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6章 夜魔离去
吴三桂的声音很轻,帐内众人几不可闻但见常宇的神色变幻不定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实在好奇的不行,却也不好打探。
半响常宇长叹一声:“或可行,还是说与诸位听听大家伙的意见”吴三桂便将心中所想又对众人说了,顿时全帐哗然,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不休,直至夜深方止各自回帐休息去了。
天色微亮大营寂静一片,常宇从帐内钻了出来四下看了一下,除了账外当值的宋洛书和陈家兄弟外,其他亲侍和将领均未起床,远处几支巡逻队伍缓缓走过,脚步放的很轻。
常宇示意宋洛书和陈家兄弟去歇息,自个儿走到湖边把脸洗了,然后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刚想沿湖跑步见不远处素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便打了个招呼:“睡的可好?”。
素净嗯了一声,去湖边洗了脸追上正在跑步的常宇道:“我想回去了”。
“回南京么?”常宇点点头:“这边确实不太适合你,随军诸多不便,且见多了厮杀对一个人的心里和精神都有很大的影响……”
“不是”素净打断他:“我是觉得该去做你交代的那件事了!”常宇一怔然后点了点头:“路途遥远让宋洛书陪你走一趟吧”。
“不用”素净摇摇头:“我喜欢独行”说着微微一笑:“战场上或许我寸步难行,但我却可独步江湖,你且放心,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必有好消息传来”。
“呃……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常宇第一次见素净笑,竟觉得非常美。
素净眉头一皱:“大白天你见鬼了?我什么时候笑过!”
“好吧,可能我看花眼了”常宇耸耸肩:“身上盘缠够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对了你去况韧那要副腰牌,若在地方上遇到麻烦事或者需要帮助的便去找当地衙门或者锦衣卫和东厂的都行”。
素净微微点了点头:“你不用为我担心,好好打仗吧,希望再见时你已凯旋而归”。
“嗯,保重!”平日常宇几乎见不到素净也没什么念想,今儿要与她离别竟然有不舍之意。
半个时辰后天色大亮,跑的一身大汗淋漓的常宇直接跃入湖中洗了个痛快,刚爬上来就见吴中在湖边树丛正在撒尿,气的上去一脚将其踹入湖中:“三令五申不得在湖边解手,你就玩特殊是吧,若全军数万人都像你这样,那这方圆数里岂不屎尿遍地无处下脚,罚你这个月的月俸……”
湖里吴中扎了个猛子窜出好远才露出头哈哈大笑:“罚呗,今年的都罚没了哪来的这个月”。
常宇这才想起来,这厮年俸都给罚光了。
“到处欠一屁股债,你还有脸笑”常宇撇了撇嘴,吴中一脸的无所谓:“实在不行明儿上战场杀几个贼人赚点赏金先贴补一下”。
两人吵吵闹闹,军营也喧哗起来,将士开始陆续起床洗漱,生火造饭饮马喂饲料,各自忙碌起来。
常宇回到帐篷常弁已为他准备了丰富的早餐,两个包子一晚肉汤还有俩鸡蛋。作为东厂的大太监若是别人无论身在何处身边都少不得有十余个太监或婢女伺候着,在前朝别说魏忠贤那种级别的了,便是一个区区监军太监的排场都非常人所能想象。
但常宇总是与众不同,非常厌恶这种行为,平日在衙门里也就两个伺候小太监端茶倒水,出了京半路收了个丫头莲心现在也扔南京了,这种活便被哑巴马夫常弁接手了。
常弁蹲在帐篷门口端着一碗肉汤就着窝头狼吞虎咽一脸的满足,常宇看了他一眼:“常弁,最近可有人欺负你?”
常弁使劲摇了摇头,咿咿吖吖的比划着,常宇也看不懂摇摇头道:“若有人欺负你就去给况韧或者乔师傅,陈师傅他们说”。
呜呜呜呜呜呜……常弁站起来睁大眼睛手上一阵笔划,常宇眉头一挑:“你是说吴中么?”
常弁使劲点点头,常宇脸色一沉:“他欺负你了?”
常弁又使劲摇摇头,随即在门口耍了起来,常宇这才看明白:“他教你武功呢,那你可好好学了……”正说话间,屠元,贾外雄还有老九来了:“督公,你找俺们?”
常宇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令外边亲兵又弄些饭菜过来一起吃了:“有活”
“靠!终于到俺们了”屠元三人猛的一起拍了桌子溅了常宇一身汤水,几人慌忙给他擦拭连连赔不是,常宇气的咬牙切齿:“若不是担心干不过你们仨,非揍你们一顿,这事没完……”
“督公给俺们仨先记着,回头俺们把活干了将功赎罪”贾外雄嘿嘿一笑:“可是让俺们发先锋?”
常宇点点头:“斥候报平天湖北贼军探马甚多,你等三营前去遇则杀之将其驱走,闻贵池县已为废墟你们过去看看……”
三人领令,匆匆吃了早饭便去调集人马出了大营南下。
这边诸将也纷纷起床了早饭自觉到常宇帐下集合,略一商议后决定随后发兵南下,毫无意外的又是王体中的降卒先发,其次金声桓最后吴三桂和马科,因为东厂卫已挂先锋去了,诸将也知今天只是赶路也不可能发生大规模厮杀,将士均无压力,吃饱喝饱后拔营发兵。
东厂三营近千骑从青通河沿着江畔南下,行数里地势渐渐开阔,举目东望入眼皆是丘陵沼泽有村舍树林,屠元便令百骑前往查探,果不其然追出数骑藏于其中的贼军暗探,没多会便被扑杀。
“此处距大营不过数里,贼军渗入挺深的啊”老九皱着眉头:“不知是昨晚潜来还是今早”。
“督公先前仅遣数股斥候南下侦察,又要搜集情报还要反侦察人手自是不足,咱们便拉个网大小一网收吧”贾外雄冷冷说道,屠元和老九点点头,各自传令部下散开,拉网式朝南推进。
近半晌午时临近贵池县城,远远便见一座小石头城矗立东南方向,三人正欲打马前往时,便见数骑疾来转眼至跟前,却是四五个官兵斥候,这几人身上皆带伤有一人背上还插着只箭:“将军,我等乃金总兵麾下奉令搜擦贵池废城不想遭贼军探马埋伏死伤十余……”
屠元几人一听,连问里边有多少贼军,斥候说有三四十藏于城中暗处突然暴起……
“汝等先回大营包扎”屠元随后传令三营前去包抄,数百骑狂卷而去,隐于城中的贼军暗探发现状况赶紧出城逃窜,然而城北是大湖,城东是山,而三营正好又是从西北两个方向包抄而来,无处可逃只好又钻回城内,便被三营给堵在里头。
仅不过一炷香时间,二十多颗贼军首级就拎到了屠元三人跟前:“头,还有三个正在拷问”。
屠元三人正要进城看看被贼军糟蹋城啥样时,西北远处数十骑疾来,三人皱眉看去:“咦,是亲卫营的,莫不是督公来了?”
第1337章 前线侦察
的确是常宇来了,大军拔营缓慢他便先行一步刚才遇到那几个受伤的斥候得知东厂三营去贵池围剿贼军探马便直奔这里,恰好三营刚干完活。
“这贵池城也忒小了”未及城下李慕仙等人便发出感慨:“就一个石头城嘛……”
常宇哈哈一笑:“这贵池城最早便叫石头城,在汉朝时为石头县且池州府最早的府治便在这里,至宋才南迁,可以说先有贵池县后有池州城也不为过……不过这贵池县的确很小,即便其为池州府首县”。
常宇看着眼前不足二里的石头城也觉得的确小的可怜,事实上即便后世已被划为池州市的贵池区也依然很小,人口很少,更别提这个时候了。
“白旺将这里烧了可真算浪费了,此城背靠平天湖完全可屯兵一支当为前哨用来牵制咱们兵力”李慕仙抚须道。
常宇四下看了看:“有些道理,但更像鸡肋,作用不大”。
李慕仙则不赞同:“此城虽小,但至少可屯兵两千,若咱们从西路进攻时其可从后包抄,督主若提前遣兵来围正中其牵制分兵意图,两千兵马在侧虎视眈眈督主为何说作用不大”。
常宇笑了笑:“你说的都在理,但有一点你却忽略了,白旺此时哪里还有那么多兵力分兵两千驻守这里”。
李慕仙一怔,苦笑摇头:“草率了!”
根据王体中所述,白旺从德安出山时有兵近两万,一开始兵没有过多裹挟炮灰,在破了安庆之留有近万,自己手头有近万,后来北上要打南京一路上才开始裹挟炮灰,再后来自己投诚时手里真正的贼军也就只剩六千余,那些炮灰都被常宇给遣散。
而白旺的近万贼军留守安庆三五千,他自己手头也就五千精兵加上裹挟的炮灰万余人前日同常宇一场大战下来折损过半,剩下的精兵也就是真正的贼军最多不超过三千人,余下都是半死不活的贼军了。
炮灰用来干活填坑是好样的,但若用来打仗战力则不值一提,除非是人超级多时靠人海战术方能起到作用,所以此时白旺手头仅有精兵三千左右他必须用在刀刃上,不可能分兵驻守贵池县,但若遣炮灰来又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可能被官兵给策反了,与其这样何必浪费粮食给别人做嫁衣呢,便一把火把贵池县给烧了,坚壁清野毛也不留给官兵。
说话间一行进了贵池县城,入眼之处壁满目疮痍城中房舍十之**被付之一炬,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死尸多为老弱妇孺。
“贼人简直丧尽天良甚是可恨!”众人痛骂不已,常宇冷笑:“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白旺此时已经是狗急跳墙了”。
常宇在城中穿街走巷,所见极尽触目惊心,心中怒火也愈盛不是破口大骂,况韧等亲卫却也不敢大意,虽说城中已被东厂三营清理过了,保不齐暗中有漏网之鱼躲在哪个旮旯角放冷箭。
所幸这种情况并未出现,随后常宇上了城头绕城一圈后在南城上驻足远眺,这贵池城南不远有个小丘陵,丘陵之后便是一望无际浩瀚无边的大湖,湖边有山湖中有岛,山山水水看的常宇头大。
“督主您瞧”李慕仙指着湖中:“那些船儿应该都是贼军的水兵,这是来盯着咱们的”常宇举起千里镜望去,便见距离岸边百米外五六只渔船在水中游弋,岸边有东厂卫的数十骑悍卒正张弓疾射,那些船便朝湖中划去……
“好一道天然屏障啊”常宇纵观眼前大湖不由摇头苦笑,依稀记得这平天湖有近五十万平方公里,湖连山连江将池州城挡的严丝合缝,要么你会飞,要么你会游才能过去。
在城头盘桓半响众人下了城头,常宇纵马湖畔这里杂草丛生林深叶茂,三营和亲卫都不敢大意在周围散开四下警戒,果真还发现藏于其中的贼军探马便开始围追捕杀。
沿着湖畔往东行数里便是崇山峻岭越来越难行,但却接连发现贼军不少探马在这附近活动,或许这里是他们的一个隐匿据点也有可能是被官兵逼的逃至此处,又是好一阵厮杀。
老九从前边纵马回报:再行百米则无路,若想继续只能弃马步行,常宇便下令折返,离开湖畔寻平坦处纵马狂奔西去,途中遇不少村庄然则皆为人烟,地利的庄稼正茂却也无人打理,这让常宇心里暗暗下了决定,速战速决,让百姓早早返家务农,耽搁越久只恐庄稼失收。
天近晌午,日头暴晒,常宇一行过了贵池县城便又沿着湖畔林下行马,果见湖中有十余艘船在水中紧紧跟随,显然是在监视他们。
常宇对此不加理会数百继续向西行,半个时辰后抵达江畔又在周边绕了一圈将周围地理了然于心。
其实这平天湖西边很窄,像是一个长长的瓶颈伸到江边,原本其距离长江还有个几里地,奈何长江在这儿接连分出两道支流,在江中行成两个江心洲,支流弯向天平湖,让两水之间仅有百余米的距离,却在此时已被白旺给掘断成河,且对岸此时尚有数千人还在挖土堆台忙着筑造工事。
湖水奔腾入江水流湍急似水库开闸放水别说没船了,就是有船转眼间就能给冲到长江里,看的众人直皱眉头。
“这湖水多刚破口水流湍急,若等个三五日或许变成了细水长流,那时再攻亦不迟”屠元若有所思,常宇摇头:“东边这大湖水量充足,就这么点口子流个把月都还这样,更何况这湖上游还有湖还连着几条大河呢,水流不断水势也不会变小的”。
众人听了这话脸色更加凝重,又欲靠近观察,对岸高台上贼军开始放箭将他们逼退,况韧欲反击被常宇制止,举起千里镜看了半响转头对李慕仙道:“道长有没有发现,狭窄地段不过几十米,断口两边地势都很宽阔,可容兵数千”。
李慕仙点点头:“咱们虽可在这边陈兵数千进攻,但对方亦可在对岸陈兵数千对”,说着嘿嘿一笑:“只为争这几十米的瓶颈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在此地”。
“哎呦喂,怎么道长开始悲天悯人了,前日不还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又说本督心变软了”常宇笑道,李慕仙苦笑摇头:“本以为见得死人多了麻木了,但久而久之心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压抑的很”。
常宇便想起清晨对素净说的那些话,或许素净突然要离去并非急着执行任务,而是见了多死人心理难以承受了,她没有李慕仙的道行深只得赶紧借故离去。
这种心理压力就类似后世的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虽有意识却不知从何而来又改如何治疗只能托寄希望与宗教。
“打仗一定会死人的,这一场依然还会死很多人的,但只要咱们那步棋成功了,这一仗便可一劳永逸,白旺部在池州便可烟消云散亦省的咱们再去山里钻林子了”常宇嘴角一丝冷笑,李慕仙抚须点头,不过屠元等人却听不明白他俩再说什么,毕竟这是最机密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第1338章 弩
常宇不知道的是他率部在江畔湖边四处观望时,对面里许外的一处土筑高台白旺正举着千里镜恶狠狠的看着他们一行,他虽不知是小太监来了,但根据探子所报从战马及战甲推断应该是官兵的一支精锐。
前两日不过一些零散官兵斥候在附近游荡,今儿突然发一支精锐骑兵近前四下扑杀义军探马,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暴风雨又要来了。
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白旺在高台上四下张望,周围有数千人正在忙着筑建防线,这些人多是炮灰和城中百姓,此时全部被征用做苦力,心中虽有怨言却也不没人敢吭一声,因为下场会很惨。
在如此的严峻局面下白旺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继续保持伪善的嘴脸,当务之急是拒敌南下,而他最缺的就是人手和粮草,所以这个时候城中百姓必须绝对服从,让你出力你就得去干活,让你掏钱掏粮食你就得倾家荡产,你若敢说一个不字让你家破人亡。
池州城在这种白色恐怖下人心惶惶效率却出奇的高,全民总动员听从白旺的指挥调动,运送土石上城,出城掘沟挖土筑墙短短不足三日间利用池州城的优越地势又打造了一道天险防线。
白旺对这道防线还是非常满意的,确切说是对池州的天然地理优势满意,城北大湖浩瀚无边将池州挡的严丝合缝,最北边的如瓶颈细长的叫朝阳湖同清溪河,秋浦河在江边三水汇聚,距离长江不足百米,水系复杂令人眼花缭乱,若在平日来往客商出行不易,此时却是最好的防线。
南边群山无路,东边湖水浩瀚,北边江水滚滚(长江在池州是东北西南走向)官兵想过来只有两条路,插翅飞来或者用数千上万人的性命来填坑杀过来。
长翅膀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官兵要想过来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从而丧失继续南下的能力,而且白旺已作好心理准备,即便被官兵冲破这道防线,他便退守池州城,池州城墙虽不算高大,但其四周环水,没错池州城正好被秋浦和清溪河给围的严严实实成了天然的护城河。
有这样的天然屏障,官兵想破城又得再次付出惨痛的代价,试问连连遭受重创,就是天兵天将也得两腿发软。
打吧,即便是将这池州城变为废墟成为人间地狱,只要能阻挡官兵南下脚步一切都是值得了,白旺抬头看看日头,此时正当晌午天气最热的时,但他丝毫没有让周围正在忙碌筑造工事的百姓去歇息的意思,甚至都不准备给他们开伙,眼下粮食短缺,一天给一顿饭吊着命不死就行了。
“安庆那边可有消息了?”下了高台白旺走到旁边的树荫下舀了一瓢凉水灌了饱问身边亲兵。
前日他已得知官兵将安庆重重包围只是尚未开始进攻,说实话他并不是特别担忧官兵攻城,因为安庆城高墙厚想一举破城的可能几乎没有,他担心的是城中军心不稳,甚至有点担心程年东久不见他来援胡思乱想下生出投降心思,所以连日遣人遣人渡江去安庆那边搜集情报,只是去的多,回来的少。
身边亲兵摇头:“大帅,此去安庆数百里,山路难行江水湍急,加上官兵封锁的严实咱们的人没那么快的”。
白旺便黑着脸不说话了,数日前他本意是先小伙小太监的兵力打击对方士气,然后乘胜破铜陵城,这样一来便可解安庆之围,即便那边官兵咬牙不退,但城中义军闻讯后必会士气大涨,死守安庆城。
可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人痛殴一顿后撤百余里,而安庆那边也断了消息,当然让他心发慌的很。
“大帅,大帅”高台瞭望哨在上边疾呼,树荫下眯着眼小憩的白旺翻身而起:“怎么了?”
