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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浪得虚名     扶明录txt下载     扶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95章

    北风裹着大雪呼啸不绝,天地间一片茫茫然,松山以及旁边的松山堡在漫天大雪中似两个句偻老人在入定沉默不语。

    野地里,十余骑缓缓而行,常宇在马上缩着脖子东张西望,西边数里便是杏山堡废墟,东边里许外有一个村子。

    松山和塔山堡数十里范围内并全是荒野,原本有村落十余,只是三年前那一场大战之后,十户九空,如今仅余三四个小村子苟延残喘。

    松锦大战之后,这区域归于清廷所辖,在抚民政策下免了清军的袭扰,生活在这里的汉人村民得以如常生活,甚至还比往些年平静些。

    只不过这些平静都是表面的,也是短暂的。

    自去年祖大寿重修塔山堡,随后清军重修松山之后,两方兵马虽相互袭扰却也达成了某种默契,那就是不祸害境内百姓。

    也因此,在这段期间,辖内百姓虽算不上安居乐业,表面还算安生,当然了心里头也少不了提心吊胆的。

    他们不是不想逃,而是无处而逃啊!常宇张望远处的村子,心中一声叹息。

    “大人,村子那边好似有人”况韧皱着眉头轻声说道,他是神箭手,视力远超普通人,即便是这风雪天,也能看清百步之外。

    常宇等人闻声朝那村子方向看去,可风雪太大,实在瞧不清什么。

    “这大风雪天,百姓不可能出来,会不会是鞑子的探子”李慕仙挑眉,随即又道:“也可能是咱们的人”

    “去看看”常宇随口说道,掉转马头朝村子行去,况韧担心有异,一挥手两个手下纵马越过常宇率先奔去。

    村子外是一个小树林,两个句偻的老人正在拾柴禾,没错,大雪天在拾柴。

    常宇一行在数米外愣愣的看着这一对老夫妻,动作缓慢且吃力。

    “你们是……”老夫妻终于发现了旁边有人,一怔之下看清是骑兵,脸上充满恐惧,老头一个趔趄摔到在雪地里,老妇赶忙去扶他,可怎么用力都拽不起来。

    常宇翻身下马,走过去探手将那老头扶起来:“莫惊,俺们是明军”

    老头闻言惊恐略去:“哦了一声,原来是咱大明朝的军爷”。

    常宇看了一眼旁边的那捆柴禾,忍不住道:“这大雪天的还出来捡柴禾”。

    “嗨,这雪一下不知要多久才能停,往后几个月都难得见个晴,得多备着些过冬啊”老头叹口气说道,常宇微微点头:“家里没儿女么?”

    “有”老头弯腰去捆那堆柴:“儿子当兵死了,女儿在前几年那场战祸中也死了”说着抬头看了常宇一眼:“俺那儿,也是大明的兵”。

    直到两个老人蹒跚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常宇才缓过神来,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转头问了李慕仙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兴亡呢?自己扛?”

    李慕仙一怔,随即目光看向村子里,再回头,常宇已上了马车。

    松山下,常宇绕山举目张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随即从怀里掏出千里镜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又递给旁边的李慕仙:“道长瞧瞧”

    李慕仙看了一会儿放下手中千里镜,嘴角挂着一丝不屑:“一个破山寨而已,顿饭功夫拿下”。

    常宇笑了笑:“若只是这个破山寨,确实如道长所言,只不过……”

    “只不过,它不仅仅一个破山寨,西边还有松山堡,两地相辅,攻守兼备,不易”李慕仙接过话茬叹了口气:“咱们要去西边看看?”

    “既然来了,那自然都要瞧瞧了”常宇常宇口气,纵马西去。

    没错,他此番前来就是要亲眼看一下松山周边地势,地形和布局。

    虽说探子早将这边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探的清清楚楚,甚至还画了详尽的地图,但常宇还是要亲自走一趟实地侦查一番。

    只不过,这地方哪是你想来就能来的,鞑子不分昼夜在外围撒了那么多侦骑,根本不容你靠近。

    他之前虽来过一次,却是深更半夜从海边绕过来打了一场伏击,便快速离去,那时正值深夜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到。

    可若想大白天的就近侦查,要么硬闯,要么寻找一个天时地利的时机。

    硬闯的话可能带来很多预想不到的突发后果,也可能引发很多不可控的冲突,但时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眼下时机来了。

    大雪封天,鞑子备战谨慎非常,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他看完壕沟工地后,便策马前来。

    “督公大人,您怎么来了?”

    常宇正欲前往松山堡,前方出现一支兵马,原是姬际可绕了过来,本以为他们一行是鞑子侦骑便杀了过来,却惊讶发现是常宇一行。

    “来看看”常宇随口说道,又问:“你也看了?”

    “绕了三圈了,看个真真切切”姬际可回道。

    嘿,常宇抬头朝山上看了一眼:“绕了三圈上边都没动静,耐心真好”说着笑了笑:“你绕了三圈也没动手,耐心也真好”

    姬际可听了哈哈大笑:“大人这次只猜对一半,上头那些狗日的耐心确实不错,不过属下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哦,常宇愣了一下:“莫不成你还上山了?”

    姬际可点点头,又苦笑摇头:“不过没上去”。

    哦,常宇一怔,目光瞥见姬际可身后的王辅臣,见他一身狼狈,血迹斑斑:“马鹞子你上去的?”

    “回督公大人,小的带了十余兄弟上去的,还没到半山腰就给打下来了,还伤了四个兄弟”王辅臣咬牙切齿道。

    嘿嘿,啃着硬骨头了吧,常宇轻笑,王辅臣脸上一红:“若督公许俺三百人,俺愿立军功状,顿饭功夫必杀上山头!”

    “然后呢?”常宇眉头一挑。

    “然后……然后”王辅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转头看向姬际可。

    姬际可抬手挥退他:“纵然上了山头,又能如何,三百人破不了这山寨,估摸连门都进不了,甚至把三百人头丢在那!”

    “那以姬将军看来,多少人马能平这山寨?”常宇笑问。

    姬际可想了一下:“若无松山堡驰援,须三千人!”

    “俺一千人就能攻破他”王辅臣忍不住又叫了起来,姬际可回头瞪了他一眼:“放屁,攻山你以为是野战啊!何况上边至少有鞑子数千之众!”

    常宇笑了,看了王辅臣一眼,又看向姬际可:“再磨!”

    常宇离去,姬际可回头朝松山上边张望,身后王辅臣忍不住道:“将军,许俺……”话没说完,姬际可一马鞭抽了过去,厉声喝道:“你若真有本事,本将决不强压与你,可若再如此大言不惭,口出狂言,定不饶你!”

    “将军息怒,属下知错了!”王辅臣赶紧下马叩首,姬际可冷哼一声:“去取鞑子三个人头,来抵今日之过!”

    松山堡东南角数百米外,祖泽润坐在马上一动不动,身上积雪寸许,远远望去如一个雪人一般,在他身后还有千余明军列阵以待,如板上钉一般一动不动,他们在远望松山堡,也在远望松山堡外游荡的李过一行。

    常宇的突然到来,让祖泽润惊讶异常,这是什么地方啊,这里可是松山堡啊,若鞑子知晓大太监在外,便是拼了整堡数千将士的性命也得弄死他啊。

    这大太监的胆魄真不是一般人可比啊,祖泽润心里头也是佩服的很。

    不过常宇并没和他多说什么,只是问了李过在哪,得知李过正在松山堡外熘达,便也纵马去了,祖泽润担心有变,欲率兵前往,被李慕仙喝住,你若不跟着,无忧,你若去了,则不好说了!

    祖泽润想了好一会,才想通关节,但还是觉得这太监太过托大了,就不怕上边放冷箭么?

    怕,怎么能不怕。

    所以常宇叮嘱众人,不得靠近百步。

    其实以城堡高度,上边的弓箭手轻松可以射出百步之外,神箭手甚至可达两百步,只不过今儿大雪视线手阻,即便是站在城头,视距也不过数十米,再远的话不仔细瞧都看不见人。

    可即便如此,众人心里也打鼓,虽说众人身上都披了甲,但若被人爆了头……

    况韧从背后取了弓,搭上箭,盯着城头神经崩的紧紧的,一旦发现城头有弓箭手,他将毫不犹豫的射杀!

    城头的清军并不是没有发现下边有人在熘达,李过那一拨人都熘达了好几圈了,也不是没人想放个冷箭,但一来上头有令不得轻举妄动,二来,视线模湖,看不真切,第三则是,对方距离控制的非常微妙,就在射程之末,有人尝试过了,既射不准也射不到。

    松山堡东南角有条河流过,这也是堡中的水源也是兵堡的护城河,只不过此时已结冰,常宇沿着护城河绕城查看,常宇并没见过之前的松山堡,但眼前的松山堡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城墙高约两丈,周长约三里地,在边关算是大兵堡,相当于内地小县城的规模了这才有松山城之称。

    兵堡是传统的方型,四面皆有门,每一面城墙都有数个突出来的垛口,这是一种防守工事,便于火力交叉,仅这一点就比塔山堡的工事严密完备。

    塔山堡并不是不想做到这般严密,实则是时间紧,任务重。

    之前写到重修塔山堡的时候,有书友提出,为何不做棱形堡呢?

    棱形堡是欧洲的那些城堡的标配,他们不想咱们的方方正正,是圆形的,且有很多突出或者凹进去的部分,主要功能就是便于火力交叉防守。

    不过我当时看到他这个问题时,觉得很好笑。

    首先修建那种城堡,相当费时费力还废料,没有个几年时间根本完成不了,可塔山堡是在清军的袭扰之下抢修啊,根本没那么宽裕的时间,再者,你以为方方正正的兵堡就没有交叉火力的工事了么?

    不可否认欧洲的历史也很悠久,他们的棱堡确实也很有用,但是咱天朝也是几千年的历史啊,也是打打杀杀几千年了,你觉得老祖宗打了几千年没从实战中积累到经验么?

    咱就不说欧洲很多那些棱堡和咱们的兵堡差不多大,方便精凋细琢,便是方圆十几里,几十里的大城,咱们在这方面也是首屈一指。

    城门的外的瓮城是干啥的,瓮城的箭楼是干啥的,那些都是火力交叉的工事,千万不要被影视剧误导,以为咱们的城墙就是方方正正平面的城墙,你去看看北京城和西安城的那些老照片,你会发现,城墙每个几十米便有一个突出的城垛,整个城墙就像一个齿轮一样,根本不是光熘的一面墙!

    而这些突出的城垛是干啥的,就是火力交叉网!

    还是那句话,老祖宗们打了几千年了,啥没研究透呢!不是踩低别人抬高自己,在这方面,咱们真是祖宗级别的。

    只是在明末之后的短短几十年,不管是欧洲的棱堡,还是咱们的箭楼瓮城啥的,随着火器的发展,一切都变得鸡肋了。

第2196章

    常宇几人从松山堡的东南角绕到西北角时遇到李过一行,此时风雪愈来愈大,面对面都几乎看不清人脸,一个个像个雪人似的。

    见礼之后,常宇便开门见山问李过:”说说你的想法“

    李过挑眉想了一下道:”山与堡相隔不过里许,攻其一,必为另一所击,双管齐下兵力又显不足,然所虑并不在此,而是在那儿“说着转身朝西北一指。

    风雪迷蒙有一层黑影,那儿是锦州的屏障乳峰山,山因形而名,当地老百姓也叫乃子山,松山堡和锦州城就一山相隔,山中有道直通两处。

    “若打松山堡,锦州必来救!,那儿才是关键所在,可伏兵一支,断其援!“

    常宇摇摇头:”多尔衮岂不知那儿是关键所在,岂能不防,伏不了!“

    “若无法断其援兵,这儿便是硬骨头了!”李过叹口气,常宇轻笑:“再硬能硬的过祖大寿么,可如祖大寿这么硬,当年还不是被鞑子给啃掉了”说着脸上浮出一丝不屑:“咋滴,李过,你就这点本事么?”

    李过面上一红:“时局不同,环境不同,人心军心又不同,打法和结果自也会大不同!”

    常宇哼了一声:“天时,人和虽不同,但地方相同!三者已占其一,还要求那么多,若天时地利人和,人人可上,又何必用你!”

    李过一窒,旁边宋献策出来解围,对常宇拱了拱手:“贫道唐突问一下,宁远城中火器储备如何?”

    “虽不多,但够用”常宇随口说道。

    “若是火器充足,破这松山堡倒也是轻而易举”宋献策抚须看向松山城头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那句话,打松山堡不难,难的是如何断其援,既无法伏兵,那就拿到台面上来阻击,所以攻城和阻敌缺一不可”

    “漂亮话谁都会说,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熘熘”常宇看着李过:“莫说本督没给你机会,也省的你总被旁人说是纸上谈兵,攻城和阻敌你二选一。”

    李过想了一下:“若有趁手兵马,末将当是选攻城,然此时……末将恳请督公拨兵五千,愿阻击鞑子锦州援兵!”

    “在哪儿阻敌?这儿还是锦州城外……”

    “乳峰山!”李过一脸坚定。

    常宇嘿了一声:“你是和这乳峰山耗上了,虽说你善山林野战,然你也该清楚,这儿的兵,不是你手下的兵!”

    “阻敌而已,谁的兵,哪儿的兵都一样,只要他们听令,只要不怕死就行!”李过遥望乳峰山目光坚定,可哪知常宇又给泼了冷水:“哪有不怕死兵,哪有不怕死的人,本督都怕!”

    这话令众人一怔,却又不敢说什么,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还是常宇将这气氛打破:“既要去哪儿阻击,那你得先去看看地形”。

    “末将正有此意!”

    常宇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那儿不是善地,好在今儿天公作美,但也难保不出意外,你自个多保重吧”。

    “纵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李过一脸豪气,朝常宇拱了拱手手,而后率部朝西北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风雪中。

    “这李过……”待李过一行离去,王征南忍不住滴咕一声,常宇转身看了他一眼,澹澹一笑:“是不是觉得徒有虚名?”

