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一章 对招斗法
方才达延汗和朱厚照骑马追逐的时候，王大王向达延汗打出过三发墨攻枪弹。其中两发被达延汗用弯刀偏转，最后一枚被达延汗以精密a级的动作生生抓住。
这枚黑铁壳枪弹，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藏在达延汗的怀中。
直到刚才达延汗对朱厚照使出了放风筝战法，他再一次想到了这一枚枪弹：
“带明皇帝手上的法宝锤子能夺人箭矢武器，却不能吸走布块皮革……莫非是能够吸引铁器？”
他灵机一动，将枪弹混在箭矢中向朱厚照射出，打了朱厚照一个出其不意。
被磁力吸取的枪弹在朱厚照手上爆炸，打了他一个出其不意。
朱厚照看着自己被炸的黑乎乎的左手虎口，上面传来阵阵难忍的酥麻疼痛。虽然墨攻的枪弹对于他这个级别的武人无法造成严重伤害，但也能让他的左手短时间使不上力气。
“该死的！”朱厚照被唤醒了不好的回忆，“我怎么记得第一次见王大王的时候，这小子也是用带铁枪弹对付我的？”
“皇上，不用我帮忙么？”王大王拿着地瓜干挥了挥手。
“不用，闭嘴！”朱厚照喝到。
王大王听罢，坐好了继续欣赏这场王者对局。不是他心大，而是他知道朱厚照不可能只有这点本事。
达延汗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三枚枪弹：
“中原皇帝，其实刚才你那个随从向我开枪，射出来的铁枪弹还被我收去了几枚。你猜我接下来，会在哪一次回身向你射箭的时候，把这几个小玩意儿掺进去？”
朱厚照默不作声。
达延汗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他手上还有枪弹，那么朱厚照使用电磁感应揽雀手来吸引箭矢的时候，就会投鼠忌器。
他要的，就是让朱厚照犹豫。
说罢，他再次回身奔跑起来。朱厚照不敢耽误，追在后面。
这样看来，朱厚照已经陷入了被动。
达延汗故技重施，再次使出“空中转体跳跃射击”，对着朱厚照射出四箭。
“中原皇帝，这些箭中有没有爆弹呢？”
达延汗嚣张质问。
但是他没料到，朱厚照突然举起锤子，二话不说向前抡去！
锤子尖端激发出一道电弧，直直地向着飞在空中的箭矢射来！
这一排箭矢被发射出来时有先有后，排成一字形飞在空中。
它们飞行中关键的一瞬间被朱厚照抓住。四枚一字排开的铁箭头正好成为了电弧的跳板。朱厚照的电弧在箭矢上连续跳跃四次，直接击中了数十尺开外的达延汗！
一声闷雷，达延汗身子一扭，被电击击飞了出去。
“哼，”朱厚照笑道，“你会利用我方的枪弹，我就不会利用你的箭矢么？”
他嘴上说着话，腿上也没闲着，快速冲向达延汗，准备一锤定音，就此杀死达延汗！
朱厚照临近达延汗，达延汗却突然从地上弹起，挥斩双刀向着朱厚照劈砍了过去。
朱厚照举起锤子同达延汗战在一处。这两人，一个双刀迅若疾风，上下翻飞滴水不漏；一个锤子力有千钧，霸气天成无懈可击。
但是说到底，一力可破百巧。
朱厚照锤子大开大合，不管达延汗出刀到底是虚招还是实招，反正就是抡圆了一锤子过去，任你东南西北风，都要收招保命。
达延汗一旦尝试退后躲闪朱厚照的大锤攻击，马上就会有一道闪电追击打来，让他在战斗中无立足之地。
就这样，两名王者斗了几十个回合，达延汗慢慢落了下风，力有不逮，步法逐渐凌乱。
朱厚照找准机会一锤子向着对方胸口砸了过去。
达延汗躲闪不及，只能举起双刀硬生生抗下这一锤，却被千钧之力震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嘴角渗出鲜血，忍不住咳嗽。
“估计是气管受伤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食道。”王大王啃着地瓜干适时点评。
“胜负已分。”朱厚照将手中战锤杵在地上，双手握住锤柄，做出sabar立的动作。“乖乖受死吧。”
“受死？”
达延汗抹了抹嘴角的血：
“你以为，我在白白挨打么？”
朱厚照眉头一皱：难道对方还有底牌？
达延汗不慌不忙地说：
“刚才交手时，我已经观察过了。
每一次我同你械斗，你都不会使用你的雷电妖法。但是只要我一后撤，你的雷电妖法就会立刻向我追打过来。
说来，为什么我同你近战之时，你却不用这么厉害的法术？答案只有一个——你自己也害怕被电到！
也就是说，你只能大概控制雷电的方向，却不能免疫雷击！”
朱厚照眉头一皱：
叫他说对了！
乾雷术驱动的雷击只能基本指定一个打击方位，距离还有限制。
如果敌人太远，朱厚照的电压根本不足以打到对方；如果雷击敌人太近，那么朱厚照自己也会被雷电波及。
被电的感觉很麻、很麻。朱厚照修炼乾雷术的时候，实在是太了解个中酸爽了。
这么短的时间，达延汗已经观察出了乾雷术的弱点？
真是可怕的洞察力！
“那又如何呢？”朱厚照笑了笑，“你近身战也一样打不过我。”
“那是因为我还没下定必死的决心。”
说罢，达延汗将两把弯刀扔在地上，将手臂上的皮护具、身上的皮甲和头顶的毡帽全部脱下，双腿蹲马、双手前出，做出摔跤擒拿的动作。
他雄壮的胸肌和整齐的腹肌，在落日的余晖中闪闪发亮。
“库冬啊！
我终于找回来当初和你一战时，那热血偾张的感觉了！”
若是一般人，这种丢弃武器、扔掉护甲的行为就是要投降。
但对于达延汗来说，这只是把他的负累扔掉罢了！
朱厚照感觉情况不妙：他之前在带明军阵中曾经对战过一个鞑靼武士，用的也是这套武功，非常难缠！
那个人，正是达延汗口中的库冬。
不能犹豫了！朱厚照抄起锤子来冲上去，对着达延汗就是一道雷电轰下来。
可那抛弃了一切武器护甲的达延汗，却将他原本就迅疾如风的速度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只见他身形扭动，通过预判朱厚照的锤击方向轻轻松松躲过了闪电的袭击，双手向着朱厚照的咽喉袭来！
朱厚照连忙转动锤子，想要把达延汗挡下来。
那达延汗却如盘蛇一般轻柔，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绕开了锤子的攻击，从朱厚照左方绕到朱厚照背后，一把勒住了朱厚照的脖子！
朱厚照赶忙扔下锤子，双手抓住达延汗的铁臂，为自己争取呼吸的空间！
“明皇帝，见识一下我们鞑靼人最喜欢的斗技吧！”
达延汗在朱厚照耳边低语：
“草原摔跤术！”
三百一十二章 各有天命
又是这招！又是这招摔跤术！
朱厚照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学的功夫，无论洪武太祖长拳还是重剑大锤，全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这些功夫以一敌多时轻轻松松，但是遇到擅长缠斗的人就十分棘手。
“皇上！”王大王远远地喊，“相信我，这种情况你电自己一下就能解决。”
朱厚照拼死拉开了一点达延汗的铁臂，马上回嘴：“我打架不用你教！”
王大王耸耸肩：还有力气犟嘴，看来不算很危险。
朱厚照无论如何也不愿对着自己放电，因为非常清楚乾雷术的电击有多酸爽。
之前库东找上朱厚照的时候，朱厚照就是用随心诀的通识之术震慑了对方的心智，给自己找到了反击的空隙。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故技重施了！
朱厚照咬紧牙关，磅礴内力于心脉反复激荡，将“心即理”运化至极限，外放出来！
达延汗在零距离下遭受了朱厚照随心诀的冲击，眼前立刻浮现异象：
一条金龙，浑身包裹着雷霆之光，从朱厚照丹田之中飞出，围着他旋转、咆哮！
它的金身、它的龙鳞、它的锐爪、它的吐息，全都活生生地呈现在达延汗眼前。
这幻象是如此真实。达延汗甚至能够感受到金龙飘过时，巨大电压吸起他的毛发，令他皮肤刺痛。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种神迹，怕不是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就算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也定会产生惊慌和动摇，给敌人留出可乘之机。
但是达延汗不是普通人。他是这场最强王者对决中的另一名王！
他是草原的中兴之主，是天纵的枭雄，是狂风的化身！
达延汗横下心，手上持续发力，无论如何要将朱厚照活活扼死！
随着达延汗下定决心，幻象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一声尖锐的呼啸，一只半透明的海东青从苍穹落下，浑身裹着豪风，和朱厚照的金龙缠斗了起来！
随心诀并不能控制他人的思想。它只能做到通识，将一个人的意志和思想具现化地快速传达给另一个人。
同样，如果另一个人本身也拥有强大的意志，那么他的思想也可以反过来影响随心诀的使用者！
这就是随心诀“心即理”的妙处。随心诀的战斗，就是意志和思想的碰撞！
朱厚照领悟了霸道。但是在这方面，达延汗也不遑多让！
海东青和金龙在天空中不断交手，狂风和雷霆你来我往。
虽然海东青的战斗力明显不如金龙，纠缠时也以闪躲为主。但是因为它的存在，金龙也没有任何的空闲，去给达延汗的本体施加精神压力。
达延汗抓紧了宝贵的时间，将朱厚照的脖子越勒越紧！
王大王远远地看着这场战斗。
随心诀的巨大影响已经波及到他这里了。连王大王抬起头，都能隐约看到一条半透明的金龙和一只巨大的海东青在搏斗。
真是一场震撼的3d电影，激烈程度堪比川懂王和瞌睡乔的辩论。
但是，这真的很蠢啊！
王大王摇摇头：能用武器进行批判，搞什么唯心主义的较量嘛。
“皇上！”王大王远远喊道，“电你自己吧！真的没事！相信我，这招叫法拉第金钟罩！”
这一次朱厚照没再回嘴，他也没那个余力回嘴了。
在他出征之前，王大王送给他这一身无比招摇的金色盔甲，并且嘱咐他“这件宝甲雷霆不入”，让他作战之时随身穿戴不要脱掉。
朱厚照随口答应，把金甲穿了起来，毕竟一身金色实在太符合他的王者气质了。但是王大王说的“雷霆不入”的鬼话，他一个字都没信。
练了半辈子乾雷术的朱厚照实在是太清楚了，雷霆这个东西，只要威力够强，那可谓是无孔不入，又怎么可能用一件盔甲就防得住？
再说了，金银铜铁都会招引雷霆，一件金甲怎么可能有防护效果？
但此时此刻，亲眼见识过王大王“三昧真火弹”和“天降正义”的朱厚照，开始有些相信这件“避雷宝甲”真的有避雷的神效。
拼了！
朱厚照拼死吸入最后一点空气，然后猛一跺脚，将地上的锦江锤高高弹起。
然后他放弃抵抗脖子上的锁喉，腾出双手抓住锦江锤，对着地面重重砸下！
“雷霆一击！”
锦江锤头没入土中。然后，如同地下喷涌出能量一般，数道无处安放的雷霆从朱厚照脚下的土地射出，将朱厚照包裹在其中，向着天空划去！
离着朱厚照最近的达延汗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吃下了所有的电击！
但朱厚照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被雷霆包裹！
雷光在他体表的金甲上来回流动，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却无论如何不伤害朱厚照半分皮毛！
王大王微微一笑：居然真的用上了！
这件金甲本来是针对锦江锤的缺点设计的。
锦江锤的电力比朱厚照原本的奔雷剑强大许多，但是这也同时增加了使用者自身的风险——毕竟高压电可是不长眼的，只要能通电，使用者本身也可能会成为被电击目标。
所以，为了保护使用者，就必须在他身上披上一层绝缘体……或者恰恰相反，披上一层电的良导体，形成能够屏蔽高压电和磁场的神奇构造——
——法拉第笼。
以此为指导思想，王大王在金甲之中埋入了数千根银丝，运用高中物理的知识，给朱厚照制作了私人订制的盔甲。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幅以自我防护为目的打造的盔甲，居然能在缠斗的时候起到决定性的解围作用？
战场上，雷霆过后，地面的焦土散发出阵阵青烟。
同样散发着青烟的还有奄奄一息的达延汗。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只剩下坚强的意志还吊着他一口气，在喃喃自语：
“为什么……你……”
“为什么我不怕雷击？”
毫发无损的朱厚照举起了铁锤，宣判了达延汗的死刑：
“可能因为，天命在我。”
重锤落下，达延汗胸腔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鲜血从达延汗的七窍中流出，缓缓地融入这片生他养他、任他驰骋的草原中。