“官兵……来了”瞭望哨咽了咽口水显得很是紧张,白旺阴着脸爬上高台举着千里镜向东望去,十里之内有数股人马到处乱窜,遥见江畔天际之处一条黑线蜿蜒而来,于是忍不住长呼一口气,他知道,官兵的主力来了。
“大战之后不过两日时间便急着追来,这狗太监就不怕磕着牙”白旺心中有些乱,看着远处官兵竟发了呆,甚至不知袁三忠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闻言一叹,随即冷笑:“他也急,他也耗不起!”
常宇急了么?
此时正在湖畔一处树荫下同麾下小憩,况韧猎了些野味正在烧烤香气四溢,常宇背靠大树望着湖水同李慕仙说笑,看上去更像是来郊游来着。
正晌午天气最热时,后边大军寻阴凉处就地休整,生火造饭割草喂马也丝毫看不出一丝的急躁。
直至近黄昏时官兵大军这才压境,推进到平天湖畔扎营,或者江畔游荡或在湖畔张望,令贼军甚为紧张。
吕大器,吴三桂等将领至平天湖断口观望眼见水流湍急似万马奔腾均忍不住皱眉,又见对面贼军的完备工事各自阴着脸不说话。
然就在众人观望时对岸贼军却发动了偷袭,一阵乱箭疾射来惊得诸人连连后退,心道相隔百余米火力怎么还这么猛,仔细瞧了发现贼军用的竟然是强弩,吕大器见多识广认为贼军用的极有可能是脚踏弩或神臂弓,射程可达三四百步,甚至比虎蹲炮射程还远。
贼军何时弄了这霸道玩意,消息很快传到常宇耳里引起他的好奇,便同诸将一起研究起来。
弩其实就加强版的弓,自秦时便有,三国时诸葛亮还弄了个诸葛连弩,不过那时也仅仅比弓箭强了那么一点点,甚至还如明朝的弓箭射程,但到了南北朝时期终于将强弩之王召唤出来了,那便是床弩!
床弩是堪比火炮的大杀器,发射的巨大的标枪已不仅仅是杀敌那么简单了,直接可以攻城,对城楼和城墙都有极大的破坏力,且其射程可远达三里地!
到了唐代则改人力为牛力,提高灵活性和速度,直至宋代又迎来一个高峰为了应付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发明了脚踏弩和神臂弓(弩)床弩也多了很多型号,无论射程和杀伤力都达到了顶峰。
待到了元朝,可能是元人对自己的骑射太过自信,对这些玩意根本不敢兴趣,于是弩这种武器开始衰落,随着后来火器的发展便几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到了明朝则被火器取代,正规军手里根本就不用这玩意了,仅留些手弩和少许改良的弩,就好比有了飞机和大炮谁还小米加步枪呢,是的,有些人在用。
只要这门手艺还在,就还有用武之地,李自成等人造反初期也是靠小米加步枪,近战靠刀远击靠弓弩,不过后来混的越来越好,官兵有的火枪,大炮他们也有了,那些落后的远程攻击武器比如床弩也就退役了,只是眼下竟又见其踪。
“这不是床弩,应是神臂弓,在宋朝盛行一时”吕大器往年同白旺交手时候就曾遭遇过所以不陌生:“这玩意射程远过弓箭,若贼军多产对吾等大不力!”
常宇只是笑笑,这年头仅仅是制造一把像样的弓都要费事三五月,遭这种强弩的工序更是复杂耗时最长,常宇对神臂弓也有过耳闻,用的都是合成材料,因为单一木料的弓身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大的强度,比说桑木了,便是他手中的那把柘木弓都不行!
所以他断定贼军中即便有这种神臂弓也就寥寥几把,不过若是脚踏弩的话则……的确有些麻烦。
不过脚踏弩虽力道强,但射程不及神臂弓。
但远程压制火力比的就是射程,所以……
来而不往非礼也,常宇立刻传令吴惟英让他朝对岸轰几炮,一来试试调试射程,二来灭灭对方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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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一下地利位置,池州在铜陵西南不是正南,长江在铜陵境内是南北走向,道了池州是东北西南,所以长江在池州城北,平天湖在池州东边。
第1339章 袭扰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贼军把祖宗级的远程武器都拿出来,还险些伤了吕大器等人,常宇必须要还以獠牙,于是令神机营炮轰。
随后吴惟英调集了二十门虎蹲炮轰击,虽相隔百余米将对岸的夯土高台给炸城马蜂窝,甚至还倒了一段。
这下却也惹毛了贼军,嗖嗖搜,数十支强弩破空而来,神机营的炮手躲避不及竟被伤了几人,吕大器等人大骇,猜测贼军至少有数十张脚踏弩或神臂弩,这玩意的射程和虎蹲炮仅稍稍弱了那么一点儿。
吴惟英慌忙下令炮手撤出对方射程之外开始轰击,然则这距离亦几乎到了虎蹲炮的射程极限,对其阵地造成伤害已是寥寥。当然了要是将那缴获的两门红衣大炮拉来射程绝对够,但有些大材小用了,而且那两门大炮因为太过笨重官兵又无大船渡水,此时还在青通河北岸躺着呢。
吃了暗亏的吴惟英岂能就此罢了,令人将盏口将军炮调来轰击,这个射程稍强虎蹲炮,一口气轰对方数十炮方止。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色已黑,各部依然在忙着扎营生火造饭,常宇召集诸将安排一下防范事宜,各部轮值,当夜由常延龄负责。
安营扎寨从来都不是小事,何况此处地势实在太过复杂,北边是长江南边是大湖,贼军有船随时可从水路偷袭,所以水边不能扎营,大湖北畔几乎全是丘陵,伸出来的那片狭长水域已被贼军挖通连接长江。
丘陵背后连湖亦有被贼军偷袭的可能所以也不能紧挨丘陵扎营,可以说几乎处处都是空门让贼军有机可乘,这让常宇等人不得不小心防范。
最终他们选定在上小湖东畔扎了大营。
上小湖是在长江和平天湖之间的一片小湖泊,距离西边被贼军掘断的断流之处有里许地,南北距离长江和平天湖也有里许,在此处扎营不管贼军从哪边来偷袭都有缓冲之地,于是常宇下令将主营扎于此,王体中的副营扎在上小湖西畔监视断流之处也算是最前线了。
于此同时在江边湖畔设了多出明暗哨以及巡逻队,若贼军从水路登岸偷袭会第一时间发出警讯,让营地有应对时间。
可以说这次扎营是常宇南下后最仔细的一次,因为他知道白旺绝对不会让他睡个好觉的必定会来袭扰,换个角度易地而处他也会这么做。
果不其然,夜深人静时诸将在常宇的帐篷里刚要散会时,便闻南北两处依稀传来呼喝声,此起彼伏很快便将大营吵醒了,亲军来报,贼人从两侧水路登岸偷袭!
诸将不慌反而相视一笑,贼人此等举动皆在他们意料之中也做了万全准备,而且料定其绝对不会大动干戈全力袭营,因为此时他们没有这个实力,只不过袭扰罢了。
说白了就是虽然我干不掉你,但也不会让你舒坦!
数里外的高台瞭望塔上,白旺眯着眼看着远处星星火光,那些地方都是官兵的营地。渐渐火光连天闪烁不停,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区区数百人便可将其大营数万人搅的鸡犬不宁,心里着实的痛快!
但他也知道,这也是眼下他唯一能让官兵不痛快的手段和时间点了,一旦到了白天,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官兵做各种进攻准备。
或许最多三天,官兵就会进攻了,他们将以什么战术进攻呢?
白旺猜不透。
正面进攻,官兵至少要拿近半人马来填坑。
两翼走水路进攻?自己手里有数百条大笑船只,且士兵皆通水性,官兵无船怎么打用木筏么?
若用木筏倒也不是不可,白旺思及此处皱了眉头,王体中的降兵通水性,而且从官兵俘虏口供里也得知来的多是南京兵马也多通水性……或许接下来的主战场是在水上,看来自己多做准备了……。
整整一夜贼军没有消停,不是从南边的平天湖某处突然登陆杀向大营,就是从江畔某处暴起,又或两处同时发动进攻,虽说官兵做足了充分准备,却也被其折腾的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而大营内的将士更是如此,每一次警讯响起时他们便要翻身而起进入备战状态,一夜之间连番数次,当真弄的人心惶惶,苦不堪言。
直到天亮后没了夜色的掩护,贼军的一举一动都在官兵的监视中无法实施偷袭了便撤兵回营,官兵才得以松口气,而此时不管大营里的将士还是当值的将士皆疲惫不堪。
意料之外的是常宇却睡的很好,当贼军撤去时他已起来洗漱,见帐外吴中红着眼磨着刀很是纳闷:“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被袭扰了一夜睡不好怎能不气,这些狗日的贼人,老子今儿非去杀几个泄泄气!”吴中咬牙切齿道。
“昨晚不是你当值么,当值时就是他们不来袭扰你也不能睡的呀”常宇眉头一挑,吴中怔了半响,摸摸脑袋:“好像是的哦”。
“合着平时你当值的时候都在睡觉?”常宇大怒:“老子的头哪天丢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没没,吴中使劲挥挥手,起身抱着刀就溜:“天亮了,俺去补个觉去”。
常宇没再和他计较,骂骂咧咧的刚想去湖边洗把脸,就见吴三桂和马科等人也在帐外,盯着远处江面上的贼军船只皱着眉头。
“都没睡呢,还是刚起来”常宇一声吆喝将众人视线拉回来,纷纷走来见礼:“这一夜折腾,虽知雷大雨点小但也吵的睡不着啊”吴三桂苦笑说道。
“那就白天补觉,接着睡!”常宇嘿嘿一笑:“他能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
“督主的意思是待咱们睡醒歇足了劲,来一场佯攻也让他们紧张一下?”马科笑嘻嘻问道。
常宇轻摇头:“那有什么意思,咱们也在晚上搞他”众人一怔,随即相视大笑。
大军压境,白旺自也睡不好,几乎每隔一个时辰都会醒来,半晌午时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汗,钻出帐篷到湖边冲了个澡,袁三忠黑着脸走了过来:“看来大帅所料不差”。
白旺一怔:“官兵要从水路进攻?”
