺彪浑身是伤,在崎岖的山林间穿行,耳畔传来的是轻功高手踏叶而行的声音,逐渐向他靠拢了过来。
他抬头看天空,天上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那也不是飞鸟,那也不是云彩,反正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只要那东西在那里,贺彪就会立刻被发现,然后就是被一群人在山间撵着跑!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还让我们这些升斗小贼活么?
贺彪内心痛斥着带明社会的黑暗。
三百三十八章 公审
山林本来就像是山贼的家一样,是他们的港湾,是他们的庇护所。
自古以来,山贼只要藏在山上,除非发动百倍的人力拉网彻查整座山,否则基本不可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此刻,贺彪和他失散的同伙被绑在一起,像一串蚂蚱一样被拉着往山下走,一家人整整齐齐。
贺彪明白过来,他的“家”已经没了。
不禁悲从中来。
“别乱动!”
贺彪刚想要悲歌一曲,屁股后面就被踹了一脚。他只好把他的感概都咽下去。
来到山脚下,村落旁边,贺彪一看傻了眼:
这里已经等他们许久了。
所有村里百姓都站在村口,里三层外三层地等着看热闹,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似非洲大草原上的狐獴。
村口一个木质简陋的台子,上面扯着一块红布条,上面写着“匪帮公审大会”这几个字。贺彪是不认得字的,但是他本能觉出,这场盛会他会是主角。
路霸们被一个一个拉上抬,整整齐齐跪在那里。
“咳咳,”手持功夫扬声器的王大王开始主持大会,“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好。”
“我是来自全侠派的掌门人王大王,我来到这里只为了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特么是公平!”
“跪你们眼前的,是常年在你们这一代作乱的匪帮。他们平日里打家劫舍、杀人敛财、无恶不作。你们猜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现世报的一天?”
“不!我替他们回答,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为什么?”
“公平正义不会自己伸张自己!所以,我王大王来管!”
“有人可能奇怪:这帮贼人作乱已久,官府都不管,你姓王的小儿怎么就能管的了呢?”
“回答是,我有这个能力!”
说罢,乘坐孔明灯的全侠派弟子从天而降,犹如天兵,引得村民一阵赞叹和掌声。
这名弟子身穿轻功轻身装备,头戴神目术加强器,手中还拿着高倍望远镜。在他的高空侦查下,山间所有的贼人都无所遁形。
剩下的十几名全侠派弟子列队站在一起,荷枪实弹,装备整齐划一。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比起那些东倒西歪、面黄肌瘦的官兵,更能给人以强烈震慑感。
一言以蔽之,看上去就很能打。
“乡亲们,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们的治安,我王大王承包了!”
“好!”安插在人群中的托儿开始鼓掌。群众情绪被调动起来,大家一起欢呼:
“王掌门你做得好啊!”
“乡亲们感激你!”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王大王招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接下来,我会向你们揭露这些人的罪行!”
王大王手持一块方巾,往一名贼人口上一捂,那人立刻变得迷迷糊糊的。王大王把手按在他的头上,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下,睁眼怒道:
“此人罪不容诛!”
“他曾伙同犯罪十余起,伤二十三人,杀六人,淫辱妇女一人。在他所杀之人中,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
“他当受报应!”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不知道王大王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看那迷迷糊糊的贼人,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百分的恐惧,仿佛看到了被他害死的人来找他索命:
“你们、你们不都死了么?是我不对!我不该杀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啊!!”
王大王走向下一个目标,如法炮制:
“此人罪无可恕!”
“他在落草之前,就已经身背命案。落草之后,他更是返回乡里,把当年举报他的良善人家灭了满门!”
这个贼人也迷迷糊糊地吼了出来:“姓刘的一家……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看我再……再杀你们一回!”
就这样,王大王将所有人用随心诀审了一遍,然后从中揪出犯过命案的一大半,然后把还没行过恶的一人单拉了出来,对村民说道:
“只有这个小伙子,我会放了他。”
“他因家中良田被恶霸所占,只得落草为寇。他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参与抢掠,只是给贼人当伙夫混口饭吃。”
“像这样的人,全侠派也不会错杀一个!”
王大王转头,对这个新落草的小伙子说:“小哥,你家中尚有老母,要多想想她老人家养育你不容易,不能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了!”
“我给你点钱,你可以回去找你的母亲。如果你担心生活来源,那你就带上你的母亲,去济宁府找我们全侠派,我们常年招工。”
“你,好自为之!”
小伙子伸手接过王大王掏给他的碎银子,捂在胸口,激动的泪花抑制不住:“王掌门!你真是我再生父母啊!”
王大王凑过去小声说道:“行了行了别演了,演得太过会被人看出来。”
靠得最近的贺彪刚才还迷迷糊糊地,听到王大王和年轻人的一番对话,猛地惊醒了过来:怎么回事?
