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四章 新式超度
全侠派中。
王大王带着魔教教主往工匠组方向走去,同时讨论着军备外流的事情。
“王恭厂啊,略有耳闻,”王大王回忆了一下,“是带明官家生产火器和火药的地方。”
毕竟在前世,明天启年间发生的王恭厂大爆炸实在是太诡异了,就算王大王在历史方面了解并不太深,也在一些网络媒体上听说过这个地方。
不过天启年距离正德年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所以想要探究这次爆炸的原因肯定是不可能了,感觉还有点可惜。
关键是,如果王恭厂也开始仿制武器了,那就证明朝廷的确是对江湖上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反应迅速。
可是教主却变了脸色:“你怎么会知道王恭厂是造火器的?”
王大王猛地反应过来:说漏嘴了。
王恭厂虽然后世名声斐然,但是在带明年间,它作为一个军工厂性质的地方对外是不开放的,普通百姓明面里并不是特别清楚这个地方在干啥。
“哈哈哈,我们全侠派好多成员都是前丐帮分子,当然消息特别灵通。”王大王搬出“丐帮”这个挡箭牌搪塞了过去,“你不如分析一下,如果鞑靼的军备是王恭厂送过去的,那么为什么官家办的厂子要资敌?”
“这的确不合常理……”
“但是王恭厂应该隶属于工部吧?”
“然。”
“工部都是一帮文臣?”
“是。”
“听说文臣大员们,基本上都跟大隐学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说王恭厂和天理会勾结?”魔教教主突然坚定否认,“绝无可能!”
王大王倒是觉得天理会能做出什么事情都丝毫不值得奇怪,“教主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你对那王恭厂有什么了解,就能肯定它一定跟天理会没有关联?”
王尚柏动了动嘴,小声嘟囔了一句,“王恭厂不会,工部倒是有可能……”
王大王摆了摆手,不想斗嘴:
“别管是谁背叛了朝廷,我们眼下有更需要担心的。
你仔细想想,其实我们全侠派才是整个带明对战鞑靼的计划中最脆弱的一环。我甚至怀疑,为了盗取我们全侠派的技术机密,我们济宁本部和滕州高兴工业园区这两处,早就被天理会的密探渗透地跟筛子一样了。”
王尚柏一听,心中也有些慌张,“那可怎么办?若是你这些宝贝都被鞑靼人学去,蒙元之事岂不是要再来一遭?”
没想到王大王却摇了摇头:
“绝对不会的。在崭新的武侠工业时代,掌握了组织能力、科学认知和工业制造能力的国家才能立足于强者之林,仅仅依靠人力和畜力、不懂得建设和科研的游牧民族将会不可逆转的衰落。
在这个时代,每一项发明都需要数以千记的工业门类,大量的科研工作者、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相互配合。充分利用市场和资本的力量,从全民调配资源来进行开发和生产,才能拥有最后的突破,摘到桂冠上的那颗明珠。”
王尚柏满脑袋问号,最后摇了摇头,“听不懂,请说人话。”
正好两人来到了工匠组的露天试验场。王大王指了指一台正在测试中的机关说道:“百闻不如一见,有一项关键的发明,我们工匠组那边已经获得了突破性进展。我让教主亲自看看这个东西,你就明白了。”
王尚柏围着这个古怪的机关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名堂,“六根大钢管子插在一个圆圆盘上,这东西是什么神兵利器么?”
“胖伢!”王大王跟正在忙活的、红光满面的庞大海打了个响指,“给王教主露两手,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大乘渡化枪’!”
“明白!你们瞧好吧!”庞大海把手中的活计一扔跑过来,带上护目镜,运上内力抬起了地面上的机关,对准了一块测试用的六尺见圆的大石头。
王大王开始讲解:
“之前呢,我也想要制造一款功夫加特林机枪,但是后来这种连发枪发现非常尴尬、非常鸡肋。
论轻便,它比手枪差太多;论火力,它单发剑气的威力又没比手枪高多少。
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思路错了,被某些定势思维捆绑了?
前一段时间,我从少林派互通有无,获得了一本上乘内功‘金刚除魔经’和一套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最刚猛的拳法‘伏虎罗汉拳’。同安保组和工匠组研究之后,我发现了一片新的天地。
我们终于搞清楚了,剑气其实是一种依赖精确控制的武林绝技。它本身提倡的就是精准打击和穿透力,而不是破坏能力。与此相比,有更加适合破坏武器的绝技存在……”
说到这里,王大王的脸突然在阳光下变得棱角分明:
“教主啊,剑气的威力是有极限的,我从短暂的江湖生涯中学到一件事情,越是将剑气加入机关中,枪械的制造就越会遇到瓶颈。除非超越剑气……”
王大王废话期间,“大乘渡化枪”的六根枪管一直在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但是没有任何子弹或者剑气被打出。
王尚柏看得一脸懵圈,“王掌门,你到底什么意思?”
“教主,我要改用拳风了!”
王大王话音落地,“大乘渡化枪”的六根枪管一起开始剧烈的喷射。但它喷出的不是艳红的火舌,也不是白色的剑气,而是金色的拳风。
那些掌风拳劲带着无匹的阳刚内力,如同降魔罗汉从天而降,峥嵘毕现,对面前的大石头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物理超度。
每一发拳劲都带着三十年少林武僧一般的力量。它们如同天马流星拳一样,在十几秒内将那块大石轰击成碎末,扬起满天的尘烟。那尘烟被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
在原本大石的位置,只剩下了大小不一的一地碎石头和石粉。
“这!……”王尚柏彻底被震惊了。
“当然,这东西不适合一对一的战斗——暖机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我要背一段名台词来缓解尴尬。”王大王拍了拍溅到身上的土灰,“但是在攻城、守城、两军对垒的正面战场上,你明白这东西能以怎样的速度收割人命。”
说完,他还假惺惺地双手合十:“南无加特林菩萨,一息三千六百转。罪过,罪过啊!”
王尚柏双眼发亮,忍不住走上前,想要摸一下这把宝贝机关枪,却被王大王伸出袖子挡住。
“教主,这个可不能白给,”王大王露出了一个商业笑容。
王尚柏咽了下口水,他现在只想跟这把性感妖娆的宝枪一亲芳泽,“快说你要多少钱!”
“钱?不,这种宝贝我不换钱。”王大王勾了勾手指,“我要换你们不仁教的一门武功。”
“要换什么那都不是事儿!快说!”王尚柏急不可耐。
王大王盯着王尚柏,笑容逐渐奸诈,“我要你们的内功,‘随心诀’。”
二百五十五章 博弈升级
随心诀?
王尚柏一脸狐疑地盯着王大王,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我与贵教算得上是背靠背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王大王直接抛出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外交辞令,“但是我们还是要本着互惠互利,公平对等的原则来往。
我们暂时组成了一个‘护国者联盟’,你需要新式的机关武器对付鞑靼的骑兵,我需要各种功能各异的武功秘籍来进行研究,而我们双方努力的最终结果,都是——”
“维护带明的社稷江山!”王尚柏抢答道。
“……是保卫华夏百姓的安居乐业。”王大王摊开手耸耸肩。他可对保护朱家的江山没有什么兴趣。
“我明白了,”教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心诀’有看破、引领人心的能力,而王教主想要用这门心法,对全侠派进行查验,把那些天理会按插进来的内鬼揪出来,或者防患于未然?”
“短期来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王大王轻微颔首,一边使了个眼色,让庞大海去泡两杯茶款待一下生意对象。
构建一个组织,最大的难度其实是保持这个组织的凝聚力和忠诚度。从这个角度来说,心灵穿透能力能够极大的减少甄别麻烦,简直是首领们的不二外挂。
难怪这种能力只会出现在x教授这种上位角色身上。
但是从长期来看,内力和心灵思想之间的互动,到底揭示了武侠世界的那些底层客观规律,也是值得深入研究的。
如果将来真的研发出了心灵控制装置,能够如尤里一般,直接发射脑电波赤化敌方,岂不美哉?
不过王尚柏的回答给王大王狠狠泼了一头冷水:
“这门功夫是我师傅伯安先生自创的绝技,对武学天赋、个人性格、人生感悟都有极高的要求。他老人家走遍大江南北,也只发掘出了我,勉强能学会他四成的功力。”
真是该死,又是天赋!武侠世界最烦的就是这个——悟性的重要性过高,将个体之间的差异性拉得极大。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别太大,导致个体间的生产能力差别极大,那么就算掌握了再先进的思想武器,也无法构建一个人与人平等交往的世界。
王大王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这笔买卖如果教主同意,我马上可以交付五挺大乘渡化枪。之后我还能扩大产能,以每个月二十挺以上的速度给西北军供货。”
“也别忘了东海水军。”王尚柏插话。
“没忘没忘,在做了在做了……”王大王突然反应过来,“就是说,买卖定下来了?”
“我会去说服师傅把随心诀教给你们,但是你们能不能学会就不是我的事情了。”王尚柏郑重地说,“但是传道授业这种事情,有可能需要你亲自去京城一趟,拜会一下伯安先生。”
“没问题!”王大王接过了庞大海冲泡好的茶杯,递了一杯给王尚柏,一边吸着喝一边问,“我得先了解一下这个伯安先生,免得到时候见面失礼。不知道伯安先生姓甚名谁,有何爱好?”
“先生是一位云游散人,自从收我为徒之后就住在了京城。”王尚柏也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他姓王,名守仁,字伯安,号阳明。”
“噗——”一声,王大王被茶水呛到了喉咙,一口喷在了王尚柏脸上,然后撕心裂肺的咳嗽。
啥?大名鼎鼎的王守仁,是你们魔教的护法?
随心诀?心学?
得,我大概知道两个世界的王守仁之间有什么微妙的联系了。
王尚柏擦了擦脸,狐疑地问道,“我看王掌门惊讶异常,莫非对伯安先生早有耳闻?”
“不!我完全没有听说过他!什么心即理之类的更是闻所未闻!”王大王赶紧掩饰,“我就是感叹,我们老王家真是牛逼,这么多能人异士。”
王尚柏盯着王大王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不用随心诀探究准盟友的真实想法。他微笑回应,“那就劳烦王掌门有空去一趟京城,我必当略尽地主之谊,款待与你。”
“好说好说,教主不必客气。”
“我熟知京城最好的窑子,定要请王掌门一道,好生交流一番。”
“我擦这个就算了!琴琴会杀了我的!”
……
夜晚,常明登依旧在房中挑灯夜读。
琮玟自黑暗中浮现,悄悄走到常明登身前。
“常老,”琮玟单膝跪下,精致五官被兜帽藏入阴影中,“如您所吩咐,王恭厂破解和制造的一部分全侠派的机关,已经送到鞑靼人手上了。”
“干得好,”常明登轻抚胡须,“效果如何?”
“显著,”琮玟回答,“草原游骑兵在获得新式手铳、训练出功夫马匹之后,重新和带明军队陷入了胶着状态。”
“很好,”常明登从身后书柜中取出一张带明疆域图,指着西北部说,“一直以来,鞑子并不愿意和带明军队正面对抗,而带明人也找不到机会消灭鞑子。
我们均衡双方的力量,然后让双方都以为对方是可以一口吞下的猎物,挑动他们发起决斗,促使他们两败俱伤。
另外,现在来看,机关术的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我们必须要把这门学问控制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我们要利用大量间谍打入全侠派,对他们进行分化,然后一举击碎他们。然后再把他们培养出来的人才和王恭厂培养出来的人才都招引到泰山书院,重新建立一个属于我们天理会的机关研究会。”
“精妙,”琮玟感叹道,“我一开始也以为那王大王引领的机关术只是奇淫技巧,但没想到它居然能够彻底改变战争局势,委实是精妙穷奇。”
“但是,这场鞑靼和朱明之间的宿命对决,必须要达到我们天理会之前在土木堡未能达成的目的。”
“您是说……”琮玟听到这里,眼中流露出狠辣和畅快。
“就是你想的。”常明登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位置,“我们要在这里设局,让朱厚照这个不听话的昏君,死无葬身之地!”
