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0章 虚张声势
再说常宇率部冲出包围圈顺着女儿河往西南奔去,行不至二里便见乌木善所率百余骑列阵而待,屠元大吼:“再挡他们一波后,直接撤走”。
好嘞,乌木善拔出刀,深呼一口气,望着正北方向,风雪迷蒙不见人影,回望身后,常宇那股骑兵也消失在风雪中,茫茫天际好似就只剩下他们这百余骑了。
天地之间寂静无声,百余将士皆屏息望着远处,眼睛一眨不眨,握刀的手摩挲不停,胯下战马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
来了,来了,乌木善咽了咽嗓子,这是开战前惯有的紧张,兄弟们,***已疲,咱们干完就走,不可恋战,乌木善吼了一嗓子。
身后将士无声无息,乌木善不用回头也知道,所有人都在做厮杀前的心里铺垫,这是人的生理本能,即便他们是百战的沙场老兵,每次厮杀前也会紧张,不光是他们,嗜杀如常宇,王辅臣这种人也会紧张。
突然之间乌木善感觉有些怪怪的,他能感觉到敌人靠近了,甚至有了马蹄声,但是没看到人,而且这声音忽远忽近,忽东忽西的……难不成是太紧张所致?
百户大人,在东边!就在这时身边有人大呼,乌木善一怔,扭头朝东边望去,依稀之间有战马冲来,心里头立时犯了滴咕,这些******怎么从东边冲过来了。
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不是锦州城的追兵,是松山城清军!
还真是!
话说屠元去锦州的时候路过松山门口撒了泡尿,激怒了阿济格遣兵追去,却被屠元给一顿收拾惨败而归,阿济格是又气又怒,想再去找场子被鳌拜等人给劝住了,一来,这股骑兵来去如风不知去哪儿了不好追,二来担心是对方挖坑,便只派了侦骑远远跟着,同时往锦州通报。
锦州那边也怕出乱子,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这也正和鳌拜和洪承畴的心思,暂停发兵塔山,却也要看看明军到底要搞什么花样。
可看了又看,愈发看不懂了。
锦州距离松山堡不过十余里,鳌拜这边遣了侦骑跟踪屠元那股骑兵,每隔一会儿便会有消息传来,先前说他们在女儿河和小凌河合汇处休整时,还让鳌拜等人摸不着头脑,但也打算去撩他们,毕竟那边已靠近锦州,自会有锦州里的兵马收拾他们。
果不其然,便得到消息说锦州那边调动兵马要出城追剿,鳌拜这时候就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思,但洪承畴却觉得,咱们不能旁观!
并且给的理由很充分。
那股明军就是再强悍,也难敌锦州数万大军围堵,所以他们必败,且一旦被击溃必南逃,咱们则可断后拦截,一旦拦住将其全歼,这便是功!哪怕只是芝麻大的功也是功。
但若被对方从旁边逃走,咱们却视而不见,那就是一口黑锅!
鳌拜心动了,却也有些担忧,毕竟,这支明军到底是干啥来的,莫名其妙的跑到锦州城外撒欢,他们难道不知道城里头有数万大军,他们难道喝高了觉得数百骑就能硬撼数万大军?
他们此举必有深意,保不齐就是想引咱们去的呢,毕竟今儿风雪天,太适合偷袭了,他们会不会就是要引蛇出洞呢,又或调虎离山?
洪承畴又劝他,不用担心啊,咱们无需出动大军,只派数百人即可,毕竟只是吆喝助威做个样子罢了。意思很清楚,即便那边是坑,最多也就埋这几百人而已,却能免了背锅,甚至还能博功呢。
而阿济格也一直想找回场子,一直嚷嚷要出兵。
也就在这时,又来消息,说那股明军被打的七零八落,正往南逃窜,鳌拜认为时机来了,立刻发兵二百前往拦截!
这两百清军出了松山堡便直奔正西而来,他们此时并不知晓明军所在具***置,但根据事前
所报,明军正在追兵在女儿河和小凌河交汇处附近厮杀,便估摸个大概位置奔去,准备从后拦截。
好巧不巧,正冲着乌木善列阵的地方。
但因风雪缘故,这支清军并没有看到对岸的这支断后明军,反倒是乌木善等人正全神贯注候着北边的追兵,听到了他们的动静。
一惊一怔之下,瞬间明白过来,后边的追兵没到,东边的松山堡的清军来了!
妈的,倒还真来了,乌木善心里头滴咕着,先前屠元就和他们说过,所忧便是被松山堡的清军断后,毕竟这里距离松山堡直线距离也不过十余里地,骑兵盏茶功夫就到了。
但当时屠元料定,松山堡的清军未必敢轻易出兵。
现在看来,还是小看他们了。
但这个时候的乌木善,是谁来干谁!
于是立刻调整阵势,这一番举动,也终于被对岸清军发觉了,只是离得远,他们一时间无法分辨是敌是友,便放慢速度,纵马至河畔隔河观往,嘿,好家伙,明军!
整齐划一,杀气腾腾的列阵在对岸,好似一直在等着他们,算准了他们要来一样,这样一来却把这支清军给搞迷湖了,不是说被击溃南逃的么,那他们应该溃不成军狼狈逃窜才是,可眼前这光景……不对劲啊。
再往北观望,白茫茫一片不见个人影,不见个追兵。
***是不上当啊了,还是说碰到的根本不是原本那支明军,莫不是这其实是一支暗伏等待接应的明军?
这支清军心里开始打鼓,又因下着雪隔着河看不清对岸兵力,一时间竟不敢渡河去战!
两支兵马就这样隔河对峙,一时间天地之间寂静无声!
乌木善为什么不是杀过去,是怂了么?
不!是聪明。
虽然河水结冰,河面畅通无阻,但冰面打滑,对方在岸边列阵,你若冲过去的话,会被人按着头打,所以,谁冲谁吃亏!谁主动则谁变成被动!
乌木善又不傻,当然不去冲,而清军一方面因为猜疑另一方面也不傻,也想等着明军主动些,可左等右等,对岸明军列阵以待,就是不动。
乌木善之所以不动又绝非仅仅是担心被动挨打,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力疲!
虽然他和屠元那部兵马,轮替上阵,体力始终比追击的锦州城清军胜上一筹,但毕竟是昨儿凌晨就出来浪,跑了几十里地,风餐露宿熬到现在,且还厮杀过一场!
体力无法和眼前这股清军相比,且他一时也看不清对方多少兵力,所以不敢冒然杀过去,更重要的是,他怕过了河,后边追兵追上来合围,前后夹击,想走那可就真的难了!
这么一来,各有顾忌的两支兵马就只能隔河对峙,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这一瞪就瞪了好大一会,然后两方都急了,都开始叫嚣,你过来呀!
可越是这样,都不敢过去!
也就在这时,北边传来动静,依稀间可见一股人马缓缓逼近,对峙的两支兵马瞬间都慌了神,明军自知是追兵终于来了,估摸着是先前太累了,缓过劲后才追来,否则不会这般磨磨蹭蹭。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糙!
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北边一来人他们立刻就动手!好家伙,原来是等人呢,加上有人听得懂汉话,一听合围,更是深信不疑,连忙大呼,是明军,他们要夹击!
于是乎,这支清军想都不想,调头狂奔而去!
且先不说这支明军的战力如何,要知道他们本就是奔着做样子捡便宜来的,加上天亮那会己方一支数百骑兵对对方轻易击溃的教训,他们本就没心思和明军硬拼,而且始终提放被中计,别中计,眼下一听还是中计要被合围了,当然赶紧跑了!
清军调头就跑,乌木善率部冲到河边勒住战马,又是张牙舞爪的大呼小叫一番,然后调头直奔南遁走!
傻子才追呢!
而更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还是发生在北边追兵身上。
图尔格和塔瞻因为刚才的合围失败互相埋怨,加上兵马力疲深知无法追的上,可又不能破罐子破摔,追击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否则回去不好交代。
便让手下兵马喘了口气,然后晃悠悠的步骑合一往南追去,只是这慢腾腾的速度,追只乌龟都难!不过也知道追击无望,那就看看雪景吧。
可看风景都看不安心,突然闻前头杀声震天,随即便见遥见前头有骑兵冲过来,虽只是数骑,但其后杀声不绝!
图尔格心中一惊,一时分不清是明军断后的兵马主动杀来,还是明军的接应兵马来了!他才不信,大太监独身跑到锦州城里行刺,来接应的就只有那一股数百骑,绝对后边还有,以他的尿性,不排除每隔一段距离就埋伏一支兵马,更何况这地儿正东正对着松山堡,明军岂能不在安排一支兵马接应呢!
“大人,河东西两岸皆有兵马!”前哨匆忙跑回来报!
“塔瞻你率骑兵断后,步卒先撤!”图尔格一声大呼,率数十骑兵急退……
第2181章 大明屠将军
图尔格一口气跑了数百米外才被追上,告知是自己人!
自己人,那就是松山堡的兵马咯,图尔格略显羞愧,没想到鳌拜竟真的遣兵前来断后了,又得知前头清军正和一支明军对峙,图尔格激动起来,那赶紧干他们呀,咱们合围杀他个片甲不留。
于是率部又急急奔回,便见到脸色铁青的塔瞻,前头有一股明军,东边有咱们的人,合围之下吃掉他们。
吃你***戈壁呀,塔瞻心中暗骂,你他么的见势不好,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一听说是自己人了,又他么的装的给个人似的。
见塔瞻不说话,神色又那么难看,图尔格便知有异,挑眉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友军跑了!
图尔格先前撒腿就跑,塔瞻负责断后,正暗骂时那数骑奔至眼前这才发现是友军,得知前头正与一股明军隔河对峙时,且这股明军就在自个前头,塔瞻也果断下令,赶紧合击,这边下令兵马向前,又让那几骑去通知友军让他们冲击,自己从后掩杀过去!
可谁想到自己率兵哼哧的跑到地界却发现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啊!
没见到明军,也没见到友军!
友军跑了?图尔格一怔,随即扯起嗓子破口大骂,这帮怂货……各种污言秽语接连不断,塔瞻却是冷眼不语,你他么的又能好到哪儿去,跑的不比他们慢!
再说松山堡的那股清军,眼见明军杀来以为要被合围,果断后撤,一口气跑了二里地才觉得不对劲,他们怎么没追来呢?
心中疑惑不已,便在当地徘回,一时间不知是进还是退,就这样过了半盏茶功夫,派出去的那几骑回来了,说北边是友军,而且是内大臣图尔格亲自率队!
而且对岸那支明军根本没过河,而是虚张声势嗷嗷叫了一阵子就跑了!
这让这股清军是又羞愧又担心!
毕竟这丢人的事被其他人看到也没啥,可眼前是图尔格啊,这下轻则被责骂,重则要背锅了!
这可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追!图尔格歇斯底里的狂吼着,追不上拿你们问罪!
他正愁找不到背锅的呢,这下好了,锅送来了!
于是这支清军,只得硬着头皮往循迹追去!
只是还能追的上么?
自是追不上了,这其中耽搁一去一往,两军碰头,耽搁的时间近半个时辰,明军早已远去,四顾茫然,地上的痕迹都被雪花掩埋了,他们追个屁啊!
这一番操作看似儿戏,看似无厘头,可就这么发生了,且这种因为雨雪或大雾天发生的令人啼笑皆非事在历史上多到数不胜数。
这也是为何古时最忌在雾或者雨雪天行军作战。
乌木善吓走对岸那股清军后,马不停蹄狂奔南去,行数里外,沿着女儿河的支流往东南方向奔去,那儿是塔山堡的所在之处。
又行数里终于追上了常宇一行,将刚才所为说了,众人忍俊不住,直夸乌木善智勇双全,可把这货给飘的嘴巴合不上,让王辅臣羡慕的眼红。
此时诸人也知晓将追军甩掉了,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只是这一放松,很多人都坚持不住了!
因为很多人身上都受了伤,挂了彩,先前神经紧张感觉不到疼,甚至无暇包扎,此时一放松,一个个疼的龇牙咧嘴,呻吟声不绝!
便连常宇自个也是一身伤,先前被追杀的时候身上大小十多处,匆匆包扎后又披战甲上阵一场厮杀,身上又多了几处,现在一放松也是疼的嗷嗷叫。
于是便下令就地修整,包扎伤口,清点伤损。
折了十三骑!
三百骑,数场厮杀,斩敌至少二百余,折损十三骑,这战损率几乎可以不计,但却依然让屠元悲愤到双眼赤红,站在雪地里,拄着长刀仰望正北嘶吼着:“他日,必斩万敌以祭我兄弟!”
常宇看着他一身刀口,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今日之恨,他日必报!”
屠元侧头看了他一眼,:“若有八百骑,当如那冠军侯,今日便可杀的他们不敢出城一步!”
常宇澹澹一笑:“你要做的是自己,不是冠军侯!”
屠元一怔:“督公何意?”
“你今日之举,已可比肩那冠军侯,但咱家不是要你做霍去病,而是要你做自己,大明朝的屠元屠将军!后世人提起你时不是说霍去病第二第几的,而是说当如那大明屠将军!”
屠元眼睛亮了,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上来,拎刀一挥:“俺要做自己,俺要做大明朝的屠将军!”
“大明屠将军,大明屠将军”周边将士被他气势所染,纷纷高呼。
常宇赶紧挥挥手:“都省省力气,包扎好伤口咱赶紧跑!”
正说话间,前头马蹄声急,众人急忙翻身上马准备迎战,却很快发现是友军,竟是姬际可领兵马前来接应。
原来屠元走后,众人为防备敌军突袭,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遣去宁远通报,一边撒开侦骑去往松山周边侦察。
【鉴于大环境如此,
而松山那边也因为屠元这支骑兵去了锦州也排除了大批侦骑出城,这举动让塔山堡里的李慕仙等人感到担忧。
他们知晓屠元是去接应常宇,也知道屠元之勇,说他硬撼数万清军那是不可能的,但想拦住他,留住他却没那么容易,毕竟那边虽有数万大军,但也不能真的倾尽兵马出城的,除非……
是哦,万一他们知晓屠元去接应的是常宇,那就不排除真的会倾尽兵马围堵拦击,只是调动数万大军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清军多是步卒,但屠元是骑兵,机动性强,所以不太可能真的被数万大军围住的,所虑是被堵截,也就是被人断了后路。
被谁?松山的清军!
怎么才能让松山的清军不敢出门呢!
很简单,去他家门口敲锣打鼓虚张声势,特别是在这种天气,他们一定龟缩城内不敢出门,于是乎姬际可就主动请战,率鹰营去往松山城搞事情!