    “那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总觉得比之传言……有些言过其实了”王征南捏了捏下巴:“实不知他之前怎生闯出这么大名头,闹出那么大动静”

    常宇还没说话,李慕仙就叹了口气接过话茬:“老话说,时势造英雄,他当年所处的局势与今日大不同了,那时候他得天时地利人和,自是如鱼得水,如今换了个环境,换了个地方,结果必然不同”。

    “道长所言有些道理,但却也不能以偏概全小觑于他,他往日成就固然踩到时局风口,有运气所然,但依是千锤百炼过的,论行军打仗,沙场征战的经验,试问当下,谁可比!当下他有些迷湖只因尚未完全融入,待其进入节奏之后,必有惊艳之举”。

    督公所言极是,诸人附和。

    随后常宇又继续绕松山堡游走,风雪愈大,城上清军虽知城外有人,却按兵不动,让常宇左右忍不住滴咕:“鞑子怎么这好的性子了”。

    “若此时此景,吾等伸出塔山堡,城外有敌,诸位该当如何?”常宇随口问,李慕仙抚须轻笑不语,王征南皱眉垂首,而后一脸恍然,况韧则道:“先探虚实……”话还没说完,番僧就嚷嚷起来:“出去干他们啊”。

    “那为何他们不出来干咱们呢?”常宇笑问,番僧哼了一声翻白眼:“那是他们不知道咱们就这么点人,更不确定咱们有没有埋伏”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常宇竖起大拇指,诸人也笑呵呵附和,番僧一脸得意:“僧……小僧自是聪明的紧……”说着突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也想不通,直到好半天才恍悟过来,是他们几个人的笑意不对劲,他们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小不忍则乱大谋,多尔衮这是在憋大招啊!”临走时,常宇看了一眼松山城头。

    李慕仙轻笑:“有督公您的招大么?”

    “咱哪有什么大招,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招”常宇嘿嘿笑着,李慕仙却又收起了笑意,一脸凝重道,如今局势:“双方实力和动作都在台面上摆着了,还有用阴招的机会么?”

    “道长可知阴招为什么叫阴招,不叫阳招呢!”常宇一脸轻松:“越是这样,才能愈发出其不意!”

    “贫道才疏学浅,这方面还得多向督公学习呢”李慕仙转而就想通了,咧着嘴恭维着,常宇才不吃这一套:“少来,你才是这方面的祖师爷,咱家那些都是跟你现学现卖”。

    “咦,不不不,督公大人学究天人,无师自通,您才是祖师爷”。

    “不不不,道长才是呢,您这可是有师门相传的,对,祖传的绝学……”

    “咳咳咳,贫道,哎,不敢辱没师门,这绝学并非传于师门,是贫道无师自通……”

    “道长承认就好!”

    松山堡东南角数百米外,祖泽润的千余兵马列阵以待,只不过这么大的风雪天,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待久了都扛不住,分分钟就把你冻成个冰棍。

    当然了,这年头的军纪不至于像后世那么反人类,不管是烈日还是寒冬,让你站着一动不动就几个小时的,还要保持仪态军姿啥的那么变态。

    眼下士兵们冷了就开始走动,甚至跑动跳跃还打起了雪仗,呜呜渣渣闹腾一片,对此,祖泽润也没阻止,便是他自个也下了马开始活动取暖。

    不一会儿,常宇到来,一挥手:“拔营回塔山堡”。

    可是,李过他们……祖泽润有些蒙,他此番前来说实在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保护李过的,可眼下不见李过踪影,而常宇却让他走人。

    “若是平常日倒要提防些,可今儿这大雪天,鞑子闭门不出按兵不动,仅凭外边熘达的那些阿猫阿狗,你觉得他们能留的住李过么?”

    常宇没解释,祖泽润也不敢问,还是好心的王征南给他提了一句。

    “若真的将他留下了,那也不是李过了”李慕仙这会儿倒也开始捧李过了,可常宇随口就来了一句:“话可没说这么满,马失前蹄,阴沟翻船的例子还少么,老子都遭遇过!”

    “额……既然这样,怎么还让他孤身前往呢”

    “这玩意,还得看命!命好的一个人熘达到锦州城里都没事。可若命不好,跟着再多人,该翻还得翻,又何苦让那么多人在这大风雪天里遭罪呢”常宇说着叹口气:“就看他命好不好吧”。

    身后李慕仙几人面面相视,不发一言。

第2197章 勇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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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山堡距离锦州有二十里地,中间隔着一座乳峰山,所以这二十里几乎都是山路,虽不陡峭却也崎区,又因这条山道是两城唯一通道,在战时也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处!

    所以多尔衮在沿途设置了明暗哨多达十余处,甚至连周边村子里都有不少眼线,但凡有风吹草动便会知晓,所以若要在山中藏兵伏击,不敢说绝无可能,但几率太小!

    李过一行十余骑离开松山堡,行三四里地,便到了山脚,此时风雪太大,远处景物看不真切,依稀能瞧个山峦走势,入山道附近有个小村子,约七八户人,有犬吠声隐约传来,不见人影,不见兽迹。

    “怕么?”李过四下张望脸上澹澹一笑,旁边宋献策蜷缩在马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身后随从则豪气冲天:“刀山火海亦随少主闯了,有甚怕的”。

    “我却有些怕了”李过遥望那山道,轻叹一口气,身边随从一脸茫然,他又接着道:“怕此番无功而返,怕叫人小瞧了”。

    众随从这才长呼一口气,李过又看向宋献策:“先生可怕?”

    宋献策呼了一口气:“怕,怕这寒风袭身,也怕这积雪难行”

    “区区风雪有甚可怕的,若军师畏风寒,便在这村子里歇脚,待俺们去走一趟”一个随从说道,宋献策嘿了一声:“你道这村子里是个好歇脚的地方么?”

    那随从先是一怔随即眼睛一眯:“军师是说这村子里有鞑子?说着又看向李过,少主……”

    李过抬手止住他:“吾等此番不是来打打杀杀的,至少不是为了杀几个鞑子来着……”话没说完,宋献策便悠悠道:“你不杀别人,那别人可就杀你了”。

    李过一怔,看他眼神有异,顺着目光看去,前头山道上依稀有人影马嘶,众人心中一惊,好家伙,还没进山呢,就遭遇鞑子了!

    是走还是干,李过脑子快速旋转,此时风雪太大,只闻声看不真切对方多少人,若是几个干了就干了,若是大队人马,那就得赶紧跑。

    “迎上去”宋献策一声低吼,抖动缰绳策马前行,李过心中一动,率众人跟上,他已明白宋献策的心思,这时候雪下的大,他看不清对方,反之对方也看不清他,而且众人身上都披了白像个雪人似的,无法从服饰上猜到对方身份。

    方行十余步,便见前头有六个人影,骑马一身白,虽看不真切面庞,但还是一眼能看出是清兵,李过心头一紧,干还是不干呢。

    干的话对方有六七骑,必须一网打尽,一旦走掉一个,他就有深陷泥潭的可能,不干吧,不一定能混过去。

    就在犹豫不决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当先一人嘿了一声,咕都说了一串满语,众人也听不懂,宋献策走在最前头,以手搭耳装作听不清,对方那人便策马奔来,嘴里呼喝着什么,可刚至马前,宋献策抬手一剑插入他的喉咙,鲜血噗嗤喷了出来,溅了宋献策一脸。

    这一剑又快又准,那清兵头目完全无防备,被一剑封喉至死都稀里湖涂的,一剑毙命虽死却坐于马上不倒,宋献策还在叽里咕噜的装作与其说话,李过见状心中了然,纵马向前将那已毙命的清军围在中间,羊装说着什么,风雪太大不远处几个清军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其围在一块说着什么,心中好奇便也打马走过来,刚及身,李过几人拔刀便砍。

    清兵毫无防备,眨眼间就被砍翻三人落于马下而不死,翻滚欲逃,随从见状跳下马便去追砍,另有三个清军反应极快,匆忙拔刀胡乱抵挡几下拔马便逃。

    李过岂能容他逃去,拍马急追,手下数人紧随其后,积雪没膝战马跑不快,眨眼功夫便被追上,几人挥刀砍杀,却不想这几个清军却勇勐的很,人数虽少却奋力抵抗,厮杀片刻便又趁机逃去,这次却是往山林里分开逃。

    这儿是山道的入口,地处山脚地势宽阔,虽杂林乱石密布却并不险峻,清军数骑入林逃窜,仗着风雪遮目,很快便能逃出生天,李过心急,呼喝众人分头去追,自个盯着前方数米外的一骑紧追不舍。

    山中杂林密布,积雪又深,两骑一追一赶却都跑不快,总是相隔数步,李过心急,掷刀朝那清军头上砸去,那清军余光瞥见低头闪过,战马却因此一滞被李过追到身后,奋起一跃将那清军扑下马,两人滚翻在地,都摔了个晕乎乎,那清军趁机翻身起来便欲逃去,李过手中无兵器,随手摸了块石头,朝那清军砸去。

    噗的一声正中那清军后颈,但听啊的一声,那清军栽倒,后脑血流如注,李过喘着粗气,捡起自个的刀,走过去刚要补上一刀,寒光一闪,那清军翻身挥了一刀,李过匆忙躲避,尚是慢了一些,胸前棉衣被破开,幸好里边尚有皮甲,侥幸逃过一劫,心惊之际那清军第二刀又至脸前,躲避不及的李过一个舍身踢,将其踢翻,自个也重重的摔在雪地上,一个翻身滚起,挥刀就扑了过去,那清军反应也是快,被他踢到后也是就势滚起,两人挥刀战在一起。

    李过戎马半生勇武非常,常人难敌他一招半式,却没料到眼前这清军也是个狠茬子,又狠又勐,力气也大的惊人,两人在风雪里挥刀互砍,在雪地里翻滚腾挪,拼了数十刀竟不分胜负,虽身上都挂了彩,谁也没倒下却也都累的气喘吁吁!

    都说鞑子勇悍,传言不虚啊,李过心里滴咕着,很明显眼前这个清军是个悍卒,这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鞑子兵啊,也难怪这些年,朝廷被鞑子打的那么惨,人家是真的勇啊!

    “快来弄死他”就在俩人杀的难分难解又都要力疲时,李过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余光瞥见是自己手下,来了三四个,便大呼。

    那清军见状,还打个鸡毛啊,拔腿就跑。

    刚逃不过十余步,便被李过手下冲过去围住乱刀砍死!

    李过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不忘问:“可都干掉了?”

    “回,少主,一个没漏!”随从说着便要去服他,李过无力的摆摆手,示意自己要歇一会,还不忘自嘲:“年纪大了,许久不活动筋骨了,刚才险些阴沟翻了船”。

    “少主正是壮年当打之时,何来老之说,倒是这些鞑子确实棘手,咱们的人还伤了三四个……”几个随从七嘴八舌说着刚才厮杀的种种,听的李过面色凝重起来,这些鞑子自小便在马上长大,善骑射,单兵作战勇勐无匹,早些年只是耳闻,今儿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不多会,宋献策带着几个随从也来了,还牵了几匹缴获的战马,顺手递给李过一个皮制袋子:“这几个应该是送信的”。

    李过接过那皮囊,从里头取出一封信,全是满文看不懂,又随手塞了进去,翻身上马:“天色不早了,咱们还得再熘达熘达”。

    这一场厮杀,看来不光没扫兴,还激起了李过的豪情,当然了这也和天气有关,方才一场厮杀动静虽大,但风雪也大,附近虽有村子,却也听不到动静,就是听到了普通老百姓也没胆子来瞧。

    也因这一场风雪,给他们带来很多便利,否则刚才那场厮杀都可能引来附近的清军探子,更不可能在大摇大摆的继续往锦州方向熘达。

    李过此行是来侦查地形,但其实又不是非要来,因为锦州附近的山势地形早都被探子给摸的清清楚楚,在塔山堡就有相近的地形图,李过也看过,他也知道顺着这山路一直往北走,山那边就是女儿河和小凌河的交汇处,过了河就是锦州城了。

    但作为将领,要行军布阵,总归要亲临现场看一眼最安心,就比如常宇也要到松山堡来看看。当然这只是其一,另一个原因就是,立威!

    李过在这边没有兵,不管是攻城还是阻敌都需要借用宁远的兵,用可以,但你得服众,当兵的都有慕强心理,你越强越勐,他越服你!可宁远兵对李过的了解就仅限于投诚的贼军大头目,强不强勐不勐的都是传闻,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这个时候,李过孤军深入到锦州城外走一遭,就足可说明一切了!至少可以说明他很有胆魄!所以不能刚到地头就灰熘熘的回去了,何况先前还在大太监跟前装个杯呢,待去锦州城外走一遭,回来拎着十几个鞑子人头,那效果……嘎嘎滴!

    当然了,李过也知道前途凶险,这才刚开始就遭遇一股鞑子,后边还不知有多少呢,但他心里也有些底,毕竟有这大风雪掩护,只要不遭遇大部队,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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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8章

    午后,风雪不止,常宇一行数骑缓缓归程,前数里外是祖泽润的千余兵马,后方数里则是姬际可的三百骑,他本是与祖泽润同行,只是中途心血来潮去杏山堡熘达一圈便落了数里之遥。

    “这杏山堡,实无再修必要”常宇回头张望一眼,澹澹说道。

    “贫道却觉得很有必要”李慕仙眯着眼:“边疆重地,一城数堡的规制,那可都是老祖宗用血换来的经验啊,平日或许不显作用,甚至有累赘之嫌,战时必有大用,至于用的好用不好,那又是一说”。

    常宇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长的话……”

    还没说说完,破空之声传来,嗖的一声,一支利箭袭来,竟直奔李慕仙门面,众人疾呼,可利箭来袭之声被风雪声所掩,待惊觉时近眼前,相救不及,便是最旁边的常宇也是拔刀不及,眼瞅着李慕仙就要一箭穿喉时,突地马上人没了。

    是的,原本端坐马上的李慕仙突然的就没了。

    常宇大骇,这特么的见鬼了?还是这货会乾坤大挪移

    再定眼一看,李慕仙竟藏身马腹下!