“借鞑靼之手除掉昏君,另立服从天理指教的明君!”琮玟俯首,“今后的天下,必将使天理昭然的世间!”
“呵呵呵。”
常明登望着地图低吟,如同在念一段夺魂的咒语:
“大道不改,天理长存……”
二百五十六章 冲突裂痕
按照教主给的要求,王大王决定亲自去一趟京城。他向孟溯、狗东子、云英和几个组长秘密通知了自己的外出计划,然后只带着苏琴一个人,骑马一路向北。
他预计这是一次快速的会面,应该能在见到伯安先生后迅速商量好《随心诀》的传授问题。虽然他本人没见过这个世界神秘莫测的武林高手王守仁,但是结合各方面口述,这个伯安先生应该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
当然了,计划这种东西,就是做出来用来被打脸的……
……
王大王走了之后,全侠派继续投入到紧张的生产和研发工作中去了。王董的行程只有几个组长知道,其他人员则被通知,说王董去见一个大客户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与此同时,各自独当一面的组长们,就会遇到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
比如说眼下,云英就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
她部族中一个叫托娅的姑娘,本来和同族的一个叫巴彦的小伙子有婚约。但是自从来到全侠派之后,接受了王大王宣传的那一套自由恋爱的理论,看上了一个叫熊根生的中原农户儿子。然后现在,这个事情越闹越大。
云英不得不召集所有有关人士,学着王大王的样子,在全侠派聚义厅举行了一场申辩。结果不仅当事人来了,连许多并不相关的人士也跟着来了,连狗东子、孟溯和其他一些在门派中话语权比较大的人也跟着来了。
结果这场申辩一开始就从“别开生面”向着“完全失控”一路狂飙。
“我们绝对不能允许这种退婚行为!”首先发言的是小伙子巴彦的家人,“这是我们冰原人的传统!
婚约对于我们来说是最神圣的誓言,是要在鹫龙神的注视下缔结的,怎么能让这小姑娘说取消就取消了?”
托娅则自己上场为自己辩护:
“我的乡亲们,你们的思想还没有改变过来!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冰原漂泊的雪花了,我们来到全侠派扎根了。既然来了这里,我们就应该遵守这里的规矩。
你们难道不知道,王董反复强调过,年轻人的爱情和婚姻应该由自己决定?你们决定了我以后要和谁共度余生,但却唯独不问我的想法,这样公平么?”
巴彦的族长被激怒了:“你和巴彦自小一同长大,定下婚约的时候你和你的族人也未曾反对。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何现在却要我们一族承担你们变卦的后果?难道这样就公平么?”
说罢,他望向一旁如同被霜打了一样的巴彦,愤怒地吼道:“巴彦!这是你的婚事!你遭到这样的羞辱,难道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巴彦被族长吼过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中站起身来,带着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从大门走了出去,头都没回。
“巴彦都没说什么!”托娅更加慷慨激昂,“熊哥!你倒是说话呀!”
整个大厅的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那个叫熊根生的农户儿子脸上。憨厚的根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站起来,老老实实地讲:“俺、俺肯定不会亏待托娅……”
“就这?”巴彦的族长差点被气出毛病来,“我们付过的聘礼怎么办?”
“俺……俺想办法给您还上……”根生老老实实的说。
“诶!那可不行。我们根生这么实在,你们坐地起价骗我们怎么办?”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熊根生的娘站了出来。她对于儿子突然要娶一个北方蛮子娘们十分介怀,言语之中处处刁难:
“要我说,我们根生也没动过你们家姑娘,大家都是清清白白,别把事情搞得太难看,一拍两散、各找各妈,才是最好!”
说到这里,自由恋爱的坚定支持者猪哥站了出来,“根生娘,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两个人可是要一起过后半辈子,凭什么不能自己选?支持自由恋爱,坚决反对包办婚姻!”
跟在猪哥背后的魏芷兰也跟着喊口号:“反对包办婚姻!”
“你们这些年轻人,翅膀硬了是吧!”根生娘恼了,“从古至今没听说过这种大事要由着小娃娃自己决定的!让你们自己作,最后一定没好!”
听到这里,巴彦族长突然对熊家根生娘产生了认同,也点头称许道:“对对对!可不能由着这些小东西乱搞……”
“乱搞的是你们好吧!”根生娘斜着眼睛,满是对对方的蔑视,“我听说你们这些鞑子不从王化,那些什么男男女女的事情全都是十分浪荡!我们家根生那么老实,可千万别在你们那里吃了亏!”
本来因为理亏而沉默不语的托娅父亲,这个时候也跳出来加入了战斗:“你这恶毒的女人在说什么?我们冰原族人,跟鞑靼乃是血仇,岂能混为一谈!”
“去!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蛮子么?”
“毒妇!我的女儿是冰原上最优秀的牧马人,许多小伙子排着队都求不到她的瞩目,你怎能出言污蔑她的清白?
我要同你家男人决斗!”
说罢,托娅父亲就要从怀里掏弯刀出来。
云英见状赶忙上去拉住托娅的父亲,免得会场当场变灵堂。
根生娘刚刚还被对方吓了一跳,现在看到他被拦住了,狗胆又大了起来,再次出言嘲讽:“蛮子就是蛮子,话没说两句就要动刀子!你当这里是你们那无法无天的冰噶瘩地么?”
这回可好,托娅的族人和巴彦的族人直接被根生娘拉到了统一战线上。冰原人此刻团结一心,一起吼着要把“那个出言不逊的中原猪”剁成肉馅。
一时间,大堂中的人分成了各种不同的团体,每个团体都在相互攻击:
年轻人反对年长者守旧;
年长者教训年轻人轻浮;
中原人觉得冰原人是一帮野蛮人;
冰原人觉得中原人是一帮伪君子;
有些人支持托娅,认为她是在追求自由;
有些人反对托娅,认为她只是嫌贫爱富。
这场混乱如同一片卷着冰雹的雷云,在翻涌中逐渐扩大。
“够了!”云英一声怒吼,镇住了场面。
“大家都先回去冷静冷静!具体的事情等王董回来再讨论!”
最后,云英也只能是用了一手缓兵之计。
没办法,无论弯弓射雕还是千里追击,云英从来都没畏惧过。她就向一只海东青一样,敏锐、果断、无畏。
但是面对人群中的家长里短,面对人心的纷杂繁复,她并没有什么经验。
众人见状,也只得不欢而散。
这场申辩,如同一条疤痕一般,横在了众人的心中。
二百五十七章 无奈之举
离开会场后,根生娘立刻去找到了常明登。
她看到老秀才之后,满脸堆笑、赶紧行礼:“常老先生!您说的真对!我按照您说的话跟那些鞑子们争辩,对方果然兜不住了!”
常明登抚恤而笑:“根生娘不要客气。我们也不希望你儿子——一个堂堂中原小伙子——却要娶一个来历不明、耕织无用的蛮子娘们做妻子。我也只是跟你提点两句罢了。”
“您可说道我心坎里去了啊!还是您读书人有学问。”根生娘捂着嘴,笑得分外开心,“也就是因为这全侠派是个武林门派,才让王大王这帮会武功小子托大。要不然去到什么地方,也都得是您这种德高望重的老秀才说话算数啊。”
“唉……”说到这里,常明登一脸忧心忡忡,“我也是人微言轻,但又担心这些年轻人就这样误入歧途,所以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你们这些年长的人。今后也还是得靠你们多多发声,才能再关键时刻帮年轻人们悬崖勒马。”
“对对对!”根生娘无比得意,“我们啊,可都是为了他们好!”
寒暄一阵之后,根生娘抬起自己圆规一样的小脚,迈着一颤一颤的脚步离开了。
常明登看着根生娘远去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些许嘲讽:
“哼,一帮乌合之众。”
……
人群慢慢离开了,但是云英的无力感仍旧无法摆脱。她坐在那里,脸上的英气荡然无存。
她该怎么办?
作为一个冰原人,是她带着自己的族人来到全侠派,承诺给他们过上不再漂泊的生活。
云英的族人是北方宁静冻土的一个小部族。他们常年生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靠着放牛牧马捕鱼为生。
相传他们祖上是鞑靼人和罗刹人的后裔,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争,于是带着家人来到这个地方生存。
这不是一片好土地。
这里的夏天太过于短暂,而冬天却漫长又致命。当寒冷的冬天降临的时候,在牧群旁边偎依在一起,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
在族中流传着一句古老的教训:“如果你的牲畜和你的孩子都快要冻死了,而你只有一件御寒的衣物,那么毫不犹豫的给牲畜盖上。”
这就是北方冰原的残酷。
没有盐、没有菜蔬、没有粮食、没有医药。
孩子死了,可以再生;牲口死了,全家跟着一起死。
在这里,活着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向鹫龙神祈祷,希望自己能多活一天。
但是即便如此,鞑靼人的屠刀也没忘了莅临道他们头上。对于鞑靼人来说,就算只是多抢几只牛马,也是好的。
在冰原上东躲西藏了许久之后,云英的父亲终于在一次护卫族人撤离的过程中战死。由于云英家族已经没有其他人,只能嫁入其他家族寻求庇护。
但是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人手中。无论是族人、鞑靼人甚至是寒冷的冰原,都不应该擅自决定她的命运。
于是她舍弃了自己的姓氏,偷了一匹马来到了中原。她听说中原拥有流传千年的绝世武功传承。作为族中比小伙子更棒的猎手,她深信自己能够学成绝世神功,回去保护自己的族人。
结果呢,中原套路深。
她随随便便就被黄老妖骗去关了起来。
当然,由于遇到了王大王,结果还是可喜的。在建立了全侠派之后,云英向王大王交代了自己来到中原的目的,并且向王大王提出请求:
既然她本来的来意就是希望能够庇护自己的族人,那么如果她把族人直接带到全侠派来,那么即便没有绝世武功,她也能让族人过上安稳的生活。
这个时候,全侠派正在紧急扩招,急需大量畜牧业相关专业人士。王大王听罢,果断拍板通过了这个“牧民安置计划”,并且给云英拨了专项经费,还找到西北门派,给他们做了入关的担保。
结果云英的族人一来到济宁,就撞上了旧墨家围剿全侠派。这些牧民马上参与到战斗中去,将自己的马匹也贡献出来和敌人周旋,帮助战力空虚的全侠派度过了一场灭门危机。
靠着这个优秀的第一印象,牧民们很快就融入到了全侠派之中去。但是时间一长,问题随时而来:
牧民们在新的生活中,要依靠什么生存?