他双眼望着天空，失去了神采。
在他所望之处，幻境中的海东青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向着北方的天空飞去，慢慢消失。
正德十二年，达延汗战死。
三百一十三章 黄雀在后
天命？
王大王看着朱厚照牛气哄哄地对达延汗进行处刑，心里忍不住吐槽。
你有个鬼的天命！
你能赢还不是靠老子给你打造的先进武器装备？
王大王走向朱厚照，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死透的达延汗，内心不禁感叹：
终于结束了！
这一战彻底击溃了漠南鞑靼人的主力，漠南残存的部族以及漠北坐山观虎斗的部族，这下子肯定都知道了带明的厉害。
在这个基础上，招降鞑靼残部、兴建矿业城市、建立西域都护府、甚至重新打通丝绸之路的伟大事业都可以展望了。
中原人和草原人千年的仇怨终于可以了结，一个崭新的、没有纷争的、共同富裕的时代正在招手。
在这个时代下，游荡的女真人可以开始安居乐业，带明也不会被外患击垮。在这个基础上，华夏版的文艺复兴和大航海时代也有了曙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是王大王的心思，朱厚照不懂。他丝毫不清楚王大王心中那些动辄百年的宏伟蓝图，他此刻单纯的沉浸在这场带明和元遗之战的最终胜利之中，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这天下，不会没有其他的枭雄供我砍了吧？
想到这里，朱厚照心中居然有些怅然若失。
这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达延汗的尸体，许久未发一言，直到有几十名带明骑兵赶到了这里。
“皇上！王侍郎！”
骑兵队长发现了朱厚照和王大王，赶忙冲过来，下马就拜：
“末将救驾来迟！”
这些骑兵是周政带着的追击队伍的一部分，他们是分出来接应朱厚照的。
王大王看了看骑兵队，又看了看朱厚照，不禁笑了：
“别管在哪个故事里面，士兵都得等反派被打败之后才会出来洗地啊。”
朱厚照也回过神，会心一笑：
“不然呢？哪还有我逞英雄的机会？”
他转头对单膝跪在地上的骑兵队说道：
“在这里地上躺着的，就是小王子。
如你们所见，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掉的！
你们，都给我做个见证。
把他的尸首给我带回去，安葬了他。让后世人都记得，我、朱厚照，在草原上立下的功绩！
平身！”
骑兵们站起身来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的呼喊不再是礼节性的，而是发自内心对皇帝的崇拜。对于军人来说，一个入万军丛中取敌方上将首级的皇帝，根本就是个传奇。
“万岁？”
一声秘音传入众人心中。
在这空无一物的草原上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如同幽魂低语，瞬间破坏了众人庆祝胜利的喜悦气氛。
怎么回事？
王大王看了一眼朱厚照，眼神里的意思：你又发动随心诀了？
朱厚照连忙摇摇头。
“别万岁了，姓朱的，你活不过今天了！”
是传音入密！王大王终于反应过来。
谁在用传音入密对他们说话？
“何方宵小，何必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朱厚照怒吼一声，饱含内力，轰鸣震耳。
“有刺客！保护皇上！”众将士也反应过来，对方一定来者不善。
他们举起长枪，把朱厚照团团围在中央，向着四面八方警惕地张望。
“挺警觉啊？”
入密之音说道：“可惜，已经晚了。”
王大王四下张望，突然从空气中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从上风处飘来。
这味道在哪里闻过？这是什么味道？
不对，这是七情香“怠惰”！糟了，被暗算了！
“大家赶紧屏住呼吸！”王大王连忙呼喊，提醒大家防备。
但是已经晚了，朱厚照最先展现出症状，力量顿失，扶着锦江锤才勉强没倒在地上。
骑兵们内力稍弱，较晚出现症状，但也很快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横七竖八地跪倒在地上，意识尚且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弹。
王大王最后一个毒发，但也站不稳身子，只能盘腿坐下。
太阳已经落山，周围也已经黑了下来。
上风处，一盏香炉火光亮起。一名老者提着香炉走了过来，面容在炉火映射之下犹如鬼魅。
“石正清！”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
“你……终于撕破脸了？”
“没想到吧？”石正清敲了敲手里的香炉，“徐常尚书死在天人楼的时候，我就心生疑窦。到底何方神圣，用了什么鬼蜮伎俩，把老哥无声无息地弄死了？”
“后来我询问了天理会一位高人，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七情香这等无色奇香，专门坑害武林高手。”
石正清凑近朱厚照，面容格外阴森：
“徐常是你派人毒死的吧？我这招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用的可还符合圣上心意？”
“……”
朱厚照也懒得废话了：“说说你的来意吧，石尚书？”
“哈哈哈哈……痛快！”
石正清仿佛变了一个人：
“我估计你小子都忘了，当年你的十二位太子太傅，其中一人就是我啊！你的国鉴课，还是我教的呢！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是多普通的一个小子啊。虽然聪明伶俐，但是顽劣不堪、无心向学，根本就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
你说，你这样的小子都能当皇帝，换个人，会不会干得更好？”
朱厚照双目死死盯着石正清：
“……你要谋反？”
“不不不不……”
石正清摇着手指：
“明明是皇上你要谋反，而我是来匡扶天理的。”
“放你娘的……”
朱厚照还没把后面几个字说完，石正清怀中突然飞出一条玉圭，狠狠抽在朱厚照脸上，将他击倒在地。
朱厚照勉强爬起身，嘴角鲜血流了出来，冷峻的目光时刻盯着石正清。
石正清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把憋在心头的话和盘托出：
“这些年在常老的鞭策下，我也有所明悟。朱厚照，你岂未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我问你，从夏启家天下开始，时至今日，这天下换了多少朝代，换了几茬皇帝？
你说说，王朝可以覆灭，皇帝可以替换，那这狗屎皇权有什么神圣的？真正永恒不变的又是什么？
我来告诉你，是天理！”
石正清脸上浮现亢奋之色，来回踱步：
“皇帝是天理的承接者，庶民是天理的被管控者。那么到底谁管控天理，谁维系天理运行？”
他突然止步，对着朱厚照喝出了最为大逆不道的话：
“真正随天理永恒不变的，是我们文官儒士！
我们就是天理！
朱厚照，你居然敢造天理的反，我要替天行道！”
三百一十四章 俄式救驾
“疯了！彻底疯了！”
朱厚照被气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他再怎么癫狂孟浪，也没想过自己的臣子居然敢放出这种狂言。
石正清嘴角浮现不屑：
“疯了？疯的是你，失格皇帝朱厚照！
你能够坐拥天下，山呼万岁，都是我们这些文臣儒士在为你鞍前马后、治理江山。
垦田的是我们，水利的是我们，收税的是我们，征兵的是我们，什么都是我们做的。没了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你明明当个吉祥物就好了，但你不愿意！
皇帝？皇帝是可以换的，但是衍圣公百世一系！儒学万年不倒！”
“你只会让万人唾骂！”朱厚照怒道。
“得了！历史就是我们文官儒士写就的，谁会遗臭万年那都是我们定的！
上到皇帝，下到草民，只要符合我们的审美，就能流芳百世；反之，才会遗臭万年！
那扫**的秦皇功绩高不高？我们写他焚书坑儒、律法严苛，他就必须背上千古骂名。
那强行推行儒学的北魏孝文帝，几十年间就搞得家国沦亡。我们写他宅心仁厚，爱民如子，于是他就成了悲剧英雄，千古流芳。”
这时，一直在打坐的王大王却突然说话了：“这么说来，民间那些明太祖的坏话，也是你们编排的吧？”
“正是！”石正清毫不讳言：
“朱元璋不过一介草民、乞儿、和尚、流寇，居然狗运得天下。
这也就罢了，他居然察觉了我们大隐学派的存在，对我们十分忌惮，设置锦衣卫同我们暗斗。成祖更是可恨，又设置东厂，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可叹大隐学派在他的屠戮下枝叶凋敝，自东晋建立起来的天理会基业几乎被他毁掉。
但是，我们还是挺过来了！
英宗之后，天下又重新回到我们天理会手中！”
石正清面色突变，指向朱厚照：
“而你！你想做当年朱元璋没完成的事情！
只能另立一个皇帝了！这是你逼我们的！”
石正清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块玉圭，弹指之间迸射而出，向着朱厚照的咽喉飞了过去！
就在朱厚照将要丧命时，“biang”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玉圭上冒出火花，被一枪击落在了一边！
王大王转过身来，收起手枪，提了上了裤子，对着石正清笑了：“你肯定没听过一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
“什么？”石正清大惊失色，“你怎么没中毒？”
“人跟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王大王拿起手中的军用牛皮水袋晃了一晃，“幸亏你废话多，我乘机走尿路把毒逼出来了。”
幸好之前在天人楼的时候，王大王也中过一次七情香。从那以后，他就掌握了相关的解毒技巧，这下子居然派上用场了！
石正清神色一凝，手掌一翻，那枚被击落在地上的玉圭陡然飞了起来，飞回了他的手中。
“……你小子果然是个变数！不过，只要我杀掉正德，你又能算什么威胁？”
王大王听罢也二话不说，回身抓起了朱厚照手中的锦江锤，站在了朱厚照面前。
“爱卿！”朱厚照感动的眼角都湿润了，“你的武功这么不堪，也愿意为救朕拼死一搏么？”
王大王回头，面带奸笑和朱厚照对视了一眼，手中锦江锤上冒出了电火花。
自从得到了马可波罗游记，王大王也用红甲模拟出一点乾雷术的效果。虽然电压远不如朱厚照的正版货，但是搞个四五百伏还是没问题的。
“皇上，得罪了。”
说罢，王大王举起锦江锤，对着朱厚照的脸“哐”就是一锤。
正要杀人的石正清愣住了：怎么回事？对方内讧了？当场弑君？
锦江锤放出雷电，把朱厚照电的浑身哆嗦，双眼翻白。好一会子，朱厚照才从阿嘿颜中恢复了过来，长出一口气，然后怒气冲冲地一把夺过锦江锤：
“王大王你小子搞什么？你信不信我杀你全家？”
王大王看着朱厚照缓缓流下的鼻血，微笑着说：“皇上，手脚恢复知觉了么？”
朱厚照也刚刚反应过来：“卧槽？我又能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是因为王大王对迷香怠惰早有留意。
这种迷香的确可怕，只要中招就会昏昏沉沉、浑身乏力。但是对抗困意的最好方法，古人早就有所明示——那就是头悬梁、锥刺股！
给予足够的刺激，就能激活身体的防卫机制，让他重新动起来！
所以，电一下岂不是效果更好？电疗连网瘾都能治，还对付不了小小的头昏乏力？
王大王靠着这一下“清醒电击”，帮朱厚照重新夺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朱厚照挠了挠头：
“算了，念在你也是为了救驾，恕你犯上之罪。”
王大王掏出双枪，朱厚照抡起大锤。两个人肩并肩一起面向石正清。
“当务之急，先把这个逆贼干掉！”
说罢，朱厚照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石正清，一锤子抡了下来！
石正清立刻抽身闪开这一锤，手中香炉掉落，香灰散落了一地。