袁三忠点点头:“其从一大早就开始伐木没干别的事,除了造木筏外实在想不明白砍那么多树要干嘛”。
闻言白旺脸色顿时也阴了起来:“若如此,吾等亦当多准备些……”说着突然冷笑:“他既要水战咱们也只得奉陪到底了,其虽兵多将广,然木筏不同竹筏,笨重易沉水亦载不了多少人,远不及咱们有船灵活”。
袁三忠嗯了一声:“且其有两万余众,便是砍光了这平天湖的树也造了不那般多的木筏,即便能却亦非三两日可成,至少要月余以上,其不可能耗上那么久,所以其从水路进攻最多也就能出战三五千足以,咱们还是应付的过来的”。
“那也就是说,两翼水路只是其进攻路线之一,狗太监还是要双管齐下的!”白旺脸上冷笑不断:“不管他怎么进攻,咱们狠狠干他一场,然后退到清溪河南边再挡他一下,瞧他摸到城墙时还能剩下几人!”
“可若其摸到城墙后还有余力的话,大帅打算怎么办,守城还是……”袁三忠皱眉问道,白旺嘿了一声:“守城岂不是让狗太监围住瓮中捉鳖了么,自是再往南退到秋浦河南边打他一场,咱们手里有船来去自如,便要趁着这几条水路连环将其葬在这里!”
“那池州城?”袁三忠回头看了一眼那不太高大的城墙,白旺眼睛一咪:“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也不能留给他们,事已至此又何必假惺惺”。
袁三忠嗯了一声:“抢光烧光杀光,换了个地方谁又知道咱们做了什么,即便知道了,那也是官兵做的”。
白旺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懂,却偏偏还要问来做甚!”
袁三忠苦笑摇头:“咱们又走回老路了”。
白旺看着湖面陷入沉思。
……………………………………
胃病犯了,停更了几天深表歉意。
第1340章 你来我往
日头依然很毒辣,晒的湖边花草树木都耷拉个脑袋,更别提人了,烈日下用不了多少会就能脱层皮,然而即便是这样池州城的百姓却也只得咬牙埋头苦干为贼军挖掘工事,稍有怠慢轻则马鞭抽重则吊打甚至被一刀砍。
白旺站在瞭望塔上举着千里镜观察对面官兵,却发现那边相对昨日异常的安静,隐隐可见江边和湖畔一些巡逻队伍外,只有天平湖畔树林里有近千官兵在伐木,余下几乎没有啥举动了。
“看来昨儿被咱们袭扰一夜,此时都在呼呼大睡呢,若不咱们趁机给他们来次狠的?”身边袁三忠跃跃欲试,白旺很是纠结,半响还是摇头否定了:“那狗太监手段太阴,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鬼知道他是不是在玩空城计,看似都在呼呼大睡,实则磨刀霍霍等着咱们呢。更何况,此时白日十余里内一目了然,咱们这边稍有动作都逃不脱他们耳目,不等登陆上岸那边已做好准备了……”
于是罢了。
而官兵一整天都持续这种状态,除了伐木就是常规巡逻除此之外别无任何举动,这令白旺有些疑惑,很显然这不是小太监爱找事的作风。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自又到了贼军活跃的时候了,数百条船兵分两路,一路走北边长江一路从平天湖出动,准备在夜深时发起进攻,两边水岸线长达十余里可登陆的地方太多了,今晚依然要让官兵一夜无眠,且有了昨晚的经验,贼军今天增加了兵力准备同时多处袭击,扰其耳目,说不定能趁机杀进其大营放把火给烧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白旺自然要登高望远观欣赏一下官兵的火烧连夜,和袁三忠一起爬上了高台上吹着夜风闲聊静待好事发生。
轰的几声巨响划破夜间宁静,高台上的白旺和袁三忠潜意识的一缩头蹲了下来:“怎么回事?”
“大帅,官兵放炮了”袁三忠探出脑袋观望,对岸官兵十余门火炮齐发,炮弹砸在那道土墙上,引起阵阵惊恐声。
莫不是官兵要趁夜发动进攻?白旺心中一惊,不过立马就否定这个想法,官兵昨天刚到不可能准备这么快,且其不过发射十余门火炮,这应该是为了报昨晚袭扰之仇。
白旺探出头看了一会,对方火炮位置应该是紧邻水畔,否则不可能打到土墙上甚至土墙之后,袁三忠正要组织弓弩手还击被其止住,官兵玩的就是突袭,等你还击时他自然退出射程之外了,何必被他牵着鼻子走。
果不其然,炮声变得稀疏起来,且弹着点距离土墙也越来越远,白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中暗暗自得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只是,突然间东北天际陡然大亮,平天湖畔数里内燃起了十几堆篝火,火势熊熊竟将周围照的通亮,白旺有些懵了,举起千里镜望去,依稀可见那边距离湖畔百余米的水里有数十近百渔船,那应该是准备登岸偷袭的义军……突然间从岸边推下数十木筏,官兵一拥而上竟迎着那些渔船冲了过去,人未至,箭先发……
艹!官兵一边以炮声正面吸引义军,却从水面发起进攻,还是说仅仅为了狙击义军的偷袭部队……
“不妙!大帅,他们是想要夺船!”袁三忠大喊一声,白旺哎呀一跺脚:“狗太监,原是为此!”
“传令过去,不要与官兵硬碰将其引入湖中深处围歼,木筏跑不快追不上你们的,但也不要再湖畔附近与其厮杀……”白旺对高台下传令兵嘶吼着。
夺船?不存在。
白旺所料不错,木筏的确笨重上边最多可乘十人吃水深速度缓慢,又无任何遮挡,想追击渔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而且若贼军船上有弓箭手他们就成了活靶子了。
但有一点白旺没料到,官兵不傻!
经过昨晚被袭扰之后,常宇便要以牙还牙,不仅仅是在岸边伏击贼军登陆,而且要下水折腾他们一番。
木筏入水后,官兵便张弓疾射,贼军少弓箭只得仓皇而逃,当然也是故作姿态引官兵深入然后将其围歼。
可官兵见贼军明明可以快速逃离,却偏偏做出一副马上就要被你追上了,你快追我呀的样子,就知道这些瘪犊子玩意想玩坏心思了。
要知道平天湖浩瀚无边,大晚上的四处漆黑一片,仅凭数十木筏孤军深入那不是找死么,官兵才没那么傻,于是两方人马就在湖畔附近玩起了你追我赶的,互相诱惑对方的戏码。
这一夜自然又是个不眠之夜,北边十几里的江岸线,东边十几里的湖畔不时就要小规模的冲突爆发,有的在岸上,有的在水里,呼喝声,厮杀声,偶尔还有炮击声一直到天亮才消停下来。
当然,这一夜不知官兵没睡好,贼军同时也没睡好,炮声就像拨片,不时拨动贼军恐慌的心弦,白旺也担心官兵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湖中某处以木筏渡来一支精锐直捣他的黄龙,就想当初王杂毛失芜湖那样,更像前几日后山突然冒出一支官兵那样。
有这些前车之鉴,他岂能不防备,遣数股人马水路两栖来回巡视不敢有一丝马虎。
天色大亮,两方像商量好似的各自撤回人马,仅余一些巡逻士兵其他全部回营修整,然后官兵大营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直到天近晌午才有些生气。
官兵的这种你揍我一拳我就要踢你一脚且不急不躁的样子让白旺陷入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恐惧中,看样子官兵是想要打持久战了,问题是他们能耗得起那么久?
反正自己是耗不起!但他也觉得官兵同样耗不起,数万大军的后期补给不是小数目,周边小城早就被搜刮一空,他们没油水可捞,只能从南京补给,不说那边能否有那么多粮食,便是这千里迢迢的路程五里一道沟十里一条水的都能耗死他们。
但现在主动权在官兵手里,是打是耗根本不是自己能说的算,他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对方出招!
我只管努力,剩下的都交给天意吧!白旺此时就是这种心境。
相对前阵子他担心安庆那边战局,此时眼前的局势才更让他心惊胆战,安庆那边自从被围困之后别说无法传递信息了,探子连江都不能过,有去无回,去一个被抓一个,只能在安庆对岸观望搜寻一下官兵大概有多少兵力,有没有攻城,有没有攻下这种外围情报。
白旺虽不知那边具体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事官兵还没有攻城,安庆还妥妥的在程年东手里,而且他相信官兵想打下安庆城没那么容易。
所以他要集中精力来解决自己眼前的棘手问题,要么挡住小太监,要么将其耗死在这,两者只要成功一个,胜利都属于自己!
你要打咱就打,你要耗,老子就是啃树皮充饥也要将你耗死在这!
白旺看着远处官兵大营,一脸的狠劲!
第1341章 按兵不动
傍晚,天气稍凉快些时,官兵大营有了动作却也并非调兵遣将准备进攻,而是开始了更大规模的伐木造筏,据袁三忠观察官兵在平天湖畔至少摆放了三四百个大小木筏,至于树荫下以及正在制作的还有多少则不得而知。
数百个木筏已经可以发动一场中型规模的水战了,夜间官兵不敢深入湖中,会不会在天黑前发动一场进攻呢?
袁三忠不敢大意让人去叫醒正在沉睡的白旺。
白旺闻官兵有数百木筏已入湖畔待命也是一惊,显然和袁三忠想到了一起,匆匆忙忙上了高台,举着千里镜看了半响,见官兵木筏多在湖东畔,而正被长江那边则看不到有木筏停留。
至此,白旺确定即便官兵从水路进攻也只会从平天湖发动进攻,不会走长江水路,理由很简单,官兵居长江下游,此时正值丰水期江水湍急便是船只逆流而上都很困难,靠木筏?
显然不行,平白送人头。
常宇也不会做这种傻愣的事,要进攻除了正面勇闯那条急流缺口外,便是以木筏在湖中同贼军来一场水战!
木筏笨重,无论速度和机动性都远不及渔船,若是夜晚开战很可能进入陷阱被人围追堵截,可到了白天则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白日湖面一目了然谁也别想阴谁,靠的就是真刀实枪的厮杀硬拼,这个时候速度啊机动性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有个落脚地不掉进水里只管勇往直前推进就行,相对来说渔船却变得极其不稳当了,毕竟不是专业的水军大船。
更何况,官兵的远程火力方面优势远远大于贼军,比如火炮和弓箭,要知道贼军先前一战丢盔弃甲战备几乎丢弃一空,此时别说弓箭了,就是连刀枪棍棒都短缺。
论兵力,论武器,官兵都站着优势,而贼军原先引以为豪的船队优势此时都显得鸡肋了,若官兵发动全面水战,那么……
也难怪白旺和袁三忠此时眉头紧皱,不过两人随即又冷笑起来,官兵能想到的事,作为防守一方的他们岂能没有准备。
你有木筏,我也有,不光有木筏还有数百艘渔船,至于弓箭虽少,但却有百余架脚踏弩,这些老掉牙的玩意无论射程和杀伤力都远远高于弓箭,只要伏在岸边,无论官兵的水兵多勇猛,只要进入射程就能将他们射程刺猬,想登岸门都没有。
这百余架脚踏弩本是在德安山里头数年积累,数月前出山时带了出来本为备不时之需,哪知出来后顺风顺水根本就没派上用场,因其笨重携带不便,前些日子就被留在了池州,却不成想此时成了白旺的最后依仗。
就在两人观望期间,官兵还在不停的运送木筏投入湖中,且正面断流对岸官兵竟已开始列队,白旺举起千里镜瞧了,是神机营。
“这才第二天就急着要进攻了,看来狗太监真的耗不住了”白旺冷笑,旁边袁三忠则略显紧张:“大帅,官兵是要进攻了么?”
“你瞧这架势,正面先炮击火力压制咱们,随后就是强攻同时从水面侧攻,没瞧见那边投了数百木筏么,少则一千多则两到三千人的水兵”白旺手里的千里镜一会看看对面断流一会看看大湖东畔:“天黑前其必定发起进攻,你也别在傻愣着了,赶紧下去准备迎战”。
袁三忠下了高台召集手下头目开始备战,而对面的官兵也开始集结,两千余官兵列阵断流前磨刀霍霍,神机营的百余门火炮一字排开,随时向对岸倾注炮弹。
而平天湖东畔,数里之内官兵已投下了近五百个大小木筏,平均一个木筏五个人也将有二千五百人参战,这绝对是算是大规模的水战了。
面对官兵这么大的阵势,贼军自不会小觑,做足了应对准备,断流这边土墙之后伏了数百弓箭手以及抛石机还有数十架脚踏弩。
同时在湖面上也投了二百余艘船以及百余木筏,岸边则布了数十架脚蹬弩火力支援,更重要的是白旺还在江边布了近百艘渔船,一旦开战这些渔船可载千余人顺流直下绕到官兵身后杀他个大**。
没错,这招就是先前官兵用来对付他们的,现学现卖!
双方都在努力且认真的备战,磨刀霍霍杀气暗涌甚至影响到了天气,夕阳早早的躲在乌云里,黄昏也草草的结束,转眼间夜幕就要降临。
然而,官兵还没有发动进攻!
这让白旺和袁三忠疑惑不已,一旦天黑了下来,官兵的进攻优势将大打折扣,他们想要干啥?
想要趁黑一顿乱打么。
当然,白天进攻有白天的优势,晚上进攻有晚上的优势,但以白旺和袁三忠来看,官兵的白天进攻优势更大,晚上……不说正面进攻怎么打,就水路那几百个木筏只要敢入湖,白旺自信有几十种办法让他全军覆没!
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所在,官兵为什么要冒险等天黑了进攻,还是说他们今天只是做准备,并非要进攻?
两人心里患得患失,不知官兵所想却只能硬着头皮耗着,反正做足了迎战准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便是了!