这些人原本的生存技能,就是渔猎。现在在中原腹地,没有猎场和河流供他们一展长才。
种地?种地是不可能打种地的,这辈子不可能种地的。想种地又没土地,就是养养牛马,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王大王给他们设计了职业培训计划,传授了他们内功,教他们认字,希望他们能够转型成为工匠。
但是无奈,在冰原上长大的人,实在是跟这些技术活不对付。近两百人的牧民中,最后能够成为工匠的只有几人,比例低得离谱。
于是,这些牧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他们在满是财富的全侠派,沦为了最穷困的一帮人。再加上全侠派进行的自由化思想教育,牧民的社群结构、生活习惯、甚至婚恋传统都在瓦解,整个处在融入新环境的阵痛中。
牧民的姑娘不愿意嫁给牧民的小伙子,纷纷考虑找个家境殷实的中原人嫁了。这种矛盾终于表现成了中原人和冰原人的相互仇视,在今天爆发了出来。
而云英则是夹在中间最难做的人。
作为牧民的代表,她要在全侠派为自己的族人正确利益。作为全侠派的元老骨干,她又必须在牧民中间维护王大王定下的门派发展策略。
于是,一个里外不讨好,两头受气的部族首领,就这样诞生了。没有经过长老们上商议,也不是前一代部族首领指派,云英就这样被放在了这样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位置。
云英还记的,自己小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将来能够击败部族的男孩子,接过前任族长传下来的鹫龙石像,成为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女首领,带着族人痛扁鞑靼人。
但是现在她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事实上的首领,却只想做一件事情:
把鹫龙石像摔在地上,怒吼一声,“这鬼首领,谁爱当谁当!”
二百五十八章 山水之间
此刻,王大王正在北上的官道上策马狂奔、纵情高歌,与焦头烂额的云英形成鲜明对比。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鬼哭狼嚎的歌声,让田间地头劳作的老农们都忍不住抬头,看看是哪一头脱缰的野狗在撒欢。
苏琴乘着另一匹马紧随其后,但此情此景赶忙压低头,假装不认识这个二百五。
王大王回头喊道:“来啊琴琴,一起唱歌!我教你!”
“你至于这么高兴么?”苏琴问。
“不用蹲在会议室里开会开到死,当然高兴了!”王大王狂笑道,“借着外出公干的名义跟女朋友一起游山玩水,没办法更爽!”
……这家伙没救了。
“游山玩水啊游山玩水!”王大王依旧兴致盎然,“自从来到山东地界上,除了被人劫走强迫成亲那一回,我还没到处领略过我带明的大好河山呢!去哪里玩好呢?”
说罢他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看纵马跟在后面的苏琴,意有所指地说:“就先去泰山走一遭吧!”
“泰山?”苏琴反问,“我们要去京城拿随心诀,整个门派安危都在我们身上,你还真以为是出来玩的?”
“……你现在也把全侠派当做自己的门派了啊。”王大王把脸转了回去,慨叹了一句。
听到这里,苏琴俯下了头。
她离开锦衣卫已经有接近两年了。两年前,她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而现在,她已经是全侠派的武力扛把子、战斗力的标杆、众人敬仰的女侠。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逐渐忘记了自己本来锦衣卫的身份,慢慢地接受了现状,开始以全侠派的一员自居。但是在夜里,她还是经常会想起齐枫姐姐,想起她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初衷。
……王大王这家伙,现在提这个是要干什么?
苏琴抬头一看,王大王正趴在马背上,认认真真地看着一副地图,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应该是这个方向。”
“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琴警惕地察觉了王大王的行为异常。这家伙一旦行为乖张怪异,一般就是正在计划什么事情。
“别管那么多,”王大王把地图收回怀中,猛地一甩缰绳,“驾!跟着我来就对了!”
内功强化过的马匹,速度可以飙到七十码以上。烈风之中自济宁向北前进,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泰山脚下。
苏琴望着远处巍峨耸立的中岳,幽幽道:“你还真的来爬泰山啊。”
王大王不置可否。他放慢了马速,再次掏出怀中的地图,不知道是在找什么景点。苏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放松了心情跟在他后面。
但是王大王没有去什么名胜古迹,而是骑着马一路来到了泰山脚下一处地界。此地虽然地处山麓、密林交接、通行不便,但也不失为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安静悠闲的去处。
道路越发坎坷。两人下了马,沿着小河旁边走了一段。
突然,目之所及处突然开朗,河对岸出现了一小片田地。
“将来我们退出江湖、归隐山林,就可以选一处这样的地方,成双成对、不羡神仙……”王大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得了,谁将来要跟你成双成对。”苏琴习惯性嘴硬。
王大王斜着眼看身边这个英姿飒爽、明**人的姑娘,心里吐槽道:你现在跟我难道不算成双成对?
“那边好像有户人家?”苏琴眼睛很尖,看到小河对岸有一间草庐,徐徐地冒出了炊烟。
“对,这户人家就是我给你找的旅游景点。”王大王从怀中掏出地图又确认了一下。正好草庐的门打开了,一个人从中走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王大王从怀中拿出一顶银色发箍,对着苏琴勾了勾手指道,“过来,哥给你头顶上个巴福。”
苏琴没好气地看了王大王一眼。跟他混久了,苏琴也知道了他说的那个“巴福”大概就是“祝福”或者“增强”之类的意思。
另外王大王手里那个银发箍苏琴也知道,是黑甲改进出来的便携式新产品。只要戴在头上,这个神奇的银环就让佩戴者暂时拥能够使用“神目术”、“神耳术”、和“神清术”,而无需进行复杂的内力经脉运行学习。
苏琴伸过臻首,乖乖戴上了发箍。发箍中蕴含的内力沿着虚拟的经脉网络运行,注入到苏琴头部穴位中,她顿时感到自己的目力、听力和思维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延展。
王大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再看那草庐前的女子是谁?”
苏琴神目术延伸,视力更比鹰隼敏锐。距离百丈之外女子的相貌在苏琴眼前清晰呈现——她虽然衣着朴素,却仍能在举手投足中看出,那是一个温婉如玉、春风和曦的女子。
“枫姐姐?”苏琴惊呼了出来,没过大脑就想要运起轻功冲过去。
“别那么大声,”王大王把她按住了,“她未必愿意同你相认。”
经王大王一提醒,苏琴猛然想起,齐枫曾经不知为何,被百花谷弄去当过一段时间假谷主。那时候,即便是被苏琴撞破,齐枫也不愿意同她相认。
想来,家破人亡、送入青楼的事情,谁会愿意承认呢?
就在这时,一个田耕归来的男子,扛着锄头来到了草庐。齐枫主动迎了上去,伸出袖子给他擦汗。
王大王解释道:“我调查过了,那个人是百花谷的胡广的弟弟胡峰。他抢了哥哥的未婚妻——也就是你的枫姐姐——然后带着她隐居在这个地方。丐帮的探子说了,这个胡峰武功不错,对你的枫姐姐也很好,不用担心他们。
现在的情况,也许就让他们在这里安静生活,会更好。”
苏琴低下了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大老远绕路带我来,就是让我看这个?”
“不然呢?”王大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你之前最关心的事情么?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他们。”
“你为什么要帮我查他们?”苏琴依旧低着头,但身子靠了过来。
“我以前在大闹百花谷的时候答应过你,要帮你找到齐枫。也许你以为我当时只是随口说一句哄你开心,但是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王大王对着苏琴,郑重地回答:“太肉麻的甜言蜜语我也不会说……总之,只要是你关心的事情,我一直想着;只要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办到。”
他还在期待对方的反应,可是靠在他身边的姑娘好一会子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咳嗽两声缓解一下尴尬的时候,苏琴突然抬起头,嘴唇印了上来。
过了好一会,苏琴才缩了回去,把头伏在了王大王胸前,像蚊子一样说了一句:“去到京城,找我爹爹吧。他也在锦衣卫当差……”
“啊?要见你爹爹?我没准备礼物啊?”王大王说着,突然想起来情况不对:这姑娘是跟亲爹闹翻了离家出走的,怎么突然愿意回去找亲爹了?
“我是说,你去跟我爹提亲吧……”
提亲?
王大王两只眼睛瞪得跟灯泡一样大,盯着苏琴看。对方红着脸躲闪,就是不跟他对视。
直接走流程最后一步,这么刺激的么?
二百五十九章 反捕黄雀
春风得意马蹄疾,没过几日,王大王就来到了顺天府。
天子脚下的城市,处处都显露着气派。
人们各个衣着体面,时不时有非富即贵之人经过,也引不起路人的瞩目。
四通八达的街道,把数以万计的方方正正的民房码放在土地上,围绕在紫禁城周围。
街道是夯土的,铺撒了煤灰填平,马车走在上面不会有一点颠簸。
当然,不颠簸是因为马车时速在二十公里以下。对于速度超过七十码的功夫宝马来说,这种路仍旧不太行。
被字面意义上的马震搞得七荤八素的王大王来到城边脚跟下一处叫做“找家客栈”的地方入驻了。这是他和王教主越好的,在京城碰面的地方。
天色越发昏暗,到了该落脚的时候了。王大王进店、招呼小二、要两间上房、置一桌好酒好菜,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在江湖混久了,他现在也掌握了不少生活技能。
比如在酒馆里,你作为一个江湖人士,坐下就得高喊一句:“小二,两斤牛肉,一壶酒,要最好的!”不喝酒也得要一壶,方显得豪气。然后把腰间的佩剑或者佩刀一放,弄出点苍郎朗的声响来,那店家看到了也不敢怠慢,一定好生伺候你。
比如你绝对不能讲价,不能说“还是给我来一小碟小葱豆腐,再来一碟猪耳朵,细细切成丝,我最近减肥。”你要这么说,传出去了会被江湖中人耻笑。
王大王与苏琴相对而坐,一边吃饭一边跟对方商量行程:“这一趟我们拿到了随心诀,就立刻抽身去找王胖子商量点带货的事情。接下来要是没什么杂务,我们可以在这里玩几天……”
苏琴猛然抓到了重点:“你还要去找王泰然先生?”
王大王有气无力地吐槽:“作为我的未来老婆,我还以为你会对之后一起游京城的部分更感兴趣……”
苏琴看了一下店家的方向,放低了声音问道:“王泰然可是鬼磨会的人,你真的信得过他?”
“我已经通过丐帮和不仁教打探过了,王胖子的确不是王毛氏亲生的,在家产问题上早就有龃龉了。这些八卦和王胖子说的基本符合。”王大王举起酒杯,在唇间轻轻划过,嗅了一下酒香:
“就算他有其他心思,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他只是我们的一个销售下线而已。”
“那么,”苏琴小声问,“你准备给王泰然提供什么货?”
“昨天给你展示的那个头环,就那个。”王大王回答。
“内置了神目术、神耳术和神清术的那个头环?”苏琴一愣,“这东西能卖么?会不会对我们不……”
“不卖不行了。我怀疑我们的门派有内鬼,长期盗取关键技术外传。”王大王皱眉,“现在不卖,被人仿制出来就不值钱了。”
“全侠派上下人口数以千计,想要人人忠诚、完全保密,的确是难啊……”苏琴小声念叨着,突然眼睛一亮,“我记得你说过,那随心诀能够通人心识,莫非你想要这门功夫,就是为了……”
王大王只字未言,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苏琴明白了此行的重要性,表情也沉重了几分。随后她掏出怀中的银环戴在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开关,说到,“但是,这一个头环是你送我的,你不能把它给王泰然!”
王大王从怀里又掏出了几个:“我还有很多。”
苏琴突然就不高兴了:原来你送我的不是特别的?
王大王哪里懂女儿家心思,还在大大咧咧越描越黑:
“喜欢这个么?这玩意儿是量产型,不值几个钱。你要是喜欢,我回头给你弄十个,让你从上旬戴到下旬,都不带重样的……”
苏琴凤目一瞪:“带着这么多头环,你还准备送给哪个女人?”
“送?那可不行,这些是我拿来卖的。”
“你!”
“诶?你怎么又生气了?”
就在这时,苏琴表情突然紧张起来,给王大王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王大王马上明白过来,有情况。
苏琴俯下头装作吃菜,悄悄对王大王说。“我用神耳术听到,有人在监视我们。”
“会不会听错了?会不会是普通路人被你误会了?”