    “道长竟还有这一手”常宇惊叹,话音刚落,又一箭射来,只不过这次众人有了准备,王征南抬手一刀将那利箭噼落,况韧大呼:“在西边”说着率数骑便冲了过去,余下亲卫则将常宇团团护住。

    “无量他么的,怎么奔着道爷来了”李慕仙从马腹底翻出来不由心惊,东张西望骂骂咧咧的,常宇眯着眼四下张望,这风雪天气,十步之外就看不清人,那冷箭显然不是奔着他来的,而是随机射杀,活该李慕仙倒霉,但也将这道士潜力给逼出来了,刚才刹那间的生死关头竟被他避开,不得不说这道士水很深。

    况韧带着几骑到西边杏山脚搜了一圈无果便回来了。那边有树林有乱世大雪天的易藏身,随便找个雪窟窿钻进去也能让你找好大半天。

    “估摸是鞑子的暗探窝在哪个旮旯,发现了咱们,放的冷箭”王征南猜测,众人觉得八九不离十,虽不惧但也不想白挨那么一箭便急急离去。

    傍晚时,距塔山堡十里地的壕沟,这儿几无人影,挖沟大军已往别处转移去了,壕沟并非单一的东西走向,在临近的塔山堡这边还有挖几个小分支。

    在数千明军日夜轮替埋头苦干下壕沟的东西主体工程已近大半,自西边河畔挖至东边海边,纵深数近二十里地,挖出的泥堆起在壕沟南边,形成一个一米有余的斜坡,若起战事,明军则可利用这个土墙为工事,可守可攻。

    若在平时以这工程量,没个三五日干不来,可此时明军一日夜就完成大半,令李慕仙都忍不住感慨,人的潜力无限,不逼一下,不知道极限何在,而常宇也忍不住说了那句经典的话,人都是他么的逼出来的!

    李慕仙等人深以为然,但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常宇在壕沟又看了一会,有堡中探子送来口信,说援兵已至连山堡。

    “来客了,咱们得去接一下”常宇轻叹,李慕仙笑了笑:“咱们才是客吧”。

    常宇一怔,苦笑点头:“倒也是,这几日有点喧宾夺主了哈”。

    风雪连天,白茫茫的荒野中,一支兵马踏着积雪迎着刺骨寒风缩着脖子艰难的前行,这支兵马有五千余,其中骑兵千余,队伍后边上有辎重数十车,正是从宁远前往塔山支援的明军。

    队伍中一个虎背熊腰中年男子,望着西边不远处的废墟,眼神闪了又闪,那儿就是连山堡的旧址,曾经的宁锦防线中重要的兵堡之一,三年前松锦大战毁于战火,平日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此时被积雪掩盖,远远只能看出个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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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俺觉得这连山堡还是有重修的必要,至少赶到这种天时,能躲避个风雪,能歇个脚不是”身边一个亲兵的话将中年男子的眼神和心神拉了回来。

    这男子不是别人,祖大寿的亲弟弟祖大弼。

    没错,就是那个骁勇善战人称祖二疯子的祖老二!

    他之所以被称为疯子,是作战时呼喝怒骂,渣渣呼呼如疯似癫狂一般,且其战力相当的勐,战功也相当牛逼,比如崇祯七年的时候,后金军的前营统领图鲁什到宣府侦查,遭遇当时带兵巡查的祖大弼,双方激战,当时祖大弼只带了十五人,一场厮杀后,手下战死两个,余下十三被俘,但图鲁什也重伤而死!

    再到崇祯十四年,清军围锦州的时,祖大弼在大凌河怒斩巴图鲁穆克谭,这家伙可是清朝的开国将领之一,皇太极手下重将啊。

    按说以祖大弼这些战功,官职也不会太低,然事实上,他只属于低级将领,主因是他在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因为剿寇不力逾期,被革职,然后去了锦州投奔他哥祖大寿帮着守锦州,所以直到锦州被破,他和祖大寿投降时,在明廷这边他都是没啥官职和军衔的。

    后来常宇将他们换回来后,祖大寿官复原职,给祖大弼了参将,虽不高,却也有了正儿八经的军职了,但军中还是习惯以将军称之。

    只不过,往日那个疯癫的祖老二,在降清两年后再回来时脸上极少有笑意,人也变得稳重内敛多了。

    “连山堡是有必要修,但却非当务之急”祖大弼眯着眼:“本待塔山稳固之后,便会抽手修筑连山堡的,只不过……”祖大弼叹口气:“大战又起,要修不知等到何时了”

    手下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远处连山堡:“原先听说,年前不会开战的,可是大太监一来……他可真是个搅屎棍啊”。

    祖大弼瞪了他一眼:“不要什么屁都往外放”。

    “是,将军”手下人赶紧道:“俺只是觉得……”

    “那也只是你觉得,而且你觉得的就是对的?你觉得就有用了?”祖大弼哼了一声:“那太监是有本事的人,俺虽不耻他其他一些作为,但在行军打仗这方面俺还是很佩服他的,若不是他,大明此时只恐……哼,能将大明起死回生的,敢问当时有几人,是你能,还是俺能?。至于提前开战,必是为局势所逼”

    “俺自是没那本事了”手下人笑了笑:“其实俺和兄弟们也都佩服那太监的,只不过觉得……有些建功心切,而不顾将士……咳咳,其实俺们也懂,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呸,从哪一句话就当成圣旨了,你他么的也就这么点眼界,这么点格局了”祖大弼忍不住骂道:“他就一个太监,他立再多功有个屁用,你觉得他所做所为都是为了立功?他立的功还少啊……他那是以家国为重,咳,给你说这么作甚,你那猪脑袋也听不懂”。

    “嘿嘿,卑职是听不太懂,但是卑职觉得将军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祖大弼听了翻了个白眼:“听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么,老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老子现在每日不光练武还读书!”

    “哦,原来将军是要做读书人了,以后要入朝做大官了么……”

    “放屁,老子读书是为了明理,可不是要做读书人,更不是为了去做文官,文官都是些什么腌臜货色,只会动口舌搬弄是非一肚子坏水,老子是武将,喜的是冲锋陷阵杀敌扬威!”祖大弼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神采飞扬,身边手下见状忍不住拍马屁,许久不见二爷风采甚是怀念呢。

    “嘿,此番,老子要亲手扭掉多尔衮的狗头,雪祖家之耻!”祖大弼抬手一指正北,茫茫天际大雪纷飞。

第2199章 素净杀人了

    常宇回到塔山堡的时候天色已暗,但风雪不止。

    原本拥挤不堪的堡内,此时显得空荡荡的,毕竟姬际可的三百骑还在没回来,祖可法还带着两千多士兵在外头掘沟呢。

    “素净杀人了”刚回堡内,屁股还没落座,屠元便附耳过来说了个让常宇忍不住皱眉的事,素净杀个人不是杀稀奇的事,稀奇的是在堡内杀人,要知道堡内都是兵,那素净杀的无疑也是个兵了,这事态就有些严重了。

    “所为何事?”

    “不知,她不说谁敢问啊,您敢啊!”屠元撇撇嘴,拎起水壶给常宇沏了茶:“死的是宁远兵,他们要个理由要个解释,刚才闹了一番被马总兵给震住了,说等您回来自会给个交代”。

    且,常宇嘴角一勾,面带不屑,随即看了一眼李慕仙。

    “一个大头兵嘛,杀了就杀了,要什么交代,要什么理由”李慕仙缩在火炉边脱鞋烤脚,淡淡说道,屠元眼睛怒睁:“道长牛气,这话您出去给那些大头兵说说去”。

    “嘿嘿,这种事督公大人擅长,贫道不敢掠人之美!”李慕仙一脸坏笑。

    “道长说的没错,杀便杀了,要怎地”常宇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身上暖和了不少,随即又忍不住皱了眉头:“道长,您脚上这味也太窜了点吧”。

    李慕仙一脸尴尬的要把靴子穿上,常宇摆摆手:“烤吧,半湿不干的容易得脚气”说着起身出了门,拐了个弯去了他的卧室。

    卧室是套间,外边一间睡几个亲卫,里头是他的专间,不过素净来了之后就把那专间给占了,屋里头王征南,况韧几人正在烤火,吴中躺在角落里正在问东问西,见常宇进来,便问:“今儿出去晃荡一圈有啥收获啊”。

    “收获一身风寒,羡慕不”常宇随口说道,目光往里间看了一眼,听到声音的素净走了出来,神情有些异样,常宇装作不知,坐在吴中旁边闲聊。

    “我今儿杀了个人,祖大寿手下的兵”半响,素净还是开口了。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看向了常宇。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虽然对他们来说,杀个人属实平常,但这次不一样,杀的不是普通人,不是敌兵不是俘虏,是自己人,而且又是大战在即的时候,更何况你得给个理由,给个解释,即便军人违令会由军法处置,轮不到你一个亲卫动手,更更更何况,一般违法乱纪的事也不至于死,可你说杀就给杀了,那些当兵的自然要个说法了!

    “杀就杀了呗”常宇面无表情:“你又是不是第一次杀人,堂堂夜魔莫不是还怕了?”

    素净眉头一挑:“你真的不想知道为什么?”

    常宇轻摇头,目光在王征南等人身上扫过:“若是他们杀了人,我必问个清楚,而你,无需追责,还是那句话,杀便杀了!”

    素净松了口气,眼神中竟出现了一丝温柔:“不枉我给你舍了几次命。”

    常宇笑了笑:“我可一直记着你的救命之恩呢”。

    “咋滴,俺没救过你么……”躺着的吴中忍不住了,刚嚷嚷就被常宇伸手将嘴巴给捂住了,素净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蹙眉:“听说外头因这事闹了起来,总得给个说法,不然易乱军心”。

    “那是旁人的事,与你无关,夜魔杀人从来都是管杀不管埋,不能坏了规矩”常宇淡淡一笑,将捂着吴中的手收回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吴中受疼,张嘴便是一句你tm……被常宇顺势在脸上又扇了一下,便闭嘴了,引的旁边王征南,况韧等人,想笑又不敢笑。

    “得嘞,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也没啥好说的了”素净叹口气,看了常宇一眼:“这儿要打仗了,我还是走吧,留在这儿徒增麻烦”。

    “你若是因为打仗害怕,走就走吧,若是因为不便要走的话,大可不必!”常宇起身走到门口,仰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但大雪却没丝毫减弱。

    “我有时候不怕死,有时候又特别怕死,但不管怕或不怕,都不会因此离去的……”素净叹了口气,常宇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就是因为不便咯?”

    素净垂头不语。

    那边吴中等人脸上怒气已显。

    “谁若让你不便,杀了便是,多大的事,天塌了我不敢说给你扛着,但这塔山堡有我在,就是塌了也砸不到你一根头发丝”常宇淡淡一笑,走了出去。

    “问清楚了?”

    常宇从那边出来,刚进这边房子,便看到马科来了,李慕仙更是忍不住的张口就问。

    “问什么?”常宇故作不知。

    “夜魔为什么杀人?她不愿给那些当兵的交代,但她总归要给您个交代吧,至少也得给马总兵个交代吧,那边可是马总兵一直给捂着呢”李慕仙一脸凝重:“此事可大可小一个不慎,恐乱了军心,对大人您声誉也有影响,毕竟她是您亲卫,还是个尼姑,不说清楚,只恐被编排各种污言秽语……这还是小事,只怕会说您举事不公,纵容袒护手下行凶……传了出去,只恐被朝里有心人大做文章”

    且,常宇撇了撇嘴:“素净一个走江湖的,杀个人而已,杀就杀了,要她交代什么,给谁交代,再者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惧编排,何况本就一身臭更不怕多那几口吐沫!”

    “大人,此事不是……”李慕仙有些急了,常宇摆了摆手,看向马科:“多少人在闹事?”

    “有六七十个吧,说人不能平白就被杀了,总要给解释,要见您!”马科赶紧回道:“督公大人在军中很有威望,莫要因此……”

    “马总兵”常宇打断他:“你觉得素净为何杀人?”

    马科低头不语。

    “其实你我心里都知道为什么对吧”常宇嘿了一声,转头看向李慕仙:“道长你也猜到到吧,屠元,你也不傻吧”。

    诸人低头不语。

    “咱家这解释够了吧,还要解释什么”常宇哼了一声:“大战在即,聚众闹事,蛊惑军心者,立斩不赦!”

    “末将遵令”马科赶紧躬身,随即转身出去了。

    “罪不致死,恐难服众,最好还是让素净去……”马科走后,李慕仙突的来了这么一句,却立刻引了常宇暴怒,顺手抄起桌子上的杯子朝他砸了过去:“什么叫罪不致死?莫说素净是本督亲卫,数次舍命相救,便是一个普通农妇受到欺辱,本督都会将其大卸八块!本督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尊重女人!素净已受了委屈,为何还要让她一个女子当众自揭伤疤,此举甚是无耻!”

    “贫道失言,贫道该死”李慕仙何曾见过常宇这般颜色,立刻吓的不行,赶紧起来躬身告罪,旁边屠元几人也慌忙站了起来,他们从来也没见过常宇这般摸样。

    其实常宇回来听到素净杀人的消息后,心里头就猜出个大概,素净江湖人称夜魔,杀人不眨眼,但却不是嗜杀滥杀无辜之辈,早年在江湖上或许还有些任意胡为野性难收,但跟在常宇身边这年余,性情已改了许多。

    所以他立刻就能想到素净因为什么杀人的,刚才去见了素净,虽然一个没问,一个没说,但已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

    满兵堡都是男兵,老话说的好,当兵三年,母猪都赛貂蝉,在加上在这个无法无天女性地位低下的时代,难免有人精虫上脑做出荒唐事,若对方只是个普通女子,只恐要被欺辱了,甚至还会觉得羞耻而不敢言,可惜遇到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性情暴烈的夜魔。

    可即便是杀人如麻的素净,也认为这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所以在常宇来之前,她不吐露一言,即便是常宇来了,她也是难以启齿,幸好,常宇根本就不问,更不会逼她。

第2200章 援兵至

    堡中因为夜魔杀人,闹的沸沸扬扬,有数十士兵聚众嚷嚷要个说法,因涉及大太监,众将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令事态有扩大蔓延之势。

    本以为常宇回来后以他平日作风,必会亲自前往说个一二三,可谁知他一反常态,没有说法,没有解释,令马科前去安抚,不服者以聚众闹事军法处置!