可才刚到杏山堡附近,便遇到明军侦骑,说是有股清军从松山城出来直奔西北女儿河方向去了,姬际可一听,便猜了大概,二话不说,直接率部奔来,正好接应到了常宇!
“老姬啊,你怎么才来,你若早一步,咱们联手……”屠元气的直跺脚,姬际可连忙问怎么了,屠元便说了,这一路被清军两千余众追杀的事……
“老子折了十三个兄弟啊”屠元唉声叹气,姬际可火气上来了:“走,咱们杀回去,杀到他城下,杀到那些***不敢出城!”
他倒非是因为要替姬际可的手下报仇,而是看到常宇等人一身伤,心中愤慨万分!
“走,杀回去!”他这话正合屠元心意,翻身上马又要集合部众杀个回马枪,却被常宇给拉住了:“今儿见好就收吧,老子刚才说今日之恨,不过场面话,这话理应他们说才是,老子在城里头和吴中联手杀了他们好几十,刚才你们又杀了人家好几百,若论仇恨,人家比咱们深着呢!”
屠元摸摸头:“有那么点道理!”
“甭管有没有道理了,今儿就此作罢,老子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喝点暖和的,睡个舒服的!”常宇一脸无奈。
“那便依了督公”屠元一脸的不情愿,哼哼唧唧,招呼手下上马走
人,倒是给了常宇多大面子是的。
“督公先走,属下断后”姬际可很是不情愿,好不容易出了趟门,没点收成总是心有不甘。常宇看出的他不情愿,便道:“便是杀个回马枪也没多大意义,且这风雪天保不齐就中了套,眼下最要紧的事赶紧回去固防!”
姬际可听了一怔:“督公的意思是,***要来打塔山了?”
常宇点了点头:“原本只有八分可能,但经咱家这一闹,他十成要来了!”
第2182章
来了,来了,塔山城头上,李慕仙眯着眼看着远处那团黑影,忍不住跳了起来,随即同马科等人直奔城门去了。
数百骑由远及近,披风挂雪疾驰而至,但见常宇一行浑身血迹,面色憔悴但神色飞扬,李慕仙一时情绪复杂不知如何张嘴,直到常宇跳下马咧着嘴大笑:”道长这是什么表情,不说两句恭喜的话么?“
李慕仙一惊:”督公大人得手了?“
常宇摇摇头:”咱也不知道得没得手,但却杀了个痛快,也一准让多尔衮那厮吓的屁滚尿流了“。
”嘿,督公此番痛快,可令多尔衮从此胆战心惊再无安宁了“。李慕仙嘿嘿笑着,将常宇一行迎进城内,又低声道:”只不过这种事太过冒险,督公以后三思后行,您一身安危关系重大呀“。
”这不活的好好的么“常宇澹澹一笑,随口问道:”吴中回来了么?“
吴中在屠元接应时已力疲,无力再战便在况韧和王征南护送下先行回了塔山堡,因伤太重回来后就昏迷了。
常宇听了便急忙去探视,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吴中,他既愧疚又感激,吴中是江湖野路子出身,为人粗鲁又没规矩,但豪爽又重义气,跟着常宇出生入死,时刻护他周全,这一番闯龙潭虎穴,可以说在屠元接应之前,若无他舍命相拼常宇都死八回了!
或许感应到了什么,一直昏迷的吴中竟悠悠醒了过来,看到常宇的脸,突地一惊:“咱们是被擒了么!”说着就要起身,又疼的啊的一声躺下,却也清醒过来:“看来这次也没死成啊”。
常宇且了一声:“你想死还不容易啊,老子随时都能砍了你”。
吴中嘿了一声,又想起身:“卑职口无遮掩冒犯了督公大人,愿受责罚”。
常宇一把将他按住,面露鄙夷:“你若一直横下去,老子倒也佩服你是条汉子,眼下又突然怂了当真瞧不起你,罚是必须得罚,扣你三月饷银!”
听他这么说吴中便知常宇根本不会和他计较,咧嘴笑了:“属下这不叫怂,是能屈能伸!”
“你可真够无耻的”况韧在旁边忍不住笑骂道,吴中叹了口气:“无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三个月的饷银啊,俺那一家老小可怎么度日呀”。
“你少来,洛玉要是指望你养家早他妈的去要饭了”常宇没好气的骂道,接过马科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脸:“杀几只羊犒劳黑虎营”。
“这事早就交代下去了,督公回来之前便已宰了六只羊,这会儿估摸羊汤都能出锅了,好让黑虎营的兄弟大吃大喝一顿!”马科随口说道,常宇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水生回来了没?”
马科摇头。
常宇在锦州城里时安排王征南和况韧在总兵府外接应,让水生出城联络屠元,但显然他没有联系到,现在也没回来,生死不明。
想着当时城外兵荒马乱的,看来凶多吉少了,常宇忍不住叹口气,马科倒看的开,干这行的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不过也未必就一定死了,他们自有保命的法子。
时已至午后。
黑虎营三百骑,往返近百里奔袭斩敌数百,折了十三骑余下虽披甲但皆带伤,兵马虽疲,但神采飞扬,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给同僚讲着先前如何大杀四方,脸上的自豪让其他明军羡慕的牙痒痒。
常宇也在吃喝,啃着羊腿看着军事地图沉思。
“先前有情报说鞑子有异动,暗中往松山调动兵马,不出意外应是要攻打塔山,但督公这一番手段,只恐将鞑子吓住,不敢妄动了”。李慕仙抚须一脸的得意:“督公这叫上兵伐谋……”
话没说完就被常宇打断:“伐个得啊,你当真以为鞑子要放弃打塔山?”
“督公不死说,冲进那总兵府杀的多尔衮……”李慕仙一怔。
“咱家只是打了他一枪,且不断定是否打中他”常宇顿了一下:“无论是否得手,他都一定会攻打塔山”。
众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若多尔衮死了,鞑子怒极之下,必要报复。
若不死,多尔衮更要报复!更需要一场报复来洗漱耻辱!而且还也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耻辱了,他更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胜利来立威,来对抗来自朝中的压力!
所以他一定会打,而且必是雷霆一击。
众人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打破众人的沉默,朝鲜来消息了。
多铎在朝鲜被俘!
屋里头瞬间炸了!
常宇暗中遣一支兵马去朝鲜的事,本来知道的人就少之又少,这个时候他全盘托出众人本就讶然,再闻那支兵马在朝鲜竟搞的那么大,当真把下巴惊掉了!
好家伙,多尔衮本就焦头烂额了,这下朝鲜反水又将多铎给擒了,那更是雪上加霜啊,众人大惊之余又大喜。
常宇手指再桌面上点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大喜的众人,澹澹说了一句:“诸位,你们觉得多尔衮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怎样?”
“自是暴跳如雷啊!”李慕仙咧着嘴笑,常宇又看向马科。
“必打塔山!”马科一句话使的众人脸上笑意瞬间消失了!
“先前他可能只使八成力,若知这消息后,必是全力一击!”王征南眉头紧皱,澹澹说了一句,常宇又看向他:“吾等该如何拒敌呢?”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干他娘的就是了”屠元一声喝。
“人家数万大军,塔山不过区区一军堡,兵马数千如何扛的住他数万大军”姬际可白了他一眼:“宁远军该上场了!”
“这回,看来要有场大决战了!”李慕仙起身走到门口,仰头看着漫天飞雪:“年前谁都别想安宁了”。
“边关若得安宁,那就是太平盛世了”常宇哼了一声:“与其被动让他来打,倒不如咱们先动手”。
“对,先下手为强”屠元又是一声喝!
屋里头没人说话。
常宇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落在马科身上:“马总兵,你怎么说?”
马科轻咳一声:“那要看督公大人是要先动锦州城还是先动松山城了”。
“有何区别?”常宇澹澹问道。
“若要动锦州城,恕末将直言,难!若动送山城,七成把握!”马科一脸凝重。
“全力以赴,也只有七成把握么?”常宇皱眉问道。
马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道长认为呢?”常宇又看向门口李慕仙。
李慕仙叹口气:“贫道不敢妄言.”
常宇笑了,起身伸了伸懒腰:“你们聊,咱去补个觉”。
众人愕然,这当口他还能睡的着觉。
第2183章
当然了,常宇不光能睡的着,还睡的快,并且睡的香。
再睁眼的时天色早已大黑,翻身起来走到外间,便看到马科和姬际可烤着火炉在桌边盯着地图低声说着什么,见常宇起来便赶紧问了安。
常宇问了时辰,得知已过子时,瞥了一眼桌上地图,随口说了句:“还在琢磨呢?”
马科嗯了一声:“稍晚时已遣人去宁远通报祖将军早作准备,想必这两三日内大军便会前来”。
常宇开了门走了出来,外边风雪依旧,仰头看了一会夜空:“若这风雪不止,汝等觉得鞑子会来么?”
“理应不会!”姬际可说着看了马科一眼:“风雪天最忌出兵,鞑子也怕咱们打埋伏”。
“那你们觉得鞑子会不会猜到咱们已料到他们必会攻打塔山且做了准备呢?”常宇又问,姬际可想了一下:“如今局势都等于摆在桌面上了,鞑子想动手,自也猜得到咱们知道他们想动手,也知道咱们会做准备”。
“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会伏击宁远援兵呢?”常宇再问。
姬际可一怔,脸犯难色:“或许会吧”
“不,他不会”常宇转身笑了笑:“因为他们害怕咱们猜到他会来伏击,然后给了他们一个反伏击!鞑子现在不敢有任何大意,不敢出一点漏子,从这几日他们小心谨慎的样子便可看的出来!”
说着长呼一口气:“谨慎是好事,但谨慎过了头,通常会误事也会错过很多机会”。
马科和姬际可沉思不语,常宇挥了挥手:“天晚了,早些睡,明儿的事,明儿再操心吧
两人拱手告退,走到门口时,马科突然转身道:”督公大人,当年塔山堡最多可容万人,而如今最多六千!“
常宇嗯了一声,摆了摆手,马科叹口气转身离去。
屋内就只剩下常宇一个人了,走到桌边盯着地图沉默许久,门外亲卫进来问要不要弄些吃的,被他摇头拒绝了,倒了杯茶水端在手里发呆了许久又放下,转身去了隔壁房间,况韧等全在熟睡,走到吴中床前见他呼吸均匀,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这才放下心来。
夜晚的风更大,呼啸声不绝,似鬼怪在耳边嘶吼,常宇走出屋缩着脖子在堡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跟着两个亲卫。
军舍,粮仓转了一圈后,便上了?望塔,里头有两个士兵在值班,缩着脖子窃窃私语,见常宇上来立刻紧张到不行,手忙脚乱的问好。
常宇笑笑没说话,站在?望口看着外边,荒野之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堡里灯火下可见落雪不止,天地万物此时此刻寂静无声,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据后来两个当值的士兵说,那一晚他就这样发呆了一个多时辰。
天亮了,雪还没停,但小了很多,拥挤不堪的塔山堡里人马沸腾,喧闹嘈杂不已,常宇凌晨睡了个回笼觉随后又起了个大早,本欲做些锻炼,奈何身上几处伤口还没愈合,稍微一动还能疼到他呲牙咧嘴,只得蜷缩在火炉边喝茶看书。
没错,这货真的带着书呢,当然不是什么道德经,也不是金瓶梅,看的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记。
倒非是要学什么兵法战术,常宇是野路子天马行空自成一套,但戚继光的兵法战术也都是靠实战经验取来的,还是有参考的价值,当然了,最多时候是为了打发时间。
李慕仙等人也陆续起来了,洗漱的洗漱,吃饭的吃饭,有闲聊的也有在研究局势的,但常宇一概不参与,就是窝在角落里看书,这让其他人琢磨不透,都知道鞑子要全力一击了,还这么沉住气,不想想对策?
不过呢他们也知道常宇一向都是这尿性,局势越紧张越放松。
近半晌午时,姬际可匆匆走进来:”屠元率部出城去了“众人一惊齐齐看向常宇。
看书看到昏昏欲睡的常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去作甚?“
”他说不能让那十三个兄弟暴尸荒野“姬际可一脸急色:”他知道督公大人不会让他去便偷偷熘走,属下也劝不住!“
”简直胡闹,昨儿刚大闹一场,鞑子此时正在火头上,岂能容他胡乱作为,一个不慎……“李慕仙怒不可遏,转头看向常宇:”督公,此等……“
常宇摆了摆手:”屠元不遵军规,私自出城,回头打他十军棍,念他昨日建功身上有伤,暂且给记着!“
额……众人一愣,这是惩戒?
这明明就是纵容啊。
看诸人神色,常宇澹澹一笑:”违反军规理当严惩,然其信义为重,可勉!再说了,你们觉得鞑子这会儿还有心思再外乱窜生事?咱家可保证这当口你们真的去锦州城外撒泡尿,他们都不多看你们一眼“。
诸人沉默了,想了想好似明白了什么。
跑去锦州城外撒尿,城里头的清军会不会多看一眼没人知道,毕竟没人真的去试一下,但此时此刻的锦州城里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因为多尔衮已经快气出脑溢血来了。
难怪这几天心神不宁,眼皮跳个不停,本以为是要开战了神经紧张所致,而后又以为是多铎被擒了产生心理反应,最后才明白,是预兆自己有雪光之灾啊!
人在府上坐,祸从天上来,做梦都没想到那个太监会突然闯入家门给了自己一枪,想不通也就算了,身边一帮饭桶还让他翻墙跑出去了。
好吧,跑出去你追会来也行,可他妈的又让他逃出城外了。
好吧,逃出城外你再追回来也行!
可是呢,翘首以盼等了好几个时辰,你说他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两千兵马追四个人,没追上,追丢了?
好吧,即便对方有三百骑兵,那你们也是两千步骑啊!
还是让他从容逃掉,还说逃的不知去向,老子在家里坐着都知道他们逃去塔山了!
一帮饭桶办事不利还互相推诿,明明是自己无能,反而怪松山没出兵拦截,多尔衮知道图尔格几人的心思,想利用自己对鳌拜的敌视,将锅甩给鳌拜。
多尔衮是敌视鳌拜,但他却不傻,更不会在这节骨眼因为这个下罪鳌拜,更何况鳌拜那边也出兵了,是他们自个闹了个大乌龙错过了时机。
所以多尔衮并没有下罪鳌拜,而是将图尔格和塔瞻狠狠揍了一顿,就是那种拿马鞭在雪地里狂抽的那种,什么内大臣,都是皇家奴才他摄政王想揍就揍!
只揍了这几个货自然还不解气,一口气又杀了近百和此事有关的,比如今日西城门当值的那些士兵。
第2184章 很生气
多尔衮是谁,大清朝的摄政王,请注意摄政这俩字的分量,如字面意思一般总揽朝政,朝堂上下大小事物他说的算,虽然不是皇帝,比皇帝还牛逼,而福临那个小娃在他眼里就是个纸扎人,屁都不是!