“你家普通路人会趴在二层楼顶上,从瓦片缝隙里看我们?”苏琴白了王大王一眼,“怎么办?”
王大王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淦!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盯上?
我们马上离开,反客为主,请君入瓮。”
苏琴听罢马上站起身来,将燕衡枪背在身上,大步流星离店而去。
王大王紧随其后,经过柜台的时候扔了几块碎银子给店家,豪迈地甩下一句“不用找了”。
完全不顾那店家在身后大喊,“少侠,银子好像不够!”
……
客栈楼顶瓦上,一位皂袍男子头戴斗笠,在昏暗光线下看不清面容。他此刻透过瓦片缝隙盯着王大王与苏琴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看到苏琴和王大王起身向着外面走去,他马上紧张起来:
“他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斗笠男不敢怠慢,从屋顶上轻轻跳下,不发出一丝声音。他的步子比猫儿还轻,悄悄地跟在两人身后。
而那两人像是普通小夫妻一般,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在街巷之间穿行。虐狗之声传来,将斗笠男恨得牙根直痒痒。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个年轻男女来到一处幽深无人的巷子之前,那王大王趴在苏琴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苏琴娇嗔地打了他一下,便与他一同钻进了无人小巷。
“可恶,孤男寡女的,这是要行什么苟且?!”
斗笠男心中一惊,也不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跟着一起走入无人小巷。但是在巷子中一拐弯,王大王和苏琴的身影却找不到了。
不对……我暴露了!
这个想法在斗笠男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身后一声低低的风声向他扑来。他赶忙俯身闪避,一杆燕衡枪擦着他的后背刺在了空气中。
斗笠男变幻身法,一个鹞子翻身,用脚法将燕衡枪格开。
苏琴一收枪,将长枪刺出的劲力转化成侧面扫击,封住斗笠男逃走的方向,攻势连绵不绝。
斗笠男也不是吃素的,他打蛇随棍上,改变脚法压住燕衡枪的扫打,变拳为指,向着苏琴的双眼扎了过来!
二百六十章 水冲龙庙
苏琴眼疾手快,撤下攻势准备格挡。
但就在斗笠男的钢爪快来到苏琴面门时,他突然收手撤了回去,放弃了这一击杀招。
“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跟踪我们!”苏琴看到有喘息的余地,马上调整姿势,第二枪刺了过来。
斗笠男见形迹败露,无心战斗、准备逃走,于是双脚运上轻功,想要飞身起来窜上屋檐。
结果,他身子还没飞到屋顶,就被几条细线缠住,内力顿时被抽干,身子一软从空中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会轻功的,总是喜欢往头顶上飞。看,中招了吧。”
王大王扯着天蚕丝从暗处走出。
他事先在巷子上方扯上了几条丝线,用一个小小的陷阱抓住了这个跟踪者。
接下来,他随手从街边拿起一个扔在那里的破麻袋,直接套在了摊倒在地的斗笠男头上:
“不管那么多了,先打一顿吧!”
说罢,他抬起脚,对着斗笠男就是一顿踹,一边踹还一边嘟囔着:
“你们这些刺客!
全都欺负我不会武功!
走到哪里都有人暗杀我!
这下你栽在我手里了吧?
说,你是不是天理会派来的!”
被套上了麻袋的斗笠男似乎是被绞住了嘴,挨打的时候呜呜地吼着,但是就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苏琴看着王大王痛打落水狗,倒也没出手阻拦。
她兀自寻思着:这一次的刺客是不是太好对付了?为什么对方刚才不下杀手?而且一点都不恋战?
再听那斗笠男呜呜的叫声,苏琴似乎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寻思来寻思去,苏琴猛然想起什么,面色一惊,赶忙冲上去推开王大王道,“别打了!你等等!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踢得正痛快的王大王气喘吁吁,不知道苏琴发现了什么。
苏琴把那斗笠男头上的麻袋取了下来,将变形的斗笠也拿开。
两人四目相对,苏琴脸上浮现出惊人的错愕,连表情都有点扭曲。随后,苏琴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盯着斗笠男看了。
反倒是斗笠男吹着胡子,一脸怒容地看着苏琴,“可算认出我了?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我还是你爹呢!”王大王一听女朋友被人嘴上占便宜,上去就想再踹两脚。
“大王!”苏琴赶忙拦住他,低着头用蚊子一样地声音说,“他真的是我爹——锦衣卫统领,苏骏行……”
王大王看看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苏骏行,再看看无地自容的苏琴,再看看怒气冲冲的苏骏行,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脸上猛然绽放出谄媚的笑容,走上前向着苏骏行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口中高喊着,“岳父大人好!”
苏骏行:“滚!”
……
客栈的房间内,苏骏行瘫坐在太师椅上,怒目圆睁瞪着王大王。内心的愤怒和身体的疼痛让他现在的心情如同一包炸药,随时可能爆发。
苏琴沉默地在一旁,用金疮药给苏骏行擦拭脸上的瘀伤。
她自小跟着父亲习武,见过父亲在任务中负伤,也给父亲的各种狰狞的伤口抹过药。但是要论狼狈,这绝对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见爹爹这么不堪。
“啊嘿嘿嘿,”王大王用几声尴尬地笑声做开场白打破沉默,“岳父大人,这次都是误会、误会,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在跟踪我们……”
“兔崽子还敢说!”苏骏行一声怒喝,结果牵动了脸上的瘀伤,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岳父大人你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小婿的错,您要保重身体……”
“你要是再敢喊我一声岳父大人,我就当场撒了你,把你骨灰都扬了!”
“好的岳父大人!遵命岳父大人!”
苏骏行被气得七窍生烟,干脆在太师椅上躺平,两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道:
“我这次乃是奉了……听了那不仁教王教主的要求,过来保护你们的。我听说你们行走江湖树敌颇多,你这姓王的小子又不会武功,总有刺客想要取你性命。王教主就是这个考虑,所以让我在你们进京之后暗中照应你们。”
“王教主费心了,岳父大人劳神了……”王大王一边陪笑一边想,难怪苏骏行刚才全然无心恋战,轻易就被陷阱俘虏。原来是来保护我们的。
“岳你个……”苏骏行想要骂人,但终于还是碍于朝廷官员的面子,把脏话吞了下去。
“岳父大人暗中庇护我们,小婿自然倍感安心。”王大王满脸堆笑,“但是小婿心中尚有一事不明:那不仁教王教主怎得如此手眼通天,竟然能请的动您这朝廷命官?”
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一凛,盯住了苏骏行的双眼:“锦衣卫什么的,不是应该为大内所差使么?莫非……”
苏骏行被王大王一句话戳得有点心虚,脸上的怒容也少了大半,眼神躲闪悻悻回道,“这些事情你们小子莫管,个中自有安排。”
他岔开话题,摆摆手对王大王,“你先出去吧,我与琴儿两年未见,有些事情要与她说。”
王大王看了一眼苏琴,苏琴也给王大王使了个眼色,让他离开。王大王笑了笑,作了个揖离开了。
门一关,父女二人重新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好半天后,苏骏行才对着苏琴开口,“个子比两年前走的时候高了不少。”
又看看苏琴擦药的手,白白嫩嫩,没有一丝风霜痕迹,就又说,“而且这两年,苦头也没怎么吃。”
苏琴一言不发,收起了金疮药。
“一去两年,音讯全无。琴儿,你可知错?”
苏琴走到一旁鼓捣药瓶,背过了身。
“就算你看不惯你爹,只要你还挂着锦衣卫的牌子,就不能无故失踪,你都忘了么?”
“锦衣卫的牌子?”苏琴背着身,发出一声冷哼,“两年过去了,你跟我见面就说这个?你忘了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么?”
“放肆!”苏骏行正想发作,却扯到了伤口,只得缓和口气,“这次来京,就不要再回去你那个什么全侠派,玩什么江湖过家家了。跟我回锦衣卫,效忠当今圣上去。”
“当今圣上?下旨杀了枫姐姐一家的狗皇帝?”苏琴突然转身,狠狠地盯着苏骏行。
苏骏行猛地一拍太师椅扶手,“大逆不道!竟敢说这种话!”
父女二人,剑拔弩张。
二百六十一章 大不中留
看着苏琴坚定的眼神,苏骏行的口气终于还是软了下来,“琴儿,你不要以为只有你关心当年的命案!但是这个案子牵扯太多、太大,根本不是你们这些在江湖上办家家酒的孩子能明白的。”
苏琴冷冷地盯着苏骏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事到如今,也告诉你。你那齐伯伯被抄家是,因为他向大太监刘瑾行贿。”苏骏行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而他也真的向刘瑾行贿了,未经拷问,供认不讳。”
“这怎么可能!”苏琴想要争辩,却被苏骏行严正的眼神压住了话语。
“你们小孩子又怎能料想道,这是其中可是一场天理会和宦官之间的血腥斗争。
齐宗辉是天理会的一份子,他受命打入宦官集团,收集证据,但却行迹败露,功亏一篑。
见到自己任务失败、行迹败露,他就使出苦肉计,故意行贿刘瑾并让官府抓住,用舍身的方式向刘瑾泼了最后一盆脏水,配合天理会的高层行动,逼着皇帝除掉了刘瑾。”
说到这里,苏骏行叹了口气,“当然,他也被朝廷判了刑。”
“齐伯伯……也是天理会的人?朝廷上不是很多大员都是天理会的人么?为什么没人保他?难道他成了天理会的弃子?”
苏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刚正不阿、文质彬彬、和蔼可亲的齐伯伯,居然是天理会的一员。
“你觉得齐宗辉是被天理会抛弃,他却觉得自己是‘殉道’了。”苏骏行举目看着苏琴,“天理会成员狂热崇信所谓‘天道’,愿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天道牺牲一切,包括他们自己的和家人的生命。为了除掉刘瑾,齐宗辉……算了不说了。”
“你……没骗我?”苏琴心中彻底慌了。她开始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怀疑谁。
“你现在知道这江湖有多险恶,人心有多难测。”苏骏行站起身来,拍了拍苏琴的肩膀,语气缓和了很多,“琴儿,你要听爹爹的。赶紧回家吧,别再江湖上继续飘了。天理会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他们手眼通天,把当年参与这案子的大半灭了口……”
“晚了,”苏琴把爹爹的手从肩膀上推开,“我们全侠派早就已经和天理会干上了。从去年开始,我们已经跟他们斗了大半年了。”
“大半年?”苏骏行闻听此事,觉得难以置信,“你没搞错吧?我说的天理会可是在朝廷中呼风唤雨的一群人,连锦衣卫都不知道他们具体有哪些成员!”
“没错,就是你说的那个天理会,”苏琴的回答颇有点轻描淡写。她随即把之前天理会围堵打击全侠派,以及全侠派见招拆招的事情跟苏骏行说了一遍。
苏骏行听得一愣一愣地,每听到王大王带领全侠派绝处逢生的部分,就如同孩子听说书先生讲演义故事一样,嘴张得圆圆的。
“……所以为了对抗天理会的渗透,大王才要来京城,向不仁教的伯安先生学习随心诀。”
苏琴讲完了整个故事,苏骏行才回过神来。为了防止被女儿看出自己的惊讶和震撼,他刻意岔开话题,“哼,一口一个大王喊的真亲切。听你这意思,你要跟着这小子了?”
“对。”苏琴回答十分坚定。
“那你锦衣卫的职责怎么办?向圣上尽忠的职责怎么办?”
“大王说了,我们全侠派只对辛苦种田做工的老百姓有职责,其他什么天地君王一概与我无关!”
“哼,我听出来了,你这大逆不道也是跟你的好大王学的吧!”