但他步法不慌不乱，接着闪开的动作，一脚将落地的香炉踢向王大王，要让王大王二次中毒！
王大王将脚边一个中毒的带明士兵一脚踢了出去，和香炉撞在一起，挡住了这一下。
带明士兵发出一声惨叫。
“不好意思了，回头给你治伤！”王大王丢下这句话，立刻移动身形，绕到石正清侧面，用手枪乱星连发剑气，偷袭对方薄弱之处！
石正清手指一晃，玉圭凭空飞了起来，在空中上下飞舞，将王大王射过来的剑气全部消弭于无形。
“卧槽，御剑术？这特么到底是武侠还是仙侠？”王大王忍不住吐槽。
不过仔细想想，别管武侠还是仙侠，反正都很不科学，不用太在意细节。
朱厚照倒没有犹豫，向着石正清的中门一锤子抡了过来。
石正清向后翻身飞在空中，躲过这一锤。
但是朱厚照后招马上紧随而至，一道闪电从锤柄中射出，打向石正清的后腰！
“看你在空中怎么躲这一招！”
说时迟那时快，石正清手指一挥，玉圭随之飞来。他脚尖在玉圭上轻轻一点，在空中改变了自己的方向，躲开了朱厚照追杀的雷霆！
与此同时，被石正清当做踏板踩过的玉圭在空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矛头直指朱厚照！
“不妙！”
王大王连忙举枪射击玉圭，玉圭角度稍稍偏斜。但它仍旧射出了一道剑气，贴着朱厚照的脖子划了过去！
三百一十五章 格物致知
朱厚照收回架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触到了一条浅浅血痕。
若是刚才没有王大王那眼疾手快的一枪，他现在起码是个重伤，呼吸困难。
朱厚照和王大王远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好对付！
朱厚照身上的迷香余毒未散，此时只能使出六成内力。即便如此，面对朱王两人默契配合，石正清仍能从容应对。他的武艺在江湖上排名恐怕不出前二十。
朱厚照现在特别后悔：刚才达延汗死的时候他还感叹，害怕以后没有枭雄供他砍了。这怎么一转头就来了段位这么高的好手？
果然饭可以乱吃，愿不能乱许。
石正清手指一晃，玉圭再次飞回他手中：
“那么，热身结束了。”
话音未落，石正清提拳向着朱厚照夯了过来，和朱厚照的铁锤战在一起。
他以赤手空拳从容应对，将朱厚照的锤击招招化解，并找准空隙打防守反击，没一下都冲着朱厚照的要害打去，端的是险象环生。
王大王从侧翼骚扰，掏出墨攻，以爆弹打击石正清视觉死角，但发射出的子弹却被飞在空中的妖孽玉圭弹开。
王大王看到后若有所思，又掏出乱星打了几枪气剑。
玉圭仍旧如灵宝一般，将气剑轻轻挡下消于无形，然后反手又发出一道气剑，打向王大王。
王大王回敬一发气剑，与对方气剑对碰，炸出一股风。
“啧！”朱厚照费力地躲开石正清对他面部的一击铁爪，却被对方的变招抓伤了胸口，嘴里不禁一声赞叹：
“好你个石正清，在朕面前藏了许多本事啊！”
石正清与朱厚照、王大王两人对阵，亦是不落丝毫下风，反而步步紧逼，以诡异的武学占尽先机，逼着胜利的天平向着他倾斜！
“哼。”王大王嘴角微微一笑。
现在逆境中，他反而更镇定了。
他摸清了石正清那枚诡异玉圭的根底：
这玉圭看似神妙异常，如同仙家法器，但其根本功能是吸收敌人的内力攻击。
乱星的气剑打在玉圭上，立刻如同泥牛入海。随后，玉圭会放出一道气剑，其实就是把之前吸收的内力又放了出来。
而墨攻的爆弹打在它上面，它只能弹开，无法吸收，也不能反击。
换句话说，这玉圭仍然是以内功为基本原理运作，没有跳出武侠的范畴，也没向着仙侠突飞猛进。
既然如此，那么对方一定有控制玉圭的手段！
王大王左手乱星再发一道气剑，逼着石正清用玉圭防御。右手墨攻一枚爆弹，却是向着石正清身边的地上打去。
飞翔的玉圭准确判断拦下了气剑，但是没理那颗打到地上的子弹。估计石正清自己也以为王大王是走了火。
但是爆弹在石正清身边的地上炸开，映出的火光却清清楚楚地照出了王大王想要看到的东西：
那枚飞翔的玉圭和石正清的右手臂之间，有一根清晰可见的细丝！
是碧玉天蚕丝！
石正清正是用凝气练武的方法，靠灵活硬化这根细丝来控制玉圭在空中飞舞！这一原理，和王大王用硬化天蚕丝扯着一大片孔明灯玩空袭是一个基本原理。
不能不感叹，将这一手练到这般境界，也确非常人。
王大王把双枪往腰间一插，向着石正清后背冲了过去。
石正清头也没转，低低嘲讽一句：“送死！”
而后，玉圭陡然飞起，向着王大王的胸口戳去！
玉圭速度极快，比子弹也不遑多让，精确地刺入了王大王胸前的皮肤，直直地插向心脏。
但是就在玉圭没入王大王皮肤一厘米之后，它马上停了下来，如同死掉了一般停止了任何动作。
石正清突然觉得自己内力狂泻，回头一看，王大王用双手抓住了连接在玉圭上的天蚕丝，正对着他笑呢。
“你的戏法被看穿了，老头。”
石正清大骇，连忙斩断手中天蚕丝，防止内力进一步被王大王吸走。这一下留出了空当，让朱厚照找到机会，一锤砸向石正清后背。
石正清翻身躲避，卸除了大部分力道，但是还是被附带的电击打得瞬身酥麻，连连踉跄，不得不拉开了距离。
就这么一瞬间，石正清的内力就被王大王夺去了两成。
“老头，论玩天蚕丝，我是你爷爷。”
王大王从胸口中拔出玉圭，挑衅地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你故意选在晚上偷袭我们，也是为了掩盖你操纵玉圭的那条细丝，对不对？”
石正清一语不发，但是心中已经受到震撼：“难怪常老师总说王大王这小子精明机敏，十分难对付。仅仅这么一个照面，他就把老夫苦练了几十年的玉圭操手破解了！”
朱厚照和王大王不会放过这个追击的好机会。他们一个挥舞着大锤，一个举枪连发气剑，向着石正清打去！
战锤和气剑同时杀到石正清面前，攻击毫无死角，要将石正清轰杀至渣！
就在此时，石正清突然拉开架势，立出一个扎实的马步，双拳白烟弥散：
“格物致知！”
他左手伸指，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触飞来气剑，将所有气剑消于无形；右手握拳，向着朱厚照的铁锤一斜，以千钧之力将这重重一锤格开，火花四溢！
“什么鬼？”朱厚照从未见过能正面格开自己一记雷锤的人，不由愣了一下。
就这么楞一下的时间，石正清转身连招，左手射出一道气剑，直直打在朱厚照胸口，将他击飞！
“不错，能逼我使出这一招。”
这一招本来不算很强，但是朱厚照只觉得自己受了这一拳之后，奇经八脉都乱作一团，理不出一丝一毫的头绪，什么内力都提不出来。
明明受伤不重，但朱厚照就是没办法运功站起身来。
石正清收起招式，轻抚胡须：
“这个王大王的确机灵，很快看出了我玉圭的名堂。但是你们猜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武学，并不依赖这枚玉圭。相反，玉圭只是我双手的延长罢了。”
他举起拳头，向着朱厚照步步紧逼：
“这一招，叫做‘格物致知’，乃是我们大隐学派千年不外传的武学绝技。
正所谓‘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者也，形而上之道也。’任何外物，在天理的光辉之下，都不过是区区色相、似梦幻泡影，只待消于无形。
所以在这江湖上任何内家功法，只要遇到我们大隐学派这一招‘格物致知’，那就只能在天理大道面前溃散，凝聚不起任何内力攻防效果。
这，就是我们天理会的千年底蕴！”
三百一十六章 未完之约
格物致知？
这么大的名头？
“所以你们天理会一千年就研究了个让别人内功作废的本领？”
王大王投以鄙视的目光：
“你们就没研究研究把财富做多的学问？比如帮别人增加内功？或者促进农业生产？或者帮大家强身健体？
啊？就这？你们这一千年就研究了个寂寞？”
“黄口小儿，住嘴！”
石正清听得王大王侮辱天理会绝学，不由气急败坏：
“老夫跟你们说这些，是要你们在死前明白，和我们天理会做对是一个多么可笑的行为！没想到你居然仍旧出言不逊！
好，那老夫就先杀你立威！”
石正清提拳，向王大王扑猛地一拳砸将下来！
王大王闪身躲避，险险躲过这一招。
石正清的拳头落在在地上，爆出一片土石四下飞溅。自土石烟幕之中，石正清又扑了过来。
王大王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回身双枪齐发。
石正清对乱星打出的气剑完全不做闪避，那些气剑在他身上就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仅仅是信手将墨攻的爆弹挑开。
王大王的大脑飞速转动：
这样看来，这招“格物致知”应当是能够内力产生的效果全部吸收消解，只有实体攻击才能对他构成威胁。
既然如此，那就找个武器来！
王大王朝着不远处一具马匹的尸体冲了过去。石正清看不懂王大王要干什么，紧随其后。
只见王大王站在青骓的尸体旁，双手用力，大喝一声：“剑来！”然后从马屁股中拔出一把大剑。
这正是不久前，朱厚照用来掷杀达延汗马匹的奔雷剑，正好此时被王大王“废物利用”，拿来对付石正清！
“喵的，要是亚瑟王那一把叫石中剑，我这把就得叫菊中剑了。”
王大王满嘴抱怨地举起了满是血污和秽物沾染的宝剑，转身冲着石正清一剑劈了下来！
石正清举手，要用格物致知的功夫将奔雷剑挡下。但他手与大剑接触时却感觉异常沉重，根本不像是被卸去内力之后应有的绵软。
他连忙脚下一个垫步，顺势避开了这一剑。
“怎么回事？为什么‘格物致知’没有效果？”
石正清退后了两步，没有继续追击，想搞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绝技突然失灵。
另外一边，王大王也没搞清楚为什么石正清突然不敢硬钢了。他只觉得刚才那一剑，石正清似乎选择了避其锋芒，这完全不合对方刚才的强横表现。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王大王心中。
他举剑前冲，怒吼一声“咿呀！”剑芒直指石正清心口。
石正清不敢直接接剑，只是侧身躲开了这凌厉的剑势。
王大王空出左手，紧随着一拳砸向闪避的石正清。
石正清不避不逃，回身一拳，和王大王对在一起！
这两厢对拳，本应该有内力碰撞激起风啸。但是此时这一招对过，什么动静都没有。
王大王和石正清各自退后两步，都甩着手，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电光火石，两人脑中闪过同样念头。
“格物致知对我没效果！”
“格物致知对他没效果！”
王大王细品拳头上的感受，除了碰撞产生的应有疼痛感之外，还有一股来自石正清攻击的内力在其中冲突。
如果遇到正常人，石正清的内力可以穿过人体，对冲敌手奇经八脉的内力运转，使敌手的内功效果尽失，被内力加持过的钢筋铁骨都化作血肉之身。
但是，王大王不是靠奇经八脉战斗啊！
他是个不能修炼内功的弱鸡，他的一身武功都是装备上自带的！
故而，“格物致知”这一招听上去无解的招式，如幻想杀手般强悍的归零效果，在王大王这里根本没用！
“哼！”
石正清也明白过来个中缘由，心思反而镇定了下来：
“看来这小子是靠着一身奇淫技巧克制了我的绝技。但是就算格物致知对他没用，仅靠我的武功，也能把他轰成渣！”
石正清提步上前，身形迅捷如风。他两拳交并，向着王大王挥出连续打击，令王大王应接不暇！
就算格物致知的效果对王大王无效，石正清多年苦练的基础武学造诣也比王大王这一身装备附带的武功高强太多了。
在他的连绵不断的拳法之下，王大王只能艰难应对，步履维艰。
一个闪失，王大王肋下中了石正清结结实实一记老拳。纵使他闪身卸力，也免不了被石正清打飞出去！
王大王扶着奔雷剑勉强站起身，喉头一股腥甜涌出，鲜血难以抑制地从他嘴角流出。
“怎么，被我打吐血了？”石正清得意洋洋地问。
“别误会，老子牙龈炎犯了而已。”王大王呸了一口。
“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故作轻松！”
石正清再次攻上来，王大王不得不忍着胸口疼痛举剑抵挡，全无还手之力。
“该死的……只要让我砍他一剑，就一剑！”
王大王心中暗暗道。
但是现实中，实力的差距就是鸿沟。在绝对的力量差面前，弱者想要伤强者分毫都是妄想。
王大王已经陷入绝境，脚下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后退两步！
石正清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变拳为爪，向着王大王的咽喉抓了过来！
这次……可能真的没办法了。
王大王心中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王大王刚才踩到的东西突然跳了起来，死死抱住了石正清的腿。那是一个人！