即便还有另外一个摄政王济尔哈朗,即便还有豪格等集团最近联手在打压他,排挤他,但也仅限与政斗,因为兵马大权此时此刻都攥在多尔衮手里,甚至连皇帝的御营都在他手里!
此时此刻,他多尔衮才是满清王朝最有权利的那个人,手握生杀大权!
所以他暴怒之下,想揍谁就揍谁,想杀谁就杀谁,如内大臣图尔格,塔瞻等人都跪在雪地里被他用马鞭抽孙子一般,甚至没人敢劝一句!
连他最看重的汉臣范文程屁都不敢放一个!
别说什么内大臣,便是朝中的大臣,大将他也不放在眼里,再说了这个时候的满清王朝哪有什么君臣,只有主仆!努尔哈赤这一大家族是主子,其他人权势奴才!
满清皇帝真正开始分君臣,敬臣,重臣的时候要到雍正时期了,只可惜到那个时候很多汉臣骨头都软了,一口一个奴才的往上贴,那奴颜卑膝的劲连雍正都看不过去受不了,不信可以查一下史料,看看当时很多大臣的奏折以及雍正的批示,不乏许多大臣的各种折子上一口一个奴才,雍正就说了,你是大臣,不要称奴才……
该打的也打了,该杀的也杀了,多尔衮的怒气却不见消停多少,便问范文程,沉阳那边恨不得立刻将我撸了,朝鲜那边又擒了多铎,狗太监还过来干了我一枪,明军虎视眈眈步步紧逼,这祸不单行一桩接一桩,我现在很生气啊,该怎么办?
范文程说,只需一招可解!
这一招不用问了,就是打塔山堡,将明军打回宁远!
于是多尔衮连夜召集麾下诸将商议,甚至连一直在锦州城里深居浅出的阿巴泰都给叫过来了,如果上一次他只有八成意愿打塔山,此时他有一百成的冲动,恨不得立刻就将塔山夷为平地!
也因事关重大,要做周密计划,虽然先前已制定了作战计划,但多尔衮觉得还要更精细些,必须一击即中,塔山堡不过一个军堡,区区数千人而已,破之不难,难的是其背后宁远城里的数万明军!
这一次他不光要破了塔山堡,还要重溃宁远军!
整夜无眠,众人在多尔衮的榻前献计献策,直至天亮才各自回去休息。
迷迷湖湖中多尔衮被叫醒,尹尔登来报,说城外又有一股数百骑明军在城西游荡,图尔格正欲调兵出城剿杀,以报昨日之恨。
“让他滚回来,所有兵马无令不得出城!”多尔衮怒喝道。
“可是就任由那些明狗在咱们眼皮底下撒野么?”尹尔登是图尔格的弟弟,哥哥昨儿受辱又挨揍,做弟弟的心里也有火,也想着出城出气。
“撒野,你当那些明狗真的是来撒野的么”多尔衮冷哼:“一群废物连这点都瞧不出来,只会意气用事,烂泥扶不上墙将来免不了遭人设计!”
尹尔登被骂个狗血喷头,但确实也瞧不出明军的真实用意,也不敢问,出了房门便直奔范文程住处,将这事说了,又请教:“明军昨儿是来接应那狗太监的,今儿又来是干啥呢?”
“干什么不知道,但连番挑衅自是为了激怒咱们,人一发怒便会大意,一大意便容易踩到坑”范文程苦笑。
“老先生能说明白些么?”尹尔登听的云里雾里。
范文程轻叹一口气:“或许他们算准咱们昨儿吃了瘪,心里憋着火,今儿再来咱们必定出兵去剿杀,然后他们在外边挖好了坑等咱们跳”说着朝窗外看了一眼:“如今风雪未停,哪儿是路,哪儿是坑,哪分的清啊!”
尹尔登这才恍然大悟:“明狗这是故意来激咱们呢”。
“或许吧,又或许有其他用意,但不管他们在外如何蹦?,就听王爷的命令按兵不动,切勿一时冲动,免得节外生枝乱了大局,且看他们还能蹦?几天!”
这或许就是常宇所说的,谨慎过了头,便会错过很多机会。
假若多尔衮等人知道,外边那支明军只是来收尸的,他会不会气吐血。
屠元临近傍晚才回来,此时雪已停了,但也深及脚踝,也因此那十三具尸体让他好一番寻找,除了十三具尸体,还带来一个人,奄奄一息的水生。
水生昨儿一早出城去寻屠元部,但出城没多远便被外边的鞑子侦骑发现并起了疑心,任由他如何狡辩也无济于事,鞑子对他下了杀手,幸好仗着骑术又有风雪掩护一路狂逃,加上正赶上常宇等人在渡口大杀四方,鞑子闻讯去支援,便放过了他。
可即便如此,他也重伤垂危,在野林子里熬过一夜,天亮后想就近找个村子求救,中途巧遇到屠元将其救了回来。
“看在你救水生一命的份上,擅自出兵之过便给你免了,若有下次军法处置绝不轻饶”常宇冷喝,屠元原本已做好挨揍挨罚的准备了,听了咧嘴傻笑。
“滚,去将老子的马毛给刷了去!”常宇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屠元嘿嘿一笑转身去了。
水生身上中了两刀一箭,他自个简单处理过了,虽说有野外求生技能但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夜,已是奄奄一息,常宇查了伤势,也是暗自心惊,没死真是命大。
常宇帮水生缝合伤口上了药又包扎了伤口,又亲自喂了热汤,没多久水生逐渐恢复了些清醒,看到常宇面孔,顿时泪流满面:“东家,小的无能,小的没完成任务……”
不,常宇眼眶也红了:“你很棒,很棒了,是我大意了,外边那么多鞑子侦骑本就太过冒险……”
“不不不,东家是……”水生挣扎要起来,被常宇按住:“别说了,好好养伤,养好了才能随我杀敌!”
水生咬牙强忍泪水,用力点点头。
屋里头人见状,无不肃然起敬,对水生的敬重,对常宇的敬重。
一个将生死度外的夜不收,一个体恤下士平易近人的权监,都值得敬重。
水生活着回来,让常宇意外又惊喜。
但水生又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太振奋人心的消息。
多尔衮还活着!
水生是能听懂一些满语的,这是从那几个盘问追杀他的鞑子口中得知:“他们说若被那几个刺客逃了,摄政王降罪下来要杀不少人!”
没打中么?
还是打中了却没打中要害?
常宇有些失落,虽说本没抱着多大希望,但想着这一番折腾竟是无功,总归心里有落差。
“能杀掉他固然是好,这厮侥幸活下来从此也要被恐惧笼罩,日夜不得安宁,令其无胆再窥我大明!”马科看出常宇的失落之意,出声安抚。
常宇澹澹一笑:“倒也不急,他早晚要死在本督手里,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马厩里,屠元拿着刷子认真的在给常宇的坐骑刷毛,姬际可走了过来:“督公并非真的在责怪你,他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又怎会因此责怪与你,说那些都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屠元回头看了姬际可一眼,笑了:“俺自太原起就跟着督公了,岂能不知他为人,与其说他责怪俺私自出城,实则是担忧俺冒险罢了”。
“原来你也知道此举太过冒险啊”姬际可没好气的说道:“你一身伤,在加上昨日之事鞑子正在火头上,若真遣兵马出城堵截,你今儿必讨不了好!”
“俺若说算定了鞑子今儿不敢出兵,你会不会觉得俺是马后炮?”屠元笑了笑,姬际可一怔随即叹口气:“督公常说,麾下只有一个没脑子的就是吴中,你貌似确实比他好些”。
且,屠元翻了个白眼:“貌似?俺可比吴总那厮……哎,吴中虽莽撞,但忠义无双……吾不及他呀!”
姬际可长呼一口气:“先不说吴中,你此番出去跑到锦州城外当真没遇到鞑子兵?”
“谁说没遇到,大小十余股侦骑,有从锦州来的有从松山来的,但没一个敢近身!”屠元眯着眼:“但说来也奇怪了,过了杏山到咱们这边却不见一个”
姬际可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看来督公所料不错,他们憋着气要玩大的了”说着抬头望天:“这雪也停了,想必数日之内必有大变”。
“嘿,俺还是那句话,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用什么战术那是督公和马总兵,祖将军他们操心的事,俺只管厮杀,管他来还是咱们去!”
姬际可笑了:“你这一身伤……”说着摇摇头!
屠元又翻白眼了:“便是带伤上阵,也不会被你抢了风头的!”
姬际可大笑:“你可是要封狼居胥的悍将,谁能抢你风头”。
不!屠元站起身来,一脸郑重道:“俺要做的是大明屠元屠将军”
姬际可一怔,走到屠元跟前伸手摸了摸他额头:“难不成咱东厂卫还有别的屠元?”
第2185章 虎下山
傍晚时分,外出执行常规巡逻任务的祖泽润回来了,还带回来几只出来觅食的野兔,送过来给常宇改善伙食。
常宇在野外生活惯了,烤野味一绝,但比之吴中还稍稍差了些,只是此时吴中重伤卧床可没法给他做烧烤,这活就得自己来了。
在屋子外边架了火,将腌制好的野兔上了架,不一会香气四溢,引人垂涎,好多士兵远远看着闻着咽着口水。‘
但显然这些野味并非人人都有口福的。
“要是有酒就好咯”屠元一边啃着兔腿一边滴咕着。
“想都不要想!”常宇翻了个白眼,其实塔山堡是有酒的,但都是给出去执行重要任务的将士喝的,那叫壮胆酒,也叫送行酒。
比如那晚祖可法带队去松山侦查。
平日普通士兵是别想沾上一滴的,少数将领除外。
但常宇来了之后便下了戒酒令,除了出任务或者有功赏酒。
“今儿去收尸的时候,顺便粗略数了一下,昨儿少数杀了有近三百鞑子”屠元都囔着,言下之意我这也算杀敌有功吧,要点酒不过分吧。
常宇哼了一声:“若按军法论,擅自出兵死罪呢”。
屠元便不说话了。
其实常宇倒非不舍的那点酒,实则是屠元身上有伤,对于一个后世人来说,知道酒对一个受伤的人危害有多大。
众人正在大快朵颐之时,城门守兵来报,有一股骑兵靠近,侦骑贴近盘查,发现既非清军又非明军,但来人却自报家门,是大明潼关总兵!
潼关总兵?没听说过。
而且潼关的总兵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于是这支人马便被扣押在城外了。
但常宇几人却知道这潼关总兵的来头!
李自成与朝廷议和之后,被封侯,其麾下大将则被提为总兵官,封了个三品将军衔,比如刘宗敏是陕西总兵,李过为潼关总兵。
当然了,刘宗敏等人对这些虚衔虚职是相当不满意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朝廷给他们正儿八经的门面。
没错,来的就是李过。
李过在京城被常宇连哄带激再加胁迫,一起出关来了宁远。
只不过他身份隐秘,行事又低调,在宁远城里除了东厂卫的将士外,知道他身份的人寥寥无几,马科知晓,祖大寿也知晓但没见过面,而且除他之外,其他族人家将都不知晓。
在宁远的时候,李过住在总兵府的独院里,少出门,少露面,常宇也不管他,他也自在的很,平日要么带着家丁出城熘达,要么就闭门不出,东厂卫的有了王辅臣和乌木善的前车之鉴也和他们保持距离,不亲近也不排斥,而宁远军则以为他们是常宇的亲卫军,同样敬而远之。
常宇来塔山堡的时候也没告知李过,更没交代什么。
所以李过突然来了,让他有些意外。
但还是亲自去城门迎接,却发现,不只是他来了,还跟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女人,夜魔素净。
“怎么,宁远城呆腻了?”常宇站在城门看着李过打趣道。
李过拱手施礼:“既是来屠狼,自是要来狼穴走一遭,末将出关可不是游山玩水来的”。
常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虎搏狼,有看头”
“末将不会让他们失望的”李过面无表情。
“这狗日的狂的很啊”王辅臣低声滴咕着,被身边的姬际可听了瞪了他一眼:“他沙场征战十几载,大小打了上百场仗,自是有狂的资本!”
常宇伸出大拇指:“也好让咱家瞧瞧一只虎的威风”。
“也定不会让督公大人失望”李过还是那一副冷冷的表情,常宇笑了一下对旁边的马科道:“马总兵,给李总兵接风洗尘”。
马科赶紧向前,拱手道:“李总兵请”
李过连忙还礼:“马总兵客气了”。
“你怎么来了?”常宇走到素净跟前,低声问道。
素净挑眉:“你天下你的呀,我要来要走,还要问你么?”
常宇讪笑道:“那哪能啊,这江湖之大,夜女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什么夜女侠,不伦不类的,你莫阴阳怪气”素净一瞪眼便要发怒,常宇赶紧拽了她一下:“人多给个面子”。
素净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你这……“
”嘿,那尼姑笑了,老子头一遭看见“王辅臣又忍不住碎嘴了,随即被姬际可踢了一脚:”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怎么不见吴中那厮“素净和常宇说了几句话,便往城里走,目光一扫看到了王征南也看到了番僧,却没见吴中,便随口一问。
”他说,你不配他出门相迎!“常宇赶紧说道。素净大怒:”谁稀罕他迎接,只是他作为亲侍理当寸步不离岂能擅离职守!“
”吴中受伤了,很重的伤“番僧实在忍不住了,他和吴中是江湖故交,平时打打闹闹相爱相杀实则友情深厚,吴中受伤之后他日夜照料,心中一直憋着火,此时听到常宇还在调侃,忍不住出声。
素净听了一怔,随即看向常宇,吴中这种大高手竟能受了重伤,那绝对发生了什么。
常宇看她眼神也不敢再开玩笑了:”到里头再说。“
进了堡之后,李过自有马科等人接待,常宇将素净带到吴中房中,此时吴中正在昏睡中,素净查看了他伤势又把了脉,这才松口气,随即瞪着常宇:”行刺鞑子王爷这种不要命的事,你竟也能去做!“
”兵行险招,若得手,事半功倍!“常宇有些心虚,眼神躲闪。
”你是做大事的人,如何事半功倍我也不懂,但行刺这种事用你之前说的话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是专业的么?“素净压低嗓音吼着:”难道我不比你专业?“
很明显他在埋怨常宇竟然不带着她一起!