苏骏行坐回到太师椅上,“我此行的职责是护卫你们二人安全。护卫结束之后,若是你执迷不悟,坚持回去你那个什么全侠派,那我亲手把你抓了送进大牢,就说你已经背叛了我卫!
而我苏骏行,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说罢,他猛地一拍太师椅,扶手硬声尽皆碎裂。
这一声怒喝让苏琴浑身猛地一抖,想起了年幼时曾受到过的父亲责罚的可怕。
但是她又想起了另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弱鸡,顿时感觉自己有了面对父亲的勇气。她双手抱拳道,“那就恕琴儿不孝了!”
说罢大步流星走出门外,留下苏骏行一人。
“不中留啊,不中留……”他沉吟着,“不过这样看来,这王大王倒也不会亏待琴儿。或许……”
……
苏琴离开父亲的房间,转角处看到了靠在那里的王大王,吓了一跳。王大王瞧见她,马上笑了笑。
苏琴靠过去小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王大王指了指头顶上。苏琴一看,是神功头环。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你用神耳术偷听我们父女对话?”
“不好意思喽,”王大王抬起了右手,上面有一根明晃晃的丝线,连向苏骏行的房间。
“你什么意思?”苏琴疑惑问道。
“我怕岳父大人不分青红皂白,端起父亲的架子就要把你抓回去。”王大王挥了挥手上的天蚕丝,“我早就在岳父大人所坐的太师椅上安置了天蚕丝,要是他强迫你跟他走,我就立刻抽干他的内力,放倒他。”
“你连我爹都算计?”苏琴想要炸毛,被王大王捂住了嘴。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吗?”王大王一脸无奈,“我不能上一趟京,结果把你丢了啊。”
“哦?难道你愿意为了我,得罪锦衣卫?要杀头的呦?”
“呵呵?锦衣卫?”王大王一摊手,“我为了跟你好,逃了中原大世家林家的婚,狠狠得罪了鬼磨会,难道就没有生命危险了?蚊子多了不怕咬,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就值了。”
“我们苏家没比林家差!再说了,谁要嫁给你?”苏琴脸一红,锤了王大王一下。当然了,并没用内力。
“呦,还嘴硬呢?”王大王也上劲了,“你不用急着嫁给我,先让我亲亲也行~”
“流氓!我爹耳功了得,在这里亲他能听到的!”
“哦?你言下之意,我们走远点就可以亲亲喽?”
“不、不理你了!”
“别走啊琴琴,那边是小树林……诶等等,我懂了!……”
……
喧嚣声远去,个中对话苏骏行听得一清二楚。他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对小情人离开,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走到太师椅前,把上面缠着的天蚕丝找出来撕了个粉碎,然后气道:
“收回前言!我还是很想撒了这姓王的小子!”
二百六十二章 到此一游
第二天早晨,王大王在一阵颠簸中醒了过来。他正想伸个懒腰,突然感觉手脚都伸不开——他又被装在麻袋里了!
诶?为什么我要说“又”?
到底什么情况?我被绑架了?
不是有锦衣卫统领亲自保护么,怎么就被抓了?
还没等他搞清楚情况,苏骏行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麻袋外面传了进来:
“小兔崽子醒了?”
王大王一听苏骏行在,顿时心生古怪,清了清嗓子问,“敢问岳父大人这是什么情况?何故对小婿如此隆重,还要用麻袋招待?”
“呵呵,就许你小子在我头上套麻袋,不许我把你装麻袋里?”
“……岳父大人的心胸之宽广,委实令小婿佩服。”
“少给我贫嘴了!我这是带你去见,恩,那个王教主。他所在之处十分秘密,须得掩人耳目,不便抛头露面,所以才把你装进麻袋。”
“原来如此!我就说岳丈您肯定不是公报私仇!不会吧不会吧?”
“呵呵,本来我也可以用马车送你进去,但是最后我还是觉得麻袋跟你比较般配。”
“……岳父大人说的对呢,的确是麻袋比较符合我平易近人的气质。”
确定了苏骏行应该对他没有歹意,麻袋里的王大王也就不再继续蠕动了。停了一下,他又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琴琴怎么样了?”
“我派琴儿的乳母陪着琴儿,安静等我们回去。那不仁教会面之地四下金火不祥,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王大王听罢也放心了一些,毕竟是亲爹,不可能会害苏琴。不让她跟着去也是出于保护女儿的私心吧。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怎么现在喊苏骏行“岳父大人”,他也没什么不良反应了?难道内心已经接受他这个女婿了?
“你小子也别得意,”就好像知道王大王在想什么,苏骏行说了,“我绝对不会允许我女儿嫁给一个漂泊无根的江湖儿。”
“……”王大王满肚子不满,最后忍住没说。你们苏家不也是江湖名门?怎么对我就采取双重标准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附近传来了金属碰撞、火炉闷烧、匠人喊号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空气中突然有一股熟悉的硝烟味道逐渐变得浓重。
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和王尚柏会面?某个小工坊?
王大王构想过自己和深不可测的不仁教教主与京城中会面,应该是个什么场景。他猜测过酒楼、豪宅、湖边、凉亭、竹林甚至街巷,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选了个最没江湖味儿的工坊跟他会面。
“当然了,”苏骏行突然开口,“如果你能抓住这次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和琴儿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再过问。”
“啊?什么意思?什么机会?”
还没等王大王问明白,他就被一脚从马车上踢了下去,跟着麻袋翻滚了两周,停了下来。
有人跑来,迅速打开了麻袋。
一股带着硝烟味儿的空气钻了进来,王大王终于钻出麻袋,重见天日。
在他面前赫然是一个通堂大屋,从一段望向另一端,须得有百丈之长。其中无数工匠**着上身,露出健壮黝黑的肌肉,正在汗流浃背地锤造各种器械。
再往左右看,目之所及之处可见的,还有数个同样巨大的厂房,也在热火朝天地劳作。厂房上的滚滚黑烟升入天空,让太阳的光度都昏暗了好几分。
几间厂房都这么大,要是算上厂中工人所需要的食堂、宿舍、医馆之类的配套设施,这里恐怕赶得上一个大村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工坊!
这个厂子,比全侠派在滕州墨家原址上建立的所谓高新工业园区,大了起码四五倍!
给王大王打开麻袋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脸上黑布蒙着眼睛,似乎是个瞎子。他“看”到王大王是被麻袋装来的,脸上的表情十分无奈。
他转头对苏骏行道:“苏大人,王公子怎么说也是我主贵客,你用个麻袋把他装来,似乎有点……”
苏骏行面无表情道:“张六先生,锦衣卫做事,你厂不应多做指摘。”
张六被堵了一句,反倒笑了起来,“那就请苏大人先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情请交给我们。”
苏骏行一拱手,两脚踏地轻轻跃起,飞至外院去了。
“在下张六郎,不仁教中人,恭迎全侠派王掌门。”张六后退半步,拱手作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把王大王抬举得不轻。
“别别别别这么客气,我不习惯……等等,张六?”王大王正想上去扶张六直起身,突然想起什么,“难道你就是当年烧了我半山居的张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王掌门……好记性啊。”张六尴尬地笑了一笑,“当年的事情有很深的原因,主要是苏大人怕你们在天理会的事情上涉入太深,让我吓唬你们一下……”
“哦这样啊……那你可是把苏琴吓唬得不轻,”王大王却逮住张六的小辫子不放了,“有空我也跟你们王教主说一说,把你两臂关节脱个臼,放在那里跪上一个时辰,吓唬你一下。”
反正你们教主看中我,不逮住机会替女朋友找场子,我脸往那边搁?
“是谁要吓唬谁啊?”
一声慵懒调笑的声音,一个身形苗条精壮的长脸男子走了出来。他跟普通匠人一样**着上身,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钢锤,正用一条毛巾擦着汗走了出来。此人正是行事乖张怪异的不仁教教主王尚柏。
“教主!”张六听到王尚柏来了,反倒直起了身子,“我正在此地欢迎王掌门。不过他似乎……对我有点成见。”
“不打紧!”教主笑道,“成见就是用来打破的。”
说罢他拱起手臂,竖起了自己的肱二头肌,“比如说王掌门你现在一定想要问,为什么堂堂一个魔教教主却在打铁?而我会说,魔教教主为什么不能喜欢撸铁?”
“不,我完全没想说这个。”王大王漠然回答,“干正事,快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然后把随心诀给我。”
“哈哈,这是个好问题!”
教主转身两臂上扬,高高举起手中的铁锤,精炼强劲的背阔肌和斜方肌在炉火之光下熠熠生辉:
“这里就是带明第一的火器厂——
——王恭厂!”
二百六十三章 劳动保护
王恭厂?
啊,听说过,不过都是前世从什么“历史十大未解之谜”之“王恭厂大爆炸”中听说的。
不过在这个武侠世界亲眼看到王恭厂,感觉还是非常震撼的。在全国钢铁年产量只有几十万吨的带明猛地看到这么多铁与火之歌,倒是让王大王这个曾经的现代人产生了一种回家的错觉。
梦回全民热火朝天大生产的六十年代啊……
王大王恍惚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了,“说真的,我觉得这王恭厂不行。”
话音一落,刚刚还站在一旁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官员猛地跳了出来,用尖锐的声音斥责道:“小……王掌门,你怎么说话的?我这王恭厂怎么不行了?”
张六咳嗽了一下,“稍作介绍,这是王恭厂执事何应先。”
王大王观察了一下何应先,只见对方表情中隐隐都是怒气,只是碍于魔教教主在场,不敢发作罢了。己见此景,王大王哑然失笑。
“请王掌门赐教,我这天下第一的厂子,到底哪里不行?”何应先踏步向前,咄咄逼人。
“我要是能说出来呢?”王大王笑成一幅滑稽的表情。
“你要是能让我心服口服,我这就……我这就……”
“你这就把王恭厂的管理让出来,由王掌门来执掌这里好了。”教主在一旁调笑道。
“啊?那……这……”那何应先居然把这句玩笑话当真了,神情也畏缩了起来。
“不至于不至于,王恭厂可是官厂,怎么可能说给我管就给我管。”
王大王连忙摆手,然后瞅了瞅厂子里面,“技术方面我懂得也不算太多,但是在后勤保障方面我还是知道不少的,毕竟我也是办厂子的人。你们这个厂啊,劳动保护不行。”
“劳动保护?”何应先一愣。他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这里工作环境,高温、高噪音、烟雾粉尘严重超标,还有火星和可能的化学伤害,你起码应该给工匠配备防护服、口罩和耳罩。
另外,我看到你们这里也应用了内力焊枪。这种东西是我们全侠派发明的,没外传,我就不清楚你们怎么搞来的了。”
王大王一边走一边说,斜着眼睛看得何应先心虚:
“我倒是不反对你们厂偷学我们的技术,可你学会了之后总得把配套也跟上吧?焊枪温度可达上千,盯着这光芒看,无异于直视太阳。在这种情况下连续工作,几天以后工匠的眼睛就瞎了。你倒是配个遮光面板啊?”
教主听到这里,瞥了一眼何应先。何应先连忙解释:“我们哪里有什么遮光面板?那东西乃是用烟色琉璃做的,那多贵了?”
“我都忘了,”王大王一拍脑袋,“你们连工业用的玻璃烧制流水线都没有,我也是强人所难了。”
何应先向着教主辩解:“但是,我们仍旧排除万难、不畏艰险、敢于牺牲,在有限的条件下保证了任务完成的进度。下官让工匠轮班休息眼睛,用增派人手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下官一定保证按时交付军火!”
“就算你有很多人手更换,高亮度对眼睛的灼伤也是不可逆的,过不了多久,这些匠人就会变成瞎子废人。”王大王言语中已经带上了一些气愤,“遮光板你们没有,口罩你们总该用的起了吧?”