石正清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也跟着猛地一踉跄，全身的动作都变了形。
王大王连忙抓住机会，借助这个机会，一剑刺了出去。
石正清连忙收手，但掌心还是被奔雷剑划过，造成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
他怒不可遏，猛地抬起脚，将抱住他腿的那人一脚踢了出去，砸在了王大王身上。
王大王抛下奔雷剑，接住了石正清踢过来的人，但还是被强烈的冲击撞倒在地。
就在此时，月亮升了起来，照亮了这片草原。
王大王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原来是之前被他一脚踢出去，用来抵挡石正清香炉的那名无名带明士兵。
士兵望着王大王，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口血涌上来，呛得他剧烈咳嗽了两声。
随后，他越咳越轻，越咳越轻。
终于，他不再咳嗽了。
他呼吸停了。
他死了。
王大王抱着这位奋不顾身助他的无名士兵，低低地说：
“对不住啊……说好了回头给你治伤的。”
三百一十七章 乌合之众
彻底的绝境。
朱厚照内劲紊乱，怠惰之毒再次发作，动弹不得。其他士兵也瘫倒在地，派不上用场。
唯一能动的王大王，实力被石正清彻底碾压。
石正清看到王大王怀中的士兵死去了，反而不再追击。
他收起了架势，抚须笑了起来——终于到了他最喜欢的余兴节目。
“可悲、可笑。”
石正清言辞中满是鄙夷：
“王大王你说说，你跟你怀里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卒子，到底为了什么在此拼命？
为了带明的江山？那是朱家的，又不是你家的！
为了加官进爵，阴妻蔽子？但就算死在这里，又能有多少封赏？更何况一将功成万骨枯，士兵奋勇杀敌，也不过是为领兵的皇亲国戚增加功劳簿上的一笔罢了。”
王大王冷冷地看了石正清一眼，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我不知道这个士兵是为何而战。我只知道我为带明百姓的万世太平而来。”
石正清被逗笑了：
“你？就凭你？一个半残的弱鸡？”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是我们读书人的事情，是我们天理会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
“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敢放出这种厥词？”
“是不是你的那个什么‘全侠派’给了你这种错觉？得了吧！”
“治理一个国家和治理一个门派是决然不同的！”
“带明上上下下两万万人。朝堂上一句话，就会有许多人生、许多人死。那些生的死的，哪个不需要我们这些经验老到的文官极尽计算？你这黄口小儿能有什么高明？”
“你不过管了一个两千人的门派，带领着一帮乌合之众，怎敢口出狂言，要抢我们圣人门生的生意？”
王大王突然笑了，笑容中没有丝毫败者的懊恼和愁容。
“你笑什么？”石正清质问。
“你这张嘴闭嘴的乌合之众，倒让我想起全侠派的一个老掉书袋先生。他也是张嘴闭嘴乌合之众，仿佛这世间一切都是神灵、君王、英雄创造的，和普通老百姓没有半毛钱关系。”
石正清不以为然：
“难道不正是这样么？”
“寻常百姓，不学文、不知理、不通礼义廉耻、不受圣人驯化，只知道吃喝拉撒，浑浑噩噩蒙昧度日，追逐蝇头小利，与牛羊无异。”
“这大好江山若是都听他们的，岂不是全都要葬送一时？”
“就如你怀中这个死去的士兵。”
“他何必救你？”
“救你，他当时就死。不救你，我杀了你之后再去杀他，他晚死。救不救你，他都要死。”
“一个弱者，连命都在别人手上，挣扎什么？有什么意义？”
“再大点说，连皇帝在我们眼中都不过是可以替换的棋子。他为了这枚棋子和鞑子在战场拼命，又在这里送命，有什么价值？”
石正清不断试图用话语激怒王大王。他想要看到王大王在死前信念崩溃的样子，他想要杀人诛心。
他要享受这种逗弄绝望对手的过程，如同喜欢抓住老鼠玩的猫。
但王大王却笑了，他笑着对石正清说：
“他怎么没价值的？他太有价值了。就因为这个士兵，这一局我赢了，你输了。”
“什么？”石正清错愕不已，这小子疯了么？死到临头还说他赢了？
就在此时，石正清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冲上头顶，让他几乎无法站稳脚步。
“唉，我忍着憋屈听你这么多废话，终于熬到你毒发了。”
王大王把死去的士兵轻轻放下，站起身来。
“早就提醒你了，反派死于话多，懂？”
“这，这是迷香怠惰的效果！”石正清扶着晕眩的头颅，“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
王大王从怀中拿出牛皮水袋，开口朝下晃了晃，里面已经一滴不剩了：
“还记得这个么？我刚才中了迷香怠惰的毒，然后运功逼了出去，然后排到这个水袋里面了。”
“你！……你是说？”
“没错，我把这一袋有毒的阿帕茶倒在了剑上。刚才我刺破你掌心的时候，你就中毒了。
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输了！只不过这毒剂量太小，我才不得不听你扯淡，等你毒发。”
“你！”石正清头晕目眩、急火攻心，只靠内力撑着没有倒下，“你居然用尿……对我下毒！！”
“没用老八秘制小汉堡算是客气的了。”
王大王飞身上前，举剑向着石正清挥去。
石正清狼狈逃窜，但是身形已经迟滞。他无法完全躲开剑刃的攻击，身上马上添了两道伤口！
更多的伤口让石正清中毒更深，只数招之间，他就无力再做抵抗，只能用自己最后一口气转身想要逃走。
王大王举剑，向着石正清扔了过去，将他从后到前捅了个对穿！
石正清身体不受控制，晃了一晃，向后倒下，却被巨剑撑住，跪在了地上！
王大王走到石正清面前，左手抓住石正清的衣领，右手捏紧了拳头：
“你想不到吧？”
“就是那个你万般不屑的无名士兵舍命抱住你的腿，给我制造了刺伤你的机会，让你落到这般田地！”
“现在，轮到我跟你说教说教了！”
王大王举起拳头，将足以击碎巨石的力量全部运在拳头上，向着石正清的老脸，一拳一拳，结结实实地砸了下去！
“群氓盲流是吧？”
“庶民草芥是吧？”
“乌合之众是吧？”
每一句话都饱含着憋闷已久的愤怒，伴随着重拳落下！
“我身上这套红甲，你知道需要多少人才能造出来么？”
“十余名全带明最优秀的匠人，连夜画出设计图！”
“六百人的队伍，在各处山川中探寻矿藏！”
“三千人的矿工下井开凿！”
“六十名顶尖铁匠，将矿物熔炼成高纯度的材料，再把它们打摩成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一寸的零件！”
“三百人的猎户，狩猎熊虎猛兽！”
“一百名顶尖皮匠，细心鞣制最坚韧的皮革片！”
“一百二十名顶尖女工，将皮革缝制成甲！”
“六十名顶尖工匠，将天蚕丝和其他金属零件安装在护甲内！”
“两百余习武之人不断试用制成的护甲，提出改进意见。设计匠人们收集意见，不分日夜迭代，直到头秃！”
“这些人，加上为他们提供吃喝的农民、提供衣衫的织匠、建房的木匠、修路的徭夫、造船的船工、提供货物的贩夫，总计近万人！”
“这些就是你所谓的，乌合之众！”
王大王停下了拳头喘口气，望着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石正清说：
“但，就是你说的这些乌合之众。”
“他们垦田种粮，他们修路造桥，他们做工经商，他们唱诗编曲，他们保家卫国！”
王大王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已经死去的无名士兵。
“但是眼下，这些都不是他们最重要的本事。”
“此刻，他们最重要的本事，就是给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弱鸡以力量——”
“——让我可以砸烂你的狗头！”
最后的一记重拳砸在石正清的太阳穴上，他的颅骨肉眼可见地变形。一声闷哼，再无气息。
王大王收回拳头，对着石正清的尸体啐了一口：
“这就是你们这些人所谓乌合之众的力量！”
“但是我不这么叫他们。我一般叫他们——”
“——勤劳、勇敢、智慧的劳动者！”
三百一十八章 果断拒绝
天人楼内，一间雅致房间门口，王大王满脸阴霾地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
他多次忍住了一脚把房门踹开的冲动，最后还是选择了敲门。
“何人搅我雅兴？”朱厚照——或者说魔教教主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张六你在哪里？我不是说了不见任何人么？”
“是我，皇……教主大人。”王大王忍着愠怒低声说。
“原来是你，难怪张六不拦。进来吧！”
王大王推门走入内室。
房间粉纱装点，一张名贵西域毯子上搁着火盆，炭火烧得温暖有如春天。可能是火盆导致的缺氧，也可能是天人楼内优伶的低吟浅唱，此间氛围如梦似幻、醉生梦死。
房间大椅上，朱厚照敞着怀，抱着两个穷得衣服都没多少布的可怜女子，正在饮酒作乐。
“王……嗝，你有什么事么？”朱厚照心思都在女人身上，心不在焉地问道。
“有事，跟边关有关。”王大王回答。
“……边关？”朱厚照抬头看着王大王，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脸上的不悦之色，于是向两名女子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说吧，现在没有耳目了。”
王大王往朱厚照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歪头问道：“敢问教主，那道‘屠边令’，是你下的么？”
朱厚照神色一愣，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屠边令’。没错，正是当今九五之尊下了这道命令。”
王大王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边关之战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大胜的消息传遍了带明，百姓们都欢呼鼓舞、齐声称颂。
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王大王却一刻也没闲着。在这三个月内，他按照计划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调集了许多人手和物资，准备用他最擅长的胡萝卜引诱法，将鞑靼残部收服，然后开矿、修路、行办学校和医院，开拓一个西北新时代出来。
等了很长时间，正德的西北开发令却没下来。
结果还是西北军的周政告诉王大王，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屠边令”。顾名思义，皇上命令西北军去杀掉所有鞑靼人，不论妇孺老幼。
一开始王大王还不相信，以为是朝廷出了什么情况。直到他看到西北军运回来请赏的耳朵，他才彻底被震惊了。
一麻袋一麻袋的血淋淋的耳朵，其中有许多明显是小孩子的。
王大王一怒之下直接去豹房找朱厚照，却被拒不见客。
直到今天他听张六提起，朱厚照来天人楼寻欢作乐，才终于逮了个正着。
王大王盯着朱厚照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要屠边？”
“为什么？因为多亏了你，我们现在有能力屠边了。”
朱厚照轻佻的话语，仿佛与万人性命并无关联：
“自汉至唐，别管是筑长城还是和亲，中原都没办法彻底消灭西北边患。毕竟，草原和戈壁太宽阔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的边军骑着时速八十码的马匹，手持长刀和火枪，能够在数月内如同数罟拉网一般把整个草原清过滤一遍——一个活口不留。”
王大王憋着一口气：“能杀，于是你就杀么？”
朱厚照不解地看了王大王一眼：
“当然了，不然呢？”
“五胡乱华的时候，牧民也是这么杀中原百姓的，北方中原人十不存一。”