”事发突然,来不及等你,且行刺多尔衮这事太过凶险,带着你太着痕迹,而且幸亏你没去,否则只怕就交代在哪儿了“常宇怕吵醒吴中,将素净拉到门外。
可素净听了这话更气了:”合着我是拖油瓶了?“
常宇苦笑:”倒不是这意思,以你性子若在当场,只怕不得手不罢休,拽都拽不住,难免身陷重围,即便当时你能及时脱困,而后追杀你必为护我周全舍身相救,你剑法虽超群,应对江湖厮杀不是问题,但面对军中悍卒乱刀围困却是力不足,勇悍如吴中这般都难免身受重伤,你觉得自己能挡了多久!“
呸,素净脸上一红啐了他一口:”你我非亲非故,若知不敌自会遁去,哪个舍命去护你!“随即又道:”你既知如此危险,为何又这般托大,若吴中真因护你而死,你怎么有脸去见那孤儿寡母!“
常宇被她训的没脾气,尴尬的摸了摸头朝别处望去,不远处有好奇的士兵满脸疑惑,这女子什么人,那权监貌似挺怕她的,因为素净戴着帽子,他们并不知道是个尼姑,心里头便有了很多猜测很多剧情,但见常宇望来,赶紧一哄而散。
而像况韧,番僧等亲卫,早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见到了也装作看不见!
整个军中,或者说整个大明吧,除了宫里那位外,也就素净有这本事和胆量了,除她之外再无第三人,便是当今太子爷公主殿下对这个大太监那都得客客气气的。
“你给我说实话,好好的宁远城不待着,跑这作甚,这儿是军堡你一个女人家家多有不便,且不论这儿随时便要开战,凶险异常”常宇一本正经的问道。
素净也一本正经的回答:“李过那厮不得不防,他既然来了,我岂能不来”。
常宇挑眉,他知道素净这段时间一直明里暗里盯着李过:“莫不是你发现他有什么鬼心思?”
素净摇摇头:“那倒没有,但终究是信不过他,我总觉得对于他来说,除掉你利大于弊!”
常宇眯着眼沉思一会儿道:“局已布了,他除掉我未必就是利大于弊,且他也自知,在这动手杀我,他岂能活着回去”。
“可对李闯那边来说,以他一命换你一命,超值了!”
常宇摇头:“李过非常人,既有胆略又有远见,他知道我的布局,也懂取舍,所以不太可能干这种蠢事”。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你都不懂么!”素净急了,常宇知她脾性一点就着,赶紧劝抚道:“你说有道理,但他想动我岂能那么容易得手,不说我身边千军万马,侍卫寸步不离,便是单打独斗我岂又惧他”
“合着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素净眼一瞪,常宇赶紧道:“当然了,若有你在,可保万无一失!”
第2186章 口出狂言
那边,马科和李慕仙等人正在为李过接风洗尘,只是这儿没有八菜一汤也没山珍海味,最好的待遇就是羊汤,相比那些随从,李过的碗里多了些肉罢了。
马科和李过是老相识了,当年马科还是个参将的时候跟着李卑平寇就曾四处追杀李自成,在甘泉山大破延水关斩李自成手下混天猴部六百余,擒杀混天猴,两年后跟着洪承畴混,在潼关联手曹变蛟杀的李自成仅余十八骑逃走!
所以那可是仇深似海的老相好。
但眼下是同僚!
在宁远的时候马科就知道李过在总兵府,只是装作不知刻意回避没有相见,不过此时对方既然亮明身份了,常宇也引见了,那就没必要装着了。
不,还得装,装作过去无事发生,装作既往不咎。
只是,气氛相当尴尬。
马科沉稳,内敛,客套客套几句后便不说话了,其实是没话可说,李慕仙为人圆滑善交际也还好,可着劲的没话找话说,可屠元等人对李过是有敌意的,摆着个脸不说话。
而李过这个人性格高冷,给常宇说话都那德行,更不用说面对李慕仙这些人,嗯嗯的应了几句客套话,便自顾自的吃喝起来,直接将马科几人晾在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本就没啥可聊,硬聊就更尴尬了,那就索性不聊了,以至于满屋子人,却只闻李过滋熘熘喝汤的声音。
直到常宇进了屋,众人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施礼。
常宇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落座,然后走到墙角火炉边坐了下来,随意撇了一眼李过面前的碗:“要不要再来一碗?”
“谢督公大人好意,够了”李过赶紧道。
常宇嗯了一声,取过旁边的火剪捅了捅炉子,随口道:“你既来了想必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吧”。
李过点头:“闻鞑子异动,恐有战事”
“祖将军要来了么?”常宇又问。
李过轻摇头:“似在调兵,具体不详”。
“你觉得鞑子会来打塔山么”常宇放下火剪往后一躺,李慕仙起身泡茶端到他跟前,李过面无表情:“这边具体情况末将不明,所以末将无从推测”
“哦,原来你仅仅是闻风而来”常宇呼了口气,脸上似笑非笑:“那本督再给你吹两股风,你且来分析一二”。
“末将洗耳恭听”
“第一股风,多铎在朝鲜被擒,第二股风,我昨日大闹锦州城行刺多尔衮,杀鞑子数百”常宇说着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口气,而那边李过神色大变讶然出声,呼的站了起来,看的出来他相当震惊。
大太监又跑人家后院掏鸟放火了能不震惊么!
这事两年前他就干过,在太原的时候跟着一帮夜不收混入闯军大营把他最宠爱的李来亨给捅杀了,如今竟有跑到锦州城里行刺多尔衮!
若说两年前,他年少无知,没名声没地位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做事不计后果,可现在他是名震天下权倾朝野的东厂大督公啊,竟还能干这种事!竟还能冒这个险!
那可是锦州城啊,鞑子的老窝呀,危险可比当年闯军大营高的多了啊,毕竟当年闯军大营里头还裹挟数万百姓,容易藏身,又是在野外随时都能熘走。
这人疯了,真的疯了,李过看着火炉边那个似笑非笑的少年,心中震骇无比!
除了震惊常宇去行刺外,还震惊多铎被擒,而这份震惊中还有夹杂一份欣喜,他虽不知多铎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去朝鲜,但他却猜到了擒多铎的人是谁。
田见秀!
因为朝鲜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实力!
胆和实力均来自明廷的帮助,也就是田见秀这支暗兵。
而对于李过来说,田见秀是他们集团联手朝廷在朝鲜投入的股份,从擒了多铎来看,这份投入已产生了效益,而且还相当不错。
他自是欢喜的很!
看着满脸惊愕的李过,常宇嘿嘿笑了:“这两股风吹的凉快不”。
“凉爽!督公大人计谋及胆略也令末将自愧不如”李过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但也仅仅一闪而过,随即便道:“只是这风吹的虽凉爽,却也吹乱许多,甚至会吹垮这塔山堡”
话音一落,李慕仙和马科相视一眼,心中感慨,这李过果然非同小可,瞬间便知这两件事带来的后果。
“塔山堡就这么松垮么”常宇澹澹一笑。
&r/>李过轻呼一口气:“狼群眼皮底下,无险可守,援线又长,如同汪洋之中一叶扁舟,任他多坚固,又能挡得住那滔天巨浪拍几下呢?”
常宇微微点头:“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李过没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抿了几口,才缓缓说道:“蚍蜉可撼树也,何况督公大人也不是蚍蜉”
常宇笑了:“这扁舟摇身一变成了蚍蜉,听着更不禁得起拍了呀”。
“扁舟既能变身蚍蜉,那滔天巨浪也能变成参天大树”李过看向常宇:“督公不会不明白末将的意思吧”。
“咱家自是明白,只是,咱不擅长这个啊”常宇似笑非笑,李过脸上略显尴尬之色,他的意思常宇听的明白,若多尔衮全力一击,塔山堡无论怎么守,都守不住,与其这样不如变被动为主动,与其等着挨揍,不如冲过去先揍他!
而常宇则调侃,自己不擅长攻城啊,这事你们精熟,看似调侃其实也是大实话,闯军确实擅攻城,这么多年来,他们虽也经常被追砍,但更多的时候都是他们在攻城掠地,大小城池可是打下了不少,攻城经验非常丰富,这方面常宇真的没法比。
李过轻咳一声:“若督公不嫌弃,末将愿效劳”。
常宇笑了:“咱家怎么会嫌弃,咱家可是求之不得呢,更何况眼下最需要李总兵这种进攻型统帅呢”说着微微一顿,看向马科等人:“诸位怎么看?”
“俺不愿意”屠元第一个跳出来,瞪着李过道:“你来这儿杀鞑子也好建功也罢,那是你自个的事,但俺绝对不可能让你踩着俺手下兄弟的尸骨去建功立业!”
意思很明确,他不是不同意让李过当主将,但是别想统帅他的人!
“卑职和屠元一个意思”姬际可也站了出来。
李过面无表情低头喝茶不吭声,常宇又看向马科。
“两年前惨败,乃吾终生之耻,此番前来,便是要亲手雪耻!”马科表情澹澹,语气澹澹,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了。
这就尴尬了,李过是将才,有胆略有智谋也有心杀敌建功,但就是没用兵,你总不能指望他带着十几个亲兵去攻城吧,也不可能把他当个小兵用吧。
但眼下东厂卫的不服,马科不愿意。
好家伙,常宇叹口气看向李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来得去问问祖将军了”。
“那还请督公大人在祖将军那儿替末将美言几句,末将感激不及”李过拱了拱手。
“你倒莫急着感激”常宇摆摆手:“咱们都是明白人,也说敞亮话,统帅兵马行军打仗可不是靠几句美言就能搞定的,你得让人服”。
李过点点:“还得督公大人给机会”。
“机会随时随地都有,但看李总兵有没有这个胆识?”常宇澹澹一笑:“鞑子那边在憋大招,想必还有几天安宁日子,你也好趁这当口熟悉熟悉情况”说着撇了李过一眼:“你打了这么多年仗,靠得不是纸上谈兵吧”。
“末将生来就比别人胆子大,否则也不会造反了”李过嘿了一声:“若靠的是纸上谈兵,哪能活到现在啊,早被朝廷擒杀了”
砰的一声,屠元拍桉而起:“说的他妈的什么混账话,造反还引以为豪了是么,当真是狂的可以!”不止是屠元,众人都觉得他这话刺耳,连马科都沉下脸,心道这李过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吧,竟当着大太监的脸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激怒大太监么?
“末将口不择言,还请督公大人责罚”李过赶紧起身向常宇叩首,但表情没有丝毫惶恐之色,常宇澹澹一笑,抬手示意屠元坐下,看着李过道:“咱家向来对狂人另眼相加,有本事才会狂,但若只是口嗨的人,死的通常都快些”。
“末将谨记督公教诲之言”李过躬身道,常宇叹口气:“李过,咱俩都是明白人,你也不用再三试探,这么给你说吧,本督这人,既无上限也无下限,你探不到底也探不到顶,莫要浪费心思再这儿,本督若想杀你也不用多费周折,想你活着也不会辱你”。
李过低头不语。
常宇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局势变了,环境也变了,你若是无力改变环境,那就改变一下自己,身上那些戾气也去去”说着摆摆手:“你长途劳累,去休息吧”。
“末将告退”李过躬身施礼后退几步转身离去,刚出屋就听到里边传来屠元的骂声:“狗日子,真他妈的狂……”
………………………………………………码字辛苦,请支持正版订阅,感谢书友支持,有票的走走票哈。
第2187章 打磨
塔山堡如今有兵马近四千,无论马厩还是兵舍都拥挤不堪,可即便如此,常宇还是给李过及随从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屋子。
只是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过推门而入,房中情景令他不由一怔,屋子正中摆了一张桌子,放着些碗快,周围地上铺满了杂草以及铺盖,十几个随从蜷缩其上低声闲聊着,见他进来赶紧爬起来,其中有一个特别矮小的道人。
不用说,这矮道人就是宋献策了。
宋献策在闯军那边官职是开国大军师,但李闯和朝廷议和之后接受招安,宋献策确是无任何官职在身,是自由人自由身,说白了现在只算是李过的随从,也因此,他刚才没资格去那边的接风宴。
房子里没有火炉,没有茶壶,只有一个水桶,宋献策舀了碗水递给李过:“少主在那边聊的如何?”
李过接过水碗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草铺上,叹了口气:“空有一身力气,无处可使”。
宋献策神色凝重起来:“不用,不撒手,他还是疑心少主”。
李过苦笑:“虽猜不透他心思,但却可确定他并无杀我之心”随即将刚才那边的事说了。宋献策听了先是一惊:“少主怎可如此冒失,当着他的面说那些话大逆不道的话,也幸好其人与众不同,若换他人,或已引来杀身之祸!”说着对旁边的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起身到门外站岗去了。
“大逆不道的事咱们都能干了十几年,难道还不能说了”李过嘿了一声:“他虽无杀我之心,但处处提防又不敢放兵权给我,难不成真的只是让我在这边跟着吆喝杀几个鞑子了事?”
宋献策沉默半响:“仔细想来他和他的手下说的也没错”。
嗯?李过挑眉,随即又微微点头。
“他手下不服你,也不会让你踩着他们往上爬,换做咱们也会是这反应,就是他强行压下去,交给你兵权,你又能指挥的动么?”宋献策端起水碗喝了一口:“更何况,那太监也并不信任你!”
“你是说……”李过一怔。
“如今咱们虽已投诚,但与朝廷之间却也是相互猜忌,相互提防,而边关事重,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岂能轻易将兵权交由你,再说了,这边有祖大寿,有马科,还有他亲自坐镇,他们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悍将,用的着少主挂帅么?”
“那他说那些话又是何意,不用,吊着又晾着是为何?”李过眼睛眯成一条缝。
“或许,他是在试探少主您”。
“试探我什么”李过有些迷湖,宋献策摇摇头:“这个却也猜不到了,那太监行事大异常人,贫道猜不透,且看看再说”。
“督公大人,真的打算让那李过挂帅?”另一边,李过刚走,李慕仙就忍不住了,屠元也嚷嚷起来:“若说山中无老虎,倒也可把他那只猴子拎出来挡一下,可眼下,咱缺人么,祖将军,马总兵,哪个比他差,哪个不可独当一面!”