他指着锻炉附近的一些匠人说到,“这些人长期在烟雾粉尘环境中工作,吸入的细小颗粒全部都累积在肺里。时间一久,会对肺造成严重伤害,其名为尘肺病。这个病任你是大罗神仙、金丹神医还是绝世高手,都治不好。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这里的工人应该已经出现咳嗽、胸闷、气短乃至于咳血的症状了吧?”
正好此时有两名头发花白的工匠推着一辆煤灰车经过,一边走一边咳嗽。
何应先脸都白了。
“有这事么?”教主冷冷问道。
“……确有此事,有数名工匠身体有恙,下官已经把他们遣散了……”
“老何啊,这就是为什么我从千里之外把王掌门找过来,”教主脸上并无多余表情,但却不怒自威,“这些老匠人都是百里挑一的能工,你把他们一批一批的都用坏了,人手青黄不接的时候,要是再遇到边关告紧、急需军火的情况该怎么办?”
“问题不在这里!”王大王愤慨溢于言表,“这些匠人辛劳一辈子,为带明的社稷平安立下大功,现在却被你当成厕纸用过就扔,有点良知么?”
何应先低头顺眉、冷汗直流,一语不能发。
他今天听说上头要带一个不入流小门派的掌门过来,对方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子,打心底就没瞧得起。结果一见面,他就莫名被这小子完全压制,处处不占理,眼看就要被治罪了。
“王掌门息怒,”张六适时出来打圆场,“您见多识广,非何执事所能及也。他也是为了国家安危,不知者无罪。”
这两句话是对着王大王说的,但却是给教主听的。
王大王敏锐察觉个中深意,再观察几人的面色,很快做出了合理猜测:
不仁教教主的真实身份恐怕是军中大佬勋贵,所以才如此武功高强、狂放不羁,且连王恭厂执事在他面前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只要他发一句话,这何应先就不用留在京城了,直接卷铺盖走人。
既然如此,那还是别继续戳火了。对何应先还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罢。
王大王脸色突然一转,重新回归滑稽笑容:
“哈,情绪铺垫到位了,我就明说了。
我们全侠派特产的劳保用品,头盔、防护服、防火服、遮光板、防粉尘口罩,一应俱全,先到先得。现在下单购买还能享受八折优惠,大批量购买可以获得更多折扣,买到就是赚到,您还不心动吗?”
说罢做出一个不二家表情。
气氛突然冷场,在场几人以石化姿态看着王大王。
“买,当然买!”何应先最先反应过来,对方在给自己台阶下,心中洋溢起感激之情,“马上给厂里人全部配上!”
“盛惠~”
王大王掏出了怀里随身携带的合同,指着上面一脸奸商笑,“请在这里签字。”
二百六十四章 量身定做
看到王大王突然开始卖广告,众人一起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又是张六最先反应过来,跳出来打圆场:
“我听闻全侠派王掌门与其他江湖人士不同,身上兼具英雄气和市侩气,既能口吐莲华又能食人间烟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何,还不快请教王掌门,把对厂子的改进意见都写下来,深刻领悟其中精神,彻底贯彻执行?”教主也借坡下驴,提出了自己关心的事情,“在商言商,王掌门要什么报酬请尽管开口,不要推辞。”
“报酬嘛,回头跟你细说。”王大王礼貌性地笑了笑,带着何应先和其他一些工头往里面走去了。
他并不在乎什么报酬,只要王恭厂能提高待遇,别再迫害这般能工巧匠他就谢天谢地了。在他看来,这帮工匠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如果混熟了,说不定他还能从这里挖一些顶级匠人回去。
……
整整一天,王大王绕着诺大的王恭厂到处调研,对厂子的改进提出了五大条十小条改进建议,并借着这个机会跟工人们混了个脸熟,深入了解了王恭厂的情况。
很明显,王恭厂拥有整个带明最一流的人力、厂房、设备和原材料,但那都是旧时代的标准了。
对方也没避讳,他们正在研究仿制全侠派出产的枪械和其他一些装置,并取得了突出的成果。但是由于缺少全侠派统一的工业标准,他们造的手铳威力严重不足。
奇妙的是,王恭厂的匠人将旧式三眼铳、鸟铳和火绳枪的制作经验灵活运用在新式内力武器上,居然创造性地打出了一把内力驱动,发射枪弹的毛瑟步枪。这枪的射速非常慢,但是威力和射程却远胜手铳。
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是无穷的。
王大王摸着这经典造型的步枪,那枪身熟悉的形状让他哭笑不得:这就叫趋同进化。
别管你再怎么标新立异,只要你想要打造一把靠谱的步枪,最后都会弄成这个形状。
经典就是经典。
了解了王恭厂的总体情况,黄昏时分也将近了。在何应先毕恭毕敬的引导下,王大王跟随来到了离厂子不远的一处湖边凉亭中,再次见到了设宴等待他多时的魔教教主。
……
王大王坐到桌子边上,一声招呼也不跟教主打,直接开始再桌子上找:
“有水没?渴死我了。”
“怎么,老何没招呼好王掌门?真是讨打。”教主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回去一定责罚这没用的东西。”
“不不不,是我忙起来就忘了渴了。”王大王打开桌上的酒壶,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把他呛得直咳嗽,“给点水,我不喝酒。”
“这可是上等的孔府酿,衍圣公给的,”教主看到王大王如此不识货,一脸的痛心疾首,“我还以为王掌门从山东过来,会喜欢这酒。”
“不,我不喜欢。我哪一款马尿都不喝。”王大王果断拒绝。
“……王掌门的话甚不中听。”教主手抚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大王,“据我所知,王掌门不高兴时,经常话里带刺。”
“说对了。”王大王抱起了膀子。
亭子旁边的两个下人听到这句话,眼睛一瞪就要上前教训王大王,却被教主用犀利目光逼退。
教主示意下人离开,然后笑着问道,“不知道我哪里招惹了王掌门,还给您陪个不是。”
“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王大王往椅子背上一摊,“王恭厂有多款产品都是山寨……我是说,与我们全侠派的东西雷同。”
教主一摊手,“当初我们合作的时候,你授权了我们仿制你的产品。其中许多技术还是你亲自交给我的。”
“但这个不是,”王大王将怀中一个银色头环掏出,用手一敲铛一声,然后戴在了自己头上,“这个头环,其中内涵本门绝学‘神清术’,并未外传、也没上市,却能在王恭厂找到。我有理由相信,贵教正在有组织有计划地偷取我们的技术。”
“这……”教主语塞了。
“出来吧鲁姐,你应该就在附近吧?”王大王一抬头,对着湖边假山喊了一声,“我这头环是带神耳术的,我都听到你了!”
只见假山后面扭扭捏捏钻出一人,用一件红色皮衣挡着自己的脸慢慢挪了过来。当然了,看到她的机关双腿就知道那是鲁多多。
靠近王大王之后,鲁多多拿开了挡在面前的皮衣,十分尴尬地对王大王笑道,“哎呀,王掌门,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巧什么?”王大王满脸和善的笑容,“不仁教的地盘上,还能少了您这位护法?”
说奇怪也不奇怪。鲁多多到底是不仁教的高级成员,让她参与全侠派的技术研发,她肯定会把其中关键尽数倒给不仁教。
王大王并不因此生气,他乐见各种技术在江湖上广泛传播。他生气的是,他跟鲁多多他们也算得上是生死同难的交情,想要什么直接说一声,他王大王完全可以做个人情送给他们。
何至于偷?
鲁多多笑容中的尴尬快溢出来了。她赶忙转移话题,拿起手中的皮衣,“对了王掌门!许久未见,这个是我们教主送你的礼物!”
王大王看了看鲁多多手中的奇怪皮衣,也就不再追究其他事情,大方笑道,“很帅,不过我现在的衣服挺好,不用换新的。”
“这件皮甲不是穿来好看的,”教主得意地发话,“对贵派的辛密不请自拿的确是我们不对,这个事情让我这个教主来道歉。但是这件红色皮衣算是对王掌门的一个赔礼,是为您量身打造的,还请你试穿一下。”
“大热天你叫我穿这个,你想热死我么?”王大王还没嚷嚷完,刚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那两个下人突然冲了出来,抓住王大王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衣服脱掉了,然后硬是给他穿上了那件红皮衣。
“现在,王掌门,你感觉如何?”教主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调笑道。
“还说什么这是给我量身打造的,尺寸完全不对!”王大王扭动一下胳膊腿儿,“尤其裤档这个位置,这剪裁得太紧了!你们这就是小瞧我的慧根……”
教主扶额,“重点错了,你再感受一下。”
王大王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从衣服中渗出,在他体表来回流动。
是内力!
虽然这些内力无法进入他的身体,但却能够通过皮衣中的特殊的构造,毫无阻滞地听他调遣!
“这……?”王大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您腿上用点力,跳一跳试试!”鲁多多怂恿道。
王大王闭上眼睛,立刻感受到一股潺潺的内力从腰带上的一块玉盘中涌出,包裹住了自己腿上的皮裤。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巧感涌上心头。
他睁开眼,双脚点地。
随着一阵风声,他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摆脱大地的束缚,如一只蜻蜓般悠然升入空中!
二百六十五章 风火奥义
王大王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双腿跳到了三层楼的高度,惊讶地没反应过来情况。
他在空中一不小心失去了平衡,跌了下来。
好在这身皮衣似乎还有保护效果,掉在地上的王大王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这是……!?”王大王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腿,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教主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我素闻王掌门虽然胸怀大志,处事有方,但是奈何不能习武,缺少一些防身的本领。
我们不仁教的确从贵派取了不少辛密,但是绝对不是出于徇私的目的。
前几个月,鲁护法用机关鸟向我汇报她发现了一种叫赤金的神奇材料,能够化功为能。
她还说贵派的内力传动理念十分先进,甚至设计出了能让习武之人功力大增的黑甲。如果这些技术能和古代鲁家的机关技术,以及王恭厂的锻冶技术结合起来,理论上能够造出一种全新的机关。
这种机关能让完全不懂得内功的使用者也能操纵,并展露出出不亚于高手的武技。而这种机关最适合的人,就是王掌门你这种无法学习内功的残障人士。”
“感谢您对我们残障人士的关爱,”王大王满脸黑线地看了鲁多多一眼,对方正摸着脑袋在傻笑。
“鲁护法对此十分上心,带着我们的人翻山越岭采集材料,反复试验。”教主感叹道,“她还闯进了应天府钟山皇陵,把那里的皇帝坟都给抛了,搬回来了三个机关石人,通过拆解掌握了很多技术。
最后,这些心血凝聚成的机关,就排布在这件护甲上。
如今,这件护甲就属于王掌门你了!”
王大王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神奇的皮衣,再看看鲁多多因为多日以来熬夜研究导致的憔悴面容,突然有点动容。
回想这两年,他因为不会武功,到底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更何况这江湖人心冷漠,除了本门的兄弟,谁会关心你这只弱鸡的死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王大王从不跟别人提起自己不能习武的失落,但这不代表这不是他心中的一个巨大的遗憾。
现在他知道,就算他不说,也有人知道他心里的苦楚,替他着想。
人心终是肉做的,喜欢温暖。
他想要走上前,对鲁多多和教主拱手道谢,但是话到最边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思虑了半天,只说出了“谢谢”这两个字。
“王掌门无需多礼。这件皮甲的所有相关制作工艺,之后都会送给你们全侠派。这是我们不仁教应有之义,”教主大气举杯,“现在就别多愁善感了,赶紧试试你的新本领吧!”