“蒙元入中原的时候，破一城则屠一城，破开孕妇肚子，把死人头筑作京观，什么事情没做过？”
“怎么这事情他们做得，朕就做不得？几千年了从来如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王大王敏锐地注意到朱厚照开始自称“朕”。他两眼注视朱厚照双眼：
“从来如此，便对么？”
朱厚照皱眉：“朕不也是为了开万世太平么……”
“皇上真的是为了万世么？”
王大王步步紧逼：
“匈奴、鲜卑、柔然、羌、羯、突厥……”
“几千年来，消失的游牧族多了去了。但是一个被消灭了，就会有另一个崛起占领这片苦寒边地，重新成为中原人的噩梦。”
“皇上觉得，这次会有什么不同么？”
“只有西北大开发计划……只有这个计划，把他们转化成可以不需劫掠也能自食其力的劳动者，西北才能永世安定，这个皇上你肯定能听懂！”
“除非……”
“皇上你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听到这里，朱厚照突然浑身一激灵，仿佛被摸了屁股的老虎，眉宇中怒气渐升：
“没错，朕就是有别的目的。朕此举，是为了法统！”
“法统？”
“没错，法统。”
朱厚照用手指敲了下桌子：
“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我带明受天命得江山，夺取了元的法统，也应当是独一无二的。”
“但现在在草原戈壁上，还有无数鞑靼人号称元后正统，打着旗号要从朕的江山上撕下一块来，跟朕拼一拼天命。这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我要将他们铲除干净，将带明继承元法统的事情坐实，然后拿下原先属于元的所有土地。”
“只有杀尽他们，方能让朕名正言顺！”
“就这？”王大王终于憋不住了，“杀那么多人，就为了所谓的‘法统’？”
“带明统治的天命，不应该仅仅来自百姓么？百姓富则带明兴，百姓困则带明亡。和那什么虚无飘渺的法统，有什么瘠薄关系？”
“住嘴！”
朱厚照一声怒喝，随心诀震慑效果马上跟来，轰得王大王脑子隐隐作痛。
幻象排山倒海涌来，天人楼的墙面轰然倒塌，雕梁画栋的宫城突然矗立起来。
朱厚照身上凝聚起金黄龙袍，座下龙椅被一座巨石高高托起，直冲云霄，和地面之间只有一道天梯连接。
王大王也站在朱厚照身边，会当凌绝顶。俯目望去，带明江山尽收眼底。
整片大地上，亿万百姓都看到了通天梯上的皇帝。他们高喊着“吾皇万岁”，向着朱厚照的方向跪下，如一朵朵浪花般向着皇帝叩首，组成一片宏辉的海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朱厚照抛却了身上所有凡人的气质，金光普照如同一尊神佛。他向着王大王伸出手，换上一副和颜悦色道：
“在这王道乐土中，你将只在朕一人之下，睥睨其余众生。爱卿，你可愿意？”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功名利禄，这些人所共有的**在随心诀的放大之下，不断冲刷王大王的意志，劝导他拜服在一片金光之中，加入这片完美世界。
就在王大王意志即将沦陷之时，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令他重新清醒。
低头一看，在他胸前有一丝微弱红光，在这一片金色世界中格格不入，拼命抗拒着被同化。
王大王笑了，思绪也一时清醒过来。他抬头，对着朱厚照，一字一句地说：
“容我拒绝。”
三百一十九章 伴君如伴虎
朱厚照已经将自己随心诀功率开到最大，希望用他“霸道之世”的志向将王大王感化，把这个可用之人收入麾下。
没想到在这般努力之下，王大王仍然提出了拒绝。
他心念一动，思绪崩解，周遭幻象也如潮水般退去，回到了天人楼的温柔乡中。
“你……好大胆子！”
朱厚照怒道：
“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是一个天子的垂青！”
“别介样，一股玻璃味儿。”
王大王重新挂起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伪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诚所谓少年得圣宠，早晚做公公。我可不想入朝为官。”
“我此行，正是要向皇上您辞去侍郎的职务，回家种田……我是说经营我的小门派……”
朱厚照怒目视之：“你对朝廷……有顾虑？”
王大王一摊手：
“皇上是个痛快人，咱也不打哑谜。”
“咱也读过历史。那一人之下的家伙，吴起啊商鞅啊，有几个好下场？”
“活着的时候要当皇帝的白手套，干脏活累活还得帮忙背锅，树敌满天下。最后要么权势不够大被政敌杀了，要么权势太大被皇帝杀了。”
“被就算寿终正寝，也跑不了死后被抄家。何苦啊？”
“所以，我还是回家罢。”
朱厚照眯着眼睛看着王大王，突然问道：“你就不怕触怒天威，我现在就杀了你？”
“怕，当然怕。但是没关系，皇上你肯定不舍得杀。”
“皇上你欣赏我哪里？还不是我点子多，能搞出各种新奇技术，令带明更加强盛。”
“我也无意染指权谋，只想安静研究新技术。”
“所以，就算我回到了全侠派，依旧可以在这方面为皇上服务。”
“只要皇上您御笔钦点，允许我将全侠派武侠技术学院进一步扩大化，再给点金钱上的扶持，我保证我能把全侠派经营天下第一的高等学府都市，再造春秋时代齐国稷下学宫的盛景。”
“这样，引领时代的人才和技术会像泉水一样涌出来，供皇上您随意取用。”
“同时，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校长’，我对您的江山没有任何威胁，却又能为同时为您效力。这才是将我的剩余价值压榨到最大的方法。”
朱厚照看着王大王滔滔不绝，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很意思。你知道么，我派锦衣卫和西厂把你查了个底儿掉。”
王大王保持冷静表情：“那您查到什么异常了么？”
“不，完全没什么异常，你的身世和你说的一致。”
朱厚照后仰，靠在椅子背上：
“你自幼父母双亡，在武馆做杂役苟活。后来参加天下少年英雄会受伤，武功根底废掉，习不得内功。”
“但是最异常的也就在这里。如果你这十几年都为了一块窝窝头起早贪黑，那你这一身的见识又是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你说你的所学都是来自一位马姓仙师。但据调查，你从未接触过一个马姓的高人。”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朱厚照突然直起身子靠近王大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睛。
王大王被说中心事，冷汗从额角流下。
朱厚照冷冷道：
“我曾听闻山川野史，说有一个两寸的小和尚，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此物一出，天下将兴，人间必有贤王立。”
“故，此物号为‘立帝货’。”
“我就猜，会不会是有一个‘立帝货’，在你参加少年英雄会之后钻进了你的脑子，替你在说话？”
朱厚照眼中杀意显露：
“真想打开你的脑壳瞧一瞧啊！”
王大王的冷汗浸透后心，但他神色仍然不改：
“那不能，皇上你不会打开我的脑袋。”
“哦？怎么说？”
“因为我就是皇上的立帝货，就是生金蛋的鸡。您是兴天下的贤王，定然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情。”
两人对视，许多东西不言自明。
“油嘴滑舌有一手嘛！”朱厚照笑道，不再追问王大王的学识从何处来。
王大王也符合着笑，但实则刚刚把吊在嗓子眼的心放回腹中，此刻心跳起码一分钟一百五十次。
伴君如伴虎……这朱厚照，越来越特么有皇帝内味儿了！
笑罢，朱厚照手一挥：“你说的事情，我都准了！不日之后我就会发御旨，要山东巡抚全力配合你打造全侠派武侠技术学院！”
“谢主隆恩！”
“另外，你说的那个西北定居的计划，我也会另外找人推进。”朱厚照提到，“鞑靼人，我不会留的。我会从中原人口多的地方征调一些百姓，让他们去西北定居。”
王大王嘴唇动了一下，只说了一句：“皇上圣明。”
就这么一句话，无数安土重迁的中原百姓就要被捆成一串串蚂蚱的样子，背井离乡去往一个未知的苦寒之地。
不知道这一路上多少人会因强征妻离子散，多少人会因旅途劳顿倒毙，多少人会因水土不服丧命。
这事情，朱元璋开朝时做过，现在他朱厚照要再做一次。
但是王大王目前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他只能到时想办法给移民队伍送些粮食药品，帮那些可怜人挺过这一关。
目前，王大王必须要隐忍。时候未到，他还需要一个关键要素来巩固全侠派的组织：
“皇上，君无戏言。我帮您荡平了西北的边患，您也该兑现诺言了吧？那随心诀的秘笈，什么时候给我？”
朱厚照一愣，马上面露难色。
“……”
王大王头一斜：“您不是要赖账吧。”
“不会不会，”朱厚照恢复了他平易近人的教主模式，“主要是这随心诀情况特殊，仅靠秘笈什么都学不到。”
朱厚照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了王大王。
《传习录》。
啊……这就对味儿了。
伯安先生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王守仁，那他的“随心诀”秘笈当然就是《传习录》了，这很合逻辑。
见识过记录了魔法口诀的《马可波罗游记》，王大王现在看见什么都不会惊讶。
朱厚照接着说：
“随心诀这门内功，重心识不重技巧，仅靠苦修只会一无所获，只有心念通达方能大成。所以，随心诀必须由伯安先生亲自传导输送才能奠基，我都不知道怎么传授。”
“可问题在于……”
“问题在于什么？”王大王追问。
“问题在于伯安先生近日来失联了，音信全无。”朱厚照尴尬地挠了挠头。
三百二十章 最后一块拼图
“伯安先生失踪了？”王大王一愣。
如果是另一个世界的历史，王守仁此刻应该正在江西任官，而且不久后就要弹指之间平定宁王之乱。
但是在武侠世界的加持下，这老先生也不作官了，仗着一身神功四处闲云野鹤、寻心悟道，甚至加入了江湖人不齿的魔教，还当了一把帝师。
这么有影响力的历史人物失踪了？
朱厚照神色也颇为忧虑：
“我之前不是说过么，伯安先生自由惯了、说走就走，走之前只提起他要去一趟当年悟道之处。”
“本来我与他通过机关鸟保持联系，但是上个月突然间就收不到他回信了，直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我十分担心他，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
王守仁的悟道之处？
王大王低头思考了一下——
“伯安先生以前是否曾经去过贵州？”
朱厚照点头：“伯安先生的确提过他昔日求道曾到贵州。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王大王眼睛一亮：世界线收束了。
说起王守仁悟道之处，那不是就是贵州龙场么？
前世历史上王守仁被正德贬官，曾在贵州艰苦度日，却因此磨练心性、参破大道。这样说来，伯安先生肯定是在龙场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大概猜到应该去哪里找伯安先生，这个事情让我来做吧。”王大王毛遂自荐。
朱厚照看着王大王，半天之后叹了口气：“也罢，近来朝中事情太多，我也没空到处乱跑。有你去，我也就放心了。”
王大王嘴一歪：“朝中事情太多，你还有空来逛天人楼练枪法。”
两人相视，忍不住都笑了。
此刻王大王面前之人，又变成了那个放荡不羁的教主。
“行了行了，老子被一堆政务搞的脑子都要炸了，出来放松放松怎么了？”
朱厚照犟嘴，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站起身来，从墙角拿起了他的佩剑——奔雷大剑。
他右手抚摸剑身，内力从指尖喷涌而出、写写画画，搞得电火花四溢，亮得人睁不开眼睛。
火花散后，他抱起宝剑吹了一下上面的细屑，提着剑柄递给了王大王，“拿着吧，送给你了。”
王大王接过剑，只见剑身上被电火蚀刻出两个工整的字：“天工”。
“你不是不要官位么？”
朱厚照解释：
“但是缺个名头，你也不好帮我行走江湖。”