“就是,督公费了那么大劲才将祖将军换来,而祖将军也为此准备了年余,督公若要临时换帅,就不考虑一下祖将军心中怎么想的么”一向沉稳的姬际可也急了。
倒是马科一直沉默不语。
常宇笑了笑,抬手摆了几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临阵换帅是为大忌,咱家岂能不知,先前之言,不过试探之举,确切说是本督再磨他,李过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不为朝廷所用终是可惜,然他久在敌营,思想固化,偏执,即便投诚了,但对朝廷始终有敌意,排斥感,融不到这个圈子里来,而咱家则是要磨一磨他”。
众人听了常宇这话,才恍然大悟。
“而且说实在的,在攻城这方面的经验,他确实比本督,比在座的各位以及祖将军都丰富老练,此番咱们反攻,他确实可帮的上忙”。
“那督公的意思是?”李慕仙挑眉。
“可用,但不可重用!”常宇呼了一口气,李慕仙哦的一声:“先以松山试水,再以锦州打磨,督公是这意思吧”。
常宇笑了笑:“道长明白人”。
天黑了,起风了。
北的寒风是无情的,也是异常嚣张的,从来都是呼啸而过,只听那声音就让你冷的缩脖子,若刮在身上,就像给刀割了一般,又冷又疼。
吃过晚饭的士兵们除了一些当值的,巡逻的外大多无所事事在兵舍里闲聊,虽然大部分兵舍里没有火炉,但人多挤在一起倒也暖和,而且对他们来说这个时候是一整天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十余数十人挤在一起天南海北的各种聊着,有聊朝政的,有聊局势的有聊军情的也有八卦传闻的也有聊风花雪月的。
但不管他们在聊什么,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他们甚至分析出来,很快就要开战了,不是鞑子来打塔山,便是明军去打松山。
至于明日开战还是什么时候开战,又如何打,能否打的赢,那都是上边的人操心的事。
上头的人在干什么?
算不上是上头的李过再也没出屋。
而常宇这边的上头人,看上去都无比清闲,马科和姬际可一如既往埋头看地图,看沙盘,低声争执着什么,王征南总是在旁边默默的看,默默的听,很少说话,他身上有伤,虽不重,却也是常人难以忍耐的那种,虽然常宇三番几次让他多休息,他嘴上虽应着,脚却不动。
屠元身上也有伤,但因他是披甲上阵,伤的都不是要害也不太重,但比较听话,早早的回房休息了,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大战,很激烈的那种,所以他需要早些恢复元气,保持巅峰状态。
常宇也回房间了,和李过一样,他也是和亲卫共居一室,唯一区别是他的房间是个套房,里间一张床,外边是亲侍睡着。
不过此时里头那间卧室让给了素净。
素净来了之后就没出那间房,常宇就在外头和况韧等亲侍睡大通铺,当然了这天才刚黑,他是毫无睡意的,手捧着书靠在墙角,但目光却是看着屋顶发呆。
第2188章 做法
况韧和番僧在吴中旁边低声说着什么,吴中已经醒来了,但伤重翻不了身,屎尿都需要他俩伺候着,时不时的还嚷嚷要常宇放点血给他喝。
常宇也因此总是骂他,骂急了吴中也回骂他忘恩负义:“老子是为了保护你受的伤,喝你点血咋了……”要搁平时,况韧早大耳光抽过去了,但此时只能又好气又好笑,总是埋怨常宇对手下太纵容了,这也太没规矩了!
番僧这个时候心里头总是不平衡,问况韧为何吴中能骂督公,且督公还不生气,自己骂轻则挨揍重则就要被砍头,这不公平啊,这双标啊。
况韧也耐心的给他说:“第一吴中忠义无双,为了保护督公大人都死八回了!第二,恰好赶上督公大人心情好,而你呢,是为督公挡过刀还是挨过枪,而且点背每次惹事的时又正赶上他心情不好……怪谁,怪你点背”
番僧心里还是不舒服,指着里间又问:“那尼姑呢,处处被纵容处处被优待,还有那道士……”话里话外就是说你们排外,你们地域歧视……
况韧就本着脸给他说了:“第一,那尼姑舍命相护督公的次数不比吴中少,而且她不隶属东厂卫,也不受督公所辖,她是督公的朋友,第二,你惹谁都别惹她!”
番僧跟在常宇有段时间了,也和素净打过交道,知道是难惹的主,虽不惧她但也不想惹他,只是心里头总是看不惯罢了。
越看不惯谁,谁越在他面前晃悠,素净从里间走了出来,看了常宇一眼道:“闷得慌,出去走走”。
“外头冷的很有什么可走的,再说我还得看书呢”常宇不想动。
素净就火了:“你看个鬼书,半天没翻一页,而且书还拿倒了,骗鬼呢”。
周边亲侍窃笑,常宇略显尴尬站了起来:“是有点闷,走,出去透透气”。
一出门外边寒气袭来,常宇忍不住就想退回屋内,又被素净给撞了出去,外边寒风呼啸,遍地泥泞,素净在前头走着,时不时四处张望,常宇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前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要去解手,让我给你望个风”。
素净不说话,但脸上一红。
堡内是有茅房的,但士兵们除了大号之外,小便都是随地解决,毕竟那么冷的天没那么自觉,也没那么讲究,出了门就尿,有了就尿,随处可以尿,主打的就是一个潇洒不羁爱自由。
常宇找了个茅房,等到没人的时候,让素净进去自己站在外边把风。
“你走远些”里头素净喊道。
常宇无奈的走了远些,一回头便见几个士兵匆匆往茅房奔去,被他喝住:“去别处”。
好一回儿,素净才出来,低着头在前边走不敢看常宇。
若是旁人以常宇猥琐的尿性必须开几句玩笑,但对素净不敢,这尼姑说好的时候,能为他舍命,火上来了,拔剑就噼他也毫不犹豫。
“我从来不问你打仗的事,你给我说句实话,这边是不是要开战了?”素净走在前头突然开口,常宇嗯了一声。
“鞑子来打咱们,还是咱们去打他们?”
“咱们想打他们,他们也想打咱们,就看谁先动手了”常宇随口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若咱们去打他们,我便留下,若是他们来打咱们,我明儿就走”素净叹口气。
常宇哦了一声,他猜到素净的心思,倒非是在这儿不方便,实则是怕在这拖累他,毕竟她虽有一身武技,但在军中厮杀几乎帮不上忙,也使不出来,而且她也知道,鞑子若来,必是大军围困,万一不慎常宇也了无牵挂的突围。
“你就不怕我被鞑子困在此处插翅难飞”常宇打趣。
““若东厂卫在这都不能护你周全,多我一个也是送死,倒不如我先逃出去,到了你忌日时还有个人给你上香,再说了何苦连累我白白跟你送死呢对吧”。
“嗨,你可真会聊天”常宇笑道。
”你刚说,不是咱们打他们,就是他们打咱们,就看谁先动手了,为什么你还不动手,是因为先动手不占便宜么?“素净问道。
常宇摇摇头:”自是先下手为强“说着一叹:”我也想先动手,只是东风不与周郎便……“话没说完这时素净突然指着城头:“那是在干嘛?”
常宇举目望去,见城头有一处灯火闪闪,很是密集,心中也好奇不已,便同素净一块上了城,却发现是李慕仙在那摆了个法坛做法。
但见他左手持剑,右手捏诀,闭着眼念念有词,面前一张桌子上摆了许多油灯,还有些乱七八糟他叫不出名字的物件,甚至还有两个纸扎人。
而在他周围还围着一些士兵在看热闹,一个个神情专注且虔诚。
“这狗日的在干啥”常宇忍不住的滴咕一声,素净回头瞪了他一眼:“敬鬼神,勿妄语,他这是为你做法祈福呢”。
且,常宇翻了个白眼:“求仙问卜,不如自己做主,咱从来不信这一套”。
“你信不信是你自个的事,他却是一番诚意”素净面若冰霜,常宇不再说话,这尼姑虽杀人无算,但毕竟还是佛门中人,自小熏染,即便她平日也曾大言不惭,但内心始终还在那个圈子里。
正在和李过说着闲话的宋献策好似感应到了什么,起身走出房门,抬头往城上看去,看了一会儿有仰往天空,身后好奇的李过也抬头看天,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这道士确实有些手段”好半天,宋献策一声轻叹,李过更好奇了:“他在作甚么?”
“做法?”
“做什么法?”
“不能说的法”。
李过虽好好奇,但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便道:“军师倒不如也给我推上一卦,看我明日是福是祸?”
“不用推了,大吉!”宋献策随口说道。
“那便托军师吉言了”李过澹澹一笑,目光又看向城头。
李慕仙在城头上各种比划,一会儿吐气,一会儿玩火,看的人眼花缭乱,好半天才完事,引的周围看热闹的士兵惊叹不已,看他眼神犹如看天神一般。
“道长这又是拍宣传片打广告呢”常宇走过去打趣道,李慕仙则一本正经道:“三清祖师尚未走远,督公慎言”。
啊,是么,常宇抬头望望天:“既然没走远那就赶紧再叫回来,今晚咱家请客好好唠唠啊……”
李慕仙气的胡子都快冒烟了,倒是素净冲过抬腿就给了常宇一脚,被他侧身躲过,赶紧道:“开玩笑,开玩笑”又一本正经问李慕仙:“道长刚才在做什么?”
“诸葛借东风,贫道为督公借雨雪”李慕仙一脸凝重,抬头望天:“三天雨雪!”
常宇皱眉:“真的假的”心想你别瞎搞啊,我这是历史军事类型,不是玄幻啊。
“今晚,督公便知”。
看他一脸自信,常宇又迷湖了:“诸葛孔明借东风火烧曹营,你给咱家借雨雪干啥,是要淹死冻死鞑子,还是淹死冻死我啊,真来三天雨雪,这不是误事么?”
“真的是误事么?”李慕仙鬼魅一笑:“是误会督公的事,还是误鞑子的事?”
常宇一怔,随即眯起了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远处黑夜:“走下去聊”。
第2189章 难
崇祯十七年初,多尔衮趁李自成东征之际,从沉阳发兵十万准备入关,在宁远时一场惨败后不死心,率两万骑兵突袭入关,随后被常宇率大军一路追砍,在赔偿一大批战马后灰熘熘的出关时又被常宇暗算,可谓元气大伤,当朝许多人包括常宇自己都认为,清军这场惨败可令边关平静两年!
如今已是崇祯十八年冬,一眨眼一年半都过去了,事实上这年余边关确实很平静,这段时间常宇忙着在家里头追剿家贼处理家务事,多尔衮那边也在忙着恢复元气敲诈勒索蒙古和朝鲜以及搞内斗。
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那段时期,甚至双方探马都少越界。
直到祖大寿开始修筑塔山堡,锦州城里的多尔衮坐不住了,不时遣兵袭扰,同时趁机修筑松山城,而祖大寿也不让他舒坦时不时搞偷袭,双方你来我往,冲突不断,但多是小股侦骑冲突,最多也只上百人,并未引发大军冲突,且双方也无意将冲突扩大,毕竟都没准备好,祖大寿这边刚接手宁远军,多尔衮那边缺衣少粮,后院起火。
也就是双方都憋着劲,但双方都没做好准备,只能先忍着徐徐图之,祖大寿往跨出一大步,修了塔山堡作为前哨,多尔衮便把眼皮底下的松山城当做屏障,甚至还把触手伸到杏山。
这种一边较劲,一边又努力克制的对峙维持了一年多,一直到到常宇出关!
常宇来边关的最初目的并非为挑动战事,一为检验祖大寿的成绩,二为摸清边关最真实的情况,三是弄点小风浪,让多尔衮紧张一下,让他胆颤心惊过不好年,这样才能为边军换来更多的喘息之机,做充分准备,而且趁机搞点事,吸引多尔衮的注意力,从而让朝鲜那边好行事!
果真,多尔衮得到常宇出关去了宁远的消息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边境上,哪怕沉阳那边闹的鸡犬不宁,他也不闻不顾,而且还巧妙的接了常宇这股东风震慑沉阳那边一些蠢蠢欲动的人:明廷大太监到了宁远,你们消停掉,若我这边出了乱子,大清危也!
常宇在宁远待了一个多月,他神经就紧张了一个多月,生怕这货挑起事端。
可怕啥就偏要来啥,常宇在宁远待的这段时间,明军对杏山以及松山的袭扰就没停过,但一切都还在可控之中,也还是多尔衮能接受的范围,还能克制住。
而常宇这边也能料到,多尔衮会借他来缓冲自个家里的内斗,也会趁机将内部矛盾朝外部转移,或者说以外部矛盾来平和内部政斗,所以边关这段时间事端不停,但他认为并不会发生大规模战争。
甚至他觉得即便自个去行刺多尔衮,即便多尔衮发觉了朝鲜那边的异状,也未必敢真的就大动干戈,更可能的是雷声大雨点小,做个样子给沉阳的那些人看看而已。
毕竟真的开战,牵扯太多,而且还得保证必胜才行,一旦再败了,便会被反噬,那就不是架火上烤了,是直接被扔油锅里炸!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常宇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多尔衮也遣人去了朝鲜,先是户部尚书兼外交部长龙骨大去游说,又派亲王多铎率兵去施压,结果却被刚到朝鲜的田见秀给一锅端了!
这下多尔衮岂还能坐得住!国恨私仇加在一起,他必须要大干一场,倾尽全力,雷霆一击的那种!
可塔山堡只是明军的一个前哨,应付常规冲突虽无妨,可又如何挡住住对方数万大军的全力一击,除了后方有援兵,后方有,在近百里外的宁远城中。
只是能否救援及时,对方又能否让你及时来救援,你来了又能否真的救的了,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若敌军来了,如何守?
若以攻为守,又如何攻?
这便是让常宇顿感压力的所在!表面看上去
他轻松无比好似早胸有成竹,实则内心也在绞尽脑汁想对策,这也是他为何时常发呆,甚至连书拿倒了都不自知。
但刚刚李慕仙在城上的一句话突然点醒了他。
“若道长真求来了三天雨雪,咱家必为你请一大功,那国师之位道长便触手可及了”下城的时候常宇神情有些激动。
但绝对没有李慕仙激动,跟在他身后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呸呸呸,三清祖师保佑,一定要灵验,一定要灵验……”
晚间无事,众人正在无聊之际,常宇一声吆喝开会,便都围坐过来了。
而且还将李过和宋献策叫来,甚至连祖泽润和祖可法哥俩也来了。
本就不大的屋子里,瞬间挤满了人,一个个表情凝重,他们猜测或许有紧急情况发生。
常宇还是窝在墙角火炉边,手捧着茶壶摩挲不停,目光在诸人身上扫来扫去:“废话咱家也不多说了,眼下大战随时可能爆发,现在想听你们唠唠”
“督公想唠啥,俺最擅长唠嗑了”屠元为了缓和气氛,故作轻松的说道,常宇嘿了一声:“那便先听你唠,这场仗你说怎么打,咱们是守还是攻!”
“自是攻了,老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挨揍”屠元站起来一脸豪情:“明儿就干他们去!”
“可你先前还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呢,那话里意思还以为你要守呢,”旁边姬际可揶揄道,屠元也不生气一本正经道:“咱们这羊屎蛋大的地方,区区三四千人,又无险可守拿什么挡人家数万大军,挡的了么?”