    马科在宁远军中很有威望,虽不及吴三桂,却不下祖家一众人。军中将士对其甚是钦佩,此番杀人事件,引部分士兵聚众声讨,便是他最先去安抚,说是待督公回堡必会查问清楚,那时会给自会给交代,士兵对他信服,才使得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

    可哪知,待大太监回堡之后,那些聚众的士兵本以为能等来一个满意的答复,却等来黑着脸马科。

    “已查明,其死有余辜,再以此聚众闹事,造谣生非乱军心,当以军法处置,顽固不化者杀无赦!”这番话一出口,比外边的天气还冷,数十聚众讨要说法的士兵,面面相觑,随后默默散了,甚至没人敢坑一声。

    既然马科都说了,其死有余辜,看来死的那个同僚应是做了什么该死的事了,再者见马科刚才那神情,那气势,随时都可能拔刀杀人。

    都这样了,谁还敢再逼逼一声。

    马科推门带进来一股寒风夹着雪,屋里头的常宇忍不住的缩了下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摆平了?”说着随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座位,马科拱手落座,淡淡说了句:“当兵的大字不识一个,脑子也简单直来直往,给他们说话拐弯抹角听不懂,要说的直白些,一旦他们听懂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常宇笑了笑:“就怕有人听懂还装不懂呢”。

    “那就是他们不懂事了,自是有人也有法子教他们懂事的”马科端起面前茶杯抿了一口:“当兵的其实都很懂事的”。

    “懂事就好”常宇呼了一口气:“祖二疯子来了,你可知晓”。

    马科点点头:“听说了,估摸着得晚些时候能到……”却见常宇摆摆手:“到了,咱家让李道长去外头迎一下去了”。

    马科一怔:“这么快,大这风雪天的……果然是个疯子”以他先前得到的消息,料祖大弼最快也要下半夜能到,却没想到提前这么多,随即又道:“督公大人还派了李道长去迎接,嘿,给足了这疯子面子了”。

    常宇笑了笑:“咱家最喜勇人,祖大弼虽疯疯癫癫的,却相当对咱家胃口,再说了,这大风雪天的人家跑了几百里地过来打援,怎么着咱也得意思意思,面子上要过得去”。

    马科笑着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末将也去迎一下,毕竟这祖二疯子也甚对末将胃口”。

    “这个马总兵自便,不过咱家觉得,面子上的东西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而且已有个最擅长此道的家伙去了,至于你还是给他来实惠的吧,不然那二疯子待会一准骂娘”。

    马科一怔,随即醒悟:“督公大人说的是,末将这就去张罗一下,给他宰几头羊炖上,再给弄坛酒……”

    “宰几头怕是不够”常宇叹口气:“远道而来的是客,但也不能怠慢了自家出力的汉子啊!”常宇打断他的话:“把祖泽润他们都叫回来吧”。

    马科又是一愣:“那壕沟……”随即反应过来,常宇是不想让那两千士兵太受累,虽说轮休挖沟,但毕竟是大风雪天,从昨儿大半夜一口气干到现在大天黑,便是驴也得歇口气啊,他们毕竟是人,不是机器,也不是畜生,若是太过苛刻弄的士兵怨声载道,在大战前可不是啥好事。

    “嘿,好家伙,这仗还没开始打呢,堡里那点鸡鸭鹅猪羊就要被清干净了”马科摇头苦笑,常宇长呼一口气:“趁能吃便吃了,等死了想吃也吃不了”。

    马科不再说话,拱手转头出去张罗。

    他前脚刚走,素净便进来了,还拿着个碗,往桌子上一甩,常宇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怎么滴,饿了?”

    “渴了”素净黑着脸道。

    常宇皱眉:“渴了你就喝水呗,合着还得要我给你沏茶不成,还是要我喂你”

    “不是我渴,是吴中渴了,他也不要喝水,他要喝你的血,他说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时你一定想他赶紧好起来,所以一定不会小气的”素净翻个白眼冷冷说道。

    常宇怔住了,怔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狗日的,当老子是个啥!”

    上一次吴中重伤,常宇放了血给他喝,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用,他那次痊愈的特别快,然后这货以及常宇身边的人都对常宇的血有加速痊愈神效的说法深信不疑!

    所以这次他又想喝了,而且想喝一大碗!

    可看着眼前那碗,常宇忍不住想骂人,老子是个人啊,便是一头猪放这么一碗血也扛不住啊。

    猪?

    咦,常宇突然想到堡里正在杀猪宰羊,心中一动,便对素净说了。

    这,这也行?素净楞了,不过很快嘿嘿笑了,拿着碗就出去了。

    下了一夜一天的大雪终于有了些颓势,风势虽不减,但雪花却小了许多,空荡荡一天的塔山堡也逐渐开始热闹起来,在外边辛苦一天的祖泽润带着两千疲惫士兵陆陆续续返回,很多人一进营房顾不得烤火烤衣服便倒头躺尸,嘴里碎碎念着该死的天以及这该死累人的活。

    有心态好的人则言,此时多出汗,战时少流血……自是少不了被人怼,然后互怼。

    一时间营房里各种吐沫横飞,污言秽语。

    待听到有肉吃,有汤喝时,便顾不得疲惫一个个翻身而起,兴奋的嗷嗷直叫。

    祖泽润回到营房中,亦是疲惫不堪,虽说没如普通士兵那般劳苦掘坑,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在外边吹了一天的风雪,亦感不支,甚至连食欲都没了。

    祖可法给他端来一碗肉汤放在铺边,随口道:“二叔就要来了”。

    祖泽润挑眉:“什么时候到?”

    “估摸着快了,大太监身边的那道士先前出去迎接了”。

    “你怎么不早说”祖泽润翻身起床,披了衣服便往外走:“赶紧走,咱们也去迎一下”。

    “大哥”祖可法叫住他:“这得给那太监知会一声,无令咱们不得擅自出堡”

    “咳,那便去说一下,他总归不能不让咱们出去迎接的吧”祖泽润转身离去,刚走十余步,便听城门处喧哗异常,举目张望,见那便人影憧憧,猜想有可能是他二叔来了,便叫上祖可法急匆匆往那边小跑去了。

    塔山堡内的将士冒着风雪挖沟苦干一天一夜固然辛苦,但终究比不上祖大弼这数千援军辛苦,挖沟的将士还能轮休,还有热汤喝有肉吃,可援兵呢,冒风雪赶路百里地,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雪,还有地上的几乎没膝的积雪,要一步一步的蹚,有马的骑兵还好,可苦了步兵和那种辎重兵。

    且不说还是急行军,平日走个十里地就能歇一歇,可这番二十里才能歇一会,没有热水没有热汤也没有肉,就是以雪就着干粮啃几口,甚至连躲避风雪的地方都没有。

    急行一来是因为军情紧急,二来是这种风雪天,你越墨迹风险越大。

    就这样,一天一夜走了百余里地。

    你说累不累,你说冷不冷,你说苦不苦吧。

    那当真是又苦又累又冷,很多士兵在路上几乎都撑不住了,祖大弼便让这些士兵轮换骑行,方才抗到塔山堡,数千将士也是到了极致,若此时遇敌,一个冲击波便溃了。

    就连祖大弼都疲惫的摇摇欲坠,可即便如此,祖大弼见到在城门迎接他的马科时,咧着嘴大呼:“老马,还是你讲究人啊,这么晚还出来迎俺,那太……”

    “祖老二”马科赶紧叫住他:“督公大人已备好酒菜为你接风洗尘,且早遣了李道长十里外迎你,你还嚷嚷给啥啊”

    “哦,嘿,你说那牛鼻子啊,太不会聊天……”祖大弼从马上跳下来,奔到马科身边,用力捶了他一下,马科被他捶的后退一步,往其身后寻找李慕仙,却没看到人影,忍不住问道:“李道长呢,莫不是走迷了路”。

    “那倒没有,只不过那牛鼻子黑着脸摆着个谱说不到一块去”祖大弼回身东张西望,只是周边黑泱泱全是人,看不到李慕仙身影:“一路不吭声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刚才还在呢……”

    “没迷路就好”马科拉住他往里走:“这一路老遭老罪了吧”。

    “可不是,嘿,得整两口暖暖身子……”

    “你那两口可是两大坛吧……”

    “怎么滴,堡里难不成连两坛酒都没……”祖大弼哼哼唧唧正说着,便见祖泽润和祖可法两人飞奔而至:“二叔”

    “干啥火急火燎的,多大的人了不知道稳重些”祖大弼眉头一皱。

    “侄儿在外边执行公务刚回来才听说二叔要来……”祖泽润刚要说话就被祖大弼摆手打断:“行了,行了,该忙活就忙活去,该歇着就歇着,老子得先找那太监讨酒喝去”

    “侄儿陪一陪二叔……”

    “那地是你能去的么,叫你去了么”祖大弼翻了个白眼,祖泽润略显尴尬,祖大弼哼了一声:“你先歇着去吧,待回头去找你”

第2201章

    “粗鄙不堪,夏虫不可语冰……”一进屋李慕仙就黑着脸哼哼说着,正在翻书的常宇一脸茫然看着他:“这叨咕谁呢”

    “还有谁,就那祖疯子,疯言疯语,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路可把贫道给气坏了!”李慕仙咬牙启齿,常宇缓过神来忍不住笑道:“还有人比道长更粗鄙……啊不,还有道长说不过的人?”

    “贫道不是说不过他,是与此等人无话可说,难怪别人叫他祖二疯子……”正说话间便听外间传来祖大弼的声音:“那太监倒知道舒服,躲在屋子里取暖……”随即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马总兵让他说,莫憋死他”常宇对这外边喊了一声,门随即被推开,马科和祖大弼走了进来,带入一阵寒气。

    “末将祖大弼拜见督公大人!”一进屋祖大弼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躬身施礼,一本正经,常宇撇嘴:“收起这番做作,老子还是稀罕你原本那尿性!”

    “末将不敢放肆”祖大弼像极了一个乖宝宝,常宇一脸鄙夷:“德行”说着指了指旁边座位:“此番冒风雪长途跋涉,倒是辛苦你了”又指着一桌子酒肉:“可满意?”。

    祖大弼嘿嘿笑了:“甚是满意,但不能只让俺一个满意……”

    “你放心,本督自不会寒了那些将士的心,亦不会厚此薄彼亏待他们,你有的他们都有!”常宇哼了一声“倒是显着你体恤下属,人情都让你为了,反是显得本督不懂事了。”

    “督公虽年少,但对人情世故的拿捏早已入微,谁敢说您不懂事呢”祖大弼嘴上说话话,眼睛盯着桌上的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常宇见状:“你若等不及,就先喝几碗过过瘾”随即侧身低声对旁边的李慕仙道:“人家这说话文邹邹的不挺有素质的么”

    呸,李慕仙忍住翻了白眼,低声一声,看向祖大弼的眼神充满了不屑,这让常宇非常好奇,这俩人之间到底摩擦出怎么样的火花了。

    “督公大人莫非还有别的客人不成”祖大弼端着酒碗到嘴边了,又停下了。

    “都是你一家子的,你那俩大侄子也辛苦一天得犒劳犒劳,赶着你来了,正好作陪”常宇随口说道,祖大弼嘿了一声:“当是谁呢”仰头一饮而尽,嘴里咂巴个不停,淡了些:“莫不是掺了水?”

    常宇嗯了一声:“为了特别招待你,掺了些童子尿”。

    众人轰然大笑,祖大弼咧着又干了一晚:“莫说掺了童子尿,便是马尿,俺也得喝”。

    夜深了,风大了,雪渐渐小,塔山堡里人声鼎沸热闹异常,拥挤不堪。

    原本兵马加上祖大弼这支援兵已近上万,已至塔山堡容量的极限,到处都是人挤人马挤马,为了安排这些人食宿,祖泽润和祖可法兄弟俩可谓费尽心思,本就疲惫不堪的二人更是力竭,嗓子喊哑了,喉咙也干了,腿也软了,手也快举不起来,此时啥都不想,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呼呼大睡。

    不过那边传来口信,说让他俩去陪客,为他二叔接风洗尘,两人顿时来了精神,给手下人交代一番后便去了。

    人多必生事,新来的和先到的会因为睡觉的地方,喂马的事,吃饭的事,争论不休,喝骂不止,甚至还有大打出手的,整个军堡里喧闹不止,鸡犬不宁。

    指挥部里相对安静些。

    但也只是相对而已。

    这里正在为祖大弼接风洗尘,堡里将领以及祖大弼带来的祖家几个家将齐聚于此,围着大桌子大快朵颐,高谈阔论,常宇不似别的权监喜欢端架子,也没那么多规矩这让众人随意多了没那么拘禁。

    祖大弼几大碗酒下了肚,原形毕露,先前的一本正经不见了踪影,拉着相熟的马科拼酒,满嘴胡咧咧,说着这一路的辛苦,诅咒天,诅咒地……

    常宇面带笑意,静静的看着豪气冲天的祖大弼在那手舞足蹈,心中无限感慨,壮士已暮!