天色越来越黑,夜色越来越深,官兵丝毫没有退兵回营的意思,甚至还在湖畔然起篝火,每百米一堆,长达近十里的篝火长龙,将湖畔方圆百余米照的通亮,这举动更加令白旺不安,只得耐心的观察,不知对面的小太监又要玩什么阴招花样了。
轰隆几声巨响,将白旺吓了一大跳,断流对面的神机营开始了炮击,从一开始数门到数十门齐发,将贼军阵地轰的乱七八糟,众多头目大呼:“官兵要进攻了,兄弟们稳住……”
稳住,稳住……随后炮声消停了,官兵并未进攻!
这……他么的到底要干啥?白旺被弄的有些神经错乱,狂拽头发,狗日的小太监你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回去睡觉去,这样下去老子的心弦一直绷着受不了啊。
夜色愈深,池州城北两军对峙剑拔弩张,而别处却一片寂静,池州城几乎已成空城,城中青壮甚至妇女老弱都被强制到城东筑建工事或者当炮灰御敌去了,留下的多是病幼。
城中民舍里几乎看不见一丝光亮,仅有城头上点着几只火把,映着巡逻贼军的身影来回晃动。
池州城四面环水,东边是清溪河平天湖,南边是白洋河和清溪河交叉围着,西边是秋浦河和白洋河,北边就是滚滚长江。
如此地势若是战备粮草充足的话,据城而守的话,一般人还真打不进来,就是强攻进来也得损失惨重。
可惜的是白旺先前一战败的太惨和太突然,其部丢盔弃甲损害惨重令其元气大伤,以至于手头上要兵,兵不足,要粮,粮不够,甚至连打仗的家伙什都不齐全,所以他不敢躲在城里头拒敌,那样很容易被困死。
这才倾全城之力在城东利用平天河和长江筑建一道工事御敌,而此时身后的池州城几乎已成空城,仅又寥寥贼兵做常规警戒。
除此之外,城西以及城北江边甚至江心洲上也有贼军明暗哨,原本是防止官兵从顺江而上再来个从后包抄。
不过从这两天看来,官兵根本没有这个实力,首先就是没船,仅靠木筏想逆流而上是不可能的,更别提遣兵从后包抄了的事了。
于是这些明暗哨也变得懒散起来,或者说注意力多集中在城东防线上。夜色初降时,江心洲最南端的贼军暗哨突然发现一艘渔船从江上游顺水而下驶入江心洲南边的支流,哨军立刻惊觉起来,打了个暗号,便钻出十余贼人张弓瞄着那渔船大呼:“什么人?报号子!”
第1342章 想不到的人来了
“还他么的什么人,当然自己人了!号尼玛个头,老子知道你什么号”船上一个大汉原本躺在船头,闻声起身点亮油灯挂在船头上对着岸边骂骂咧咧,船舱里钻出五六个大汉个个凶神恶煞,“艹他们的老子差点被官兵捉了好不容易捡回来条命……知道老子谁不?”
“老子管你们是谁,对不上暗号一律当成官兵狗腿子宰了”岸上贼军喝骂道,这话却见船上几个大汉激怒了:“宰了老子,你多大的狗胆啊,你可知老子是白大帅的人,三天前奉命去安庆探听消息,被官兵围追堵截二十个兄弟几经生死才逃回八个人,这才刚回来就要被自己人宰了!”
船头那领头大汉一边骂着一边直接跳了上岸走到那几个贼军跟前指着心口道:“来,照这里捅,来……”船上几个壮汉也跳了上:“,来,宰了老子看看,你们他妈的暗号一天一变,老子又不会掐不会算的怎么知道今儿的暗号……”
“哎呦喂,原来是白大帅帐下兄弟……自己人,误会,误会”哨兵一见对方气势汹汹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便有些怂了,这七个壮汉个个高大魁梧满脸凶相一看就是自己人,而且近日白旺连遣数十支探马从水陆顺江而上去往安庆探听消息他们是知道的,很显然这支人马吃了暗亏死里逃生心里憋着火,还是别惹他们的好。
“艹,可有些饭菜哪来给兄弟们垫垫,一天没吃东西了饿惨了”领头大汉嘴里骂骂咧咧,哨兵苦笑摇头:“如今咱们粮草短缺俺们几个今儿也才分那么一丁点早早就吃光了,几位兄弟还是回城讨吃的吧”那哨兵头子一声长叹,这时他身边的一手下却突然嘀咕一句:“你们既然不记得今日暗号,那可知三日前的暗号……”
话没说完就被那领头大汉一巴掌给抽晕死过去了:“草他妈的,这就是三日前暗号,可对上了?”
“对的上,对的上”哨兵头目见状,赶紧一脸苦笑劝那大汉;“甭给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死脑筋……”嘴里说着心中还在埋怨这个手下真是没眼力价,没瞧见这几个心里憋着火正愁没地方撒么……
“咦,俺看你怎么有些眼熟?”就在这时身边一个哨兵突然指着领头大汉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想着;“你是,你是那个……”
“废他们的话,都一个锅里吃饭的当然眼熟了!”领头大汉笑骂着朝那人走了过去,哨兵头目却彻底松了一口气,既然手下兄弟认识,那绝对自己人没跑了,心里那仅有的一点点怀疑也没了。
“你是郝摇旗!你是闯王的手下!”那哨兵突然想了起来,惊声尖叫起来,领头大汉嘿嘿一笑:“看来还真是熟人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咔嚓一声就给扭断了。
郝摇旗……不是听说投降朝廷了么,那哨兵头目心念刚动就感觉心口剧痛,一柄利刃眨眼间就捅了他十余刀,临死之前耳边响起阵阵惨叫声,余光望去身边兄弟一个个倒下。
“郝将军,看来你在贼军可真是大红人一个啊,没成想在这竟然被一贼军能认出来”,一个黝黑的壮汉刚捅死一人就嘿嘿笑道,此人竟是姬际可,而那领头大汉竟然真的是郝摇旗!
“识的我的都是故人,杀了他倒有些过意不去呢”郝摇旗嘿嘿笑着,丝毫看不出他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毕竟一个连老婆说砍就砍的酒鬼会在乎一个老贼兵?
只是,姬际可和郝摇旗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来话长孩子没娘,这事还的往前推几天,在拿下青通河后常宇同诸将得知池州的天然地理优势后边开始商议如何作战,结果……却憋出了一个大招。
强攻必然损失惨重,前方不说城池仅大河大湖就三四条,每一条河就是一道天堑,你想渡河就要成百上千的人命去填坑,白旺依靠这几条河都能将官兵给耗的七七八八,这是常宇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们先是想到能不能迂回包抄敌后,可是眼下手头没船,想抄也抄不过去,何况有了前车之鉴,白旺的人都在长江上盯着呢,有船也不可能让你如愿包抄。
于是乎……咱们没船,咱们不能从后包抄,那李岩呢!
李岩的大军在安庆相隔百里地,其实就等于在白旺的身后啊,只是隔条江而已!正好那边还在备战还没有开始攻城,有时间有精力也有能力遣一支精兵从后偷袭。
于是当晚斥候便渡了江换了马一路狂奔而去将军令传给了李岩,李岩接到军令立刻召集麾下诸将商量遣谁去最为合适。
诸将立功心切纷纷自告奋勇,其中以黄得功和刘良佐呼声最高争夺的也最为激烈,理由很简单,两人一直在安庐一带剿匪,适应周边地理环境对贼作战经验也丰富,本该是最佳人选。
却在这个时候有人搀和一脚进来了,那就是郝摇旗!
郝摇旗从京城出发一路南下,除了在济南段短暂执行了一次押饷银的任务后,其他时间都是在招兵买马,因为常宇应了他和姬际可自成一军的承诺。
这一路千里到了地头,长江对岸打的热火朝天,这边也高杰等人也干了几场硬仗已有功劳在手,这让刚成军急需军功当底蕴的郝摇旗坐不住了,便要同黄得功和刘刘良佐争了起来。
而且他理由更充足,自己是贼军出身而且还不是一边的贼军是个贼军大将,比黄刘二人更熟悉贼军的作战方式甚至一些习惯习性,更能胜任这次任务,毕竟这次不是大摇大摆的打过去,而是要偷偷遣过去,途中自会遇到贼军的明暗哨,若被其提前发现白旺有了警觉做了准备则没了意义了。
黄刘二人想了想的确没郝摇旗更合适便退出争夺,李岩顺势令郝摇旗负责此次偷袭,但知他行事太过潦草不够精细,便又令姬际可同往,两人抽调军中精水悍卒千人作为奇兵前往池州。
不过此时李岩手中也缺船,千余人需要百余艘船才行,可手头仅有不足三十艘,余下的……便以木筏代之,反正是顺流而下省事的很。
既然是偷袭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渡江北上,毕竟此时安庆对岸的江边不知有多少贼军的探子在张望呢,若被其发现岂非白折腾了。
于是李岩令郝摇旗和姬际可拖带船只木筏沿原路返回五十余里地,至高杰三人血战的鲟鱼镇附近潜伏待到天黑时才下水沿江顺流而下。
天快亮时便靠岸隐藏,郝摇旗率几人上了岸寻了户渔民问了地方,得知走水路还有三十里就能到池州北边的江心洲,心里便有了数。
待到天黑时,郝摇旗率部继续漂行二十余里地,此时已至深夜,估摸快到了地头,以他经验自然知道贼军会在江畔各处设卡,于是令大军藏于江畔他和姬际可率几名亲兵冒出贼军暗探在前边开路,一口气端掉了三个哨兵窝点。
而这一切都在常宇的算计当中。
常宇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来的是谁,但却能推测出奇兵应在今夜抵达,所以他做足了戏在城东吸引白旺的注意力,让他以为官兵随时都可能发动进攻,令其一刻不敢松懈,却不知道此时一支奇兵从百里之外的安庆已经顺着长江支流摸黑漂到池州城西北的秋浦河口正在悄悄登陆。
……
走走票,感谢书友支持。
第1342章 天亡我也
夜色很静,池州城西北的秋浦河入江口,千余官兵悄悄从江中登陆上了岸,将那些船只和木筏拖到旁边的树林里,一切都那么的悄然无声。
却又不是那么的安静,河口树林草丛中蝉鸣虫嘶,正东远处炮声不绝,郝摇旗同姬际可站在河畔张望池州城,见城头仅有几处火光,又闻炮声轰隆,便知此时城中已空,贼军此时应在城东应敌,至于炮声自是来自神机营:“看来小督主发动进攻了”。
“城中贼军应不过百,咱们先夺城还是……”郝摇旗有些犹豫的看向姬际可,论勇猛他不下姬际可,但论脑子可就相差甚远,这也是李岩让姬际可同来的原因。
“这小破城夺来何用”姬际可微微摇头:“听着炮声紧密当时督主大人进攻正激烈时,咱们应立即前往打援,只要击溃贼军,这小破城还不是信手拈来此时不必浪费精力在此”。
“行,听你的就这么干”郝摇旗用力点点头,两人按照计划先遣数股小分队在前方开路,毕竟这里已是贼战区,明暗哨比较多虽说此时他们的注意力已被东边战场吸引,但若是被他们提前发现总归还是有很大变数的,都到地头了姬际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愈发的小心行事。
此番他二人前来率兵千余一部分是姬际可的手下,一部分是郝摇旗的手下还有一部分是李岩手下的降兵,虽来路不同却有两个共同点,精水性,悍卒!
前边开路的数股小分队都是李岩的旧部,他们都是贼军出身,言行举止与贼无异又熟知贼军的习性以及说话方式,在前边打草惊蛇引出贼军在城外的明暗哨盘查先故意胡搅蛮缠而后突下杀手,竟轻松的逼到了城下。
“果真是个小破城”郝摇旗在城外百余米外抬头瞧了那么一眼面带不屑嘀咕一声,此时他早已没心思夺城了,而是急急的绕过池州城直奔正东而去。
“喂,王老三,我好想看到城外有很多人往东去了”池州城上一个巡逻的贼兵探着头眯着眼朝远处看着,只是夜色太深距离太远影影绰绰看不清是人还是树。
“是的,有好几千的官兵呢,我好怕呀”王老三捂着心口夸张的说道,引得旁边人哈哈大笑,不过注意力很快又被东边战场上的火光吸引过去。
根据情报显示城东还有一条大河,过了河就是贼军的后阵,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渡了直接**,那贼军必败无疑!
但只怕没那好渡河的,众人心里做好了啃硬骨头的准备了,先潜行至河边寻偏僻处泅水渡河,若被贼军发现便强攻。
哪知刚绕过城,姬际可和郝摇旗就惊呆了。
正东火光冲天,炮声不绝,看样子正在激战中,当然这些并不会引起他俩的震惊,而是河上竟然有座浮桥!!
桥!浮桥!贼军搭建好的浮桥!
原来白旺为了方便能从城中快速输送人力物资令人在水上搭了简易浮桥,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既然有桥,谁他么的还费那劲泅水,郝摇旗和姬际可相视一笑,便下令急速闯桥头渡河,浮桥两岸各有十余贼军在把守,只是此时注意力全部在东边战场,根本不知身后危险,待其察觉时已被射杀,姬际可一行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快速渡了河,然后朝贼军后阵摸了过去,途中遇到些许贼军,很多都是在懵逼的状态下就被射杀了。
炮声依然很激烈,神机营的数百门火炮全部开了火,将贼军的土墙阵地轰的那叫一个乱七八糟,藏在后边的贼军狼狈后退。
高台上的白旺脸色铁青的可怕,倒不是因为官兵的火力猛,而是他愈发看不懂小太监到底要干什么。
因为雷声大雨点小,官兵突然间加大火力压制,但也仅仅是火力压制,并不见其发动进攻,就连对岸湖畔放入水中的木筏依然停留在原地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太监此举是何意,他一直绷着不进攻是在等什么么,还是说故意搞这么大动静来掩饰什么?
大动静?掩饰?