王大王伸出大拇指爽朗一笑,然后双脚一踏,再次升入空中,飞起数丈之高。
这感觉太好了!
王大王曾经无数次看着别人踩着轻功飞檐走壁,心里也无数次幻想过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到底是像四百大妈在纽约高空荡秋千那样呢?还是像大超穿着红内裤从大都会天际线划过那样呢?
但是真的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明白,这比他之前幻想的最爽的感觉还要爽一千倍!
内力萦绕在整个人的周围,将一切都轻轻托起,把重力隔绝在体外。
双腿变得分外有力,双臂也变得灵活迅捷。
连头脑,此刻都变得特别清晰,眼睛能够迅速捕捉到周围的一切。
就在王大王努力调整姿势,寻找下一次的落脚点时,一名蒙眼男子从远处湖中踏水而来,脚尖踩在荷花花苞上,只让荷花的茎叶微微颤动。
来者正是张六郎。
张六郞大声对王大王唱到: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这是……庄子的《逍遥游》!
王大王顿时明白过来,轻功的要义就是……其疾如风,逍遥自在!
他不再努力寻找落脚点,而是感受风的变化,听取草叶的声音,以最轻微的力量改变自己的轨迹,让一切都顺应自然,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多谢张六先生指点!”
张六闻听,拱手回礼道:“在下不仁教罡风护法张六见过王掌门!”
王大王在湖中轻踩一片荷叶,反身飞回湖岸,轻轻落在假山石旁边。教主见状对着他大喊一声,“再试试拳法吧!”
王大王看了看自己的皮甲拳套,内力如流动钢水一般包裹在上面,顿时感受自己的双拳如咆哮的猛虎一般充满力量,嘶吼着跃跃欲试。
“那我就不客气了……上勾拳!”
王大王毫不犹豫地对着假山石使出了末日铁拳的成名技。满载刚猛拳劲的皮甲拳套破开空气,重重砸在坚硬的花岗岩上,将石头打出了蜘蛛网一般的重重裂纹。
“好厉害!”王大王看着石渣崩落的花岗岩,不禁惊呼出来。
“差远了!”一声柔媚的女音响起。
王大王抬头望,一位红衣赤纱、美艳绝世的女子正半躺在旁边的大树上,慵懒地饮着杯中美酒。
正是江湖无人能出其右的美人未央君。
未央君轻佻笑道:
“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
天地山河从结沫,星辰日月任停轮。
须知本性绵多劫,空向人间历万春。
昨夜钟离传一语,六天宫殿欲成尘。”
这是……唐代诗作《得火龙真人剑法》!
王大王颔首思虑,立刻明白了未央君颂咏这首诗的深意:武技当侵略如火,以势破形,无往而不利也!
王大王凝神聚气,再看那块裂纹的假山石,双目仿佛洞穿了整个石头的内部,将它的弱点一一识破。
他再次举起拳头,感受汹涌内力汇聚成的龙吟虎啸,然后对着那裂纹之处一拳击出!
就是这样至简的一拳,没有任何花活儿。
一息之后,原先蜘蛛网般的石头裂纹迅速延伸,石头断裂的“咔咔”之声不绝于耳。当裂纹布满整块石头之后,随着轰隆一声响,两人多高的假山石在王大王面前碎成了七八块。
未央君从天而降,落在王大王身旁。王大王转身拱手对她道,“多谢未央君指点!”
未央君也欠身回礼,“不仁教业莲护法未央君见过王掌门!”
二百六十六章 酒至酣时
未央君刚说完话,突然抬起脸来,在空中轻轻嗅了一下,转身对着教主嗔道,“老哥!我说怎么供来的孔府酒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藏起来了!”
教主看看未央君,再看看手中杯子,一脸的做贼心虚,“啊这……这壶是我以前舍不得喝存的……”
未央君也不理王大王了,走向凉亭,说着:“别废话了!见面分一半!”
……这绝对是亲兄妹。王大王如是感叹。
这个时候,鲁多多突然钻了出来,在王大王的腰带处敲了两下。腰带上一个小巧的机关转动,将用光的内力玉盘退了出去,然后将一块备用的玉盘装了进来。
“我不如张先生和未央君,教不了你什么武学奥妙。”鲁多多说,“但是我可以帮你改进这个护甲!记住这个开关,你可以用它更换玉盘,或者装备补给……”
“谢谢,”王大王自己也开始摆弄起来,“其徐如林。后勤补给往往比纸面战斗力更重要,这都多亏了你。”
鲁多多笑着直起身,抱拳道:“不仁教重森护法鲁多多,今天算是跟你重新认识了!”
“最后是我,”教主仍旧坐在凉亭中央,高高举起杯子,远远地喊道,“不仁教教主,以前多有得罪,跟王掌门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说罢他一歪身子,跟未央君咬耳朵,“王大王他的武功才能如何?”
未央君听罢叹了口气,“才华斐然。看他的领悟能力,怕是尤在你我之上。若不是他经脉废了,我敢保证,他只要跟我学武三年,就能挤入江湖排行榜上前三十。”
“……只能说天妒英才了。”教主又自斟了一杯,“不过就算没有武艺,他的远见卓识也蔚为大观。这种人才,我必须让他为朝廷所用。”
“我说老哥,你确定你能招引他?”未央君撇了教主一眼,“他可是连晋商的财富、中原林家的家业和那清丽绝伦的南晓恬都拐不走。”
“哦?”教主嘴一歪,“那肯定是因为南晓恬是庸脂俗粉。要是我妹妹这种倾国颜色许之,这小子肯定手到擒来。”
“滚!”未央君嘴上毫不客气,但是眼神却落在了杯中,“那小子有意中人了,苏琴妹妹可爱的紧。人家是两情相悦。”
教主满脸不屑,“切,妹妹你就是太拘谨。要是我看上的女人,管他几情相悦,就算是已经嫁做人妻,我也要把墙角挖穿。”
未央君回敬满脸不屑,“老哥你身居高位,行止却很下作呢。”
“诶,人妻怎么了?我们枭雄都好这口儿,君不见那三国曹丞相……”
就在此时,王大王回到了凉亭,正好打断了兄妹二人的商谈。
王大王大马金刀坐在主客位置,抚掌笑道,“今天真是痛快!”
张六、鲁多多也纷纷入座。教主对着张六使了个眼色,张六马上举杯道:“痛快的时候就应该喝一杯!”
“我还是不喝。”王大王仍旧拒绝。
“这……”兴致勃勃的张六被破了一盆冷水。
教主见状也举起了酒杯,“王掌门,我教素来讲情讲义。你救过我妹妹,这些我都听说了。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为了这大恩,让我敬你一杯!”
“别岔开话题了。”王大王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你们一直想要灌我酒,是出于什么目的?
让我猜猜——是不是想灌醉我,让我忘了此行的目的?”
他转动脑袋,“你们的第四个护法,伯安先生呢?我此行是来找他学随心诀的。主线任务我可不能忘。”
“伯安先生啊……”教主咧嘴尬笑,“实不相瞒,他来去无踪,前几日又外出云游去了……”
“外出了?”
“实在不好意思。”张六无奈道,“你也知道,我们教没有几个正常人。伯安先生素来喜欢游历,前几日他说要去他悟道的龙场走一趟,然后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我被放鸽子了?”王大王心里吐槽,这伯安先生莫不也是个阿婆主?
“放心放心!”鲁多多接话,“这几天你就在京城安顿一下,伯安先生估计没几天就会回来的!”
“莫非……你们根本不想传功,在这里合伙骗我吧?”王大王眯着眼睛扫视在座几人。
“那不能!”张六说,“我不仁教和贵派那是什么交情?以后合作还长着呢~”
“就是,喝酒喝酒!”教主接话。
“行了,我真的不喝酒。今天的贵教的盛情款待我十分感动,但是你们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客栈去了。不知道送我来的苏统领何在?我得见见他女儿。”
王大王说罢,叹了口气就想要走。
还没转过身,他就被一双玉手抓住,硬转了回来,按在了座位上。
是未央君。
未央君二话不说,把手中酒杯推到王大王面前,“干了。”
“……你醉了。”王大王细看未央君,此刻已是满面桃花,气吹如兰,双目流转,显然是上头了。
“现在呢,是康姐姐请你喝。”未央君趴在王大王耳边,声如妖魅,“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让未央君来逼你喝。”
回想起未央君发狂的景象,王大王浑身一激灵。这是**裸的死亡诱惑,呸,死亡威胁啊!
王大王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尝试一下用语言说服对方:
“姐姐,我这次来京城,是有很多要事在身的。喝酒这种事情不仅误事,还会严重影响人的智力,对我这种军师角色担当的人来说,具有极强的负外部性……”
没等王大王说完,未央君一手捏着王大王的下巴,一手拿着杯子,把整整一杯酒硬给他灌了下去。
……
一刻钟后。
“真香!”王大王面红耳赤,兴致勃勃,手中拿着酒壶,直接开始对瓶吹。
场面一度极为欢乐。
“这就对了!”教主此刻也解开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和王大王一样手提酒壶开怀畅饮,“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那还等什么,干杯啊!”未央君也提起酒壶欢笑言道。
这三人开始酒疯了,喝酒也已经不用杯子了,而是用壶。
鲁多多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这三个人,回头问张六:“张六先生,我素日在外,很少回来。原来我们教主酒品这么差的么?”
张六双手捂脸,满脑袋黑线地点了点头:“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最麻烦的是咱们教主每次喝高了以后,都会要求去逛那个……”
“那个?哪个?”鲁多多不明就里。
就在此时,教主搭上了王大王的肩膀,一边唱着歌一边提议道:“值此良辰美景,天色将晚,不如让我款待一下王掌门,带你去我最喜欢的福地,继续享受人间繁华,如何?”
“教、教主要让我见识京城的,哪处盛景?”王大王一边畅饮一边问。
“当然是要去京城最大的yao(二声)子喽!”教主高举酒壶。
王大王停止喝酒,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教主。
“逛yao(二声)子?太棒了,我也要去!”未央君拍手应和。
王大王把嘴里的酒一口喷了出去,剧烈咳嗽。
鲁多多眼睛瞪到牛一样大。
张六恨不得钻到桌子地下去:“别看我,我不认识这种主子。”
二百六十七章 侠女出门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一个是堂堂魔教教主,一个堂堂魔教护法还是个女的,带我去那种地方合适么?”王大王灵魂质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玩得开心就好!”教主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抓住了王大王一条胳膊,“今天你哥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全京城最火爆的温柔乡——天人楼,让你开开眼!”
未央君马上抓住王大王的另一条胳膊,高喊一声,“呜呼,起飞!”
然后这兄妹二人用上轻功,拎着王大王飞上了天空,只留下天空中传来渐行渐远的惨叫声。
鲁多多和张六坐在亭中。张六双手捂脸,不忍直视。
“我说张公,”鲁多多满脸黑线,“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主子那边我不敢去拦他,上意难违。”张六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伯安先生又不在,恐怕没人管的了他们兄妹两个混世魔王……”
这时候,张六突然眼睛一亮——虽然他是个瞎子,但是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然后他说道:“还有个人,起码能把王掌门救出来,而且你跟她很熟。快,你现在就去请她。”
“谁?”鲁多多一头雾水。
张六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塞给鲁多多道,“快去帽儿胡同,找北镇抚司……”
……
北镇抚司,锦衣卫所在。
眷府中,一间小屋内。
天色已晚,灯火初上。在一扇窗前,一位容姿秀丽的少女正忧心忡忡地往外张望着。
一位半老妇人走上来拉住她的手,“小姐,担心你的心上人呢?”