    毕竟不管祖大弼当初在战场上多么的骁勇,多么的疯癫,但岁月不饶人,此时他已是近六十的老人了,他哥祖大寿都奔七了。

    再指望他们这些人亲自上战场杀敌,已是不可能了。

    虽有心,力不足。

    不只是他,当年那一批搅动天下风云的骁勇战将们,死的死,老的老,都随着年纪增长逐渐走了下坡路,如,黄得功,周遇吉,唐通,马科等人都已是四十多岁,放在后世这个年纪或还是当打之年,可在这个时代,已属老年了,即便是后世这个年纪的人,精力,体力,脑力也在走下坡路。

    所以,要尽快培养出一批,中青年的将领。

    好在,此时吴三桂正是当打之年,还有东厂卫的屠元几个将领,已可独当一面,不至于青黄不接。

    祖大弼一直在喝酒,胡侃时在喝,汇报工作时在喝,喝着喝着就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诸人却也不觉得尴尬,对此早习以为常,马科和祖泽润在旁不停的安抚他,常宇则默默的看着不说话,每个人都有情绪,有压力,每个人也都压抑着这些情绪,压抑不住的时候都会释放,有的人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用不同的方式去发泄,去释放,像祖大弼这种情绪化特别厉害又有些疯癫的人,那随时随地都能释放。

    所以他此时嚎啕大哭,众人也见怪不怪了。

    待他哭完了,情绪稳定了,也醉倒了。

    毕竟一把年纪了,一路辛苦跋涉又喝了这么多酒,再也扛不住了,往桌子上一趴,呼噜声起。

    常宇便让祖泽润哥俩扶他去休息,这老小子一走,屋内也安静了许多,正欲谈论军情时,又闻隔壁骂娘声起,听声音是吴中。

    莫不是伤势加重了,王征南担心,刚想起身去隔壁查看,被常宇喝住:“你听他中气这么足,这是快好了”。

    话才刚落音,素净就推门进来了,黑着脸道:“就说了瞒不过他的,现在连我都一起骂”。

    众人一脸疑惑不知道她在说啥,常宇则一脸尴尬,挥手道:“让他先消停会,待这边完事了,咱再过去给他放血”说着忍不住又骂道:“这狗东西越来精明了,也难伺候了”。

    “他可是为了保护你才受的伤啊,喝你点血咋了”素净哼了一声,转身出去,重重把门甩上,众人目光齐聚常宇脸上。

    “那厮莫不是……”李慕仙试探问道,常宇嗯了一声,李慕仙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厮好造化啊”。

    “道长你啥意思啊”常宇挑眉,李慕仙赶紧嘿嘿笑道:“没别的意思,督公千万不要误会,贫道只是……”

    常宇挥手打断他:“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聊点正事”。

第2202章

    所谓正事即当下局势,军情,如何预警,如何应对。

    即将到来的是一场事关两国国运的惨烈激战,而非小规模冲突,此时双方都在憋着劲,不动则以,一动便是翻江倒海巨浪滔天!

    若非这场入冬封山大雪,说不定这场大战早已开打。

    如今虽因天气原因还没开干,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拉扯到了极限!明军这边冒着大风雪忙着构建军事,调集援兵,多尔衮那边看似按兵不动,实则也在憋大招。

    从双方准备来看,明军不管是攻还是守都不占优势,主因就是前线兵力太少,战线太长,距离后方主力太远。

    可以说在战力和战备上以及地利上,清军占有绝对的优势。

    也因此,明军诸将一开始都觉得要守住塔山堡是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

    这个时候常宇等人提出,以守为攻。

    且适时指出了清军的最脆弱的地方,那就是,太谨慎了,太矜持了!

    不管清军占着多大的绝对优势,可是战术一旦太过保守和谨慎,那有就也太多的漏洞可钻了,相反,明军则就是随意多了,可以变换各种方式运用各种战术来打,越是不按常理出牌,对方越乱,越谨慎,这样就会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为了不给部下施加太大压力,常宇随口又说了句,大不了退回宁远从新再来。

    诸将心中果真松了口气,却也知道这些话不能外传,你可以知道有后路,但不能让士兵知道,以免乱了军心,泄了战意。

    夜已深,指挥使内常宇和诸将烤着火时而在地图上划拉,时而站在沙盘旁边沉思,而隔壁的卧室里,吴中伤口疼的咬牙切齿,一会骂鞑子一会骂常宇。

    素净端着粥喂了他几口,便不耐烦了:“骂天骂地显着你本事了,你死都不怕还怕疼”吴中哼了一声:“老子就是不怕死,但就是怕疼,疼了就要骂,怎地”。

    素净不理他,转身进了内室:“有本事你自个吃吧,何来由让我喂你,非亲非故,又不欠着你的”

    “老子稀罕你喂啊,让你弄碗羊汤来,你偏偏弄碗淡出鸟的稀粥……”吴中话没说完,素净转身出来怒视他:“你不知道喝羊汤会发伤口的么,你还是嫌不够遭罪的”。

    “倒是有不发伤口好东西,让你去要,你却给老子端来一碗羊血糊弄老子……”吴中话说到这,素净已是怒急了:“你朝我嚷嚷什么,我欠你少你的,他不给,我还能捅他一刀给你放血么!”

    “哼,这狗日的,恩将仇报,老子……”

    “闭嘴吧你”素净呵斥他:“只知道没脑子的嚷嚷,莫说不知他的血有没有用,你就没想过若真的有那神效,被你这般嚷嚷出去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么!”

    “老子也没……”吴中又要嚷嚷,突然门开了一条缝,有个脑袋神来进来,两只眼睛四下张望,素净眉头一挑,抓起桌边的一把刀朝那人一指:“你谁,来此何干?”

    常宇身边的亲卫她都认识,这人很面生,但却穿着宁远军服,有着先前之鉴让她怀疑此人有什么图谋,毕竟塔山堡的士兵都知道这儿有个比丘,就住在这个屋子里,且此时常宇及一众将领都在指挥部开会,亲卫也都在那边,若想图谋不轨之事,这会的确是个好时机。

    哪知那颗脑袋,只是瞥了素净一眼后,目光便落在躺在角落上吴中身上:“可是那个姓吴玩刀的?”

    吴中一怔,撑起身子眯着眼朝门口望去,一脸疑惑道:“你是何人?”

    “嘿,真是你老小子啊”那人说着推门进来,中等身高,甚是魁梧,刚要朝吴中走去,素净的刀已架在他脖子上了。

    别别别,是故人,故人,没恶意,那人伸出两手,对着素净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吴中:“数年不见,怎生这般沧桑了,我是你爹呀,认不出来么”

    吴中一怔,正欲发怒,突然的眼睛一怔:“是你这狗日的,你竟还没死!”

    “瞧这好大儿怎么说话的,你都没死呢,爹怎么会死,哦,听说你差点死了”说着走到吴中身边打量:“我滴个乖,怎么伤这么重!看来真的闯鞑子窝了”

    “操你个祖宗,占老子便宜,老子若是无伤在身,非揍你一顿”吴中忍不住笑骂,扯动了伤口又忍不住蹙眉,:“你这杀千刀老小子怎么会在这”看他一身军装:“竟还他么的从军了!”

    “说来话长啊”那人嘿了一声,扭头看了素净一眼,又回过目光:“一晃十年了吧,没想到在这能碰到故人,唏嘘啊!”

    素净见两人是相识,便把刀仍在桌子上,转身进了里屋。

    “差不多还真有十年了”吴中平躺下去,望着屋顶长呼一口气:“这么多年,你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以为死在荒山野岭喂狗了呢,不想却还活着”说着侧头看向那人,见他胡子拉碴,一脸的落魄像:“还是那个熊样,从军几年了,可混出个模样了”。

    那人哈哈一笑:“确实还是那个熊样,你还不知道老子么,要的就是一个自在,功名利禄啥的入不了老子的眼”。

    吴中撇嘴:“是求而不得吧”。

    “咦,你这就是揭人短”,那人脸色一沉,随即又笑道:“你不也还是这个吊样,在江湖上杀人混饭吃,现在混到公门里替人挡刀了”。

    吴中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咱们这类人的命吧,逃不开,也不想逃了,对了,你怎么知道老子在这的?”

    正说话间,门口有响声,番僧推门进来,看到有个陌生人在吴中床边,眉头一挑还没开口,吴中便道:“故人来访”又对那人道:“这是早年在江湖上相识和尚,前些日子遇到便也投了东厂”。

    那人看来番僧一眼,拱了拱手:“乌斯藏的?”

    吴中嗯了一声,番僧不爱说话,也不爱社交,在桌边坐下端起碗喝水。

    那人便回过头来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在宁远的时候,老子见过你一次就觉得眼熟,不过当时那大人物在,咱也不敢去认,后来就没机会撞到,直到刚才在营房听那些当兵的说起那大人物独闯锦州城行刺多尔衮,又说道身边一个叫刀圣的亲卫受了重伤,嘿,老子一听刀圣,不就是你这厮么,便来瞅瞅……嘿,还真是你这厮,哎,给老子说说你是怎么投入东厂的?”。

    嘿,吴中咧嘴摆手:“说来也话长,不过老子更好奇你是怎么从军的,还混到宁远军里了,咦,一年多前的宁远大战,老子也在宁远停留许久怎么没碰到你”

    那人也是咧嘴一笑:“那时候老子在沈阳呢”

    吴中一怔,眉头夹起:“你跟了祖家人投了鞑子?”

第2203章

    那人叹口气:“差不多十年前吧,老子河南游荡遇战事被李闯的义军裹挟……”

    “放他妈的屁,以你一身本事,若不想留,那些贼军还能留下你”吴中忍不住骂道,那人嘿的笑道:“贼军?嘿嘿,入了公门就是不一样啊!”不待吴中说话接着又道:“你知道老子的习性,觉得好玩就玩呗,不好玩就走,在义军那边待了些年头确实没啥意思,便走了,七年前在陕西途遇被革职的祖疯子,觉得他这人有些意思,就跟着来了边关,毕竟老子杀了那么多人,从来没杀过过鞑子呢,心痒的很。后来的事你也能猜到,三年前松锦大败之后便跟着祖大弼投了鞑子……”

    “你他妈的还投了鞑子?“吴中怒起,忍不住破口大骂。

    ”因为祖大弼对我确实不错!“那人一声长叹:”我敢发誓,到了那边没杀过一个汉人!“

    ”哼,你……“吴中正欲说下去,听到门外有人说话,随即房门被推开,常宇和况韧还有王征南走了进来,原来是那边散场了。

    正和吴中说话的那人,赶紧走过去单膝跪下:”小人拜见督公大人“

    ”你是何人?”常宇眉头一挑,说这话看向吴中。

    “回督公大人,小的……”

    “他是俺江湖故交,在此偶遇,听说俺受伤了,来看一眼”吴中随口说道:“他现在在祖大弼手下听令”

    常宇哦了一声,打量那人:“江湖故交,那一定是个江湖好手了”。

    那人赶紧摇头道:“江湖把式,不入督公大人法眼”

    常宇笑了笑,挥手道:“去吧”

    那人道了声谢,起身便要离去,就在这时常宇一脚踹去,同时挥拳砸去,那人侧身躲过,见拳头已至眼前,挥手一拳砸开,顺势一个蹬天腿直踢常宇下巴。

    常宇一动不动,那只脚停在常宇脸跟前三寸之外。

    “小人冒犯,小人该死”那人赶紧跪下磕头,常宇笑了:“疾如风,势如雷,收放自如已入化境,你这可不是普通把式啊”。

    那人一头冷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那是了,能和老……咳咳,能和俺相提并论的哪有弱手”吴中一脸的自豪,常宇白了他一眼,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儿”

    “小人,小人,小人叫胡西君”

    那人坑坑巴巴说道。

    常宇哦了一声:“这么好的身手,在江湖上不可能籍籍无名吧”

    “那当然了,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公子君就是他”吴中一脸得瑟:“只比俺略逊那么一丢丢”

    常宇又给了他一个白眼,抬手示意胡西君起身:“你这名号有些意思”随即又道:“今儿天晚了些,他有伤在身,要早些歇息,你们明儿再唠吧”。

    “小的告退”胡西君拱手施礼,然后退出门外。

    况韧则忍不住了:“看着像个破落户,怎么会有公子之名呢”这时一直皱眉的王征南也开口了:“耳闻江湖有公子君这号人,但……他好似不姓胡吧”说着看向吴中。

    常宇听了一怔,也看向吴中:“怎么,那厮莫非还诓了咱,莫不是在江湖上做了许多恶事”。

    吴中笑了:“别看他现在一副落魄相,但他还真的是一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名号也是由此而出,据说他家是盐商,而且是大盐商呢,祖上在福建一带相当有名望”。

    “大户的公子,不考功名却混迹江湖,怪哉”况韧忍不住摇头,常宇也纳闷,都说穷文富武,或许这人对功名无感,却一心好武,游侠江湖。

    吴中笑:“不是他不想,只是不能罢了”说着看向王征南:“王兄刚才说公子君的名子似乎不叫胡西君,没错,他确实不姓胡,他姓蒲!”

    “对”王征南点点头:“应该是姓蒲”。

    “怪不得刚才督公问他名子的时候吞吞吐吐”况韧眉头一皱:“但他为何要隐了真姓。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不是他犯了什么事”常宇叹口气,看着吴中:“也难怪你说他不是不想功名,而是不能为之”。

    啥意思啊!况韧蒙蔽了,王征南也一脸好奇。

    “只因为他姓蒲,而且祖上是福建泉州那一脉!”吴中叹口气:“都是祖上造的孽啊”。

    王征南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蒲寿庚那一脉的?”

    吴中点点头。

    这蒲寿庚其实是阿拉伯商人,当年元灭宋的时,这厮伸手推了一下历史的车轮,让宋皇室进入绝路,加速灭亡,当然这厮也亲手杀了好多宋宗室的人,据说多达三千余。

    老朱登基以后,对其深恶痛绝,虽然这货已死了百余年,仍下旨掘坟鞭尸,蒲之后人世代男丁为奴,永不可致仕。

    也因此整个大明时期,就没几个人待见姓蒲的,听到这个姓不管是不是蒲寿庚这一脉的都忍不住翻白眼。

    也难怪,刚才蒲西君会掩饰自己的真姓。

    也因此很多蒲性后人改姓,也有主脉觉得不致仕就不致仕呗,好好从商赚钱就是了,阿拉伯人嘛,以利益为上,其后人虽不致仕,却多富商。

    这蒲西君虽不知是蒲寿庚哪一脉,但可确定是你其后人了,且还出身个富商之家,既不能致仕,便习武了,古之大户人家子弟,除了学文还要习武,府上几乎都设讲武堂,由此可见这蒲西君虽不能以文致仕,却也走出了另一条路,习得一身好武艺,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个名堂。

    但为何不见好就收,眼瞅着都而立之年还不回家,还要在江湖上飘着,又不是无家可归,难不成家里遭了什么不测?

    吴中说了,这蒲西君与别的豪门公子不一样,他放荡不羁爱自由,不管蒲姓能不能致仕,他也对致仕没啥兴趣,他就喜欢在浪迹江湖,只因他喜欢杀人,他嗜血!

    说道这里众人才恍悟,也难怪他会从军,什么被闯军裹挟,什么又知遇之恩入了宁远军,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杀人!