莫不是故意来吸引我的注意力,白旺突然感觉头皮发麻,是了,他在吸引我的注意力,这边只是佯攻做样子,他一定在别的地方下手了。
会是哪里呢?
白旺有些慌了,会不会从南边进山绕到身后?不可能啊,山中无路且他已经布置数道明暗哨,一旦有大军进入立刻以火为号,此时不见任何动静。
难道又从江里迂回?更不可能啊,一来他没船,二来他在江中留有百余条船待命,别说其迂回了,能过江中水兵那一关都不错了,白旺心中疑惑举着千里镜朝江面望去,黑漆漆的……咦,不对,江对岸竟然有火光,一,二,三,有三堆火,相隔大概几十米……
这是暗号!
怪不得官兵的火力突然变大,原来收到了暗号。
为什么要打暗号,而且是在对岸!白旺一下子就慌了起来,难不成又从对岸拉来援兵了?但想想不可能啊,没有情报显示对岸有官兵人马,且他在江心滩以及江畔都有耳目,此时那边毫无动静,说明是虚惊一场。
这他么的就奇了怪了,前边没进攻,两翼没动静,难不成还从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后边了,白旺心下疑惑潜意识的扭头往身后望去,没啥呀……不对,隐约可见远处竟有一股人马急冲而来,转眼就到了后阵!
哎呀我艹!白旺顿时瞋目扼腕又惊又气,咬牙切齿大吼道:“敌袭!背后,背后!”
高台下的贼军听见主帅在上边歇斯底里的喊着一时间还摸不清状况,待闻杀声从背后卷起时,立刻如坠冰窖慌了神。
而就在此时,瞭望塔上的贼军放声大呼:“官兵进攻了,官兵进攻了!”
官兵果然进攻了,正面火炮更厉,杀声四起,湖畔的数百木筏开始齐头并进朝这边推进……高台上的白旺环顾四周,双手一拍脑袋:“天亡我也!”
一切都在计划中按部就班的有条不紊,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运筹帷幄吧,常宇算定今夜奇兵必至,便以佯攻吸引贼军注意力,而郝摇旗在拿下江心洲的暗哨后,立刻遣人去对岸按照约定生火释放信号。
见火光便确定奇兵已至,于是常宇下令加大声势,同时传令各部准备发动进攻,只等奇兵杀入贼军阵后这边就立刻动手来个前后夹击包饺子。
这是最重要的一环,也是常宇最紧张的时候,因为此时他并不知道李岩派谁过来的,派了多少人,以及贼军在后方是否有什么防备,奇兵能否顺利杀到贼军身后……若不能杀到其阵后最多只能惊敌,自己想打过去还得费一番苦功夫。
这其中的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所以诸人心里都绷紧着弦。
直到瞭望所上士兵发现了贼军阵后异动,大呼事成。众人大喜不已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常宇下令进攻!
而白旺原以为正面断口才是官兵的主攻点,其实大错特错,断口又宽又长水流湍急不说,对岸还有土墙等工事,常宇才不舍得拿人命去填坑,而是将主攻点移到了湖面上!
没错,走水路!
正面以火炮装声势,让贼军以为官兵要从断口突击,实则以木筏渡湖杀向对岸,木筏远比贼军发现的多大小近千,此时连横十余里齐头并进在夜色掩护下朝对岸推进,贼军那些小渔船还真不够看。
对岸的脚踏弩?
这个的确棘手,但前提是在其无后顾之忧的时候才能发挥威力,此时腹背受敌黑夜之中不知来了多少人,只闻四下皆是杀声,贼军哪里还有再战之心,要知道此时真正的贼军也不过三千余,余下的皆是炮灰及被强征而来的百姓。
第1344章 四两拨千斤
黑夜之下,方圆十余里内湖面湖畔杀声不绝,官兵上千只木筏在夜色掩护下渡水竟有了航母般的气势,每只木筏两人撑杆数人张弓,见敌船便一阵狂射,贼军此时哪里有心阻拦,前后受敌竟然掉头沿着湖面朝南逃去,不玩了,你们想打打你们的。
而原本在湖西畔坐镇指挥的袁三忠突闻后背杀声大作立被惊的一声冷汗,慌忙就让亲兵去探怎么个情况,不多时亲兵奔来:“将军,官兵从后边包抄来了,有数千之众,咱们抵不住啊”。
啊!袁三忠顿感天旋地转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扶着身边一棵树:“大帅呢”。
“大帅下落不明……或许已……逃走了!”
天亡我等啊!袁三忠在树干上重重捶了一拳,环顾四周之间火光闪动人影憧憧,到处都是厮杀声,身后有,北边有,对面的湖上也有……
这种情况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会心中发慌,更别提那些炮灰和被强征的百姓了,此时哪里管的许多,抱头鼠窜逃命去了。
以三千兵根本挡不住官兵的上万人啊,更何况人家此时前后夹击!
“将军,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再不走只怕走不掉了”亲兵向前扶住袁三忠劝说道。
袁三忠脸色铁青双目赤红,浑身有些颤抖,终于一咬牙:“让兄弟往南撤,进山!”
“撤,快撤,兄弟们挡不住了,快往南撤,进山,进山……”
一时间,岸上,湖里贼军开始一传十十传百的高呼,随朝南撤退。
贼军撤官兵进,当王体中的先锋登岸时,湖畔已是空空不见人影,丢盔弃甲满地狼藉一片。
炮声渐熄,杀声渐消。
官兵陆续登陆,湖畔的篝火越来越多,方圆数里被照的通亮,半个时辰前还挤满人的贼军阵地此时已然易主,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诉说着刚才的激战的惨烈。
原先白旺所在的高台此时已被官兵所占,郝摇旗和姬际可率部就台下修整,两人正互相包扎伤口,先前一战太过激烈,特别是碰到白旺的亲兵对方拼死抵抗厮杀惨烈至极,勇猛入郝摇旗和姬际可这种悍将也身受多出刀伤。
“竟然是你!”正在包裹伤口的郝摇旗突然听到一个厚重的声音略显耳熟,侧目望去便见一个魁梧汉子一脸杀气站在跟前,“艹,王体中”郝摇旗一惊以为他就是此处贼首拔刀就要砍去,这时一道人影窜了过来,举刀将其架住,却是吴中。
郝摇旗大怒刚要出声便听到一个既熟悉又害怕的声音:“竟然是你酒罐子来了!”
“末将见过督主大人”郝摇旗和姬际可毫不犹豫的赶紧行礼!
“本督刚才还在疑惑,是谁那么勇猛不待本督大军渡水便凭一己之力将贼军给击溃了,原是你二位,那却一点也不意外了!”常宇哈哈大笑走向前拍着两人肩膀,极尽赞誉,郝摇旗和姬际可自是激动不已。
“末将等也是奇怪,初见岸上有贼军数千,本以为是场血战要坚持到督主大军渡水少不得要折去大半兄弟,哪知……这么不禁的打,除了刚才那贼将的亲兵够硬茬子,其余不堪一击,一碰击溃有的还没打就逃了!”姬际可很是不解,常宇哈哈一笑:“贼军在此精兵亦不过三四千人,且多集中在湖中应对本督的水兵登陆,余下皆是炮灰和老百姓哪里敢挡你们呀”。
原来如此,姬际可和郝摇旗这才恍然大呼,心中却是欣喜到不行,以最小的代价建了最大的功劳,这算是捡漏么。
事实的确如此,这场仗其实就是四两拨千斤,若无奇兵仅靠常宇从正面硬攻绝对损失惨重,但天降奇兵就那么从后边轻轻一拨,看似铜墙铁壁的贼军防线就那么瞬间溃了。
“对了,姬将军,你刚才说贼将跑了?”吴三桂向前一步问道,姬际可点了点头朝南一指:“吾等刚杀到这高台附近便遭贼军拼死抵抗,便知十有**有贼将在此,便奋力厮杀,不过终究是让其趁着夜色逃脱了”。
“是白旺还是袁三忠?”吴三桂又问,姬际可摇摇头:“这个却不知,天黑又乱没看到贼首,若是白日想必郝将军能认出来!”
“十之**是白旺”李慕仙抬头看了看高台:“督主当立刻遣兵追击,将其逼近山中,待天亮再议”。
常宇嗯了一声,随即传令金声桓,赵之龙率部沿湖朝南推进,务必将贼军逼近山中,同时又令马科及东厂三营渡河前往池州城,天亮之前破城,余部则就地休整清理战场。
接到破城军令后,马科同屠元等人立刻率部两千余渡河西去赶往数里外池州城,此时城头火光渐盛很显然里边的贼军已经发现官兵杀过来了,或许只是在等待结果,然后纠结做何选择吧。
“马总兵,若是城里的贼军死活不投降开门,咱们手里又没家伙什可如何在天亮前破城啊”去往池州城路上,屠元几人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觉得有些棘手。
马科却显得游刃有余:“城中贼军最多不过数百,咱们稍作吓唬其见大势已去必会选择投降的,几位不必为此担忧,督主大人令吾等前来夺城不过是防备白旺杀过回马枪罢了,他现在可是从督主大人那儿偷学不少招数呢”。
众人哈哈大笑,不过老九依然嘀咕个不停:“万一呢,万一里边的贼军就是不投降呢!俺说的是万一”。
是哦,屠元和贾外雄的目光看向马科。
“假若真如此的话,就要稍费点功夫了,但也仅仅而已”马科看着不远处并不高大的池州城:“督主麾下的亲卫营,能在万余贼军眼皮底下将芜湖城夺了,咱们两千多口子还收拾不了这小城?”
又是亲卫营!一提这个屠元心里就有火:“他么的亲卫营的也不是三头六臂,他们能搞定的咱们自然也行,若里边的贼东西不投降,你们不要插手由我黑虎营来搞定他!”
“嘿嘿,屠老大上火了”老九对贾外雄挤眉弄眼笑着。
转眼间已至城外,此时天色未明城头火光却是照的通亮,可见一些贼军探头往下张望,屠元扯着嗓子大呼:“开门!”
“汝等何人?”城头上贼军问道。
城下马科等人哈哈大笑:“狗东西多此一问,你说俺们是何人,是你也爷爷”老九笑骂道。
城上无声。
半响:“汝等何为?”
“他马的哪来这么多废话,还汝等何为,该老子问你们打算怎么办,白旺兵和袁三忠已兵败被擒,吾等数万大军已临城外,尔等不足百人还不快开门投降,不开门待老子杀进去鸡犬不留”贾外雄大声喝骂,城上又不说话了。
屠元有些气急,张弓疾射将一个探头的贼军穿脑而死,引的城上惊恐声连连:“给尔等半柱香时间,不开门投降就等着受死吧”。
“投降不死!”城外数千官兵大呼,声传数里令城上守兵瑟瑟发抖,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做主,少不得气的屠元等人大声喝骂,就要令人撞门。
“俺们投降,俺们投降”城上贼军见官兵要撞门赶紧大呼,随即近百人响应。
“你们他么的投降倒是下来开门啊!”老九气的垫起脚大骂,这才有贼军赶紧下来将城门打开,马科和屠元率部进了城,却是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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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5章 压抑
白旺此时逃往何处不得而知,但其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倾一城人力物力日夜不停的筑建的工事竟然被官兵轻轻松松就给破了,其轻松的程度令人发指!
在他看来如此坚固滴水不漏的防线,即便挡不住官兵但至少也能消耗他一半的兵力,然而事实呢?
事实上这是一场不战而败的惨败!
因为正面的官兵除了炮击之外,根本还没来的及冲过来时,仅凭郝摇旗和姬际可的千余悍卒的突袭就令其败的一塌糊涂,将士无心再战直接溃逃!
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此时白旺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他已经想通了,或许他依然不解。
然则这场仗对官兵来说则是一场轻松之战,轻松到连常宇都觉得不可思议,数万大军竟然还没来及参战,对方就溃败逃窜,细想之下又完全在情理之中,贼军虽众然多是炮灰,数场大战接连败退令军心不稳士气低落又不得民心,加上对岸数万官兵狂卷而来压力实在太大,若这个时候官兵从正面硬撼,或许能激起其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潜力。
可谁能想到,这时一支骑兵在背后从天而降毫无预兆的疯狂杀来,前方数万大军步步紧逼,在这种铺天盖地的压力和恐慌之下,贼军军心瞬间就崩溃了,打你妈的个求啊,要么降要么逃,已毫无战意。
杀声四起慌乱之下大部分贼军都选择逃窜,只是东有虎西有狼北边又是长江,只能往南边山中逃去,于是不管是岸上的还是水里的都撒丫子往南逃去,贼兵逃,炮灰也逃老百姓也跟着跑,毕竟这黑灯瞎火的,官兵杀来他们可分不清谁是贼谁是民,那都是一刀切,当然了,就是白天也分不清!
贼军一窝蜂朝南逃窜,夜深黑灯瞎火的深一脚浅一脚自是少不得磕磕绊绊,那些在湖面的水兵倒还轻松,直接船道南山自然直,下了船登岸就钻进了山林里,可在岸上逃窜的就没那么幸运了全靠两条腿,一口气窜了数里地累的如死狗一样闻身后追杀声也不敢止步,只得继续疯狂逃窜,却哪知前头被水拦住,却是到了齐山湖,想都没想就扎入水中游到对岸钻进齐山之中。
当然这么亡命逃窜的多是贼军,大部分炮灰和老百姓听见后边官兵大呼,投降不杀后都选择了止步抱头蹲下。
平天湖西畔方圆十里内皆是呼喝声,官兵劝降百姓搜捕追击贼兵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到天微亮,这时官兵主力大军已全部渡水到了西畔正在陆续摆渡辎重粮草等物。
赵之龙从远处纵马而来一脸的意气风发,老远就冲常宇招呼:“常公公,大捷呀,大捷呀!”