“我会下旨，封你为我朝‘天工’，御赐宝剑。自即日起，天下工匠见此剑如见朕亲临，皆受命与你，不可不从。”
“对这把剑好一点。它本来是番僧马可波罗带来的一把西域神剑，在我手里却不能物尽其用。不如送给你，也不会埋没了它。”
“天工”？卧槽……听上去很nb啊！
号令天下工匠，莫敢不从……这可是传说级buff！
王大王也没想到朱厚照会送他这么一份大礼。想来也可能是对刚才那一番恐吓大棒之后的胡萝卜？
“草民谢主隆恩。”
“别那么客气，”朱厚照突然露出吃苍蝇的表情，“这把剑上面沾过你的秽物，不能要了。”
啊这……王大王挠挠头，当时在剑上浇阿帕茶的三俗行为，也是生死攸关、逼不得已嘛……
“……算了不解释了。草民退下了，”王大王看了看身在的天人楼，说了句应景的，“祝圣上龙体健康，一夜十战枪不倒，金箍宝杖硬如钢。”
“行了走吧你，瞎机霸扯。”朱厚照笑了。
王大王赶紧背起奔雷剑，趋步后退到门口，转身要迈过门槛离开。
就在此时，他身后突然响起朱厚照的声音：
“对了，你去找伯安先生的事情，会有未央君接应你。”
王大王一步没迈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
王大王尽量保持低调，低着头从天人楼溜出来。刚出门，身后尖锐女声紧随而至，“少侠，下次再来玩啊~”
他叹了口气么，从阴影里一路快走，来到街对面的一辆马车前，撩开帘子跳了进去。
马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在路上不疾不徐开始移动。
苏琴就坐在车里，直勾勾地盯着刚钻进来的王大王。
“看什么？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少侠？”王大王把奔雷剑取了下来。
“我要闻闻你的味道，有没有女人的胭脂气，”苏琴嗅了一下，“你进去天人楼这么好一会子，别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干了些什么事情。”
“拜托，我才进去了一刻多点时间！”王大王争辩，“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实力！”
“什么实力？……你这流氓！”苏琴突然明白过来，小脸一红低声骂道，“要是你真的这么废物呢？”
“实践出真知，”王大王把脸凑过来，“不然你今晚就试试？”
“去！没羞没臊的。”苏琴美目一嗔，伸出手想拍一下王大王的脑袋，最后却软绵绵落下，变成了抚摸他的脸颊。
“皇帝没难为你吧？”
“难为了，不难为就不叫皇帝了，”王大王松了口气，“好在我英勇机智、对答如流，几次化险为夷，说服了正德放我们回全侠派去。”
“又在那里自吹自擂。”苏琴捏了一下王大王的脸。
她那里知道，王大王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别提这个了，”王大王不希望苏琴担心后怕，主动岔开话题，“这次的好消息是，正德把他的奔雷剑送给我了，还封了我一个‘天工’的名头。
但坏消息是，这一次咱们又扑空了。伯安先生失踪了，我们没拿到随心诀。”
王大王把准备去龙场找伯安先生的事情跟苏琴说了。
“你要亲自去龙场么？你这半年跑了那么多地方，都瘦了。”苏琴有些心疼地问。
王大王把苏琴的手抓过来亲了一口，放在怀里揉：“我倒无所谓，只是耽误了我们成婚。也不知道我辞官不做的事情，岳父大人是否还耿耿于怀。”
此前苏骏行听说王大王不愿在朝为官，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苏琴看到父亲消沉，反倒很是高兴，因为这表明父亲已经完全把王大王当成自己的女婿看待了。
苏琴坐过来，靠在了王大王怀里。
王大王搂着苏琴，眼神逐渐变得冷冽：
朱厚照已经逐渐大权在握，帝王特有的阴狠猜忌也浮现了出来。数十万人的生命与幸福，在他野心面前如同草芥。
对方毕竟是一个封建统治者。即使曾经并肩作战，王大王和朱厚照的终极目标也是完全相反的。
在撕破脸之前，王大王要抓紧准备。
“现在，就剩下随心诀这个最关键的拼图了。”
王大王对自己说。
……
“现在，就剩下王大王这个最关键的拼图了。”
贵州龙场，一个山洞中，常明登扶须笑道。
他身边捆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
——正是失踪多日的伯安先生。
三百二十一章 重大意义
“挡当挡当裆！”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你们好，今天是正德十三年二月初六，欢迎收听全侠电台新闻频道。我是主持人郝宝，正在为您播报今日江湖要闻。”
“昨日午时，我派掌门，著名的‘天工’王大王，在本派热情会见了山东巡抚梁宽。”
“梁巡抚在王掌门的带领下，参观了全侠派济宁教育本部以及滕州新兴工业园区。”
“在全侠派教育本部，梁巡抚参观了全侠派新落成的教学园区。园区占地八百亩，拥有配套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产业实习厂房共三十余栋。”
“园内配备最先进的基础设施，包括内功净化自来水供应、业火红莲供暖设施、寒冰真气冷气空调、功夫食神厨房。高级技工与莘莘学子在优越的学习研究环境中，必然能做出更多成果。”
“梁巡抚对此点评：技术是国家兴盛、民族自强的关键，年轻的学子则是国家、民族的未来。技术教育一直以来都是山东的立省之本，勤学好问的优良传统，自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的时代传承至今。”
“王掌门对此表示：全侠派立足山东、放眼带明、投射世界。敢创敢试、敢为人先，是全侠派一直以来的建派准则。”
“成立三年以来，全侠派研发的技术产品已经畅销全国，在服装、家具、畜牧、医药乃至国防领域都拥有许多利国利民的产品，改善了千家万户的生活质量，为带明富强做出巨大贡献。”
“梁巡抚与王掌门的讲话在全侠派全体学员中引发热烈讨论。学员们纷纷表示，梁巡抚所提出的‘技术教育为本’，是对本派弟子的宝贵指引和明确目标，并将激励大家勇于创新、敢想敢做，担负起今后为圣上尽忠的伟大使命。”
“参观结束后，王掌门盛情邀请梁巡抚，参加了全侠派特色地瓜宴……”
这些新闻播音都是从桌子上一个古香古色的小檀木盒子里发出的。桌子旁，魏二狗正拿着天蚕丝缠线笔进行调试。
“王董，怎么样？”魏二狗回头龇牙一笑。
“棒极了，这才是‘传音入密’武功的合理应用。”王大王伸出一根大拇指。
去年的时候，王大王从海苗记的龙苗苗那里得到了传音入密的秘籍，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理的引用场景。
直到今年，王大王从王恭厂回来，带来一大批对内功基本理论有精深理解的高级匠人，这传音入密的功夫才被应用了起来。
王大王提出思路，要求技工们将内功传输频谱化，然后用终端机模拟出来。匠人们毫不含糊，几天内就把这玩意儿搞出来了。
这玩意儿功率贼强，只要合理使用，它能把传音入密的心声传递给一整个村的人，完全可以代替大喇叭。当然了，扰民是个问题。
原先按在各家各户用来传输内力的龙头，正好可以用来传输广播信号。王大王脑子一动，就给了小耗子郝宝一份稿子，让她念来听听，结果效果还不错。
魏二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王董，巡抚那么大的官，你昨天晚上真的就请他啃地瓜？”
“玛德，最近济宁这块地儿什么都涨价，老子请他吃地瓜都嫌破费。”王大王掏出地瓜干啃了两口，“他对我们门派又没有什么帮助，反而是我们作为纳税大户，他得巴结我们才行。”
“说真的，王董，我听说你在北京这半年多，出任了工部侍郎？”
“是啊，而且跟狗皇帝很熟，所以巡抚也不敢在我面前大喘气。”
“唉，可惜，”魏二狗眼中闪过羡慕神色，“要是我，可不愿意辞了那么大的官回来。”
“没出息。”王大王扔给魏二狗一块地瓜干，“赶紧调试好，我们紧锣密鼓研究更远距离的无线传音通讯技术。”
魏二狗一脸骄傲地接住了地瓜干。这是什么地瓜干？这是一个前工部侍郎给的地瓜干。要知道，山东巡抚来了也就配吃这个！
但是王大王在想另一件事情。他看着手中地瓜干陷入了沉思：
不久前，他托龙苗苗从海外找一些东西——土豆和玉米。
地瓜、土豆和玉米，其实全都是来自美洲的地道洋玩意儿，在引入农作物的历史上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由于时间线扰动，本世界的地瓜已经被不知道那个云游世界的大侠提前带回了华夏，目前已经广泛普及了。这东西适合生长在贫瘠的沙土地中，块根又甜又面，藤秧还能煮汤或者喂猪，堪称浑身是宝。
但想要粮食增产，还得指望土豆和玉米。
土豆产量大，玉米可以和北方冬小麦形成一年两熟的互补种植。没有这两个东西，带明两亿人口不会在四百年后增加到四亿。
然后龙苗苗是怎么说的？她说这两个东西都在吕宋——也就是菲律宾——找到了，她见到几个弗朗基水手就在吃这个东西。但是遗憾的是，人家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这下子王大王囧了。怎么在别人的穿越故事里面这么容易搞到的东西，到了他这里全都是障碍？
不过细想来，这才比较正常。农业时代，先进的作物种子就是先进的生产力，无论哪个势力都会拼尽全力捂住不给别人看。
土豆原名马铃薯。传说中这个名字的来源，是因为几个海外华商发现了土豆，想把它带回国，却被当地人严令禁止。于是华商想了个办法，把土豆塞进马屁股里面带回了国。铃铛一响，马儿带来，所以叫马铃薯。
这个传说未必是真的，但是各国确实都会对外禁运农业技术和战略物资。要不然，难道等别人生产发展、吃饱喝足，再来揍自己？这事情也就盛唐对着吐蕃搞过一回，然后就被吐蕃揍改了，从此华夏长期搞边关禁市。
高产作物一时半会搞不到，那就只能多花点钱买市场上的粮食了。好在全侠派作为带明军用武器指定制造商，基本不缺钱，这事情也还过得去。
王大王看着手中的地瓜，心中产生一种急迫感：
吕宋的弗朗基人已经吃上土豆了？看来他们到过美洲了，大航海时代正在逼近。
他抓紧时间部署好全侠派各项事务，然后骑上小马驹又出发了。
这次的目标是贵州龙场。
三百二十二章 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
“出发吧，”王大王骑在马背上对苏琴说。
“真的不多带几个人？”苏琴小声问他。
“不带了，就咱们两个去吧。”
鉴于此行吉凶未卜，的确应该多带几个高手随行。但全侠派内武功最高的就是苏琴，除了她，别人也排不上大用场。
孟溯、云英如果在的话，倒是能帮上手。但这两个人一个杳无音讯，一个外出跑业务去了。狗东子的轻功也很有用，但是他最近受到打击，整天闭门不出，也没办法使唤。
门派里面剩下的弟子手头上都是生产研究任务，也带不出去。
于是这一趟形成又变成了王大王和苏琴的公费旅游。
当然了，一个人心中有一个想法。
“哼，这家伙又点名让我跟他一起外出，肯定是对我图谋不轨。”苏琴红着脸，十分肯定地想。
王大王不知道苏琴又想歪了，策马往外走去。临走时他回头忘了一眼自己的门派，突然发现学堂大白天的居然紧闭，没有人在教学。
“这个时间不应该是常明登老先生的识字课程么？奇怪……”
带着小小不然的疑问，王大王踏上了去往贵州的路。
……
三日后。
王大王终于明白了自己此行骑马外出到底是有多蠢。
习惯于在现代社会享受出行方便的王大王根本没意识到，带明时代的贵州交通环境到底有多恶劣。
一座山跟着一座山，一座山连着一座山。有些山是圆滚滚的，有些山则峭壁林立，有些山生得奇形怪状。山和山之大都都有河流分割。
只有在少数山底河谷的位置，才能看到一些平原。那里是农田村庄的聚集地，生活着各种习俗不同的民众。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黄肌瘦、语言不通、习俗落后，甚至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带明朝。
与世隔绝，以至于民不知有国，国不知有民。
真所谓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就连一条能跑马的官道都没有。
最后，王大王和苏琴只能卖掉马匹，步行踏上山路。
好在轻功这个东西实在是方便。又过了三日，两人终于抵达了龙场。
……