    常宇理解这种嗜血的人,每个朝代每个时代都不乏这种的嗜血狂魔,古有之,后代也有,便如正在进行中的小猫子和老毛子的战争,小毛子那边有很多欧美的退役志愿兵参加,他们是为了钱么,当然不会,一个月才两三千人民币。

    他就是热爱战争,热爱杀人而已。

第2204章

    “嗜血,嗜杀,这种人特别适合咱衙门啊”况韧嘿嘿笑着,看向常宇:“督公便给招了麾下用了,恰好又是吴中故交,也信的过”。

    常宇微微一笑:“说实话,咱家还真就好这一口……”

    “大人好这一口也没用,公子君散漫惯了受不了衙门那么多规矩,未必会来”吴中嘟囔一句,常宇扭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本不欲夺人所好,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不过大人若有意,俺可与他说说看,但不保……”吴中又说话被常宇打断:“罢了,挖人墙角惹人生嫌的事,还是少干些”说着取出一把匕首让在油灯上烧,诸人一时不知他要作甚,眼见那刀刃烧的通红,然后在手腕上一划,疼的常宇忍不住蹙眉,鲜血吧嗒吧嗒滴在碗里。

    众人已知他要做什么了。

    吴中半撑起身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然后咽了口吐沫:“多来点”

    草,众人讶然。

    “老子全放给你得了”常宇忍不住骂道。

    “那倒也不用,一顿喝不完,就不新鲜了……”话没说完,常宇挥刀作势要捅他:“他妈的你当老子啥了……”

    一小半碗血被吴中一饮而尽,喝完还忍不住砸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摸样:“说实话,真的和猪羊血不一样”。

    “你么的……”常宇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拳,把吴中疼的嗷嗷叫,若是旁人,他早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众人在旁见状,啼笑皆非又感慨万千。

    “禀,督公大人,李过回来了”就在这时外边有亲卫禀报,屋里立刻安静下来,常宇哦了一声:“竟没死”

    诸人闻言,面面相觑。

    李过回来了,脸色冻的紫一块,青一块,但精气神还是挺足的,那是因为他马鞍上挂着六七颗鞑子的人头。

    “闯了龙潭虎穴,还能活着回来,本督佩服,佩服!”常宇递过去一杯热茶,李过接过道了谢:“侥幸而已,比之督公伟绩小巫见大巫,贻笑大方了”。

    “汝不必自谦,这当口这天气能到鞑子眼皮底下溜达一圈还能全身而退,当属不易”常宇表情认真:“又问可有损伤?”

    “有”李过点点头:“但也幸有这天气掩护,否则……嘿嘿,怕是难逃一死了!”

    “想你一只虎,纵横天下十余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哪有那么容易死”常宇淡淡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说到了哪儿,看了什么?”

    “到城外女儿河边,遭遇一支巡逻队,看了满山风雪”李过苦笑:“一无所得,还损了几个兄弟”。

    “果真一无所得么?”常宇笑了笑,李过缓缓放下茶杯:“若说有所得,除了那几颗狗头之外,还看了漫天风雪,也看了山川河流,更看到了岌岌可危”。

    “谁的岌岌可危,多尔衮的还是本督的”常宇拎起水壶给他续水,李过受宠若惊弯着腰站起来,被常宇单手按住,李过忍不住低吟一声,常宇挑眉:“你身上有伤?”

    “皮外伤而已”李过淡淡说道,常宇叹口气:“看来你此行确实凶险万分,能活着回来确实不易,若无所得,岂非许了此行”。

    “所得虽不多,却也算不虚此行,虽未尽观,却也看到想看的了,山川地势,敌军布置尽收眼底,刚才督公大人问谁是岌岌可危,末将只能说此战不开则以,一开……”李过看向常宇:“生死难料!”

    常宇沉默半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过离开时,已是深夜,拥挤不堪的塔山堡也陷入了寂静之中,而常宇却怎么也睡不着,屋子里的火炉烧的很旺也很暖和,但却也闷的慌。

    披了大氅,推开门,外边的风很大,风声也很大,雪却逐渐小了起来。

    默默走到墙角,往雪窟窿里踩了几脚,到小腿肚,约莫二十公分深。

    这场雪,下的可谓是又疾又大,若真的如李慕仙所言下三天,那估计要没了膝盖,那战事必然又会往后拖延些许时日。

    往后拖,是好事还是坏事,没人说的清楚。

    身后有踩雪声,常宇扭头看到素净走来,两人也没说话,一前一后的在堡里随意行走,去看了粮仓,看了马厩,又在一处营房门前停下,里边的士兵竟还有没睡觉的,在说着一些唠叨话,常宇站在门外静静的听了许久,听的满脸苦笑。

    随后又至一处营房,轻轻推了门,里边漆黑一片,既无光也没火炉,映着外边微弱的光线依稀可见里边挤满了熟睡的士兵,一个个蜷缩着身体,常宇轻轻的走了进去,感觉室温仅略比外边好些,可也没办法,现有的物资支撑不起全部营房烧碳取暖。

    看来有必要把山西的煤往边关输送,也算为那两大家子谋了条财路,只是……谁来为这些取暖费买单呢?

    这是让常宇头疼的事。

    在明朝,一定等级的官员和将领的俸禄包含冬日的取暖费,可普通士兵没有,无论多冷的天都要硬抗,有良心的将领会向兵部申请,但几乎申请不下来,即便申请下来也被克扣的差不多了。

    说白了就是不管有没有这个取暖的由头,都落不到普通士兵身上,大冬天只能硬抗,要么自己捡些柴火烤火,但大部分营房都是禁火的,最终还是要硬抗。

    可以烧炉子,可以烧炭,前提是你得有,你得有钱买,有钱你得买的到!

    这个时代普通士兵的苦和普通老百姓的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

    天刚朦朦胧胧亮,李慕仙就起了,他没有单独的房间,睡的是大通铺,看了一眼墙角处还在熟睡的常宇,便默默的出了门。

    外边冷的刺骨,呼啸而过的西北风似刀子一样往脖子里扎,李慕仙紧了紧衣服,缩了脖子急急朝旁边的茅房奔去。

    舒坦过之后,四下打量,这个时候堡内还是安静的,除了当值巡逻的,喂马的,做饭的之外,其他士兵几乎都还在营房里熟睡,即便有醒来的也没人愿意出来挨冻。

    “道长不是说这雪能下三天么,怎么才一天一夜就晴了呢?”

    正在仰头望天发呆的李慕仙听出身后是姬际可的声音,转身拱了拱手:“姬将军怎么起这么早?”

    “昨儿睡的早了些”姬际可淡淡一笑,抬头望天:“道长瞧什么呢?”

    “瞧这场雪,什么时候停”李慕仙又抬头望天:“看似停了,还有的下呢”。

    “哦,道长是怎么瞧出来的”姬际可一脸猛,任他怎么瞧,天空都是灰蒙蒙一片。

    “道家之秘术,不可外传也”李慕仙抚须轻笑,姬际可点了点头:“当真能下三天?”

    李慕仙嗯了一声:“只多不少”

    姬际可叹口气:“若这般下下去,怕一时三会都打不了咯”。

    “将军很着急开打么?”李慕仙问。

    姬际可又是长呼一口气:“早晚都要打,这箭在弦上一直不发,忒累人了,也太折磨人了”。

    李慕仙能理解他这种心情,便如头上悬刀一般,你知道他终究要落下,但不知什么时候落下,实在太折磨人,折磨急了就盼着早点落下,早死早托生吧。

    “将军您得稳住,您要是稳不住,那下边……嘿嘿,您没瞧着咱那督公大人,一天天给没事人似的”李慕仙试图安抚着,姬际可苦笑:“咱这点道行修行自是比不上督公大人,不过话说回来呢,督公大人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嘿嘿,昨起夜,那么晚了还瞧见他在外头发呆呢!”

    李慕仙皱眉:“督公大人亦如此……那下边……将军,此当口军心要紧,且不能大意,出了乱子”。

    姬际可点头:“将士并非怯战厌战,而是对在这恶劣天气开战有怨言罢了……对了,道长怎会知道下边……”

    李慕仙淡淡一笑,指了指耳朵,塔山堡就这大点地方,便是谁在茅房里放个屁,整个军堡都能听到“姬际可叹口气:”那想必督公大人也知晓了“

    ”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很多,而且督公大人最擅长鼓舞士气,如料不错,今儿他就会给将士们画大饼咯“李慕仙嘿嘿笑着,两人说着话一起朝伙房走去,却见祖大弼已在里头大快朵颐,赶紧向前见礼。

第2205章

    “祖将军,一路劳苦本该多睡会才是,怎生起这么早”李慕仙和姬际可进了伙房拱手请安,

    “俺可受不起将军之名”祖大弼虽疯疯癫癫,但也知道眼前这道士是大太监身边的红人,不敢摆谱,起身还了个礼,还顺便给姬际可见了礼,毕竟按军职他没姬际可高。

    “昨儿喝多了,睡的沉也睡的踏实”祖大弼说着一叹:“上了年纪了咯,不赖床,何况眼下战事一触即发,也不是赖床的时候”。

    “将军心系国事,当为我辈楷模”姬际可奉承一句,祖大寿撇嘴哼了一声,莫给俺戴高帽,国事那么大的事,轮不到俺这种小角色操心,那是你家主子的事。

    姬际可落了个没趣,便去盛了碗汤吃了,李慕仙没话找话:“将军今儿莫非要出去转悠转悠?”

    祖大弼看了他一眼:“俺去哪儿莫非还要给道长说?”

    “那倒不是”贫道随口问问罢了,李慕仙赔笑着,心里暗骂这叼毛的德行咋这么惹人烦呢,便也不在说话,坐在一边默声喝汤,目光瞥见角落一人,见他装扮似是祖大弼的亲兵,心中一动,想到昨晚听闻,便端着碗走了过去:“公子君?”

    “道长识的俺?”那亲兵确实是公子君,闻言一怔,李慕仙仔细打量着他微微点头:“公子君在江湖上那么大的名号,贫道闯荡江湖的时候如雷贯耳呀”。

    公子君笑了:“道长也太抬举俺了,俺不过江湖无名之辈而已”。

    “是么,十年前徐州府张家十一口的命案轰动一时,岂能无名啊”李慕仙似笑非笑,公子君眼睛一眯,脸上同样似笑非笑:“倒也听闻过,据说是江湖仇杀,真相至今不明,怎么,道长和那张家有渊源?”

    “贫道江湖闲散人,岂同贼人一路,只是那孩儿不该死啊”李慕仙嘿嘿一笑,然后凑了过来,低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汝与吴中又是故交……”

    咦,公子君抬手打断李慕仙,嘴角含笑:“吾非禽亦非臣,更何况吾非良人更非良臣,道长就别费心思了”。

    李慕仙略显尴尬,嘿了一声:“人各有志,是贫道不识趣了”。

    常宇刚起床,就听到一个消息,祖大弼带着二十余亲兵出城了。

    走到门口,抬头望天阴沉压抑,零星的毛毛雪随寒风飘忽,嘴里呢喃着:“多尔衮也该动了吧”转身看了一眼也在望天的李慕仙:“道长,这雪还能下大么?”

    李慕仙沉默一会儿道:“还会下,至于下大还是下小,贫道便不知了”。

    “那道长这窥天之术还没修炼到家啊”常宇随口打趣,李慕仙笑了笑:“贫道只初窥门径罢了,督公是要想要下大呢还是下小呢”

    常宇长呼一口气:“此时,大小都已经不重要了”。

    “确实不重要了”李慕仙一怔之后微微点头,常宇突然又问:“北京城下雪了没?”

    李慕仙摇摇头:“贫道这只能看头顶这片天”。

    北京城也飘了雪,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不大不小,早起的百姓或站在自家院子里,或在门口吆喝着,下雪咯,总会有附近的邻居应和着下雪了。

    下雪了对老百姓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坏事,但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开心事,至少孩童们是开心的,三五个在巷子里,张开双臂嗷嗷撒欢,嘴里喊着下雪咯,下雪咯。

    偶然有人会皱着眉头,今年的雪来了早了一些,今天的冬天也将和往年一样冷,家里取暖的柴火和煤够不够,今年还会不会闹粮荒,粮食还会不会涨价涨的离谱或者有银子都买不到米。

    紫禁城里安静多了,宫女和太监看着漫天飞雪或小声嘀咕着,或者安静的望着天空发呆,和他们一样发呆的还有刚下早朝回乾清宫歇息的崇祯帝,得知外头飘了雪,便走到殿前台阶上,抬头望天,伸出手有雪花落在掌心,随即融了水。

    几个服侍的太监站在他身后,看着出神发呆的崇祯帝不敢多言语,甚至连一丁点儿声响都不敢弄出来。

    许久,一个太监缓缓走了过来,禀皇爷,驸马都尉求见。

    驸马都尉就是巩永固,崇祯帝的妹夫,也是皇亲国戚中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接见一般重臣或皇亲都是在外宫或者在乾清门,能进乾清宫里的巩永固是独一份。

    最近国事繁忙,崇祯帝也有些日子没见巩永固了,闻其求见,便赶紧让太监将其引来,正好心头烦恼有好多事要给这位亲近吐吐苦水,虽说外戚不得干政,但因俩人太过亲近,崇祯帝很多时候总是忍不住和他说一些国事和家务事,好在巩永固这个人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有些话听了就当没听过,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不该说。

    入乾清宫,奉茶看座,崇祯帝便滔滔不绝大吐苦水,先说家务事,太子选妃如火如荼,谁家的闺女怎么怎么滴,这本是周皇后和礼部负责的事,可毕竟还是家务事毕竟是找儿媳妇,崇祯帝不可能真的一点不管不问,又说坤兴公主也该找个人家了,但这丫头倔的很就是不愿意,亦有大臣上奏提及此事,可坤兴公主油盐不进逼急了就说还要在膝下多孝顺几年……崇祯帝夫妻又甚疼爱坤兴公主,舍不得强逼她,但也忍不住吐槽,又说现在朝堂上有人对坤兴创建皇室品牌,经商等事有异议,说有失皇家体面,与民夺利,又说所售之物为皇家尊制,平民用了就是僭越,与礼法不合……

    吐槽家务事又扯到了国事,这才是让崇祯帝每日头昏脑胀的事,作为一国之君,特别是一个疆域如此大的国君,每天都有大大小小数以百计,千计的国务要处理。

    当然了,一般的天灾人祸杂七杂八的还不至于让他如此焦头烂额,大明如今虽不必当年,但比之前几年摇摇欲坠病入膏肓时已是好了许多,只不过病情虽好转,病症都还在,这才是其忧心之处。

    李闯虽和,却是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虽然常宇在炸弹里头又暗藏了炸弹,一旦隐然会令其自爆,可自爆也既有可能波及朝廷甚至引发意料之外的后果。

    西南张献忠那颗毒瘤还在,虽说常宇早作好部署以及调动武昌兵力虚张声势,但也仅仅让这颗毒瘤暂缓蔓延而已,但对毒瘤的根本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且一旦时日太长,毒瘤蔓延之势则不可控了。

    除了这两个心头之患外,更有七七八八的国务令其焦头烂额,各地贼患虽日渐式微但却也未能从根本上磨灭,要想从根本上灭了贼患还要从民生上抓,民生是当务之急当务之重,可民生是重病须久医,非一时半刻就能见效的。

    去年京畿大饥荒,朝廷从南方调粮导致南方粮食紧张,物价上涨,而作为重灾区的京畿一带今年苗头依然不乐观,毕竟经过大兵灾和天灾洗礼之后,没个三五年根本喘不过来气的。

    为了应对今年可能出现的饥荒,朝廷也是打起来二十分精神,除了大范围种植土豆番薯自救外,还要从南方调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如今南方粮食也吃紧,再想像去年那般采购,借,哄,是不可能的了。

    那怎么办?