这小子上个月加入我们的,我还挺高兴,山寨里又增加了一个壮劳力。
感情这是个奸细?
难怪对方知道我们老巢的位置!
“你,你们耍阴的!”贺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呵呵,就许你们江湖上各门派往我们全侠派塞间谍,不许我们给你们也来个无间道?”
王大王嘴一撇,“老子看过的谍战片比你们见过的青楼娘们儿都多。”
“你,我们不怕你!”贺彪梗着脖子,仿佛他真的有宁死不屈的气节,“我们百汇门的兄弟遍布五湖四海,你们不可能把我们全部剿灭的!”
“何况,我们还有靠山!那些东瀛人可不是……”
“东瀛人?”王大王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你们百汇门的靠山是东瀛人?倭寇?”
贺彪立刻闭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
“切,你不说我也有办法从你脑子里挖出点东西来。”
王大王不屑地站起身,双眼冷冷地看着贺彪,如同看一个死人:
“我就说,怎么你们一帮山贼流寇组成的百汇门,居然要偷取我们全侠派的工业机密。原来是要给倭寇!很好,敢干这件事情,我一定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求死不能。”
“顺便告诉你,我已经组织了各地合作的门派,为他们提供全方位的剿匪指导。这些门派因为你们百汇门,一直以来买卖损失很大呢!”
“少林、峨眉、昆仑、衡山、青城……随便举几个门派。你猜,你们斗得过他们么?”
贺彪彻底软了,瘫在地上如同一团烂泥。
三百三十九章 神……鲸侠?
“罪人,已经伏法!”王大王振臂一呼。
“万岁!万岁!万岁!”在托儿的引导下,村民也跟着欢呼。
王大王看着台下的人,对这次公审十分满意。
公审本质上和游街差不多,并不是什么文明的手段。但是在特殊的时期,它能起到特殊的作用。
等到老百姓都习惯了这种公审,王大王就可以顺势把他真正的目标捆到审判台上,举行真正的全民公审。
……
“东瀛人,倭寇?”
秘密作战会议上,王大王抛出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审问结果,引发了猪哥和魏二狗的惊诧。
他们再怎么也想不到,百汇门的路霸们居然里通外国。
“有什么奇怪的?”王大王啃着地瓜干,“要是没有这帮畜生,我倒是奇怪了。一帮路霸组成的杂鱼,怎么就敢跟我们全侠派对着干?原来是有人送武器送秘籍。话说,猪哥你以前也是混丐帮的,对倭寇有了解么?”
猪哥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倭寇的话,的确十分可恨。”
“洪武初年,东南沿海的倭寇还是小打小闹。但是自永乐开始,倭寇数量逐渐增加,所用船只、武器也愈发精良,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大患。”
“近十年来,他们还和本土的水贼合流,里应外合,劫掠屠戮浙东、杭、嘉、湖、苏、松、常、镇、淮、扬至南通,所到之处,村市荡为邱墟。”
“据说这两年倭寇在沿海造成的屠戮,已经折损百姓姓名数以万计,实在是恨煞吾等。”
王大王眯起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倭人真的是一条附骨之蛆,永远在对华夏输出负面影响。现在的倭寇已经如此猖狂,但将来他们作恶还早着呢。
历史有记载,嘉靖三十年到四十年的这十年,是倭寇最为猖獗的时间。他们在华夏沿海地区屠杀百姓上百万,犯下血债累累。
扛倭名将戚继光,就是那个时代的英雄。
倭寇肆虐的顶点时间,距离现在只剩下三十多年了。借助偷来的全侠派科技,倭寇可能会更快打上门来。
“要把这些虫豸掐死在摇篮里。”
王大王展开一副地图,敲了敲烟台的位置:
“不能等他们坐大,我们现在就送他们上路。”
……
绳次郎坐在甲板上,眼望着波澜不惊的海面,擦拭着手中的宝刀。
他本是倭国沿海渔夫家的次子,在家里都是做搓绳子织渔网的工作,所以被人唤作绳次郎。
他生活虽然困苦,但是野望却很大,不愿意甘做一个渔户。将军足利义材讨伐细川氏,他应征入了伍,想要借机建立战功,翻身进阶成武士。
但是他所在的队伍战败了,他绞尽脑汁逃离了地狱般的战场,溜回了家。
在家乡,他作为一个逃兵,受尽了村里的嘲弄。
勇者挥刀向着不公,但懦夫挥刀只会向着更弱者。
终于,内心扭曲的他杀掉了左邻右舍,逃离了村子,加入了海盗,来到了带明的土地寻求血食。
抛弃一切良知的绳次郎居然觉醒了武学天赋。
在海盗团中,他学到了正牌的内功,并通过斩杀带明平民练就了一手精湛刀法。后来,他使用了倭人传统艺能“下克上”,杀掉了海盗团头子,自己做了老大。
如今,在大洋上横行的七只大倭人海盗团,他就领导其中之一。
绳次郎不仅武学方面颇有造诣,在算计方面也很有才华。七大海盗团中,他是向中原武林学习各种武学、锻造、冶炼技术,最为积极的一个。
通过以战养战,他利用偷盗来的技术、掠夺来的带明百姓、抢来的带明钱粮资源,把自己的海盗团经营地风生水起。
他甚至计划好了,要在带明东南地带烧杀出一片无人区,然后率领船队攻占此地,筑城修墙,成为大名,从此告别人们的嘲弄鄙夷,成为万人敬仰的雄主!