“是天工大人啊，小人眼拙了。下官汪甫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怯懦的表情、灰头土脸的样子、肮脏的锦袍。若不是头上的乌纱帽，王大王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枯瘦中年人居然是龙场本地知县。
说他是个丐帮分舵主估计都会有人信。
唉，在这里做官的人大多数都是犯了错误被贬过来的，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也算合理。
话说，汪甫在前几天接到朝廷驿站来的命令，满心欢喜以为朝廷要把他调离这个鬼地方，高兴得就如同看到站来了短消息、以为是推荐的扑街作者。
结果打开公文书一看，竟然是“天工”先生即将驾临此地，朝廷要他全力配合接待天工。他心中的失望不能自已，就如同扑街作者发现网站短消息只是一条“本月稿费收入23.33元”的系统消息。
强烈的空虚失望之后，汪甫陷入了无尽的惶恐：朝廷派来的大员，不知道这个“天工”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他脾气如何？
贪不贪？
好不好女色？
需不需要打点供奉？
能不能提携自己一下？
贵州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贫瘠了，穷得叮当响，一文钱油水都捞不到，民众还彪悍野蛮、不服教化。连他一个知县都没个像样的宅子，只能搭个木屋住在这里，更别提酒菜招待了。
这要是把“天工”给惹急了，会不会自己被往更南方贬？
想到这里，汪甫浑身冷汗了。
王大王没注意到汪甫的心思，四下张望着问道：
“感谢汪大人。请问我要在哪里落脚？”
“落脚……啊？您在这里落脚？这、这……在那边那个屋子成不成？”
汪甫眼中满是慌乱，怯怯地指了一下他身后的小破木屋。
“木屋？”王大王一声惊呼。
“这、这……下官……”汪甫快哭出来了。
他怎么脑子一抽，让“天工”住在这狗窝里？
看王天工年纪轻轻、风采俊雅、气宇轩昂，眉眼之间都是少年气，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再看他带着的姑娘，年方二八、明**人，一身皂袍英姿飒爽。
这么一对璧人儿，我汪甫居然让他们住木屋，我是被瘴气熏坏了脑袋么？
我的前途，完了！
汪甫正想要给自己掌嘴，却看到王大王满脸惊喜地向着木屋狂奔了过去：
“终于有房子住了！风不吹头雨不打脸！”
“麻蛋的在树林里面露宿了好几天，有张草床的房子都得算天宫了！”
“我听着狼啸在树上睡了好几天了！快得神经衰弱了！”
“啊，这水缸里面的水，居然没有吸血虫，这是什么玉露甘霖啊！”
“我啃了三天干粮了，有啥吃的？”
“我靠，看我在屋子外面发现了什么？一条落单的草花蛇，我们可以尝试捕捉它。一条小蛇能提供大量蛋白质，割下头来其他部位千万别生吃会得寄生虫病。它的蛋白质是牛肉的六倍！让我们从它背后慢慢地靠近它……”
“好了，看你这两天馋的，”苏琴赶紧上去制止王大王，“我们都见到知县了，附近起码有村庄，我们可以买只烧鸡。”
“对不住对不住，”王大王赶紧收住自己的洋相，回头客客气气地对汪甫说，“汪知县见笑了，请问，附近有没有酒家？”
汪甫愣住了。
不提吃拿卡要，不说挑三拣四，看到个木屋就高兴成这样？
“这这这，这实在是不好意思……酒家这里的确没有，不过往东走十里地，翻过那个山头，有一块平地上有个小集市，今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应该能买到东西。”
“很好！那我们回头见！”
王大王拽上苏琴，轻功一踩乘风而去。
卧槽，他们还会功夫？
汪甫扶了扶自己被风吹歪的乌纱帽，半天没把下巴合上。
现在朝廷派来的大人，画风都这么清奇的么？
三百二十三章 争风吃醋
王大王拽着苏琴，在山路上向着集市一路快走。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苏琴甚是不解。
王大王没搭话，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千万别撞见未央君那个灾星！
京城临行前，朱厚照曾经提过要派未央君来助王大王。可是到现在，王大王都和此地县令接上头了，还没见到未央君，委实奇怪。
当然了，见不到她最好！每次见到她准没好事情！
要么狂性发作，要对着无辜百姓杀人放火;要么狂性发作，要对着无辜王某西天取经（此四字请自行联想谐音）。
虽然后者听上去还挺愉快……但是拜托，我忠贞不二王大王是那种人么？
况且苏琴还跟着呢。（划重点）
关键是，未央君的毛病只能靠随心诀压制。当今世上会随心诀的两个人，一个是伯安先生，一个是朱厚照，都不在眼前。
出了事情没人兜底啊。
所以说，遇不到未央君，是王大王心底的小确幸。
他们两人赶到集市，脚程也慢了下来。
“……总觉得你心里有鬼。”苏琴盯着王大王，非常突兀地来了一句。
“你们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还美名其曰第七感。”王大王演技在线，表情管理满分，“我这是来收集伯安先生的线索。”
他从怀里面掏出一张画像，正是用炭笔绘制的伯安先生像：“我们先去四下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这个老先生。”
“这样行不？会不会有点大海捞针？”苏琴满脸的信不过。
“那不能！根据我多年武侠rpg游戏经验，一旦主线任务推进线索断了，那就找附近城镇的npc问问，总能遇到脑袋上带着感叹号的人。”
王大王一边说一边走向旁边卖酒的摊子：“琴琴看着，瞧你王哥哥的金口怎么应验的。”
卖酒摊子属于一位南疆老人，摊位前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原年轻女子正在俯身挑酒。
王大王靠近，掏出手中的画像，恭敬道：“两位打扰了，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画像上的半老大爷？”
南疆老人眼睛花了，眯着眼睛看不清楚，只能摇了摇头。倒是哪位年轻女子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画像道：“当然见过，而且熟的很。”
“你跟他很熟？那太好了，请问你是在哪里……”
王大王还没说完，眼睛停在那女子的脸上，话卡在喉咙里——
——这姑娘，就是打扮成民女康秀荣的未央君。
王大王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改了，我再也不说我是金口了，我特么就是个乌鸦嘴。
话说未央君的化妆术也真是神奇。
她那倾国倾城之姿，无论走在哪里都如同穿着妖艳装束凹造型的意大利黑帮一样扎眼。
但是此刻她扮成民女康秀荣，却巧妙地将眉眼间所有挑逗人心之处轻轻掩饰。漂亮还是那么漂亮，却像邻家姐姐一样温婉清纯，给人一种“啊这女人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错觉。
以至于王大王没能从背影认出她来。（其实注意一下胸围还是能认出来的）
“好几天了！”未央君愉悦浮上脸庞，“终于等到你了！”
“你怎么在这里买酒？”王大王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你要是不来买酒倒是奇怪了。”
这十里八乡就这么个集市，以未央君嗜酒如命的毛病来说，她肯定会来这里买酒。
失策啊！
“大王，你问到什么了？”苏琴走了过来，刚好和未央君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表情各不相同。
“琴妹妹！”未央君满脸闺密意外相见的喜悦，“你怎么在这里？”
“公、公主？”苏琴小脸都快绿了，“你怎么在这里？”
说罢，苏琴转头，一双凤眼怒瞪着王大王，跟灯泡一样大。
“啊，这都是命运石之门的安排，”王大王扶额，“别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
“所以说，皇上早就说过要派你来？”
山间小路上，苏琴听未央君边走边说，终于听明白了。
她回头瞪着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王大王，带着愠怒道：“那为什么大王没跟我说？”
王大王只能大落牙齿往肚里咽：
他本来想着避开未央君，所以什么都没跟苏琴说。结果这么意外相见，反倒显得他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里有鬼不敢跟苏琴说。
如实说他躲着未央君也不行——对方可是皇帝派来的亲妹妹，惹不起。
王大王对着苏琴做了个口型：我是清白的！
苏琴对着口型一读：我多情，坏着呢！
她气得一脚踩在地上，把山间小路的青石板踩出一条裂缝。
王大王只好把手中买来的烧鸡提高高，挡住自己的脸。现在还是啥都鳖说了，越描越黑。
未央君看了看苏琴的反应，再看看背后灰溜溜的王大王，立刻懂了一半。
她倒不反感苏琴，毕竟小姑娘争风吃醋那是天然。但是王大王这家伙的反应让她颇有些窝火：就算你王大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真就把姐姐当成你约会的电灯泡，看见我就躲着走？
想到这里，未央君心里也冒出一丝不平心绪：就算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本宫长相也没比西施差呀？
她忍不住挑衅了一句：
“琴妹妹真是辛苦，走到哪里都要保护王大王这家伙。作为姑娘家，很不方便吧？”
苏琴一点就爆，战斗开始：
“若是说姑娘家，姐姐不也是姑娘家么？你也不知道我会跟着，怎么就一个人跑来了？”
未央君优雅一笑：
“我这也是皇命难违。哥哥总是这么任性，老想着让我贴着那王大王，也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思。”
苏琴寸步不让：
“说到皇命难违，圣上之前给过我口谕，叫我十二时辰贴身保护王大王，无论如厕登榻，不可离左右一步。唉，真是个辛苦的任务呢！”
未央君故作惊讶：
“哦？哥哥居然让你‘贴身’保护那只弱鸡？妹妹你是怎么保护他的？是不是真的零距离贴身保护？连衣服都没隔的那种？”
苏琴涨红脸：
“我我我我……我反正就是不会跟他分开！”
未央君阴阳怪气：
“那传出去可多不好听啊，你得嫁给他才行，不然名节都要葬送了。”
苏琴自信满满：
“会的！王大王说了，他很快会给我爹下聘，堂堂正正娶我过门做正妻！”
未央君媚眼如丝：
“那妹妹可要小心了。你还没让王大王碰过你的身子吧？我跟你说，像这种小童男最顶不住诱惑了，只要略施一点媚术，就能连他魂都勾了去，或许会害你正妻之位不保呢！”
苏琴仿佛护食的猫，当时就炸毛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大王？他不是这种人……等等，你怎么知道他顶不定的住诱惑？”
未央君轻轻伏在苏琴耳边，矫揉造作道：
“那姐姐当然是真、的、试、过、啦~”
就这么一句半真半假的话，让苏琴小脸由白转绿、由绿转黑、由黑转红，二话不说后退三步，拉开架势，燕衡枪横在手中。
未央君飘然后退几步，手上玩着火苗，游刃有余地笑看苏琴。
两人剑拔弩张。
突然苏琴感觉不对，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四下张望：“诶？大王呢？”
未央君也刚想起来还有王大王这号人物存在，回头看看，一条山路上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只有刚才王大王手里提着的那只烧鸡被扔在地上，梗着脖子仿佛在对两个美女说“关我屁事我已经死了”。
“糟了！”苏琴先明白过来，“大王又被劫走了！”
三百二十四章 易遭劫持体质
“怎么办！”苏琴一时间慌了。
王大王定是易遭劫持体质。每次故事需要发展的时候，就会有神秘力量让王大王被劫持。
但是这一次不是样，这一次王大王身穿红甲，却在不声不响间被“偷走”了，还是在苏琴和未央君眼皮子底下。
这也就意味着，偷走王大王的人有卓越的轻功和鬼蜮的伎俩。（当然也跟两人争风吃醋导致注意力分散有关）
苏琴举目望去，莽莽青山相连，到处都是青翠一片，根本没有王大王的踪影。
“大王、大王！”她高声呼喊，但是除了山间回音，没有其他回应。
“琴妹别急。”
未央君十分冷静镇定，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我闻到有迷香的味道。”