“既是挡不了,那你如何攻呢?”常宇澹澹问道。
“发兵松江城外,堵他家门口,出来就揍!”屠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姬际可哼了一声,屠元一怔:“你哼什么”
“他哼的是,你那点人堵的住人家家门口么,哼的是若人家不出来,你又便如何?在那风吹雨淋喝西北风守着么?”
屠元眉头一皱:“那大人您说怎么办?”常宇白了他一眼:“好像是咱在问你吧”屠元挠挠头缓缓坐了下来。
“马总兵,你和老姬这两天埋头琢磨,可琢磨出点什么来么?”常宇目光看向马科。
马科轻咳一声:“眼下局面都摆在桌面上了,一目了然。若守,仅靠咱们塔山堡这点兵力守不住,若攻,只靠咱们也不行,所以无论是攻还是守都要依靠后方宁远,这场仗,要想赢,完全取决祖将军,可即便祖将军的援兵来了,能否守得住,能否攻的下也是未知!”
嗯,常宇点点头:“接着说”。
“宁远距离此地近百里之遥,可***大军则近在迟尺,从锦州城半日可至,先不说祖将军能否及时来援,便是大军到了咱们也无优势,塔山堡至多屯军八千到一万,余下则要在野外扎营,可周边无险可守,必为***所趁,甚至可能将援兵也困在其中,如同往年一般”。
“若攻呢?”常宇面无表情问道。
“天寒地冻,数万大局扎野营在外……粮草,火炮,攻城器械等辎重,皆须时日准备绝非一日可就,更不说,松山堡之东松山之上尚有***驻兵,其后二十里便是锦州大本营,攻其一,便有其二来救,分攻其三,力不足矣……”
“马总兵,咱家是问计,而非这些,如你所言,这些都是摆在桌面上的,大家都一目了然”常宇打断他。
“末将不才,尚未想出万全之策”马科面露惭愧。
“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有三分把握便可干了,哪来的万全之策,马总兵尽管说”。
马科叹口气:“难!”
确实难,不只是马科觉得难,所有人,包括常宇都觉得难。
这一声难,道尽了众人心思。
这不是往日那种野战,干就完了,这是攻防战!以明军现在实力和准备,无论攻还是防都不易,主要还是战线太长,天气太冷,物资战备不全,而且牵扯面太大,一个不慎危及大局!
“老姬,你说说看”常宇目光落在姬际可身上。
“咱们难,***也不易”姬际可轻咳一声,看了马科一眼又看向常宇:“无论是攻还是守,到最后打的都是意志!”
“咱家问的是要怎么打”常宇叹口气,姬际可脸上一红:“待援军到了后,以塔山为本,出兵松山,围一牵一,再以断其后援!一击不破,再三攻之”说完看了常宇一眼,神情很是忐忑。
常宇微微点头:“按你所言,其目的并非破松山城,而是为了解塔山之围,此为以攻为守对吧”。
姬际可嗯了一声:“督公此前也没有大动干戈的想法吧,此番开战实则逼不得已,既是无心开战,又无力破松山,那便以保塔山为上”。
这话众人都听明白了,姬际可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主动出击,一部兵马进攻松山堡,一部兵马牵制松山,再分兵一部兵马断锦州援兵,但这法子先前马科也说了,力不足,即兵力和实力都做不到,但没关系,哪怕咱们被击退了,退回来喘口气再冲过去,连番几次,敌军疲于应付,也无力再去打塔山了。
说白了,目的不是攻破松山,就是死缠着你,以此消耗,让你不来找茬!
“可是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啊!”马科一声长叹,诸人脸色愈发凝重。
“此举甚是无赖,却也有效”常宇叹口气:“可若咱家想趁这机会一举将松山给破了呢?”
“这……”姬际可轻摇头:“属下无能”。
常宇摆了摆手,目光一扫诸人:“无能与否那都是打了之后才知道,诸位可知眼下最迫在眉睫的是什么?”
屋内诸人大多眉头一皱,脸上布满疑惑,唯李慕仙神情不便,半响马科拍桉而起:“***先动手!”
第2190章 求稳
马科一语惊醒梦中人。
诸人脸色瞬间大变。
这两日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意无意的在考虑这场大战如何打,是守是攻,几乎所有人都想着先下手为强,以攻为守。
但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若***先下手为强呢?
其实在常宇入锦州行刺之前,便已得到情报***有可能要打塔山,也遣人通报了宁远的祖大寿,那边自是调集兵马做准备,一旦***动手,那边就立刻来援。
可是打援哪有那么简单,不是走过场,也不是来了就打,打了就完事,当天去当天回,想啥好事呢。
士兵的口粮,战马的粮草,吃的喝的住的用的都要准备,这些不是一天能准备好的,而且这还只是打援若是进攻,那需要的辎重就更多了,火炮,攻城器械,锅碗瓢盆……而且冰天雪地的你总不可能睡雪窟窿里吧,数万大军扎营的帐篷,拒马,等等。
加上还有近百里地的路程。
但反观敌军呢,锦州到松山不足二十里,松山到塔山五六十里,半日就能冲到你家门口,大兵先围困,辎重源源不断……
若人家先下手,今晚出兵,明儿就能把塔山围个水泄不通,让你出不来进不去,然后便可抽出手收拾宁远的援兵了!
也就是说,你还在这算计人家呢,就没想着人家在你援兵来之前突然就杀到家门口,你还如何先下手为强?
估摸着守都守不住。
常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目光一扫诸人:“若人家先下手了,咱们怎么办?”
“就干他!”屠元哼了一声,常宇伸出大拇指,你牛逼!
“不然呢,那还能怎么办?”屠元哼哼唧唧,侧头看向李慕仙:“道长你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平日就属你话多,今儿怎么不吭气了”。
李慕仙澹澹一笑:“贫道手无缚鸡之力,不会行军布阵也不会打仗,能有什么办法”。
“呸,都啥时候了,还耍嘴皮子”屠元没好气的说着,常宇摆手打断他:“李道长说明儿起有三天雨雪!”
“有雨雪又怎么……”屠元说着眉头一挑,三天?看向李慕仙:“道长确定?”
“八九不离十了”李慕仙抚须而笑,一脸的得意。
众人长呼一口气、
若真有三天雨雪,便可拖延***数日,从而让祖大寿有足够时间准备,援兵也能及时赶来。
“但万一不下呢?”姬际可看着李慕仙问道。
这话李慕仙没法回答,连常宇都没法回答。
其实他对这种呼风唤雨的法术持保留意见的,三国时诸葛孔明能借东风,现在李慕仙借雨雪也不出奇,当然了,三国演义只是个,历史上诸葛亮并没有参与赤壁之战,指挥赤壁之战的是周瑜,所以也没有借东风烧曹营这回事,甚至他也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而是古人根据丰富的气象学之事预测出来的!
李慕仙会不会法术,常宇也不敢说,但他相信这货绝对会看天象,这是他们这个圈子的最基本操作,至于准不准,谁也不敢说就百分之百准,后世科技那么发达,天气预报也没法做到绝对精准呢。
“李过,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该你唠了”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常宇直接点名。
“不知督公大人让末将唠些什么?”李过起身拱手,诸人目光瞬间齐刷刷的看向他。
“唠你想唠的,唠你最擅长的,也唠点本督爱听的”常宇面无表情,端起茶壶抿了一口,李过长呼一口气:“那末将就献丑了,说说些俺自个的看法”。
“咱们洗耳恭听”常宇嗯了一声。
李过便道:“那就先说说谁先下手吧,如今局面一目了然
,都知道先下手为强,但显然***占尽天时地利,无论咱们怎么快也快不过他,且若如李道长所言来了三天雨雪可拖延其数日,也为祖将军赢得了时间,但诸位可否想过,雨雪虽能拖延住***数日,却也给咱们的援军带来很大困难!”
“有困难便迎头顶上,风雪赶路这点苦咱们还是吃的下的,你且说说如何先下手,如何进攻,如何拒守”常宇澹澹说道。
李过目光看向马科:“三年前松锦大战,对马总兵来说想必历历在目吧”。
“你有屁就放,别在哪儿阴阳怪气的”马科面无表情,但屠元忍不住了张嘴就骂,李过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拱手道:“咱没那意思,马总兵和屠将军莫多想”。
“你最好不要有”屠元冷哼一声,马科则叹口气,挤出一丝笑意:“无妨,李总兵继续说吧”。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李过语气澹澹,可听的诸人心头皆是一惊。
意思很明了,当初松锦大战,明军有锦州城,有松山堡,有杏山,有塔山,甚至还有连山,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可***用了个最简单,最粗暴却又非常有效的战术,逐个包围逐个击破!
这个战术的核心,就是挖壕沟!
所以这一次不排除***还是一招鲜,吃遍天。
挖壕沟困住塔山,阻住援军!
“如何破之?”常宇问道。
“末将的想法和督公大人不谋而合”李过看向常宇,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而常宇却直接笑开了:“你怎么确定和本督不谋而合?”
“末将能想到的,督公大人岂能想不到”李过说着又看向马科:“马总兵又如何能想不到呢?”
马科叹口气:“以其人之道还之其治其人之身”。
李过看向常宇:“督公大人,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常宇叹口气点点头:“想来容易,做起来难!”
“如果督公大人只是为了退敌保塔山,做起来也不难,但若想趁机拿下松山的话,确实有些难度”李过盯着常宇:“末将不明白,督公大人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趁机拿下松山呢,明明知道此时力不足”。
诸人心里也有这个疑问,便都看向常宇。
“只恐给了他喘息之机,往后打在更是吃力”常宇叹口气,看向李过:“咱家不信你真不知道为何此时即便吃力也要趁机拿下”。
李过脸上一红:“末将……”
“别装了,老子都猜得到,就不信你猜不到”屠元又嚷了起来,常宇忍不住笑道:“你倒说说看”
“咱们之前将***痛揍一顿,让他们消停了年余,才使得督公您腾出手全力收拾那些家贼”屠元说到家贼的时候狠狠的瞪了李过一眼:“先平了白旺,再安了西安那边,虽说家里头安生多了,可也累的够呛,然则这时***也又快缓过劲来了,可此时咱家里头还有个大贼头没收拾呢,躲在山里头招兵买马跃跃欲试,若此时,咱们与家贼与***同时开战,自是吃不消,所以督公是打算再揍***一顿,让他消停消停,也好趁机家里那大贼,督公,俺说的对不对,李过,俺说的对不对!”
李过冷笑不语,常宇却哈哈大笑:“先不说对不对,你倒是比之前有文化了,都能拽几个成语了”。
额,是么,嘿嘿,屠元一怔随即傻笑起来,但目光一瞥李过,神色又变得凌厉:“李过,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你没必要在这装傻充愣,你若想在这做出点事,便有力出力有谋出谋,不想做,就滚犊子
别那么多心眼子,膈应人!”
李过苦笑摇头不语,常宇挥手打断屠元,看向李过旁边的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宋献策:“宋先生,说两句?”
宋献策起身:“小的不过一山野村夫,岂敢在各位大人跟前指手画脚”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宋先生再谦虚就是矫情了”常宇面露不悦,心里头暗骂,李过这***确实有点本事,其实他先前感觉已经将宋献策拉到这边能为己所用,但没想到这俩货主仆情深啊,凑一块没多久后,明显能感觉到宋献策在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不是为了避嫌,是那种真心不想和他走的太近的感觉。
“督公大人言之有理,是小的不识抬举了”宋献策微微叹息,:“局势已明,多说无益,无论明儿是否下雪,咱们都要早作准备,也就是先下手为强,所谓的先下手为强倒非是先做好准备,而是看谁先动手!”
“还没做好准备就……”屠元又要嚷嚷被姬际可拽了一下便滴咕几句闭嘴了,宋献策接着说道:“明早,最好是现在就动手!”
马科眉头一挑:“宋先生说的动手是……挖沟么?”
宋献策微微点头,看向常宇:“挖沟,发兵”。
常宇眯着眼沉默不语,马科看向旁边的姬际可,两人同样眉头紧皱,王征南则拉着李慕仙低声在说什么,李过咬着嘴唇看着屋顶,眼神很飘忽。
“明早,俺先出兵”屠元站了起来:“宋矮子你的意思俺听懂了,今夜挖坑以防万一,明早出兵惑敌,后边则催促祖将军发兵来援,这就是先下手,是这个道理么?”
宋献策点点头:“却是要吃点苦头了”。
“哼,俺死都不怕,还怕吃苦头”屠元冷哼一声,看向常宇:“督公,俺请战……”
“李过你去!”常宇突然的双目一睁逼视李过。
李过先是一愣,随即一摊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塔山堡有数千米,不够你做一顿饭的么”常宇哼了一声,屠元忍不住了:“督公大人!”
“闭嘴”常宇一声喝,看着李过:“你有没有胆去”
“既是有米,又有令,恰好末将又有胆,去又何妨,末将领命!”李过躬身拱手,常宇目光落在门口角落的祖泽圆身上:“明儿率兵一千与他同往”。
“小的领命”祖泽圆赶紧躬身道,旁边祖可法也站了起来:“小的也请战”。
“你不用去,今晚你干活!”常宇说着站来起来:“今儿就到这了,诸位各司其职各自忙去吧”。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遣将也是需要时间的”
“调兵遣将,粮草辎重补给等等是需要时间,但若遣一支兵马挖沟围堵,却用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常宇轻笑:“所以咱家断定,他虽想着先下手,但并不急,道长可知他为何不急?”
“他觉得吃定咱们了?”李慕仙皱眉想了想又摇头:“不对,他是在求稳!”
“咱家说过,太小心,会错过很多时机的”常宇眯着眼嘿嘿笑着。
第2191章 动工
多尔衮在干嘛呢?
当然还在生气,每当伤口作疼的时他都恨的牙痒痒,愤怒,羞辱,各种情绪相互交织,令他心中恶念愈盛,但却还保持着一丝丝理性。
这仅存的理性告诉他,越愤怒越容易出乱子,所以他时刻提醒自己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已传令松山兵马待令,待锦州这边做好准备,便全力一击。
准备什么,自是各种粮草,辎重。
他这次的目标已不仅仅是塔山堡,还有宁远的明军!
他要连宁远一起算计,这一次要给明军一次痛击,令其龟缩宁远不敢再往北边踏进一步!虽不能一劳永逸,但至少会让自个有大半年以上的时间来喘息,也能令沉阳那边闭嘴不敢太逼人太甚,也能让朝鲜乖乖的释放多铎。
他现在唯一的就是做足了准备,谨慎行事罢了。
至于战术,自然还是原先那一套,简单粗暴又有效。
没有三板斧,就一招!
一招鲜,就能吃遍天!