而实现这一切,都要依靠力量来实现!
“我渴望力量,我渴望更多力量!”
绳次郎望着手中锃亮的倭刀,刀身倒映出绳次郎阴狠的眼神。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倭人特有的中二念头。
西卡西!但是!
最近,他手下有两只海盗团的先头船只,在黄海的位置失踪了!
没有台风,并非雨季,也没有礁石的地区,这两只船,分别消失了!
一个逃出来的船员都没有!
绳次郎本能的感到,他成为大名的旅程出现了波折。他遇到对手了!
“我的宿命之敌终于出现了么……”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只要斩杀了你,我就可以向着更高的剑道迈进了!”
所以,绳次郎此行正是为了来到黄海,寻找失事船只,并邂逅自己的命中之敌。
绳次郎举起刀,对着海面挥舞出剑花。寒光过后,他以刀尖指向远方,双眼如鹰般凝视:
“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会将你斩断!”
话音刚落,在他极目远眺的尽头,苍茫大海上居然冒出一个小黑点。
是浮出水面的礁石么?
绳次郎回头看了一眼领航员。
领航员也见到那个奇怪的黑点了,但反复对比海图,此地并无礁石,素来都是安全的海域。于是他向着绳次郎摇摇头,表示同样不解。
绳次郎使用从全侠派偷来的神目术凝神远眺,只见那个黑点并非固定,而是在以很快的速度向着海盗船队开过来!
这不是什么礁石!
黑点迅速靠近。须臾,绳次郎看到了黑点的真相: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晃着扇子,脚下踩着一只不知道具体有多大的巨鲸,向着他们前进!
“岂可修!可恶!那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眼前的奇景,绳次郎本能地开始戒备。
他的大脑全速运转,开始思考这个书生到底什么来头。
他曾听闻乡野轶闻,说华夏之地有“方外四侠”,分别是东海蓬莱人仙泰三,西域战神阿凡提,以及南海“神鲸侠侣”柳氏夫妇。
此四人武功位列天下前四,已经臻于化境、返璞归真,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几个人亲眼见过他们的真容。
其中,神鲸侠侣柳得、凤儿两人的故事是最怪力乱神的。
据说他们自古坟起家,经历许多波折坎坷,救下一只通人性的“鲸兄”,从此以鲸为坐骑,游遍四海,在各地都有他们行侠仗义的传说。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绳次郎终于看清了那名书生的模样。在神目术的加持之下,他甚至看清了书生扇子上的四个大字——
——“相信科学”。
三百四十章 海坊主
王大王手持“相信科学”扇,一边摇一边享受着南国和熙的海风,不禁诗兴大发:
“啊,多好的天气,让我想起那首诗!”
“今日天晴碧波高,领舰桅上帝旗飘!号令蛮船闻风遁,大爷管撞不管捞!”
他脚下的漆黑甲板上打开了一扇小门,晒得黑漆漆的庞大海从里面钻出来了一个头:
“王董,这诗听着不怎么文艺啊,谁写的?”
“文不文的不重要。”王大王啪一声合上扇子,指着前方的倭寇船队,“能把它们送到海底去喂鱼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赶紧入仓吧王董,准备冲撞了!”
王大王往后退了一步,从甲板上一扇舱室门跳了下去。舱门关好,整艘船向下沉降,海水摸过了船的顶部。
这艘“船”就是庞大海在烟台港辛苦了一年多造出的次世代战舰。
王大王本来以为庞大海会向着铁甲舰的方向前进,然后逐步发展为驱逐舰、战列舰、航空母舰、舰女人……
结果庞大海居然向着潜水艇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潜水艇也就潜水艇吧,但因为缺少橡胶一类复合材料,船舰密封承受不了高压,所以不能深潜。
不能深潜就不能深潜吧,这艘潜水艇还长得跟水滴一样浑圆可爱,连个舰载武器都没有,光溜溜的一团。
数天前,刚刚来到烟台港的王大王耐着性子,指着这艘“船”质问庞大海:“你这船叫什么?”
庞大海一脸骄傲的回答:“蛟龙艨艟!”