“宋妈说笑了,”苏琴转过头来,给宋妈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脸上再次布满担忧的神色。
宋妈是苏琴的奶娘,自小看着苏琴长大。她认识的苏琴,自幼就比男孩儿还要果决,从未见过苏琴这般手足无措。
她忍不住调笑道,“我们家的小姐也长大了,知道想男人了~”
“宋妈你讨厌!”苏琴忍不住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王大王一点武功都不会,让他独自去见魔教的人,我是真的放不下心。”
宋妈见苏琴心忧,便语重心长地为她宽解,“大小姐啊,虽然你说的那些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我老妈子不懂,但是这个所谓的魔教,连我们老爷都信得过他们,必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苏琴垂下了眼眉:
“唉,我也知道,爹爹信得过的人,肯定不会害我们。
但是自从我认识王大王到现在,这家伙总是在我身边神出鬼没,都习惯了。原本我觉不出来,但今天他一走我才发现,没他在,我心里面空落落的。”
回头一看,宋妈正捂着嘴,一脸姨母笑。
“宋妈你别嘲笑我!”
“没关系小姐,宋妈我也是过来人。女儿家相思嘛,是这个样子了~”
“我不是,我没有!”苏琴涨红了脸争辩道,“我就是担心!你不知道,那个魔教的业莲护法未央君乃是江湖第一的大美人,比我漂亮好多好多,武功还特别高强。
而且,她还特别‘凶’……”
苏琴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未央君的“大凶”。宋妈忍不住噗呲一笑:
“小姐你也没差多少啊?”
“我都说啦宋妈,别笑话我了……”苏琴脸上写满不安,“我听说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我就担心王大王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经受不住诱惑,然后跟那漂亮姐姐……”
“小姐啊,凡事要往好处想,”宋妈严肃地说,“也许姑爷只是出了点三长两短呢?”
“最好是,”苏琴完全没察觉这段对话有什么问题,“如果他真的背叛了我,我就把他打出个三长两短来。”
一个低厚沉着的声音响起,“纵使你是武家女儿,也不可全无妇道啊。动不动就要把男人打出三长两短是几个意思?”
苏琴回头一看,是父亲苏骏行悄无声息的立在门边,于是马上别过头看窗外,不愿意搭理他。
宋妈一看是老爷来了,赶紧行礼退到一边。
苏骏行走过来,叹了口气说:“我这辈子啊,就是降不住女人。你娘在世的时候,她啥都不听我的。你娘去了你长大了,你也啥都不听我的。”
苏琴的背影微微动了一下。
苏骏行口气软化了:
“你也算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住你了。
那全侠派,你想回去就回去罢。锦衣卫这边的牌子,我会替你保留,说不定有一天你还用得到。”
苏琴转过身,忽闪着大眼睛,满是难以置信,“真的?”
“你爹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苏骏行抱起膀子,“至于你给自己选的男人,那个什么王大王——我直说了,我不满意。”
“你……我跟大王是清白的!”苏琴抓错了重点。
“那小子若是对你有所不轨,我早就把他打出馅儿了,”苏骏行哼道,“但是做我苏家女婿,江湖上一个小门派的掌门还是不够格。他若是哪天能成为朝廷命官,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这是刁难大王!他一个江湖弱鸡,如何成为朝廷命官?”苏琴急切道。
“这不用你操心,”苏骏行转身离去,还挥了挥手道,“你这孩子太傻,还真有几分像你娘……”
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苏琴看到爹爹走了,仍旧愤愤不平,“他这不是过来挑事么?”
宋妈靠过来,拉着苏琴坐下道,“小姐,我觉得你这些年来,都误会老爷了。”
“我哪里误会了。他现在就是个老奸巨猾的官痞,当年教我那些正大光明的东西都不作数了,还老想管着我。”
“小姐啊,你倒是想一想,老爷武艺那般高强。若是他真的想管你,你能逃得出这院子?”
宋妈一句话点醒了苏琴。苏琴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这两年我离家而去,其实是父亲默许的?”
宋妈点点头,“而且老爷派了人暗中保护你,确保你在江湖上虽吃苦头,但无性命之忧。
你再想想,你出生一岁就没了娘亲。老爷这些年从未动过续弦的念头,乃是对夫人的钟情,但又何尝不是为了你?”
苏琴慢慢低下了头,慢慢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才问道,“宋妈,我都不记得我娘亲了。我是不是很像她?”
宋妈笑了,脸上褶皱都打开了,“我们家的小姐肯定跟太太一模一样了,不然怎会生得如此俊俏?
我们这么俏的姑娘,那个王大王肯定不会有二心的。”
苏琴看着宋妈,两人一起笑了。
还没等这温馨场面延续多久,鲁多多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块令牌,大声嚷嚷着,“苏琴妹妹,你可让我好找!”
“咦,鲁姐姐你怎么在这里?”苏琴赶忙站起来,“不对啊,这里是北镇抚司,锦衣卫禁地,你怎么有这里的令牌?”
“没有时间解释了,”鲁多多慌忙道,“王大王被魔教教主和未央君架着,去了天人楼!”
在京城生活过许多年的苏琴,立刻明白了天人楼是个什么地方。
一听此言,她立刻怒发冲冠,浑身内力迸发、斗气缠绕,抬手拿起燕衡枪,飞身冲了出去。
然后一声轰鸣,一招“燕衡忘死枪”把大门砸了个稀碎,冲着城南飞驰而去。
“啧啧,”宋妈淡定地感叹,“破门追夫的招式都跟太太当年一模一样……”
二百六十八章 虾仁猪心
另外一边,在天上飞了许久的魔教教主、护法和弱鸡三人终于落在了地上。
王大王立马趴到路边杨柳堤上,把自己刚才吃东西全部吐了出来,顺便醒了酒。
“大王兄弟,你酒量不行啊。”教主拍拍王大王后背。
“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好吧,我这是晕机,呕……”王大王又是一阵苦水涌了上来。
“吐的差不多了,就转过身来看看吧。”未央君笑道。
王大王回头,一座琼楼玉宇如排闼过来一般送到了他眼前。
只见这楼宇连绵半条长街,檀梁雕栋、纱罗缦棂。
三层的高度,每一扇窗上都挂着粉红薄纱,薄纱上映照出各种姿势的曼妙身影。
大红的灯笼把附近的路面都照得亮堂堂的,大堂内人声熙攘,隐约可见有妖异倩影在展袖轻舞。
正中一个巨大的匾额挂在那里,上面写着“天人楼”三个鎏金大字。
匾额下面站着几位衣不蔽体的可怜穷苦女子,扭着身子对着过往行人作态道:“小帅哥,快来玩呀~”
王大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喜羊羊。
他转身斜眼看着教主:“你喜欢来这里,我是不怀疑的。”
然后又看看未央君:“你又是怎么一回事?让你在这里消费,你也没这功能啊。难道说你对于女孩子抱有某种……”
未央君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不,我不觉得这楼里面有比我更美的女人。”
“那你来这里……”
还没等王大王说完,远处街上走来一辆轿子。教主看到那轿子,马上把王大王拉到一边树丛里躲了起来。
“怎么个意思?碰到熟人了有点尴尬?”王大王把头上的树叶摘下来问道。
“我实话说了吧,”未央君从两人背后冒出来一个脑袋,“王掌门,你不要真的以为我们带你来这里是要干一些污秽之事的。我们来这里,是给带明社稷除害来的。”
“跑到烟柳巷为民除害?”王大王忍不住吐槽。
教主盯着那辆轿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慢慢向王大王解释:
“我有可靠线报,关系重大。这事情,我连张六他们都没告知过。
今日我带你去了王恭厂,你也看到了。这个厂子对我忠心耿耿,上下都直接听命于我。那么问题来了,前些日子有一批军械流入关外,被鞑子们拿到手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猜测是王恭厂除了内鬼,现在看来……”王大王沉吟了一下,“恐怕是物流环节出了问题?”
“物流?就是送货是吧,倒也没错。但是你知道,军械大事、国家命脉,这些武器的运输是谁负责?”
教主几乎是用牙齿咬碎了,愤恨吐出两字:“工部!”
“你怀疑工部里通外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不必怀疑。就在今天,工部尚书徐常将会来到这天人楼,以这烟柳之巷作为掩蔽,在此同鞑子会面。”
“你有证据?”
“我有安插在天理会内的线人,但是拿出证据会暴露此人,所以我没办法用光明正大的手段除掉这个败类。”
王大王看了看教主攥紧的拳头,“那你准备直接闯进去做掉他?”
“这叫替天行道!”未央君插了一嘴。
“这叫肌大无脑……”王大王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就这么大大咧咧冲进去,做掉一个朝廷命官,只能给天理会一个光明正大借用朝廷力量除掉你们的好机会。”
“暗杀我也会一点!”未央君又插了一嘴。
“就算你暗杀掉那个什么徐常,以天理会的舆论造势能力,多半最后还是会把罪名罗织在异见者身上,接机拔除其他派系,保证自身一家独大。”
教主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大王,“那你准备怎么办?让这个败类活着离开这里?”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大王笑道,“我们应该想办法,让这个败类自己杀死自己。”
说罢,他拿出了怀中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一股药味弥散开来。
未央君当即识出此药:“庞心丸!”
“就是这个东西,”王大王点头,“这是当年未央君你赠予怀恩堂的宝贝。他们靠着这个东西,差点没把我们全侠派灭了。”
未央君也想起这些故事,但是脸上却不以为然反,还争辩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都是一帮私盐贩子?我略施手段让你们狗咬狗,也算是为社稷除害了。”
“唉?这话你就说的不地道了。我们老百姓日子苦的活不下去了,贩点私盐怎么了?再说了,我作为一个守法良民,早就金盆洗手不卖私盐了。”
“那你现在卖什么?”
“额……我想想,”王大王挠了挠头,“我现在贩卖军火……”
好像还不如私盐。
“算了不提这些了!”王大王指着手里面的药,“这东西的功效,未央君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没错!”未央君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庞心丸本来是海苗记的秘药,吃下之后可以催动血脉,让人短时间内内力大涨。但是这东西是饮鸩止渴的,长期服用会让血脉受损,武功不增反降。
但是我觉得这还不够劲爆,所以我在其中加入了西域七情香之——无名。改进过的庞心丸药效更猛,而且短时间内服下太多的话,会让人性情大变、暴怒异常,最后血脉爆裂,不死也残废,可好玩了~”
“你还改进过这味药?七情香是什么东西?”王大王第一次听说。
未央君掰着手指头说:
“七情香乃是前朝西域异人传来的一种秘药,点燃之后会激发人的七种情绪,对身怀内功之人效果尤其明显。
其中一味迷香——怠惰,你曾经见过。我上次救你的时候用它放倒了林府上下。”
“原来如此。”王大王稍作思考,“那这七味迷香之中,有没有催情的?”
“小弟弟你不纯洁呦~”未央君捂嘴笑道,“迷香——秽乱,一种能让男人变成禽兽的东西。”
“不开玩笑了。教主,”王大王转过头,“两种迷香,一种能让人血脉喷涌,一种能让人兴致盎然,且都无色无味。我们想办法把这个东西混在一起给徐常享用一下,你觉得对于他一个七八十的糟老头子来说,会是什么效果?”
“血涌中风……脱阳而死……当场气绝?”教主稍作思考,猛然领悟。
“那么徐常就是这么死的:他为老不尊,出入烟柳之地。却因为年迈体衰,不自量力,将自己爽死在了娼妓的肚皮上,做了花下鬼,成就他老人家一段坊间艳谈——
——这就怨不得别人了吧?”
王大王微微一笑,计划通。
“杀人……诛心!”教主喜形于色,“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