    自是不能凉拌。

    好在常宇早已未雨绸缪,让郑家去安南采购,只是眼瞅着好几个月过去了,那边怎么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呢,莫不是郑芝龙办事不利,还是说不好使了?

    这让崇祯帝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如今的朝廷,没钱,没粮,唯一就只剩下一张脸皮了,尴尬的这张脸皮也没几个人给面子,或非手下有个会办事的人,崇祯帝真不知如何收拾这一屁股烂摊子。

    若是常宇在身边就好了,崇祯帝又不停的感慨了,常宇在身边几乎所有的事都不需要他费多大心思,都能给办的妥妥当当的,无论是家务事还是国务都板板整整。

    有常宇在他上朝的时候腰板都挺的直直的,常宇不在他还能撑个三五天,时间一长就架不住那帮朝臣的各种吐沫星子,腰杆就越来越弯,越来越没底气。

    “皇上,臣听闻北边要打仗了?”吐槽大半天,巩永固都喝了三壶茶终于插上嘴了,一句话问的崇祯帝立马又皱起了眉头。

第2206章 阴影

    崇祯帝登基快二十个年头了,虽说刚坐上龙椅那会儿大明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但还不至于摇摇欲坠,可短短十余年间就弄的朝廷奄奄一息即便是老朱在世只怕也难妙手回春了,这是因为崇祯帝懒政无能么?

    说他无能吧,或许有点,但要是说他懒政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自秦以来数百位皇帝里,论勤政,他不进前三也稳居前五。

    可就这么勤快的人都没有让朝廷的颓势起色,反而愈发深陷泥潭,而让大明这么快垮台的是因为两股势力,一个是家贼,一个是外敌。

    家贼造反从高迎祥算起正好是他登基那一年,从开始觉得就是个小卡拉米没怎么上心,谁知道星星之火燎原了,怎么都扑不灭,还越扑越大,大到一发不可收拾,在位期间都为了扑火而焦虑而煎熬。

    但若只是扑院子里或许还不至于那般煎熬,因为同时间还有外敌要抵抗。

    家贼虽难收拾,外敌更难对付,而且朝廷的重心也一直在抵抗外敌这边,虽说口号都喊着先安内再攘外,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外敌不会给你时间让你安好内再来收拾我的,反而总是在你安内的时候,他趁虚而入。

    更何况,外敌起事更早,从努尔哈赤扯旗时算起,那是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那时候崇祯帝才七岁,现在是崇祯十八年,公元1645年底,足足二十七年了!

    这二十七年,崇祯是怎么过来的?

    他五岁的时候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立大金自立为汗,他七岁的时候,努尔哈赤正式反明,一路南下用了三年时间攻克大明七十座城池,在他十岁的时候努尔哈赤迁都辽阳,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努尔哈赤迁都沈阳,在他登基的前一年,努尔哈赤攻打宁远为袁崇焕所败病死,随后就到了皇太极的时期,也就是这个时候,家贼也闹了起来……

    也就是说,努尔哈赤,后金,鞑子,满清,这些人这些词汇,自崇祯帝小时候就陪伴在他脑海里,让他从小就活在这些阴影里!从登基前耳濡到登基后目染(清军数次入关在京畿一带活动,甚至围攻过京城)可以说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活在恐惧中!

    久而久之,就产生了心里疾病,恐清症!

    虽说自从常宇横空出世后,数次痛击鞑子,让他的恐惧稍去,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几年的阴影和恐惧也不会一下子就消失的!

    在他最内心处,对鞑子还是无比的恐惧,毕竟,家里事再怎么闹腾都还缓和商量余地,而外族可就是要颠覆你,弄死你取而代之,而事实这么多年来鞑子也正这么做着,关外大好江山被侵掠殆尽,时不时还入关烧杀掠夺,甚至要破帝都……

    能不恐惧么!

    这种恐惧在这两年虽被常宇给淡化了一些,但想一时半会尽去,那也是不现实的,所以在收复失地这件事上不管崇祯帝在朝臣面前,还是常宇面前表现的多么的大无畏,表现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定,但对于和满清开战的事他始终有些心虚!

    他觉得能保持住眼下整个局面就相当不错了,能将鞑子拒之山海关外能保住宁远城不丢已是烧高香千幸万幸的事,至于收复失地……吆喝吆喝几声搞搞气氛壮壮声势是可以的,但若真的去干……还是等实力增强之后,把握再大一些的时候吧,贸然出兵,搞不好翻了车……

    也就是说,虽然他心里也想收复失地,很想收复失地,但也很害怕,怕打不过,怕翻车。

    好在,宁远大战之后,常宇一战定局,言之可保边关两年太平,可趁着两年时间恢复元气,收拾收拾院子里的家贼。

    这才让崇祯帝内心松了口气,但他也知道,早晚还是要和鞑子干起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常宇明明说两年内边关不会有大战的,可这才刚过去年余呀,常宇明明是去边关造势的,怎么要动真格的了。

    常宇出京去关外的时候一开始知道的寥寥无几,不过没多久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但大部分人猜测他例行公事奉皇命去巡查边关,督查祖大寿罢了,只有崇祯帝及少部分人才知晓,巡查边关只是其一,顺便造造势,弄点风声鹤唳让鞑子紧张一下,吓唬吓唬他们,吸引一下注意力让朝鲜那边好办事。

    一开始,常宇在宁远也确实是这么操作的,龟缩宁远城不出,但却弄得满天下人都知道他来了,也确实吸引了多尔衮的注意力,让他神经绷得紧紧的,也因此对朝鲜那边的事一无所知,以至于让多铎直接踩了雷!

    但很快,从宁远送来的情报就让崇祯帝有些担忧了!

    这些情报有的是常宇的常规汇报,有的是锦衣卫和东厂探子的密报,这密报又分衙门正常的公文汇报,也有崇祯帝自己眼线的密报。

    崇祯帝信任常宇么?

    答案是肯定的,常宇绝对是他最信任的人。

    但最信任的人,并不等同于绝对的信任。

    就像常宇最崇祯对朝廷忠诚么?

    忠诚,绝对忠诚。

    但即便如此他做事都要留一手,要防备崇祯帝,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他都这样,何况皇帝呀!

    所以即便常宇已是当朝权利最大的权监,手里掌控着东厂,锦衣卫以及军队,但这里头却又有大把皇帝的眼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对常宇来说并非什么秘密,就连现在已和他穿同一条裤子的吴孟明都曾接到监视他的密令。

    常宇的汇报加上眼线的密报,崇祯帝对边关的战事虽不能说事事了如指掌,但也能知个十之七八,便是常宇的种种作为也知之甚明,比如常宇在宁远城里头那一个多月都干了啥,比如常宇去了塔山堡,比如常宇冒险去锦州城行刺多尔衮……

    特别是入锦州行刺之事,当真让他震惊的无以复加,嘴上骂着这小子简直是不要命了,做事不分轻重不计后果,心里头又忍不住赞叹,勇也!牛也,b也~

    甚至在早朝上将此事大肆渲染,惊的满朝文武差点尿一裤子,不管是友军还是政敌,惊讶之余都震惊大太监的勇气和胆魄!

    当然嘴上也少不了逼逼逼几句,此人没大局观,逞匹夫之勇误大事之类的……

    而脑袋灵的人,则很快意识到一件事,大太监去边关只怕不是巡查这么简单了,这是撩事啊,而且这么撩,只怕会出撩出大变故,一个不慎就会同满清直接开战!

    只是眼下,朝廷或者说祖大寿那边做好准备了么。

    真是怕啥来啥,八百里急报送来了:关外要开战了,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既分生死又分高下的那种,赢了,可将战线推到锦州城外,甚至顺手就直接打锦州了,败了,退回宁远,祖大寿一年多的辛苦白费了!

    这一下,知道消息的人,心腾的一下紧张起来。

    最紧张的非崇祯帝了。

    偏偏还有人在这节骨眼逼逼叨叨,什么开战这么大的事,朝廷竟然刚知道,前线竟然自己做主,都不带给朝廷商量的……

    也有人回怼,又不是你主动进攻,这个需要和朝廷打报告,现在是人家来干你,咋地你还和朝廷商量要不要还手……

    又有人说,大太监就不该去戳人家马蜂窝,现在人家报复了,要出兵开战了,可是咱们根本还没准备好,若开战完全没有一点优势……

    但也有无比的自信,不怕,东厂大太监在!

    这年头就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这些人中就有太子朱慈烺等常宇的铁粉,也包括崇祯帝本人,他对常宇是有信心的,但心里还忍不住打鼓,毕竟双方局面都在那摆着,论兵力,论地势,论天时,论啥,己方都不占优势啊!

    所以当巩永固这么一问,他忍不住一声叹:常宇此番,或许太过激进。

第2207章 都等着呢

    巩永固是驸马都尉,也就是崇祯帝的妹夫,属于皇亲,但是这个皇亲的含权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掌兵也不掌财,不参政也不能议政,完全就是个空架子。

    但唯一的好处就是,人家是皇帝的妹夫,是亲戚。

    且其和崇祯帝的私交非常好。

    古之皇帝亲近的人,要么后宫宠妃,要么底下权监,要么朝中近臣,但都谈不上是朋友,而巩永固和崇祯帝之间更像是朋友的关系,且这层关系随着常宇的到来愈发亲近。

    所以,每当常宇不在京,而崇祯帝又特别烦躁郁闷或者压抑的时候都会召巩永固入宫聊天谈心,能聊家务事,也能说国情军务。

    而巩永固又是特别知道分寸的人,不管是国务还是家事,他一般就是听听,很少发表个人意见,只不过有涉及到常宇的,他就难免多了些关心,话也就多了些。

    关外又要打仗的消息,他也有耳闻,初闻之下也是震惊不已,不过随后又淡然了,作为常宇的铁粉之一,他觉得,即便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但有常宇在,这事出不了大篓子。

    可见崇祯帝这般担忧神情,又让他有些没底,或许那边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可能极为复杂,所以听了崇祯帝话,忍不住问道,皇上是觉得这仗不该打,还是担心这场仗大不赢?

    崇祯帝叹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边纷纷扬扬的雪花,伸手摸了摸窗户玻璃,这是钦天监捣鼓的新玩意,本来是给坤兴公主装修店面用的,却也掀起了新浪潮,引得城中勋贵富豪人人逐而求之,却千金难求,就连崇祯帝也心念念,于是在乾清宫和坤宁宫也装了几块。

    “天寒地冻,孤军关外,百里战线,你觉得有几成胜算?”

    巩永固默默端起茶杯,有默默放了下去:“去年,常宇曾以宁远孤城数万将士挡住了鞑子十万大军的进攻,且还痛击了鞑子……”

    “彼时为守,此为攻,且那时关内援兵源源不断,而鞑子又心急大意才着了他的道,然此时大雪封路,关内援兵不及,且仅有山海关那点人手,更不说,这一次他跑到人家家门口去打,以宁远那点兵力要死磕锦州多尔衮的数万大军……多尔衮憋了快两年的火气,自也不会那么大意了,这……不是说不能打,朕比谁都想打,也不是说常宇打不赢,实则是……不太是时候啊!朕,心里没底啊”

    “那皇上的意思是,拦着……”

    “朕拦得住么”崇祯苦笑:“局势瞬息万变,他戳了马蜂窝,多尔衮盛怒之下,岂能收手,又岂能是咱们想不打就不打的,只怕此时常宇也是身不由己,只得硬着头皮打了!”

    “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打了便是,皇上不必过于担忧,常宇善战,往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比比皆是,他与多尔衮数次交手,都没让对方占一点便宜,此番有备而战,也必能大获全胜!”

    崇祯帝又是一番苦笑摇头:“当世论会打仗没人出其右,也没人比他更了解多尔衮,但谁又敢说就能百发百中,这年余多尔衮顶着压力卧薪尝胆,不动则以,一动便是滔天巨浪,此番够常宇喝一壶的了,朕不是说他不能赢,但会很艰难,朕当然也希望他赢,他是常胜将军,他不能输,他输不起,大明也输不起!”

    巩永固听了直点头,也忍不住苦笑:“若输了这一仗,咱们最多退回宁远,大明还会屹立不倒,但只怕常宇……”说着看向崇祯帝:“臣不明白,常宇一心为朝廷,对皇上忠诚无二,这两年若不是他在,大明早就……怎么就那么多人看不得他好,恨不得他死!”

    哼,崇祯帝冷哼一声,看着窗外飞雪满眼冷意:“树大招风,能者招妒!他不失手,那些人最多吐吐口水,可一旦失手,那就一窝蜂冲过来踩!”