王大王继续质问:“你这船要怎么迎敌?”
庞大海伸出一个大拇指,做了个下潜动作:“先潜入海面以下。”
然后攥起拳头打出去:“然后撞对方的船底!”
王大王以手遮面没脸看。这玩意儿靠谱?
不过,亲自乘船,跟着庞大海在渤海小转了一圈之后,他才明白过来:外行质疑内行是反智行为,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才是永恒的真理。
他乘坐的“蛟龙艨艟”,仗着自己的钢铁之身、强劲动力和内功凝练的坚实外壳,将港口外海域中的数十座岛礁全都撞散架了!
停船以后,庞大海一脸骄傲地问王大王:“王董我就问你,你说咱这个时代,有没有吃得住我们一撞的船?”
晕船的王大王趴在船顶,把苦胆水都吐出来了。他一边吐,一边给庞大海竖了一个大拇指。
当然了,这样一艘划时代的舰艇自然也是有缺点的。首先就是它巨大的钢铁使用量导致其非常昂贵;再就是全舰内功驱动,消耗太大。
……
与此同时,恐惧在倭寇船队中蔓延。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它消失了?是沉没了吗?”
“太奇怪了,那到底是船只还是活物?”
“难道是海里的妖怪?”
“我也听说过,那可能是海坊主!海坊主也是长着圆圆的黑黑的脑袋!只要看到海坊主,我们就会遇到大灾难!”
“无路赛!不要说一些可怕的话!我真的会相信的!”
“不对!那个海坊主没有消失!它潜在水下了!”
“啊,快看,隐约能看到它的影子!”
“快,快给他扔渔获,不然他会把我们的船掀翻!”
“八嘎!我们是海盗船,哪来的渔获?”
“闭嘴!维持船队航行阵型!”绳次郎怒喝一声,稳定军心,“大副!快清点一下我们可以用来对付这怪物的武器!”
大副连摔带爬地来到绳次郎面前,掏出手中的武士刀:“船长,我们有刀剑!”
两人对视,一阵沉默。
“你用刀砍它一个给我看看?”绳次郎用力拍打大副的脑袋,“还有吗?”
大副灵机一动,又拿出浸了油的弓箭:“船长!我们有火矢!”
两人对视,一阵沉默。
“你是哪里来的搞笑艺人吗!”绳次郎用力拍打大副的脑袋,“还有吗?”
“我们还有,我们还有火炮!”
大副把火炮推了上来。这是一门从带明海防线上缴来的火炮,这样的炮在船上还有五门。
“那鬼东西潜在水下!”绳次郎用力拍打大副的脑袋,“你告诉我往哪里打?”
就在这时,海中黑影——诡异的“海坊主”——已经逼近了倭寇船队的侧翼。
侧面的倭寇小船不想坐以待毙,不顾维持阵型的命令,调转船头就要跑。
令人震惊的是,那“海坊主”的移动和转弯速度全然不似一个庞然大物。倭寇小船刚刚转过了船头,“海坊主”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救命啊!”“怪物!”
随着一阵嚎啕惨叫,危在旦夕的倭寇纷纷弃船跳海,向着其他船只游去!
与此同时,“海坊主”猛然上浮,将倭寇的小船一击撞得支离破碎!
它带起汹涌的波浪,将附近试图游泳逃走的倭寇全部卷进漩涡,吸了回来!
……
船内的王大王,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庞大海赶紧递过来一个纸袋子:“王董,你都把我的宝贝船弄脏了。”
郑小舟正坐在一旁操作船只,她惯用的铁锤就扔在一边。听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反驳,“大海!这是我的宝贝船!”
“好了好了亲爱的,”庞大海一脸宠溺,“这艘船是我们俩的宝贝,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呕……”王大王又吐了出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晕船。
算了,说正事。
“赶紧,别让那些落水的倭寇沉了,捞新鲜的。”王大王挥手下令。
“好嘞,总算到我出马了!”这次回话的是大龙。作为畜牧驯化方面的专家,他最擅长的就是捕捉畜牲。
蛟龙艨艟浮出水面,顶上舱门打开,一群畜牧组的全侠派弟子嗷嗷嗷地冲了出来,手里都拿着套索,踩着轻功就飞到了海面上。
海上那些挣扎着的倭寇,被他们的套索准确套中,马上失去的挣扎的力气,全都被拉起来,收入蛟龙艨艟的舱室中。
捕捉完毕,蛟龙艨艟再次潜入水中,只剩下海面一片碎木板飘来荡去。
绳次郎眯起眼睛:这海怪并不是生物,而是人造的奇诡船只!
好想拥有一条!
“这,这是……”大副惊呼道,“这是海坊主吃人了!”
绳次郎扶额,满脑袋黑线。
他发誓回去一定要换个智力正常的大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