正在和郝摇旗姬际可唠嗑的常宇扭头望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怎么个大捷,忻城伯说来听听”。
“俘敌三四千余,辎重无数,而吾军几乎无损,这当是大大的大捷呀”赵之龙哈哈一笑,从马上跳了下来。
郝摇旗眉头一皱:“俘敌三四千?俘的都是老百姓吧,哼,你们倒是无损伤,俺们千余兄弟却舍了过半……”
“大胆,你是何人敢与吾这般说话?”赵之龙瞧这人粗犷面生便要耍耍威风。郝摇旗也不认识他,但听常宇都叫他声伯爷,知是勋贵,便冷哼一声不语。
赵之龙见状更气,便又要摆谱,常宇嘿的一声冷笑:“此乃本督麾下悍将郝摇旗,也是皇上亲封的将军,更是此战的大功臣之一,忻城伯是有什么指教么?”
“哎呀”赵之龙不愧是老油条,脸色变化之快令常宇都自愧不如,只见他一跺脚,向前一步就握住郝摇旗的手:“原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郝将军啊,听闻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啊,今日大战全靠郝将军啊,失敬失敬……”
他这么一客气,却见原本很是不满的郝摇旗弄的很不好意思,只是嘿嘿笑着:“并非俺一人之功,还有姬将军,咳咳,伯爷,这位就是姬际可姬将军……”
常宇看几人在那亲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便要走开去寻常延龄说些话时,一骑前来,报:“督主,池州城已下”。
“城中贼军没反抗么?”常宇笑问道。
“不足百人,被马总兵和几位统领吓唬几句就投降了……”
常宇嗯了一声,将其挥退招来吕大器徐弘基交代大军原地驻扎一边休整一边防范南边山中贼军,并令将那些俘虏投降的老百姓全部释放回家,这才同李慕仙一起率亲卫营前往池州城。
池州虽为府城,然则却无府城的规模,占地不过数里城墙低矮与普通小城无异比远不及安庆那种城高墙厚,常宇一行渡了清溪河离老远便见城东门外有近百人在城墙边或坐或站猜是投降的贼军。
果不其然走近一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眼神飘忽不定,十余个黑狼营的悍卒在旁边看管见常宇一行来了连忙向前见礼。
那些降卒听闻督主之名,纷纷好奇的朝这边张望,常宇扫了他们一眼,便问道:“马总兵他们呢?”
“回督主,马总兵和几位统领在城里头呢”说着还摇头叹气,常宇便知城中应该被糟蹋的不成模样了。
果不其然,从东门一入城入眼之处皆是残垣断壁,贼军为了筑造工事及城防将民居拆了个七七八八,更是将城中青壮全部征用,甚至连老弱也不放过,至于那些妇孺的下场……自不用说了。
常宇纵马在城中街头巷尾才走了一半脸色已变的铁青,转头对况韧说:“将城外那百余降卒枭首!”
况韧领令而去,常宇穿城而过在西门附近碰上马科几人,其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显然贼军在城中的恶心已激起众怒。
“督公,狗日的贼人已没了人性!俺,俺要杀了那些降兵!”老九咬牙切齿道,常宇冷冷一哼:“要去就快点去,慢了就没机会了”。
老九一怔,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打马就朝东门狂奔而去,贾外雄和屠元相视一眼也紧追而去。
“自古以来都有杀俘不详之说,且但凡杀俘者皆背世人骂名,然末将今日……宁愿背负这骂名”马科长长呼了口气,对着常宇拱拱手也打马去了。
常宇望其远去背影,摇头苦笑:“骂名本督背着,你们尽管爽去!”
“俺也去了”身后吴中竟也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道长的养气功夫果然非常人可比,面对这城中惨状竟还能神色不变,本督自愧不如”常宇斜着眼看身边李慕仙,与旁人的咬牙切齿相比他一脸淡然。
李慕仙耸耸肩一笑:“这几天死的人够多了,看死人不如看风景,听闻这西门外的秋浦河风景不错,督主大人咱们去瞧瞧去?”
常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微微点头:“是的,死的人太多了,压抑的很,走着。”
第1346章 好大一个饼
池州城西便是秋浦河,原本西城门就叫秋浦门在宋朝时池州太守为纪念梁昭明太子萧统改名为秀山门,也是池州城最大的一个城门,城楼高十八米有三个门洞,中门为大平日不开,两侧小门供百姓日常进出。
常宇站在秀山门外仰头看了城头上那几个石刻大字,耳听李慕仙滔滔不绝说着这些轶事,转身望西南山水一色东北入江的秋浦河,忍不住长叹一声:“好山好水好景色,奈何这大好河山被一窝贼寇搅的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李慕仙拱拱手拍着马屁道:“江山不幸,万幸是天佑我大明出了督主大人这种不世奇才力挽狂澜,修修补补过个几年总归还能看的”。
“修修补补?”常宇冷哼一声:“假若只是修修补补那只是粉饰太平,本督要的是……罢了给你说这些作甚”常宇突然意识到什么,便岔开话题:“修修补补日后再说,眼下是先将贼人连根拔起!”
李慕仙是何等的机灵,已然听出了些东西,小太监要的不是修修补补,难不成还要将大明拆了重建?这……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吓的他一个激灵,不敢再往下想,赶紧顺着常宇的话道:“此战白旺溃败,其大势已散,咱们这次南下剿匪平乱至此可以说已是胜券在握了,下一步只需将安庆收复便算大功告成”。
常宇微微一笑轻摇头顺着秋浦河看向正南莽莽群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李慕仙眉头一皱,便知其意:“督主的意思是收复安庆不急于一时,而是要入山擒了白旺?”
“白旺不死,贼人便会生生不灭,眼下是其最狼狈之时,当要趁他病要他命”常宇一脸狠劲:“先入山追剿白旺部,至于安庆先围着,李岩也说了安庆城高墙厚若无重炮协助想破城损失必然惨重,即便打下来也是一座空城死城了,不如攻心为上先将其困住,时日一长其内部必乱咱们总会有可乘之机的,再者一旦吾等擒了白旺,安庆城则不攻自破,其中贼人自会开门投降的”。
“只是这莽莽群山不知深几许,想将其擒了可不是容易的事啊”李慕仙望着远处群山眉头紧皱,常宇也是一脸的凝重,他来自后世,当知那山有多深,池州之南是整个黄山山脉,数不清的山头数不清的山谷!
“贼人逃的狼狈,入山时无马无粮,加上山中蚊虫毒蛇野兽袭扰,他们撑不几天就要出山投降,所以咱们一边遣兵入山布控,一边招降,只要有人出山投降就能得到白旺的线索”。常宇略一分析道。
李慕仙还是皱着眉:“白贼不会轻易投降的,且山中必有不少山民村寨,这些都是能让续命不死,他甚至会将这些村寨连人带牲畜抢掠一空占山为王继续做大……”
“所以这才是本督必须进山的原因!”常宇冷哼一声打断他:“本督必须将其连根拔起,让其没有再发芽开枝散叶的机会!”
半晌午,原本死寂一片的池州城终有了些生气,被贼军强征的百姓陆续回了城却没一丝的欢喜,反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悲痛欲绝,城中四处皆闻凄惨的哀嚎声。
官兵沿街昭告,城中惨剧为贼人所为,此时贼人已被正法悬首东门外,这时百姓才想起回城时看到东门外堆着的一堆头颅……。
城东平天湖和清溪河之间区域内官兵扎营休整,昨夜虽未激战但渡水追敌却也忙活到天亮,此时已疲大部分已进入睡梦中。
郝摇旗和姬际可作为这一战最大的功臣得到了诸将的赞誉和追捧,这让两人欢喜难耐,要知道当下都是大佬啊,战功赫赫的吴三桂,马科,兵部尚书吕大器还有几个南京城的顶尖勋贵,这些人平日眼高于顶都不正眼看人的,此时却组团来套近乎,那是相当于面子。
诸将在湖畔一处清凉地方弄了些吃食,边吃边聊听着郝摇旗和姬际可说着南下途中的趣事以及此时安庆的局势,远处湖畔河边江边几队官兵在来回巡视,不时从草丛里旮旯里揪出几个躲藏的贼军,要么给捆了要么当场就给宰了。
“吕大人,徐国公,督公大人召诸位到城西秋浦河议事”这时一个传令兵奔来,诸人连忙起身前往。
秋浦河畔的一棵大柳树下,常宇看着水面出神,王杂毛从远处小跑过来,一脸谨慎小心道:“督主大人,您叫小的有事?”
常宇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王杂毛赶紧躬身到了他身边:“督主大人有何吩咐?”
“有活给你干”常宇随口说道,王杂毛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督主提携之恩,小的永生不忘”。
常宇哈哈一笑:“本督手下精兵悍将如云,偏偏唯你独得本督欢喜,因为你做事的风格和手段本督非常喜欢,为达目的不得手段!本督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这话听的王杂毛激动难耐,浑身都发痒,连连说着感恩的话。
“前日青通河大战你立了首功,不过若想在官兵阵营里坐稳了,让人高看一等还得再接再厉,否则人家永远拿白眼翻你”常宇似笑非笑,这话又说道王杂毛心里了:“小的知道,要想别人看的起就得拿出本事来,否则就是督主再怎么提携也无用,人家背后依然会说闲话,小的要像李岩和郝摇旗那样,走哪儿都被人尊敬!”
常宇一怔,李岩智勇双全,在军中甚有为王,不过郝摇旗……谁尊敬他了?
“小的刚才瞧见在大湖那边,吴总兵,马总兵还有吕尚书,徐国公等人围着郝摇旗贺喜呢,嘿嘿那么多厉害的人都捧着他……”王杂毛一脸羡慕的咂舌。
“所以你也想成为郝摇旗那样是么?”常宇嘴角一挑,王杂毛嗯了一声,略显不好意思:“不过人家郝摇旗原本在贼军里就是闯王……贼的手下大将,现在又得督主大人提携手握大功,小的是没的比的……”
不不不,常宇挥挥手:“只要有军功傍身没有什么不能比的,别说成为郝摇旗,便是成为他身边的那些人,只要你把这活干漂亮了,本督就保你上去”。常宇开始给他画饼了,王杂毛闻言先是一怔,他身边的那些人……随即领会了常宇的意思,顿时目瞪口呆浑身发颤:“督主,可莫寻小的开心啊”。
“你是信不过本督呢,还是信不过自己!”常宇嘿嘿一笑,王杂毛赶紧道:“小的当然信的过督主大了,比信老天爷都信”王杂毛激动直搓手:“督主大人,到底是什么活,您赶紧说吧,小的真的等不及了”。
“入山擒白旺,事成之后本督举你封爵!”常宇看着王杂毛一字一句道,王杂毛啊的一声,随即噗通一声跪下:“小的谢督主大人提携”。
这么爽快的就应了让常宇有些意外:“深山老林的找个人可不容易啊!”
“督主大人放心好了,小的跟着白旺有些年头很是了解他的习性,他仓皇逃入山中没吃没喝的必然去寻山中村寨,小的入山后沿这线索搜寻必有收获,大人只管听好信就是了”王杂毛显得信心十足。
常宇点点头:“你既然有把握那是最好了,这活虽然难度大,可是惦记的人也很多啊,先到先得的道理你懂吧”。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调集人手入山”王杂毛一脸的跃跃欲试又低声问道:“王体中是不是也要入山?”
“你说呢?”常宇似笑非笑:“你既已与他撕破脸了,往后若无军功傍身只恐处处受制……你该明白本督的意思吧”。
“督主只管听好信吧,小的告退”王杂毛拱拱手便急急离去,李慕仙从旁边走来,望其远去背景忍不住笑道:“这厮的脉被督公把的死死的,不过入山追剿是大规模行动,督主何必又单独给他开小灶呢”。
常宇嘿了一声:“深山老林若是人多还容易发现痕迹,但只是寥寥几人随便往树丛里一钻便如泥牛入海一般去哪寻去,不过本督觉得他是唯一有机会逮住白旺的,只要给他画个饼,他就会不择手段去达到目的!”
“大人不在担心他反复无常了?”李慕仙笑道,常宇嘴角一撇:“白旺风头最盛时他都一心要降,此时白旺入丧家犬一般你觉得他还会再去做贼?他此时早已灌了本督的**汤,一心想着立功在官场上飞黄腾达呢,不过此人终究不是善类,久留必为后患”。
“但若其真的将白旺擒了,督主真的会保他封爵么?”李慕仙好奇不已,常宇似笑非笑:“道长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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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7章 十三支人马
两人说话间远处数十骑奔来正是吴三桂一行,至河畔下马见礼,众人在树荫下围成一圈常宇将入山擒贼计划说了,诸将皆颔首表示赞同,吕大器更是笑言:“本以为要打到德安时才进山呢,却没成想是在这”。
“从南京相见至此月余今日初见吕尚书笑脸啊”常宇打趣道,他对吕大器是很钦佩的,是这个时代少有风骨的文官,满朝上下也不过寥寥几人,史可法是其一,他亦是其一,年近六十在这时代已算高龄,却甘愿冒酷暑同将士一起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令人敬佩。
“白贼盘踞九江数年已成顽疾,此番又北上作妖弄得数府乌烟瘴气,本以为……嘿,下官同左良玉与其厮杀数年未伤其皮毛,谁曾想督主大人不过月余便将其重溃如丧家之犬逃如山中,下官开心啊!”吕大器一改往日沉稳,说话间竟吐沫横飞,众人见他如此也是开怀大笑。
“末将原本也以为此番要大费周折,至少要苦战数城才能将其逼近德安老窝,然后吾等再做休整方有力气进山追剿,如此算来怎么也得过了中秋甚至入冬……”吴三桂也是一脸的轻松:“跟着督主打仗就是痛快啊!”