    “到那时……”巩永固不由眉头一皱,崇祯帝猛的转过神来:“到那时,朕自会保他!保他便是保大明,便是保朱家!为此,朕会不惜一切代价!”

    巩永固微微点了点头,抬头看了崇祯帝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心里头终究是一叹,真到那个时候,你保的住么?

    而他之所以有这种担心,是因为明朝的大臣都不是省油的灯,明朝的皇帝不似清朝的皇帝那样专权独裁,明朝的皇帝和大臣叫君臣,清朝的皇帝和大臣是主子和奴才,称呼和关系决定了一切!

    明朝的朝廷不是一言堂,很多事情皇帝都不能自己说了算,而这其中最著名的事件就是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

    万历皇帝就是崇祯帝的爷爷,当年万历怎么都瞧不上崇祯帝他爹,就想立福王为太子,也就是那个传说被李自成炖了的福王。

    但大臣不愿意了,立嫡长子为太子这是祖制,哪是你想咋地就咋地的。

    可万历倔的很,我选我喜欢的咋滴了。

    可大臣比他更倔,你想咋滴就咋滴还要俺们干啥用啊,不行,就不行!

    于是乎,君臣之间拉扯了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呀!反对的大臣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贬的贬的!

    但是没鸟用,大臣们前赴后继,就不行!

    最终,大臣们赢了,而万历帝也因此心灰意冷,之后不理朝政,爱咋咋滴吧。

    若非当年大臣们的坚持,崇祯现在哪有机会接班,估摸不知在哪闲散王爷呢,又或被福王登基后给清理了。

    也因此,后来的朱由校被大臣们左右拿捏的死死的,便是崇祯帝不也如此么,那罪己诏都被弄成了日常小作文了。

    也就是常宇出世之后,他腰杆才挺起来,对群臣才硬气起来,比之往日不再那么轻易被朝臣拿捏,有了和朝臣掰手腕的勇气和实力,但说碾压还为之尚早。

    而朝臣对于这个软柿子的变化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最先想在其萌芽状态中消灭,可随着常宇愈战愈勇,战功越来越多越来越逆天时,他们才清楚皇帝硬起来的底气就是这个大太监,可此时根本压不住,针尖对锋芒的话两败俱伤,还落人口实,背上历史罪人的骂名,所以他们开始示弱了,开始养精蓄锐,这一年多,几乎崇祯帝的意见和建议和他们不符时,也没有尽全力否定,他们在等机会,大太监不失手时,他们就忍着,一旦马失前蹄,那机会就来了……

    只是常宇平日低调,不参政,不露面,他们几乎找不到机会。

    但常宇督军,领兵作战,所以只能从战事上找机会。

    现在他们嗅到机会了!

    这一战胜了固然是大喜,败了,也有喜事。

    这一战不大便罢,打,都等着看结果呢。

第2208章

    雪,渐渐大了,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巷子里孩童的欢笑声愈发震耳。

    西直门附近的一处院子外,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东张西望,好似在等待什么人。

    好一会儿,巷子口闪出一个青年男子,挑着一担柴火缓缓走了过来,中年男子赶紧迎上去:“怎么才来?”

    青年男子嘿了一声“天没亮就在城外排队,入了城又绕了几个大圈,生怕有尾巴”。

    “也是,当以小心为上”中年男子推开院门带他进去。

    屋子里有煤球炉子,这是从去年开始流行的,起先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后因物美价廉实用又方便,老百姓家也开始普及了。

    “西边形势不乐观,不少山头都动了心思,主公得知少主被迫出关后,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少主救回去”青年男子一边烤鞋子,一扫屋子里的几人:“此事要快,以免夜长梦多,黄老大,这事得你来主持”

    黄老大便是那中年男子,但见他眉头紧皱:“此事万分棘手”。

    “再棘手咱们也得干,若少主不测,西边必大乱!”青年有些急了,黄老大挥手止住他:“少主是被那大太监挟持去的,平日必会严加监视,且不说咱们的人去了能否寻到他,靠近他,便是寻到了,只怕也难救出来,更何况,近日疯传,关外要打仗了……”

    屋里众人沉默一片。

    半响,角落里一人突然道:“要打仗了,正是机会”。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恍悟,便凑在一起低声合议。

    济南,总兵府。

    李岩刚起床,一个美艳少妇就断了盆热水走进来,随口说了句:“下雪了”。

    这美艳少妇不是别人,是来济南探亲的红娘子。

    作为大明军医院院长的红娘子也是公务繁忙,两口子平日聚少离多,或许是人家感情深厚,也或许是距离产生美吧,夫妻感情非常的好,红娘子甚至提出让李岩纳个妾来照顾他都被李岩拒绝了。

    在古时大部分朝代,大将驻守便将或地方时,妻小是要留在京城的,至于原因大家都懂得,李岩跟着常宇南征北战的时候,红娘子就留在京城操办军医院,待李岩被提山东总兵,驻防济南的时候,两口子依然是异地,不过因为崇祯帝对李岩比较看重,时不时的召李岩进京,又或准许红娘子来济南探亲。

    所以两人虽是异地,却也不是那种一别几年的分离。

    各有各的事业,又相互牵挂。

    这种关系和感觉,挺好。

    至少夫妻两人是这么认为的,特别是对于红娘子来说,这两年心里过的是特别的踏实,在事业上也特别的有成就感。

    自己丈夫的成就也让她感觉无比的自豪,所以,她打心里认为两年前的那次选择选对了,也庆幸跟了一个明主。

    但这个明主并不是指崇祯帝,虽然皇帝对他们也不错,但夫妻两人的心里一直觉得大太监常宇才是他们的明主!

    “外头下雪了”红娘子放下水盆,又端了一杯盐水递给李岩。

    李岩哦了一声,接过喝了一口走到门外,抬头看了下天空,咕嘟几下一口吐出:“听说关外都大雪封山封路了”。

    “还听说关外要打仗了呢”红娘子叹口气:“这么个时候打仗,遭罪啊!”

    李岩笑了笑没说话,红娘子递来湿巾“外头都说这仗不好打,你怎么看”。

    李岩擦了擦脸:“你每天在医院里头呆着,怎么会听到那么多”

    “我也是要上朝的啊,虽话没说几句,但这耳朵不聋啊。京里头这段时间都在议论这事,据说这场仗非打不可了,很多人都盯着看结果呢”。

    “结果一定会如他们所愿,但又会让他们失望的”李岩淡淡一笑,红娘子皱眉头,一脸雾水:“你这话真听不明白,话说,那边如此吃紧,朝廷竟没调兵去打援,你这边远了些没调你去倒也罢了,蓟镇的唐通没去,就连山海关的高第也没去,朝廷此举岂不是要让常公公孤军奋战啊”。

    李岩轻咳一声:“倒非朝廷不打援,实则是事发突然,措手不及,关外平日小大小闹诸人早习以为常,谁又曾想到常公公前脚去巡边,后脚就要干起来了呢,如此突然,莫说为这儿远水解不了近渴,便是高第去了也怕来不及,更何况此时大雪封路,他想去也动不了,若待他到了,那边早分了输赢”。

    “如此一来,那常公公岂非愈加吃重”红娘子神色凝重:“一个不慎,只怕要吃大亏”。

    “李岩神色轻松,打仗是个技术活,而常公公此技法早已炉火纯青,此战他未必能赢,但绝对吃不了大亏的”又安抚红娘道:“退一万步来说,此战受挫,丢了塔山堡退回宁远便是,多尔衮即便再大胆此时也不敢动宁远,他有那个心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红娘子稍稍舒展眉头,又叹了口气:“可此战若败,常公公必落了把柄,只怕朝里的人放不过他”。

    “倒也不出奇”李岩哼了一声:“但也不必过度担心,献贼未除,鞑子未尽,常公公不会倒的”。

    洗漱完后,两口子一起吃早饭,桌子上除了饭菜之外还有一摞公文,作为山东总兵,李岩每日可不清闲,大量的公务需要处理,衙门里的事,军队里的事,还有一些秘事。

    外边雪不紧不慢不大不小的下着,李岩一边吃一边看公文一边和红娘子闲聊着,这时一个亲兵走到门口:“总兵大人,西边来信了”说着取出一个小竹筒递了过来,红娘子忍不住眉头一挑,她可不是一般的妇人,她知道送来的这个竹筒可不是一般的公文信件,这种通常都是密信。

    李岩取了那密信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红娘子心不在焉的吃着饭,随口问了句:“不会是关外送来的吧”。

    李岩笑了:“这当口,常公公就是求援也不会求到我这”。

第2209章

    给你写密信就一定是求援啊”红娘子嘿了一声:“不是常公公的难不成还是皇上的?”

    “你要不要瞧瞧是谁的?”李岩淡淡一笑,将密信递给他,红娘子摇头:“既是密信,还是不看为妙”。

    “若是常公公或者皇上的密信,倒也真不给你看了,但你想不到这是谁的”李岩也不卖关子了:“你一定想不到会是刘宗敏给我写的密信吧”。

    红娘子果然一愣,眉头深皱:“他怎么会给你写密信,随即大惊失色,夫君,你不会……”

    李岩笑而不语,红娘子随即松了口气:“夫君自然不会……但,他怎么会……难道……”红娘子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转念间便想到了什么,虽不明细情,但也料到是什么了。

    李岩点点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没死的呢,眼下虽不能除,但也不能令其兴风作浪”。

    红娘子沉默半响:“此为常公公授权与你?这事办好了倒是好事一桩,若是砸了,不只不讨好,还恐被牵连!”

    李岩嗯了一声:“常公公本欲亲为,但手头事多实在腾不出空,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我最合适,便……嘿,这事皇帝也知道,但却装不知道罢了”。

    哦,红娘子神情有些凝重,好一会又问:“那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李岩淡淡一笑:“顺水推舟的活,好干”。

    红娘子便不再说话了,端着碗默默的吃着饭,时不时的看了看门外的飞舞的雪花,心中思绪万千。

    她心里知道,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大贼寇,崇祯帝和常宇都不会放过的,一定要弄死的,她也知道之所以和李自成和谈罢战,只是缓兵之计,不是不想打,是眼下实在打不动,打不了。

    她也知道,李自成自个心里也清楚,一旦朝缓过气来,一定还是要收拾他的。

    所以他必须要找后路,必须要防备,也一直在做准备,也在用缓兵之计。

    而朝廷也知道他知道,也知道他会做准备。

    所以朝廷不能在自己喘息的时候也让他喘息,必须要搞乱他,搞的他心神不宁,搞的他鸡飞狗跳,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他内乱!

    让李闯集团内乱并不是太难的事,因为他山头多,派系多,乌合之众最好挑拨离间了,而且从一开始朝廷就这么干了,比如封了李自成为侯,但他的那些兄弟和手下大将,最高的也就是个总兵!

    手下大将倒还好,但那些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心里头怎么会服气。

    比如刘宗敏!

    刘宗敏是李闯集团里除了李自成外实力最大的一股势力,也是最不服气的!

    凭啥他封侯了,老子才是个总兵官

    他现在有三条路,一是取而代之,二是另立山头,三是远走他乡。

    可李自成是个多精明的人,处处提防他,刘宗敏在西安想取而代之谈何容易,可若另立山头,必为朝廷以及李闯所不容,第一个就会打他!

    远走他乡?去哪?黄河以东,过来就被灭,黄河以西是李自成的地盘,一山岂能容二虎,李自成必干他。

    可还能去哪?难不成去乌斯藏,那鸟不拉屎地方,估摸还没到地头就缺氧死翘翘了,就是到了地头,当地势力又岂能容他。

    去四川投靠张献忠?

    那不是与虎谋皮么,死的可能更快些。

    哪哪都走不通,难不成原地等死?

    当然不会,有贵人给他指路!

    早在和谈期间,常宇就已经有意无意的给了他暗示,李岩当时也故意和他眉飞色舞,从那时候,这条路就已经在刘宗敏心里烙印了,只不过他把这条路作为最后的选择罢了。

    和谈之后,回到了西安,就在他纠结该走哪条路的期间,西安城中暗流涌动,行刺事件一波接一波,有的是朝廷故意挑拨离间,真假难分,这让李自成和刘宗敏感觉到,对方想除掉我!

    自此,两人虽表面没撕破脸皮,但暗中都没消停。

    几番较量之后,刘宗敏算是看清了现实,自己真的无路可走了!

    但李闯不一样,无论将来朝廷放不放过他,但现在他已给自己找好后路了,进,他可以再揭旗造反,有地盘,有兵力,有粮草,有实力,朝廷还是挺怕他造反的。

    退,他可居关中自立为王,甚至还可合并献贼。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去海外!

    给朝廷出力,换海外称王!

    这应该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也是最好的出路!

    可自己呢?

    他知道,到了选择的时候了,再慢,估计都走不出西安。

    于是他找到了李岩。

    甚至不惜送了重礼!

    表示自己不造反,不作乱,愿意为朝廷出力,就一个要求,让他平安出西安,然后去海外开公司,至于去海外哪里,还需要李岩给指条明路。

    “你打算让他去哪儿,或者说常公公和皇帝打算让他去哪儿”红娘子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知道琉球国么?”李岩侧头问道。

    红娘子点点头:“大明属国,在倭国旁边的一个岛国”。

    李岩嗯了一声:“据常公公说,倭国此时正在蚕食琉球,其三番几次像朝廷求援,奈何这些年朝廷自顾不暇,虽有心但无力啊!”

    红娘子哦了一声,沉默半响又问:“夫君觉得那刘宗敏去了,便能保住琉球么?”

    李岩笑了:“保不保的住,咱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红娘子一怔,随即苦笑点头:“倒也是,既震慑了倭人,又让琉球欠了人情,还灭了刘贼!一石三鸟,妙啊!”

    “不,是四鸟!”李岩轻摇头:“还削弱分离了李闯的实力”。

    “可若刘贼在琉球取而代之了呢?”红娘子又问。

    “那对朝廷也没任何损失,他还是个属国,隔海相望他对朝廷也没了威胁,相反,他还要应对倭国的侵犯,朝廷对倭国也是记恨的很,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是更好”李岩淡淡一笑。

    “这法子,出自常公公?”红娘子一声叹息,忍不住道:“不得不说,常公公可真……阴啊!”

    李岩放声大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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