当然了,他也想着要先下手为强,在宁远援军到来之前就破了塔山堡,而且即便明军援兵来了他也不惧。
至于为什么还立即动手,也不是不急,真的是求一个稳字。
一来他要做足充分准备,二来他认定明军不会主动进攻,无援兵就靠塔山那几千人他能进攻个什么啊,就是援兵到了,他们也只会想着如何防守,没来由还送上门啊,且不说这么短暂时间内他们就能做足准备从宁远杀过来。而自己近在迟尺,随时可兵临城下,所以无论怎样,自己都能比他们快一步!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匆匆呢,要稳打稳扎!
不过因为先前已有准备,后续准备并不需太久,松山前线已磨刀霍霍,只待锦州这边调兵遣将,最多也就是一两日便可杀往塔山全力一击,多尔衮坚信,这一两日,宁远那边的援军绝对来不了,即便来了也是匆匆就位!
夜有些深了,原本寂静的塔山堡突然间就变得嘈杂起来,许多士兵在睡梦中被叫醒,让他们以为敌军来袭有战事发生,从而引发一番惊慌。
然而却被告知,拿着家伙什出城挖壕沟去!
堡中有近四千将士,被派出去两千人,除了携带兵器外,还有各种农具,如铁锹,铁镐等等,这些家伙什堡中并不缺,从一年多前开始抢修塔山堡时便开始陆续准备,在随后的建堡以及修筑工事,挖壕过程中逐渐积累,成为兵备军需的重要部分。
塔山堡之前在修筑过程中为了防备***袭扰,在周边已挖了数道壕沟,但这一次不一样,深夜出动大军自然是干的大工程。
壕沟在塔山北十二里开挖,这个地方距离杏山已不足十里地,为什么要在这么远的距离开挖,一是留缓冲距离,二是要留地方给大军扎营!
对壕沟的要求也很简单,上宽下窄,宽两到三米,深一米有余,至于长度,不限,东西开挖,能挖多长就挖多长!
当年***上万大军一日夜开挖从西边女儿河挖到东边大海!
如今常宇并不指望两千人干上万的人活,而且对他来说这条壕沟也仅仅是辅助,并非这场大战的核心所在!
咦,下雪了
两千将士刚出门,便有人叫了起来,祖可法抬头伸手,果真见雪花纷纷,心头顿时一喜,虽然有的士兵觉得本就天寒地冻的挖壕沟够苦的了,这突然又下雪了岂不是苦上加苦。
但对于将领来说,这是极大的好事!
第一,这场雪如期而至,定会拖延***发兵,第二,深夜飘雪干活虽苦,却也更加安全,***的侦骑不会过来,发兵前来的几率也会降低不少。
“下了,下了,督公大人,下了……”李慕仙推门而入一脸的亢奋,角落里火炉旁翻书的常宇扭头望门外看去,灯火照映之下雪纷纷,随即澹澹一笑:“道长现在稳的一匹啊”。
李慕仙激动的直搓手:“祖师爷偏爱罢了,先前那一场雪没了脚踝,这若是再下三天,至少及膝,定能阻***数日之久……”
常宇嗯了一声:“瞧道长这神采飞扬还以为是为了那国师之位呢,原来是心系战事,让咱敬佩的很啊”
“嘿,贫道岂是那肤浅之人”李慕仙一本正经:“如今天下未平***未灭……”
“这么说咱家就放心了”常宇叹口气打断他:“刚才想来想去那国师之位还是那宋矮子比较适合,正不知如何与道长开口呢……”
“督公大人,别呀……”李慕仙膝盖一软差点跪了,哭丧着脸道:“贫道,贫道……”
“竟还真下了”李过站在门口抬头望天,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身边那道士果真有两把刷子”说着回头看了宋献策一眼:“军……先生可有这手段?”
他还是习惯叫宋献策为军师,却也知道早已不合时宜,特别是在眼下这环境下,然则叫顺嘴了时不时的就卡一下。
宋献策笑而不语。
“且不说先生有没有这等手段,以先生智谋先前不可能没想到这法子,为何没见表态,从而痛失这头功”。
宋献策叹口气:“走到李过身边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屠将军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眼下时局变了,少些心思,多做点事,少主还是把心思放在明儿的事上吧”。
李过眉头不由一挑:“先生不是说明儿大吉大利么?”
“这天都能突降风雪,明儿的事谁就能保证一成不变呢”宋献策的话让李过陷入沉思,许久长呼一口气:“该显显本事了,否则人家以为咱们是靠运气呢,久了便会被人当成软柿子捏”
“大人,李过去找祖泽润了”。况韧轻轻推开门,朝里头看了一眼,见常宇和李慕仙在火炉旁边喝茶。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常宇笑了:“这货终于干正事了”。
“他不光会干正事,别的还挺会来事的”李慕仙哼了一声,常宇一怔:“怎么说”。
“论官职,他乃朝廷堂堂总兵,祖泽润无官无衔,他没让祖泽润去见他,而是亲自去了兵舍,这不是很会来事么?”李慕仙似笑非笑:“这手段不比督公大人您差啊”。
常宇苦笑摇头:“还以为你说什么呢,嗨,人啊不管在江湖还是在朝堂,都免不了人情世故呀,李过在这除了他身边那十几个随从外一无所知,祖泽润虽无官衔却是地头蛇,塔山堡的兵都姓祖,以他世故,这点道理岂能不知,此时既是想用兵,又要用的顺手,还敢摆架子么,再说了何尝不是想趁机和祖家打好关系”。
【鉴于大环境如此,
“用兵倒也罢了,督公就不担心他和祖家搞上了?”李慕仙蹙眉,常宇则翻了个白眼:“道长也忒小看咱家了吧,他便是和祖家搞上关系了又如何,难不成祖大寿还会跟着他一起造反?在咱家看来他若是能和祖家搞好关系,咱家还特别欣慰呢,那说明李过开始融入这个环境,看清了现实,便可为我所用了”。
“嗨,是贫道眼界窄了”李慕仙有些尴尬,常宇则澹澹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咱若是怕这怕那的,何必带他过来,路上就整死他了,咱家若是那么小心眼,手下早已无将可用了,便是连高杰那种都杀了好几回”。
“那倒也是,督公格局之大,世间少有,我辈惭愧呀!”李慕仙赶紧恭维道。
“这话咱爱听,多说几句”常宇乐的嘿嘿笑,李慕仙
一阵咳嗽:“贫道嗓子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第2192章 天助我等
夜漆黑,北风嘶吼,卷起漫天大雪飞舞。
塔山堡北十二里外,风雪之下两千明军正在挥舞着各种工具热火朝天的挖壕沟,动静虽响却被风雪声掩盖,天上没有星光,地上也没点灯熬油,全靠积雪照映施工。
壕沟北边数百米外有近百骑在来回来巡视,警惕的看着北边的一草一木,若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前往查看驱逐,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现清军的侦骑。
这冰天雪地,北风嘶吼的大雪夜里,清军几乎不会派侦骑出城,即便有也只会松山堡周边游荡,最远不会过杏山,毕竟他们有城有堡可依,又不是野外扎营非要派侦骑在周边警戒。
也因此明军大晚上的搞这么大阵仗,搞这么大的工程,他们此时一无所知!
他们在干什么呢?
锦州城里的多尔衮站在门口看着漫天大雪陷入沉思,刚睡下又起来的范文程也在门口看雪,然后就来找多尔衮,说了一句:“天助我等!”
这一场雪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能有足够的时间做更全面的准备,也能将宁远的明军给拖延住了。
松山堡里还在施工,即便是刮风下雪,里边的朝鲜二鬼子也不能停工,他们日夜无休加班加点重修加固工事,早一天完工,锦州城便多一分保障。
东二里外的松山上,阿济格和鳌拜等人也在门口看漫天飞雪,阿济格只是骂了一句:“狗日的老天,早不下晚不下”便又回房休息了,鳌拜和洪承畴只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这场雪来的突然,又那么理所当然。
入冬了,雪天多了起来,瞧这阵势应该是入冬的第一场封山雪。
天亮了,雪还没停,且愈来愈大,睡在火炉旁边的常宇翻了个身睁开眼,四下瞧了屋里没人,又眯了一会才爬起来,听到动静的况韧从外边走了进来:“督公,天儿还早雪又大,您再睡一会”。
常宇摇摇头,推门出去不由缩了下脖子,抬头望天,飞雪迷人眼。
“北边挖多长了可知道?”
况韧摇头:“尚不清楚,但李过一早就走了”。
常宇哦了一声,又问:“就他自个去的么?”
“宋献策也去了,还有祖泽润,率步骑一千”。
常宇抬头望天了看了好一会,转身进了屋:“让姬际可也去”。
况韧转头出去了,不一会屠元急匆匆的推门进来:“俺也去!”
常宇瞪了他一眼:“都走了,合着让咱自个守这空城?”
屠元一窒,哼哼唧唧的转头又出去了。
撒尿,洗漱,吃早饭。
马科昨晚睡的很晚,也睡的不好,所以比平日也起的晚了些,待他洗漱后才发现堡内几乎都空了。
除了屠元坐在屋子里一脸的不爽外,再无其他人。
“督公大人还没起么?”马科随口一问,屠元翻了个白眼:“一早就出去浪了”。
风雪中,常宇骑在马上裹的严实,任由他缩紧了脖子,可还是感觉风雪往里头灌,旁边的李慕仙蓑衣加披斗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这种天儿,他真的一步都不想出门,可奈何大太监说,咱出去溜达溜达?
他能说不么?
他不能。
反倒是常宇身后的几个亲侍,雄赳赳昂首挺胸似不畏严寒,身上仅批蓑衣不戴斗笠,转眼就成了白发人。
这种极端天气,常宇自不是随便出门溜达,而是去视察工程进度,他要看看二千人一晚上挖了多长。
两千明军冒风雪一夜奋战,至天亮时挖了二十里地!
冷么,不冷,虽是风雪交加却干的热火朝天,甚至有人还脱下了棉衣。
累么,是真累,所以到天亮的时候,祖可法便开始轮流交替着干,一部分士兵休息,一部分士兵继续,休息的士兵也没闲着,挖坑为灶,煮羊汤!
为了犒劳这些士兵,堡里牵来了三十只羊,现杀现宰煮肉熬汤,十几口大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士兵一听有肉吃,有汤喝,那干劲十足,此时天色已大亮,倒也不担心敌军看到火光,再说了,即便是黑夜中,大雪纷飞迷人眼,若非近看也未必看的到。
而最先看到这一幕的不是常宇,而是李过。
李过一早便同祖泽润提兵一千出了塔山堡,直奔正北行十里地,便见风雪中上千将士在奋力掘坑,这一幕他是第一次见,对他内心冲击十分大,一时情绪复杂。
他甚至还和宋献策下马临近壕沟仔细看了一会儿,上宽下窄,人马落入,一时难以上来,若在布置些竹签树枝等利器,亦可伤敌。
壕沟不光能阻拦敌军进入,也能阻拦友军出去,李过所率兵马此时就被壕沟挡住了,若想绕过去得多跑七八里地,而祖可法得知后,便令人捆树搭桥做了个约三米宽的快速通道,让李过的兵马过境,看到祖泽润的时候,哥俩四目对视,并无一言,却又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过的兵马刚过,后边姬际可的三百骑便到了,李过是步骑兵,速度较慢,姬际可是清一色骑兵,后发先至。
“奉督公之令,前往松山”姬际可纵马至李过跟前拱了拱手,在下马快先行一步了,说完便率部一溜烟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李过皱眉,大太监让鹰营跟过来作甚,难不成还是为了监视自己?
嘿,也忒小看了老子,老子便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断然不会降鞑子的!李过虽没说话,但一脸冷意让旁边的宋献策猜到他的心思:“凡事往好处想些,心胸放宽些,眼界放远些”。
李过一怔,随即拱手道:“先生教诲的是”。
那股兵马去北边干嘛呢?难不成是去打松山,还是说鞑子过来了他们去阻拦……壕沟旁边喝汤休息的士兵望着那股消失在雪幕中的明军开始议论纷纷。
不多会儿又见十余骑从南缓缓而来,有眼尖的忍不住跳起来:“嘿大太监来了”。
“嘘,你是不是活腻了,大太监也是你能叫的”身边有人赶紧提醒,那人缩了一下头,嘿嘿笑着还嘴硬倒:“咱们这个大督公心胸宽,便是听到了又岂会与俺一个小卒计较……”
“他不给你计较,他手下呢,呼不死你,没大没小的”一个老兵训斥道,随即看向那十余骑:“这大雪天的,他不在堡里舒坦,跑这作甚呢?”
“当然是做样子给咱们看咯”有人轻笑,有人则微怒:“你当自己个什么货色,值得人家来做样子给你看,这督公大人年纪轻轻有今日这般威名威势靠的是做样子么,你以为他是那种沽名钓誉的权监么……”
“咳,俺就这么一说,你小子怎么还当真了呢……”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屁不能乱放……”
“嘿,你怎么说话呢,那大太监是你爹啊你这么护着……”
“不是俺爹,也不能让你这孙子这番白话……”
“哎,哎,哎,都少说几句,至于么……”
常宇十余骑顺着壕沟自西往东缓缓而行,所经之处的士兵无论忙着挖沟的还是在旁边歇息喝汤的都会满脸的热忱看着他,有目光接触的还会躬身问安,胆大的也会主动说几句唠唠嗑,常宇也是毫无架子,该说说,该笑笑,可即便如此,依旧也有一部分士兵对他不感冒,在远处冷眼旁观,连身甚至还带着些许不屑之色。
没办法,他又不是银子,人人都喜欢,即便是银子,还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呢,套用后世身份说法,他就是一个军中网红,有铁粉也有黑粉,只不过粉远多过黑子,除了这些他还有脑残粉,比如东厂卫所属几营将士……
“只要在给小的一日夜,便可给挖到海边去!”祖可法跟在常宇身边低声说着。
常宇眯着眼朝正北看了看,只是雪太大,也看不了多远:“你只管挖便是了,能挖多长挖多长,时间若是不够,本督挤也给你挤出来”。
第2193章
关外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封山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山间田野早是白茫茫一片,风大雪大连野兽都缩在窝里不出来觅食,老百姓也停下了奔波劳碌的脚步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但作为边关的军人,却不可以。
比如此时数千明军就冒着风雪在挖壕沟,再比如松山堡里的朝鲜俘虏们也在不分昼夜的修筑工事,倒是原本要备战的清军醒来看到这么大的雪,心中一松又喜。
看来进攻计划要拖延几日了,又能多活些时日,开心。
毕竟,即便是当兵的也没几个想打仗的,特别是在当下士兵无比低落的时候,可这几日清军备战,说是要进攻塔山堡,要与明军大干一场,确实弄得人心惶惶,无比紧张,此时见大雪封天,便知进攻要延迟了,岂能不喜。
士兵们猜测的不错,一大早起来后就没接到任何动员军令,大部分士兵都在营房里窝着无所事事的闲聊。
但也有一小部分士兵要执行任务,必须岗哨,巡查等等,但最辛苦的则还是那些要出城的侦骑,大战前夕警戒巡逻,摸查侦探都是最基本的常规操作,只不过,这一年多,清军的侦骑去了塔山堡无数次了,对那个地方的一草一木都了然于心,说实话都没啥可侦查的了。
更何况这大风雪天。
但常规巡逻还是必要的,不管刮风下雪还是下刀子,都要派出几股巡逻队在周边熘达熘达,以便随时掌握周边情况。
一大早,大部分清军还没起来的时候,松山堡里出了六七股巡查队,小股的三五骑,大股的十余人,负责松山堡和松山周边常规巡逻。
“这天还要出来,真特么的遭罪啊!”杏山堡的残垣断壁里,有六个清军躲在一处,燃起火堆围在一起取暖,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絮絮叨叨的闲聊着,一会扯当下局势,一会八卦前几日明廷大太监潜入锦州城行刺多尔衮的传闻。
“你们说这事是真还是假的,那***大太监真有这胆量跑到锦州城里行刺,玩呢?”