众人连连附和,常宇看着吴三桂似笑非笑:“痛快吧,比在关外惬意吧,有仗打,有功捞,吴总兵痛快就好”。
吴三桂嘿嘿笑儿不语,众人除了马科外多不知他俩之间的嫌隙,只是附和笑着。
一番说笑之后常宇便又进入正题:“诸位也别开心的太早,白旺不死,贼患不灭,咱们前脚一走他后边就能立刻拉起一支队伍继续作乱,所以必须将其连根拔起,所以真正的恶战才开始,咱们一路从南京过来都是顺江而上虽屡战屡胜却也折损不少,而丛林战游击战才是贼军最擅长的,诸位不可轻敌”。
诸将听了他这么说,表情也认真起来。
“若是在德安的话,白旺在那边经营数年得天独厚要人有人要粮有粮,咱们进山被动的很,不过眼前这群山莽莽都是野山头,白旺进去也是两眼一抹黑,且其没兵没粮食的,只要拽住他的尾巴就能扯出他的头!”王体中分析道,他的话很有分量,毕竟他是贼军出身而且又曾是白旺最看重的手下。
常宇微微点头:“但对咱们同样也不利,无路可走战马不能入山,粮草供给不上,连火炮都不能大规模配备,全靠吃干粮喝泉水两条腿翻山越岭,加上酷暑山中蚊虫瘴气等等,这些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末将久在山中早习以为然,此番愿打头阵”王体中嘿嘿一笑,这话说的很有底气,而事实上在座的论钻山林打游击无人可出其右便是同为贼人出身的郝摇旗也不行。
“此番入山,不分前阵后阵,诸位可各自为战亦可联手抱团,本督不问经过只看结果,若谁将白旺擒来不论死活都将士大功一件!”常宇淡淡一笑目光从众人脸色一一扫过,诸将便明白了,马上就要进入抢功模式了,只是不知小太监开的什么价。
“敢问督主大人,若擒了白旺朝廷给多大的赏?”王体中比较好奇这个,之前常宇招降他时画的饼可不小,当时就说若能干掉白旺就给他一个很大的前程,此时大饼就在嘴边了,他得问个清楚了。
“王将军问到点子上了”常宇哈哈一笑,站起身从众人身后走了半圈才道:“诸位想必都听过朝廷为了剿匪平乱曾许诺擒张献忠或李自成封爵的事吧”。
众人一下就坐不住了表情略显激动:“莫不是擒住白旺也能进爵?他够这个格?”王体中率先开口,问出了所有人的想法。
常宇嘿嘿一笑:“朝廷剿匪平乱之心是坚决滴,对将士有功必赏且一点儿都不含糊非常有诚意的,擒闯贼献贼进爵是板上钉钉的,原本白旺的确还不够格与那两贼并肩,但因其近几个月在江南闹的太凶,朝廷为了早日平乱二来激励将士便有心厚赏,本督出京前已在皇上那边请了赏,无论是谁,只要擒了白旺,本督保他进爵!”
诸将顿时哗然激动难耐,从军为将者哪个不想封功进爵,这可是终极目标啊,但若想封爵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摸到边,可正是因为如此,封爵的吸引力才无比之大。众人甚至有些埋怨常宇为何现在才说出来,不是要激励士气么,应早些说才是。
对此常宇也表示很无奈,好钢要用在刀刃,他原本打算在战局进入困境时宣告这个封赏用来激励鼓舞士气,可是谁知道这一路南下,骨头虽硬但还没硌到牙,甚至进度之快远处自己意料,一直藏到这个时候拿出来锦上添花倒也不错,又或者说此时白旺逃入山中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种困局吧,却也是公布奖赏的最佳时机。
诸将难掩激动议论纷纷不绝,常宇见徐弘基几人脸色略显平静,心知这个封爵对他们吸引力寥寥,毕竟他们已有爵位在身,比如徐弘基都是国公爵位都到了顶点了,哪里会将一个伯爵看在眼里。
但常宇自有办法让他们无法平静,:“诸位要听清楚了,擒白旺者加官进爵,有爵位者可递进或荫其子嗣!”常宇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在徐弘基,朱国弼等人脸上扫过。
果然话音刚落,徐弘基等人立刻就坐不住了,赵之龙蹭的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常公公不会诓吾等吧”。
这话说的有些冒失,赵之龙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正欲赔礼,常宇却微微笑:“本督便是再大胆也不至于假传圣旨吧戏耍诸位爵爷将军吧”。
徐弘基等人连连称是,脸色已刚才那么平静甚至有些潮红起来,既可加官进爵,那原本的伯爵便可升侯爵,像徐弘基这种国公没法升但是可转给子嗣啊。
进爵,这无异是一针兴奋剂令诸将心血澎湃不已,便是早得崇祯帝暗中许诺的吴三桂也是心痒难耐,崇祯帝虽许他平乱之后封爵但是要有战功才行,此次南下他表现的英勇数次参战但战功并不突出,所以他必须给自己弄个双保险,那就是捉了白旺!
众人虽各自蠢蠢欲动,却也不是愣头青直接就入山,而是要先计划一番,比如各自遣兵多少入山最为合适,还有干粮啊,伤药啊等都需要做准备。
此时官兵在池州有两万兵力分属各部也不可能全部入山,众人一番商议后决定各自遣兵一千入山,余下在山外布防。
除了吕大器外,马科,吴三桂,金声桓,徐弘基,赵之龙,常延龄,朱国弼,王体中,姬际可,郝摇旗,以及东厂三卫甚至吴惟英皆请令入山追剿白旺,加上先走一步的王杂毛总攻十三支人马。
东厂三卫比较特殊,入山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训练将士适应山地丛林战,顺便监督各部兵马不在山中作恶,至于能否建功全靠天意了。
而吕大器没入山则是一来年纪太大,二来常宇需要一个沉稳老练的大佬在山外坐镇处理军务,而没人比吕大器更合适的了。
草草吃了午饭,晌午刚过诸将便各自调兵遣将乘船渡水进山,至于他们是各自为战还是联手组团这不是常宇关心的事,也一点儿都不担心,毕竟大部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了,这一下入山万余人,无论单打独斗还是围殴只要碰到白旺,他就插翅难逃。
第1348章 后勤不足
傍晚时分,十三支人马陆续开始进山追剿白旺部,池州城外兵力去了一多半略显空阔,不过未进山的官兵却也不是无所事事,他们除了在山外布防外,还要协助当地百姓恢复民生,比如将贼军挖断的湖口重新封堵上,帮助百姓重建城中家园等等。
这种事若由其他将领来做自是毛手毛脚问题不断,但交给吕大器来做则大不同,事事亲为有条不紊,甚得常宇满意。
城中府衙内,常宇正同吕大器分析当下局势,长江两岸池州至九江境内多是小城,不过数百贼军盘踞,唯安庆较为棘手,除此外便是入山擒住白旺了,只要解决这两件事,南征平乱便算圆满收官。
安庆城高墙厚注定不好打,所以先以追剿白旺为主同时要安抚百姓帮助恢复民生,剩下就是要协助史可法供给粮草。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铁律,常宇率部出南京,后勤供给则交给了史可法,然粮草不缺运输却是极难。
走水路是逆流而上且极不安全,很容易遭袭,走陆地沿江而行不是坎坷山路就是泥泞不堪的土路,且十里一沟二十里一水,给后勤供给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一开始大军速度不快后勤还能勉强跟上。
可自从过了芜湖之后,官兵一路势如破竹嗖嗖往前冲,后勤便就供给不上了,在铜陵时官兵仅靠手头那点余粮以及宰杀受伤战马牲畜维持。此时到了池州,不光将士粮草不济而且还得接济当地百姓,异常吃紧成了火烧眉毛的紧急事件。
“遣船走水路去接应如何?”吕大器略一沉思说道:“此时贼军已溃无力袭击粮船咱们走水路会快些”。
“可是逆流而上速度未必比陆地快啊!”李慕仙在旁边插了句嘴,吕大器不以为然:“可以骡马在岸边拖船而行,陡峭处则以人力拖行,无论如何都比在陆地快”。
李慕仙又想说什么被常宇以眼神止住:“便依吕大人之意”说着眉头轻皱:“李岩遣人来说那边粮草略有不足,想从这边调些过去”。
“那边多山路可没那么多河啊,为何会供给不上?”吕大器一时不解,常宇耐心道:“非运输不利,而是无粮可供”。
吕大器不由啊了一声:“督主先前不是说了,张亮和路振飞在对岸负责筹粮,合两府之力竟然还不足……”
常宇笑而不语,李慕仙忍不住叹气:“吕大人,官仓无粮,百姓断炊,何处征粮?花银子买也的有银子啊,你当人人都督主大人的手段么?”
吕大器这才反应过来苦笑摇头,为什么很多时候局势危在旦夕朝廷要发兵却迟迟不动,就是因为粮草不济!可见筹备粮草有多难!
而他也十分赞同李慕仙的话,并非人人都是常宇,有他那手段连哄带骗加上恐吓为筹备银子粮草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无底线!
而其他人即便想无底线想不择手段却没他的实力。
张亮和路振飞虽都是一方大佬,在安庆庐州两地筹备粮草却只能靠人情靠面子从地方富绅那化点缘,毕竟此时老百姓都饿肚子哪里有多余的往外送,可即便是那些富绅你要多了人家就叫穷,你总不能硬抢吧。
而且安庐一带久经兵祸是贼患重灾区,老百姓穷的很,不像南京富甲一方有钱有粮食的人多,就是老百姓也多富裕,所以常宇能搞到足够的粮草,若是让他去安庐一带募粮说不定还不如张亮和路振飞呢。
别的不说,在芜湖的时夺城之后还能搞到些粮草,可随后南下到了繁昌,铜陵,池州,那都都是空空如也,贼军所过之处毛都不给留一根,城中都如此,城外的老百姓的更不用说了。
“尚书大人当尽快协调粮草事宜,不然咱们这长江两岸数万口子都要饿肚子了,不管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要尽快,待粮草抵达池州后在保证将士口粮的前提下可设粥摊赈民,同时分些给对岸,总不能让他们在那边饿着肚子攻城”。
吕大器点头应了,李慕仙却有些不解道:“督主不说安庆那边先围困为上么,怎么又要攻城了?”
常宇大笑:“道长有时候天真的可爱,本督说的围困可不是让将士在城外无所事事吃喝玩乐晒太阳,而要时不时进行小规模甚至中型规模的进攻,哪怕只是做做样子,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战术,给城中贼军施加压力,让他们有一种错觉咱们有粮有闲和他们慢慢耗,这样下去贼军心必乱,搞不好哪天突然就内乱开门投降了”。
李慕仙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又低声挠腮,贫道好奇问一下:“督主说贫道可爱是……”
“说你有趣,难不成是爱恋你呀”常宇翻了个白眼,李慕仙暗暗松口气,吓得人家菊花一紧一缩的。
黄昏之际,吕大器在城中忙活完正欲出城时恰好撞见常宇率数十亲卫去往西城门觉得有些奇怪:“督主大人是要去狩猎么?”
毕竟此时周边十余里内皆在官兵掌控下,常宇若不出远门没必要带这么多人,以他对小太监的了解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应该是要去撒野放松一下。
常宇嘿嘿一笑:“此地军务民生便劳吕尚书多操心了,本督出趟远门”吕大器哦了一声随口问道:“莫不是也要入山?”