“迷香？这里怎么会有迷香？”苏琴六神无主地问。
“这七情香怠惰的味道，我太熟悉了。”
未央君抬起头来，在仿佛捕风一般，在面前轻挥了一下衣袖：
“跟着我，这个方向！”
说罢，她纵身向着大山深处飘然而去。
苏琴追上未央君低声问道：“姐姐怎么会知道这个迷香？”
“我心脉之内就有数种迷香之毒，与我所修炼的‘业火红莲心法’相互制衡。”未央君回头一笑，美若昙花，“这种微妙平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破，所以姐姐活不了几年。”
苏琴心中一动，自责涌起。
“说来，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保护你们了，”未央君突然开始回忆，“记得我第一次去全侠派，化名康秀荣，就暗中帮你们解决了西厂四名高手。”
“还、还有这种事？”苏琴方才知道自己曾经生死一线，未央君正是她的救命恩人。
“对啊，历史总是惊人相似，我又来救你们了。”未央君莞尔一笑，“当然了，说这个不是要你谢我。”
未央君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缓解一下此时的尴尬气氛。
这次哥哥派她来帮王大王，让她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一阵子。
她挺想见见王大王，那个可以给她一潭死水的生活带来一些变化的家伙。
她常常告诉自己，她只是觉得王大王比较好玩。她也常常告诉自己，并不想和苏琴争什么。
但不知怎么的，只要看到苏琴和王大王出双入对，她就忍不住躁由心生，心气维持不了平和。
“我肯定是心法练得走火了。”她这样对自己解释。
与此同时，苏琴则一语不发地跟在未央君身后，陷入了另一种思绪：
未央君，眼前这名女子。她地位比自己高贵，相貌比自己美艳，武功比自己高强，心思比自己缜密，就连命运都比自己不幸，更需要人呵护。
也许，她跟大王比跟自己更合适？
……
另一边，王大王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全身裹着黑袍女子扛在肩上，于林间疾驰。
为什么此人全身裹着黑袍，王大王还知道她是女子？当然是因为他低头之时，看到了女子的衣领随着奔跑飘飘荡荡。
“啧啧，三十七爱抚，在这江湖上排名靠前的伟岸者。”他心中暗想。
当然了，一眼看透数据的技能是著名女士亵衣设计师王大王的基本功。关键问题在于，这个女人是谁？要干什么？
王大王盯着眼前那对一跳一跳的白团子，决定冷静地用头脑分析一下当前形势：
首先，他又中了迷香怠惰，用料很纯、剂量很大，让他这个没内功的人都直接睡着了。好在路途够颠簸，他居然被晃醒了。
仔细想来，天理会的石正清也曾经用过迷香，并且提到天理会中有会用七情香的人。看来，石正清说的就是这个女人。
然后，天理会肯定不知道自己对七情香有抗性，还会排毒。石正清被他当场杀掉，其余将士和皇帝都不是天理会的人，所以这个情报没有泄露。
最后，这女人扛着自己，似乎在往什么地方跑。既然她没有当场杀掉自己，就说明自己有利用价值，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
综上所述，现在最合理的对策就是继续装睡，趁机偷偷排毒，然后静观其变。
等下见到了天理会要员，突然暴起攻其不备，说不定能有所斩获。就算再不济，突然暴起转身逃命，至少保命脱身没问题。
决定好之后，王大王开始调动大夏蝉息法给自己解毒。
之前排毒都是走尿路，这次被女人背着，这样搞似乎不太好，也容易暴露。嗯，还是试试汗腺排毒吧，说不定还能顺便美美容……
……
不过一时三刻，黑衣女子来到一处山洞前，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地对山洞里面说道：“常先生，琮玟幸不辱使命，人已经带到了。”
“好，好！哈哈哈哈……”
老者的爽朗笑声响起。正在装死的王大王听在耳中，心里一阵奇怪：怎么这声音这么熟悉？
黑衣女子琮玟扛着王大王走入山洞之中，将王大王随手扔在一旁的岩壁处。
王大王被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在向他抗议。但是他还是施展了奥斯卡小金人的演技，将表情控制得死死的，把尸体的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
他瘫在一旁的手臂半遮住面孔，悄咪咪观察周围情况。
一开始山洞内光线昏暗，王大王的瞳孔尚未适应。随着时间推移，王大王逐渐看清了山洞的环境：
这是一处平坦宽广的洞穴，洞顶不高。
在王大王不远处的岩壁旁，也躺着一个满脸血污的中老年男子。听他喘气粗重，似乎受了些伤。
洞穴中央放着一个大石棺，上面不知道写着什么字。
山洞地面上插满了竹签，把石棺围在中间。
地上还分布着七根蜡烛，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七星斗状位置指着王大王和被俘的中老年男子，勺柄方向则指着中央的石棺，仿佛石棺就是北极星。
“这些竹签的位置……是星图？”王大王心中浮现猜想。
这是啥？邪恶的巫术？神秘的仪式？中二的召唤？
还没等王大王考虑清楚有多少种可能性，黑衣女琮玟走向石棺，单膝跪下道：
“学众琮玟，恭请大隐学派会首常先生显圣！”
从石棺中缓缓坐起一个老者，抚须笑道：“善！今日，老夫终于有机会，一窥天机！”
王大王眯着眼睛望过去，差点没蹦起来破功：
这特么不是学堂的老迂腐教书先生常明登么？
三百二十五章 天机阵
王大王马上明白了缘由，现在只想骂脏话：
大隐学派的会首就藏在全侠派中近一年，我竟完全不知，还与其相谈甚欢！
全侠派大概被各路探子渗透得跟海绵一样了。
干，等到学会能够通识的“随心诀”，我一定要试一试那句“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把这帮间谍全都筛出来。
回头想想，常明登来到全侠派当教书先生快一年了，除了认真研读思政课本之外，明面上没有干过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
按照敌在暗我在明的形势，常明登应该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当场杀掉自己，然后事了拂衣去。
可是他没这么作，为什么？
莫非自己对他，还有什么未知的重要价值？
单膝跪下的琮玟并未站起，继续抱拳对常明登道：
“常先生，您策动这一次‘天机演算’，须得废去二十年的内力。您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常明登缓缓站起，朗声笑道：
“琮玟啊，你真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都看不开。”
“内功啊、财富啊、地位啊、恩怨啊，这些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不，对我们天理会来说，只有‘天理’二字，乃是无上的大道。吾等天理随者，皆从此道暴霜露、斩荆棘，终了一生以求有尺寸之进。”
“但是如今，天理的大门近在眼前，叫我如何止步不前？”
琮玟未曾站起。
“琮玟，你还是心中有惑啊。”
常明登循循善诱：
“琮玟起身说话。你可知算命，是怎么一回事？”
琮玟站起身来，仰视站在石棺中的常明登：
“回禀常先生。那算命之术，不过是江湖骗子愚弄蠢人的小把戏。”
“他们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人、无数事，能从他人相貌、体态、言谈、习惯之中找到蛛丝马迹，推测出此人大概的身世、经历、关系。”
“他们会把自己推测出来的东西说出来，仿佛万事了如指掌。”
“然后他们再用故弄玄虚的模糊语言，让被算命者将自身代入其中、疑神疑鬼、以果证因。”
“最后愚昧者相信了他们的话，惶惶不可终日，只能奉上金钱，甘心受骗。”
常明登抚须：
“没错！这正是算命的秘诀。但是琮玟你可知道，我们天理会，也不过是一帮算命的？”
琮玟听此言，猛地抬起头，双眼满是震惊地看着常明登，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伸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理会，通晓天下学识的大隐学派，在他们的会首口中，只是一群算命的？
常明登伸出手，指点着地上的竹简组成的星图，高谈阔论道：
“正是！我们千古文人，无论上古贤达、治世能臣、乱世枭雄，无非就是一群探究天道的算命人罢了！”
“正如算命人能够通过他人的一言一行察觉个中奥妙。我们文士的使命，也是从天下万物的生生不息之中参透奥妙，格取其中运行的规律，一窥天命的究竟！”
“天地初开后，伏羲大帝领悟洪荒之妙创出太极，又以太极衍生八卦，将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律包含其中。”
“之后，圣主周文王又堪破天命，将此术衍生至六十四卦，并写下易经，记录其演天算地的学识。”
“无奈后人愚钝鲁讷，手捧易经却拿来卜卦算命。这与入宝山，却只取一敝帚而出，有何分别？”
“先师刘伯温曾言，天机之术，算人最末，算地高之，而算天最高！”
“何谓算人？就是卜卦算命之术。此术乃是大材小用，牛刀杀鸡，乏善可陈。”
“何谓算地？就是堪破山川河流，格物知理。精通此术者，心中晴明、灵智大开、念头通达。天下百业，不求甚解亦能无不精通。诸葛孔明、先师刘基即为算地之人。”
“但这两班具为下品。真正洞察天机之人，乃是算天之人！此等人堪破天下大势，能知未来数百年王朝兴衰，能测出天命归于何方，能知历史洪流去向何处。”
“此等人，我只知文圣孔子，与那王大王的仙师——马氏两人耳！”
说到这里，常明登望向王大王。
王大王屏息凝神，全力装死。
琮玟惊得不知用什么语句表达：“常先生，那、那王大王所学，真的有这般高远？”
常明登眼神闪烁：“老夫一生，未曾见此绝学耳。”
琮玟终于听明白了常明登的意图：“也就是说，先生您要用王大王的所学，助您推演天下大势，一窥天机的奥秘？”
常明登朗声道：
“正是！”
“不自谦地说，老夫可谓是伏羲、文王之后的第三人。老夫将文王易经中的六十四卦继续演算，得到两百五十六卦算筹，将天演之术参破，并设计出你眼前这‘天机阵’。”
常明登指着脚下竹签组成的星图。每个代表着星位的竹签之间都有天蚕丝相互连接，闪耀着内力凝聚的光芒。
“这天机阵能够帮我将心力演算之能提升到极限，算出未来百年的天下大势。”
“但是问题是，全侠派的思政课本上记录的学识并不完整。我还需要王大王藏在心中的学识，才能确凿无误地进行演算。”
“不过，那王大王肯定是不会老老实实把他的所学贡献给我们天理会。我们也没办法撬开他的脑壳，把他学到的东西掏出来。”
“于是我灵机一动：我不是还有个活着的徒弟，王守仁么？我一生所收的七十二名徒弟，现在只有他和王大王能做到同我教学相长，故而没被我清理门户。”
“守仁所创内功‘随心诀’，虽然在我等看来过于离经叛道，但是其通识之术，正好可以帮我把那王大王藏起来的学问挖出来！”
伯安先生是常明登的徒弟？常明登收过七十二个徒弟，不满意的就会杀掉？
躺在地上的王大王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才知道自己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常明登兴致勃勃地结束讲演，命令琮玟进行下一步计划：“琮玟，用天枢连接王守仁，用天璇连接王大王，用摇光连接我。全都接在百会穴上！”
琮玟飞身跳入星图之中，将北斗七星蜡烛上面的两条天蚕丝牵出，飞针射向伯安先生与王大王！
王大王没来得及反应，一根银针刺入了他的百会穴。他顿时感到自己的心智仿佛被吸入了面前的阵法之中，身体一下子动不了了！
糟了！早该逃走的，演过头了！
琮玟将第三条天蚕丝扯到常明登身前，以银针刺入其百会穴。她不安地询问常明登：
“先生，那边那两人只有在昏迷的情况下，灵智才能被你随意取用。如果他们突然醒了，那该怎么办？”
常明登缓缓躺如石棺中道：
“怕什么，就算他们醒了，精神也在我的阵法控制之中，逃不掉的。”
“现在，‘天机演算’开始！”
“天理，就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