“还真不好说,以明廷那太监的尿性,干出这事也不稀奇……”
“俺觉得这事,十之八九是真的了,你瞧那天锦州城里出了多少兵马,据说连两个内大臣都亲自率队追击……”
说着聊着一个清军尿意来了,起身掏鸟就要随地解决,被另外几个嚷嚷出去,这清军骂骂咧咧的走出去找了个断墙角放水,目光随意四下打量,此时风雪迷人眼,数十米外景物已是极难看清,可探子的眼力比普通人强了不少,加上他在山上,居高望远,虽是大雪遮目却依稀瞧见山下有点奇怪。
对,第一感觉就是奇怪。
然后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那处,顿时大惊!
有明军!
断壁窝棚里的几个清军听了大惊失色,匆忙将火灭了,然后哧熘跑到外边缩着往东南山脚张望,隐约便见一直数百骑兵缓缓而来!
没错,数百骑兵,只是人和马都被大雪覆盖,加上风大雪大的,不仔细看,真发现不了!
这大雪天的怎么会有明军过来,几个清军探子满头雾水,却也知道眼下不是瞎猜时候,得赶紧去回松山通报去。
就在几人匆匆下山时,却又发现了新状况,那股骑兵之后竟还有大股明军,却也看不真切具体兵力,但也不敢靠近侦察。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想着怎么防守,怎么呼叫救援,竟还送上门来了,而且在这个野狗都不出窝的大雪天,有病吧这是!
鳌拜想不明白,洪承畴也想不明白,阿济格这货更想不明白了,只是嗷嗷的说了一句:“来就干他呗!”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爷稍安勿躁,切不可大意行事,况且眼下咱们正谋大事,且不可小不忍乱了大局“洪承畴赶紧劝道,鳌拜也附和着:“那狗太监向来阴险狡诈,行事必留后手,即便是平日也是难防,何况此时外边大雪遮目,实不可涉险”。
阿济格其实也就是说说气话,心里头却也没真的打算出兵去干,倒非是他变得聪明了或者胆怯了,而是多尔衮三番四次敲打过他,大战在即,不可妄动!
但就任由他们到跟前晃荡?
对,就看他们晃悠个啥,鳌拜和洪承畴打定了注意,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晃悠了,再来一次又如何?就不信这大雪天他们还能是来攻城的!
有本事你就攻,没本事你就在外受那风雪之苦,反正老在在城里头有吃有喝暖暖和和的。
鳌拜和洪承畴想来想去,虽没想明白明军的意图,但猜测一定是常宇下饵钓鱼来的,上一次来(明军收尸)见俺们没上钩,贼心不死又想来钓。
哼,且看看你这次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风很大,雪也很大,地上积雪也深,深到能没了战马小腿,没了人的膝盖,这样一来,人走不快,战马也跑不起来,以至于姬际可部出了塔山堡能能后发赶上李过部,嘴上说着先走一步却也没将李过的大部队甩开多远。
也或许姬际可也没有将他甩开的想法。
战马的眼睛上蒙上了黑纱这是为了防止雪盲,也是这时代边军常用的方法,地上积雪虽深影响战马奔驰,但也能奔驰,可姬际可并不打算让麾下骑兵奔驰起来。
他不急着赶路,从杏山堡起他就传令,缓行。
他要战马和士兵都保持绝对的巅峰体力,以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冲突,那时候不管是打还是走都能从容应付,而不是将体力消耗在赶路上。
也就是这样慢腾腾的,直到半晌午才抵达松山脚下。
距离松山里许地外,姬际可传令全军休整,风雪中三百骑列阵不动,遥望雪幕中的山顶,虽不远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黑乎乎的一片。
”大人,李过还在咱们后边两三里外“歇了半盏茶功夫,手下有人过来通报:”咱们要不要等一等他们?“
姬际可回头张望一眼,什么也看不清楚,轻轻摇了摇头:”他们是去松山堡的,咱们去绕松山瞅瞅“说着便大呼一声:”王辅臣“。
”属下在“王辅臣听到呼声,赶紧策马近前:”大人有何吩咐?“
”你且率十骑在前,姬际可看向松山山头,若遇***侦骑杀无赦,敌若逃勿追!“
”属下领令“王辅臣现在是鹰营里的一个总旗,按照编制手里能有个五十人,只不过东厂卫麾下几营的建制大多是三百人,最多也就千人,像三百建制的营,总旗手下也就管个十来个人。
看到王辅臣率十余骑离去,姬际可身边的一个百户秦立忍不住笑道:”这王辅臣近来备受重用啊,连属下都眼羡的很啊“姬际可面无表情:”他日这厮或许能受重用,不过眼前只是磨练,督公大人说他是把好刀,那就好好磨磨“。
第2194章 转转
松山,说白了就是个丘陵山头,没多高也没多陡峭,相比杏山和塔山那两个土堆还是大了不少,在锦州和宁远之间的这片平原上也算是个制高点,用来建堡屯兵是极好的。
只是上山无水源,也挖不出水井,若在此屯兵必为敌所困,所以兵堡就建在松山西边的两里地外临水的地方,便是松山堡。
山上虽不能建城筑堡,但也是有基本工事的,在战事可驻兵用作据点,可瞭望,可奇袭,可合击,甚至用来储备粮草。
松锦大战时候松山堡作为主战场,毁于兵火,那时候作为进攻方的多尔衮怎么也想不到几年后风水轮流转,如今要一砖一瓦的将当年毁掉的重修起来作为锦州的屏障,抵挡明军进攻的步伐。
当然,他也知道明军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的施工的,所以必须遣兵马驻防,而最初的兵马就驻扎在松山上。
山上虽有工事,但相当潦草,确切说他只是一个军营而已。
只不过在这大半年驻防期间,又在山上加固了一些工事,比如设置了数道岗哨,加固加高围墙,由原来的简单兵营变成了一个山寨,但比之兵堡还是差了许多。
随着松山堡工事逐渐完善,堡内也开始驻兵,但鳌拜还是习惯住在山上,站得高看的远嘛,所以松山虽不是松山堡,但却是松山堡的指挥中心,这儿常驻兵马也有数千,皆为清军精锐。
此时,风雪漫天之际,姬际可率部三百骑(东厂卫麾下六营,宫字营,虎狼豹编制三百,鹰,熊两营则为一千)正绕着清军的指挥中心游走,不紧不慢缓缓而行。
风雪太大,姬际可甚至看不清山头上的景物和人,但他能感觉到山上的人一定在看着他,不管能不能看清,但一定在看着他。
大人,咱们要不要靠近点,百户孟国栋望着山头低声问道。
姬际可摇头,鞑子在山脚修了许多工事,挖了壕沟陷阱,这雪天一个不慎就会中了套,
那咱们就干熘达?孟国栋嘿了一声。
今儿就是来熘达的,他们不下山咱们就熘达,若下山就干他!姬际可面无表情,这招看似无聊又无趣,却是督公大人最擅长却最有效的攻心计!
大人,前头王辅臣数骑狂奔而至,脸上神采飞扬,指了指了胯下战马,姬际可看到他马鞍上挂着两个鲜血淋漓的鞑子人头,撞着了?
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跑来找死,俺岂能不收,王辅臣咧嘴笑着,另外几个跑的快,不然能多宰几个、
姬际可哦了一声,目光看向山头,突然道,你敢不敢上去。
有何不敢,王辅臣脱口而出。
那你带几个人上去打个招呼,姬际可轻笑道,王辅臣嘿了一声,多大的事啊,说着一招手,便同身边六七人下了马,朝山脚奔去、
莫要逞强,见好就收,姬际可大呼道。
大人且放心,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督公大人说过的,王辅臣回道。
姬际可笑了笑就不再言语,看着王辅臣几人身影逐渐变得模湖起来,身边几个亲兵则皱眉,这马鹞子,到底是勇呢,还是虎呢?
或许又虎又勇吧。
风雪太大,山上也确实看不清山下的状况,而且鳌拜也不会亲自顶着风雪绕着山头盯着下边,此时他正和阿济格及洪承畴在房里烤着火,喝着茶。
禀王爷,明军数百骑已至松山之东……
禀王爷,明军骑兵至于松山之北,列阵以待……
每隔一会儿便有亲兵来汇报山下明军的一举一动。
且看他们玩什么把戏,鳌拜三人稳坐钓鱼台,听着手下人汇报,脸上无波,甚至连脾气暴躁着称的阿济格也最多挤出几缕不屑之色。
禀王爷,明军数人从北边徒步登山……
幼呵,这是活得不耐烦了?阿济格脱口而出,他这些狗日的来多少死多少!
鳌拜和洪承畴则不由皱眉,明军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数百骑冒风雪绕山而行,已是让人不解,怎么还不知死活竟还只派数人攻山……
愈发奇怪,愈发蹊跷,也让他们愈发谨慎。
急了,急了,他这是见咱们不上套,急了,钓鱼钓不到,这是要跳河里强捉了?鳌拜冷笑,看着洪承畴,老先生怎么看?
以不变应万变,不过以卑职来看,他此番袭扰不过是幌子,刚才探子说了,其部之后尚有数千明军,他们才是主力,这支主力所去的地方才是他们的目的,洪承畴想了一下道。
那数千明军去了何处?阿济格对着门口大声问道。
回王爷,去了松山堡方向。
三人眉头不由一皱。
据探子所报,这上千明军并未携带攻城辎重,那就决然不会是去攻城的,既不是攻城的,你过来熘达干啥来着?
真是越来越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我也不好奇,我就窝在里头不出去,且看你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传令下去,所有兵马不得出城!
以阿济格的尿性,下这个军令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若是往常,不管是不是明军的伎俩,他都要遣一支兵马出城试探,管他有啥后招,都得先干一场再说。
但现在,他谨记多尔衮的那句话,勿乱大局!
相隔里许地外的另一边,李过率千余明军抵松山堡外,自是引起堡内清军的注意和好奇,但并无惊慌,毕竟此时兵堡城墙的工事已完工,即便外边的护城河面结冰,但仅凭千余没有攻城器械的明军,对他们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哪怕他们有攻城器械,就凭这上千人想破城?
玩呢!
所以,堡内的清军丝毫不慌张,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这些明军过来干啥的,是不是有啥大病啊,这大雪天的不窝在塔山堡,跑这挨冻呢,而且不乏很多清军心中疑惑,为啥上头不下令出城干他们啊,就这点人,还不是轻轻松松就给砍了呢。
城上的人往外看,城外的人往上看。
祖泽润眯着眼,看着松山堡面无表情,甚至内心都无一丝波澜,毕竟这么久了,该有的情绪波动,该有的感慨早都有过了,他今儿就是陪李过走一趟,至于李过想干啥,想看啥,他不知道,也并不太想知道。
兵马列阵松山堡正南二百余米外,这是城头强弩之末的距离,而且城头的几个清将也并没有下令放箭,只因上头传了令,按兵不动!
城上不动,城下的却在绕圈圈,祖泽润奉命列阵以待,李过则率十余骑绕松山堡或快或慢游走观察,来来回回绕了三四圈。
“先生怎么看?”李过眯着眼看着城头,身边宋献策缩着脖子面无表情:“五千兵马,十门火炮,半日可下”。
李过哦了一声,抬手一指正东,加上那边呢?
“围一打一,也用不到一万兵”宋献策叹了口气:“所忧不在东边,而是在北边”。
“若加上北边呢?”李过又问。
“那就不是兵力多少的事了,也不是掰手腕看谁力气大,得用这儿了”宋献策抬手点了点自己脑门:“若那太监能出一支兵马挡住北边援兵,这松山堡,不堪一击”。
李过忽的笑了一下:“若打松山,他自会出兵抵鞑子锦州援兵,但鞑子岂能料不到这招,必有应对之策,不好拦,甚至拦不住的,而且先生好像忘记了一点”。
宋献策一怔:“请少主明言”。
“你说兵量是指咱们大顺军,但眼下可都是朝廷的兵马,战力或许比咱们强上那么一点,但战术和兵力……”嘿嘿,李过冷笑着,宋献策恍悟。
在某一段时间,也就是崇祯十五年后,闯军攻城掠地几乎无往不利,但是他们靠的可绝对不是战斗力!
其最大成功因素是忽悠和炮灰。
所经之处裹挟流民百姓,动辄成千上万,这些人战时用作炮灰,战前则是对官兵的心理攻势,一般守将,看到这么多人,这么多老百姓,早就没了战意,一般攻城,炮灰都是兵力的数倍至多。
可眼下不同,这儿都是职业军人,指挥官不可能拿他们当不要钱的炮灰去填坑,至少不会毫无底线,毫不吝啬去填坑!反观那时候的闯军则无所顾忌,使劲的用炮灰填坑,死的越多压力越轻,炮灰越多越能消耗对方。
“贫道听听少主的看法”宋献策捋了捋胡须,李过长呼一口气:“松山堡虽只是区区一兵堡,却是锦州屏障,多尔衮岂容这边那么容易得手,想破之,不是不能,但宁远至少要断条腿”。
“若牺牲这么大,只怕轮不到少主咯”宋献策苦笑摇头。
李过哼了一声:“不管他用谁,便是他自己亲自上也是断条大腿!而且这断腿也是有区别的,有的断了养养还能好,有的则就直接废掉了!”
那……宋献策刚要再问,这时一骑奔来:“大太监来了,在南边”。
哦,李过和宋献策一怔,他怎么也来了,心道这太监确实很胆大啊,随时随地瞎熘达,若被里头清军知道他来了,只怕他们会疯一般的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