常宇摇摇头:“先行一步去南边溜达溜达”。
吕大器点点头,拱手刚要道别突的反应过来,顿时一脸惊骇:“督主是要南下!不可,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常宇见他反应这么大眉头一挑好奇问道。吕大器向前一步拽住他的马缰:“池州往南皆为山路,西边依水东边傍山沿江而行崎岖坎坷,不乏地势陡峭山高林密的地方,实则容易遭贼军埋伏,督主仅率亲卫数十骑实在太过冒险”。
常宇闻言哈哈大笑:“尚书大人太过谨慎了,且不说前头贼军所余寥寥,他们若知白旺战败逃都来不及呢,哪里有胆袭击本督,更何况本督是那软柿子人人可捏的么?”身边亲卫哄然大笑,不过吕大器仍不依:“话虽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督主若想先行下官不拦,但还请多带人马随行”。
“无妨,本督不走远”常宇只得随口敷衍将吕大器劝走,这才赶紧率部出了秀山门直奔求秋浦河畔,那儿已有数十条船在候着,匆匆渡到对岸,众人扬鞭狂奔而去。
第1349章 吹一下李岩
常宇一行数十骑渡了秋浦河时正是夕阳落山时,不过此时正值夏末昼长夜短即便太阳落山还还得近一个多时辰天才能完全黑下去。
不过众人却觉得今儿黑的有些快,举目张望一番李慕仙啧了一声:“竟起了云,怕是要下雨了”。
“下雨好”常宇抬头看了天色:“若下大了那当真是天助我也了”。诸人多不解,但李慕仙知道他的心思,白旺部仓皇逃如山中没吃的没喝的再来一场大雨,走投无路之际军心必溃,必生降心甚至有可能将其杀了邀功。
不过老天爷要是撒尿淋的也绝不仅仅是白旺,常宇一行也少不得来个落鸡汤,于是便下令急行,数十骑打马狂奔。
过了秋浦河路南边紧邻山脚,但北边江滩却是挺宽阔,数十骑撒丫子狂奔一口气奔了二十余里,。
此时天色阴沉更重竟下起了毛毛雨,燥热顿去很是凉爽,众人边行边看着沿途风光吹着牛逼舒坦的一笔。
“本以为能遇到几个贼军细作活动一下筋骨,哪知跑了二三十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况韧有些兴致索然,常宇微微一笑环顾四周:“见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况韧立刻紧张起来了,督公的意思是说:“山中……”
“郝摇旗和姬际可是从江中趁黑潜行到秋浦河口登陆突袭敌后,而激战时贼军多奔南逃如山中,理论上秋浦河以西的贼军细作本不应该被惊动,然则数万大军在池州城招摇了一整天,这边的贼军细作就是再傻也会发现池州已经被官兵收复,他们即便不立即逃窜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抛头露面吧”。
“明箭易躲暗箭,这些贼人藏于山林之中……”况韧心中一紧,便传令所有亲卫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得大意。
不过常宇却丝毫不以为然,贼军在城外多是些细作探子,一般都是数人最多十余人的小组,面对近百悍卒他们即便有心也无胆动手。
又行数里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估摸一算差不多已行近四十里地,前方探路亲卫回报:数里外紧邻路南有一大湖,问了山民说是乌头湖……
山民?常宇和李慕仙相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扭头便对况韧说:“你的活来了”。
况韧已反应过来了,贼军从南一路北上,初时尚还保持些体面,但白旺从安庆渡江过来北上打援时所过之处已是寸草不生,粮食和人全部裹挟走了,怎么还能轻易就碰到所谓的山民。
乌头湖紧邻路旁三面环山,就好像镶嵌在山里一样,来往客旅多在此处歇脚,临湖附近原本有几个小村寨甚至还有茶棚,只是此时早已空空如也,村民不是逃入山中便是被贼军裹挟北上了。
不过前方探路的亲卫竟然在湖边的一个仅七八户的村子里碰到一户人,户主是两兄弟说是前段时间入山打猎回来后发现村子已空成了废墟……反正倒不尽的苦水。
随后况韧赶到令人将两兄弟捆了吊在路边树上一顿鞭打,两兄弟就现行了,果是贼军细作。
原来这乌头湖就是贼军细作的一窝点负责中转情报信息,昨夜官兵冲破平天湖收复池州,城外细作闻风四散消息很快就传到这个窝点,聚集此处的贼人纷纷潜入山中躲藏,但因为不知白旺下落,恐其撤退时路经此处与其擦肩而过,便留两人假装村民望风。
这俩贼人也是一对铁憨憨,黑夜中闻蹄声还以为是友军撤回的前哨而没有偷偷溜走,被亲卫发现后警觉不对时已无法脱身便开始演戏竟也将几个亲卫前哨给忽悠过去了,却怎么也瞒不过常宇李慕仙这种老狐狸。
一顿毒打之后,两细作将知道的全都招了,比如山里藏着同伙二十六人,而且那藏身之地并不远,距离路边仅三里地的一个小村子。
那村子虽在山里也临湖畔,常宇想了一下便令况韧前去碰运气,数十亲卫下马潜行沿着湖边小道摸了过去。
果然行不久便发现那个隐在山林中的小村庄,隐隐有火光传出,况韧简单布置一番,数十亲卫分三路将村子围了然后向那火光之处扑了过去。
果真是贼窝,二十几贼人正在院子里围着一个铁锅吃肉喝汤突闻一声厉喝,众贼惊慌失措之际便发现已被团团围住,有人正欲暴起随即就被射杀,余贼再也不敢擅动纷纷爬在地上求饶。
况韧一数正好二十六人,望着那铁锅嘿嘿一笑,一锅端了!
雨逐渐大了起来,天色漆黑无比,常宇决定暂时在湖边这小村子里歇脚避雨,在况韧进山抓捕贼人时他则继续审问那两个细作,得知前不久白旺已遣数股细作前往安庆打探情报,不过对岸已被官兵封锁,贼人别说潜入安庆了便是连江都过不去,只能隔江发呆。
又从来细作口中得知再往前行三十四里地长江来个九十度的大转弯成南北走向然后又再次转弯城东西走向,从而形成了两个江心洲,江心洲再往西行二三十里便是安庆城所在,州上有很多贼军的细作企图以其为跳板渗入对岸去打探情报。
“前方可有大股贼军?沿途是否还有窝点?”李慕仙逼问,那探子已被打的奄奄一息问啥说啥,言之并无大股贼军皆为零散细作,总计当在百人以上分散各处,且沿途但凡是大点的村镇都有其落脚点。
见再无有用信息,常宇则令陈所乐将两人拖出去给宰了,没多久况韧便压着二十余贼人凯旋而归,但见常宇眉头一挑:“你将他们带来干嘛?”
况韧一怔随即拍了下脑袋,将这些人带到山脚树丛里,全部枭首。
雨稀里哗啦的下着,看上去一时半会不可能停下,常宇便决定今夜留在这湖畔歇脚,况韧带着亲卫将村子从里到外仔细搜查数次,安置了明暗哨这才回到常宇所在的民房里:“督公,是否遣人前边探路?”
常宇望着外边雨幕:“前边也没什么大威胁,别让兄弟们遭罪了,好好歇着待明日天亮雨停咱们再走,瞧瞧这路上可有人敢拦着咱们”。
况韧嗯了一声,在旁边找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侧头问道:“督公,咱们是去安庆么?”
常宇挑眉:“安庆隔江难渡,且有李岩大军在那边,咱们去了干嘛?”
“李岩围城久攻不下,督主不去帮帮忙么?”况韧嘿嘿一笑。
常宇笑了:“李岩若是久攻不下,本督去了又能有什么办法”这话让况韧一怔,李慕仙则咬唇不语,他有些嫉妒。
崇祯初期大明其实还是有不少能臣武将,卢象升,孙传庭,洪承畴,汪乔年等等可谓是人才济济,随便一人都可独当一面,然则经过十余年的战乱这些人死的死降的降以至于到了崇祯后期朝廷已是无将可用,放眼整个大明朝里没个能拿出手的人物了,虽有一些栋梁如史可法等人,然忠诚有余才能不足,而军中将领也各自打着小算盘,都在旁观大明崩塌换新主。
这也是历史上大明最终崩盘的主因之一,因为缺少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人。
而常宇出现了,有人质疑他一个前世拳手怎么穿越过来这么会打仗,有些离谱,其实仔细想来常宇真的会打仗么?
前期全靠熟知这段历史能先发制人,能提前制定应对之策,就是占着处处抢占先机占得了便宜,论才智及经验他甚至不及军中一些老将,比如吴三桂,马科等人,更不及李岩。
不是尬吹李岩多牛逼,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崇祯末期不论朝中还是军中已无出彩的能人,对比之下李岩的才华就显得突出了。
首先他绝对是一流的智囊,从他跟随李自成四年间谋划的一系列动作便可见其才华,非常系统和有远见,绝非李慕仙这种狗头军师可比,李慕仙虽见多识广但多是小聪明,偶有奇招,但比之李岩在全局掌控上差了太多,毕竟李岩不光聪慧过人而且有从军四年的经验,跟着李自成大大小小不知参与谋划了多少次仗,论经验常宇都不及他。
而常宇之所以能与李岩旗鼓相当,并非他比李岩聪明,而是占着先天的优势,穿越过来比其多了几百年的见识,思维方式也完全不同,而李岩毕竟思维毕竟还存在时代的局限性。
所以常宇从来不觉得自己比李岩厉害,所以他一直很器重李岩让其独挡一面,因为在当下的大明,李岩绝对是顶尖的。
第1350章 崩溃的程年东
顶尖的人做事从来不用别人教,在常宇从安庆调兵助战时李岩就知道这边也该施压了,小太监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率大军两万在对岸同白旺死磕竟然还要从他这调援手,不用说是碰到棘手的局势了。
所以他要对安庆施压,或许能缓解常宇那边的压力。
自郝摇旗和姬际可北上打援时他便召集诸将商议进行一次声势浩大的进攻,不以破城为目的,主要是给城中贼军施压,所以要做的像模像样。
诸将这些日子也闲的发慌,都在盘算如何抢攻,此时听闻李岩要攻城便纷纷请战主攻,甚至吵到的脸红脖子粗,谁都不让谁,让李岩头疼不已,只得让诸将先行准备。
夜深,细雨蒙蒙。
李岩独坐帐内望着漆黑湖面发呆,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引起亲兵盘查,李岩收回心神起身走到账外张望,便见刘体纯(又名刘体仁)缓缓走了过来:“没打扰李兄吧”。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飞虎兄,(刘体仁外号飞虎)怎么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么?”李岩同刘体仁相熟笑着打趣,一边将其请入帐内,
刘体纯苦笑入帐:“还真被李兄说对了,心中有事无心睡眠,前来相求指点迷津”。
“你我本出同源如今又同在小督主帐下共事,这关系于公于私都非外人可比,飞虎兄有事尽管开口,不用那么见外”。
刘体纯嘿嘿一笑,长叹一声:“非吾见外,实则如今天壤之别啊”。
“飞虎兄若还么说的话,兄弟我可真的生气了”李岩佯怒,刘体仁赶紧哈哈一笑:“罢了罢了开个玩笑”说着脸色一整:“把主攻交给我吧”。
李岩一怔,缓缓坐了下来,他其实已猜到刘体仁这么晚来找他必为此事前来,此时安庆城外数部人马都抢着要主攻,而刘体仁争的最为激烈。
之所以如此,其实很容易理解。
刘体仁在贼军里深得李自成看重,属于嫡系一脉,而且曾被李自成封为光山伯,凭此便可知其在贼军中分量,便是李岩和郝摇旗当时都不能与其比肩。
可是风水轮流转,李岩此时已是大明柱国之一,深受皇恩浩荡更得小太监看重,而另一个郝摇旗此时也授明威将军,领参将衔,甚至此时已能自统一军归辖东厂卫。
可自己呢?
不是主动投诚,而是在太原受伤被俘而降,意义大不同,虽也授了参将衔其实挂空职,无兵权手下也无兵可用,这让他极为失落也极其渴望赚军功傍身。
“拨给我三千人,我来打头阵主攻!”刘体纯盯着李岩一脸期盼道。
李岩虽知他心意却也犯了难:“非吾不助你,实则有心无力,你瞧瞧这城下可有一个善茬,若以你为主攻任谁都不服,终究会闹翻了天,而且你让我从哪拨兵三千与你?从黄得功手里还是高杰手里还是亲卫军那边?他们虽归我统管,但我无权也没那能力从他们手里拨走一个兵给你,他们根本不可能会同意,还是说你老兄打算从我这儿带走三千人去送命?我总共还剩这么点家底真不能借你霍霍了”
李岩苦笑着,刘体仁却怔住了,原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即便李岩力排众议让他去主攻了,但手里无兵难道靠自己一人扛大旗去破城,别人是不可能借兵让自己的手下去送死为他赚军功的。
“合着……我如今……哎”刘体纯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现在的处境,忍不住一声长叹,起身就要告辞,李岩看着他落寂背影咬了咬牙叫住他:“你同刘泽清一同主攻如何?”
刘体纯闻言转身,略显疑惑:“你要让他主攻?可我手里无兵同他前往依旧不过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不一定,或许有便宜可捡,但这要看你的造化了”李岩将刘体纯拽回座位,为其沏了茶:“待我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夏末雨夜淅淅沥沥,乌头湖畔的小村子里常宇已进入梦乡,相隔数十里外的长江对岸安庆城外的菱湖旁李岩正在同刘体纯窃窃私语,而数里外的安庆城头上,程年东却正冒着雨望着城外双目赤红。
短短数日,程年东一改往日意气风发的形象而变得极为憔悴,在官兵围城之初他还胸有成竹信心百百倍,自己手里要兵有兵要人有人要粮食也有粮食且成高墙厚官兵想破城难于上青天,而且一旦对岸白旺势如破竹北上,这边困势立解。
然而到了第三天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官兵在城外气定神闲不急不忙,除了伐木造车外几乎可以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瞎溜达。
可越是这样程年东心里越不安,对方太能沉住气了。
而接下来官兵的手段就开始无下限了,每到深夜便往城中射书,各种恐吓蛊惑守城士兵,什么白旺已战败溃逃尔等早降……什么献城者赏金百两官封参将,擒杀程年东者赏金百两……这下弄的军心惶惶,而程年东自己也开始疑神疑鬼,生怕一闭眼头就被谁砍掉了,晚上睡个觉都要换好几个地方,更是一天无数次到城门城上巡查,担心有人开门投降去了,连续数天的身心折磨,他不憔悴就怪了。
程年东被折腾的心神交瘁,脾气也变得暴躁无比,对手下贼军动辄打骂,一时人人自危,其痛恨官兵手段下作几次欲以火炮口轰击官兵大营泄恨,然则官兵大营早已经撤出其射程之外,只能寻机放个冷箭射杀城外游荡的官兵探子,不过官兵探子都机灵的很,哪里那么轻易让其得手,反之经常趁夜色掩护到城下以弓箭,虎蹲炮偷袭,打一炮换一地方,打完就溜,而城中贼军一闻炮声便以为官兵攻城了,弄的整夜难眠,接连数日苦不堪言。
这像极了温水煮青蛙,一天比一天煎熬,白旺一走下落不明,官兵围城随时进攻,身边人心慌慌不知哪个贪心鬼或者胆小鬼就见他杀了献功,程年东已近崩溃。
天黑时突然下起了小雨,这让程年东有些惊觉,因为他这两天他见城外官兵动作频繁好像要有所行动,不排除其趁着雨夜突然发起进攻,所以从天黑时他就一直在城上守着。
守城一方虽被动但有地利优势,通常可四两拨千斤的打退进攻,所以除非进攻一方有绝对压倒性的胜利,才会选择在白天进攻,反之多选择在夜间进攻,其目的就是要借夜色掩护迷惑守军,让对方猜不透到底哪里才是主攻点,若是大白天你所有的阵型和意图一目了然,守兵可随时调兵遣将应对,进攻只会更加困难。
论兵力士气,城外官兵有绝对优势,但家伙什就略显不足了,主要还是没有重型火炮压制,否则的话李岩早就动手了,而且根本不会分白天还是晚上,直接硬攻。
可眼下若无重炮直接硬攻损失则会非常惨重,因为除了火力压制不足外,安庆城高墙厚正南正北邻水地域狭窄难容大部队,只能从东西两门进攻,偏偏这两门都有瓮城而且城上还有大炮!
所以,程年东断定了,官兵若要攻城,十之**都会在夜间进攻!
而此时,他已经预感到了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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