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5章 闲不住
两人离去后,常宇看了马科一眼:”马总兵,不说两句?“璬
马科还在吃饭,闻言淡淡一笑:”都不是三岁小孩了,有啥可说的“
常宇略显尴尬,哈哈一笑:”倒显得本督幼稚了“。
”督公大人若幼稚,这世上皆无知小儿也“马科哈哈一笑,转而看向姬际可:”姬将军,鞑子若来,咱们总归少不得麻烦,如何才能让鞑子不来?“
姬际可知道马科在考较自己,略沉思便道:”咱们先过去?“
马科看向常宇似笑非笑。
常宇呼了口气:”马总兵是觉得昨儿咱们都出力了,就姬将军一人闲着是咯“。
姬际可一听,赶紧起身:”督公有差遣,末将愿前往“。璬
常宇看向外边,寒风中夹在雪沫子呼啸而过,这种阴冷天他根本不想出门,又看了马科一眼:”这么心急?“
”末将倒是不心急,只怕督公在这堡里无聊罢了“马科放下手中碗,抹了抹嘴:”一切听凭督公决断“。
常宇又看向屋外,叹了口气:”这里烤着火喝着热茶确实惬意,但也确实无聊,只是初来乍到不宜大动,不过活动活动筋骨倒也可以“。
说话间,一个武将急匆匆奔至门口见礼,正是千户卢大成,原是吴三桂手下部将。
”昨儿本督袭击杏山,松山,折了数十兄弟,汝可知晓?“常宇淡淡开口,卢大成一头雾水,东厂卫两营昨儿的战绩早已传遍了塔山堡,将士们皆震惊又佩服的很,果真是东厂卫就是牛逼啊,但确实他也不知东厂卫折损多少。
”卑职只知督公大人昨日斩敌数百,俘狗贼诺木齐“卢大成如实说道。
常宇嗯了一声,东厂卫成军那日起,本督便有言,麾下兄弟不论生死,不抛弃不放弃,无论生死本督都要带他们回家,汝可知本督这话意思。璬
”卑职知道,督公大人是要为那些战死的兄弟收尸!“卢大成内心涌起一股感动,敬佩!作为边军他太知道在这边死个人和死条狗没啥区别了,很多人死了最好的下场是就地掩埋,更多的是抛尸荒野……而大太监对他手下竟如此重情重义,不论生死都要带回去!
”汝率五百兵随鹰营前往杏山松山收尸“常宇随口说道,卢大成心中一紧,我擦,收尸倒是可以,去杏山也行,但是去松山那,你不是让我送死么,五百兵,那边可是好几千鞑子啊。
但转念一想,是和鹰营一同前往,他总不至于让鹰营送死吧,于是赶紧就应了,不过心里也还是在打鼓,鹰营固然骁勇,但毕竟也就三百骑,对方要是倾尽兵力的话,他未必挡得住啊……
”本将与你同往“马科竟然开口了,看到卢大成一脸意外,便嘿了一声:”督公大人的手下兄弟不能抛尸荒野,本将又如何忍心自己的手下喂野狗呢“。
”看来不是本督闲不住,是马总兵闲不住啊“常宇苦笑摇头:”既然马总兵意欲前往,顺便把那厮也带过去吧,在这看着碍眼“说着一指门口的番僧多吉。
多吉只是楞,却也不傻,知道是让他跟着历练去,顿时大喜开心的直搓手:”马总兵您能给小僧一把趁手的刀么,小僧可以先赊账……“
马科皱眉,这货在说什么,转头看向常宇,常宇一脸我不认识那货的表情,马科轻摇头对卢大成说:”给他取把趁手兵器“。璬
不多会,马科,姬际可还有卢大成点了兵马便出了堡。
屠元站在门口仰头看看天,双手一摊:”咱们就在这无所事事?“
”你若觉得无聊,去马厩清理一下粪“常宇随口一句,屠元哎呦一声:”昨儿大腿伤到了……“
李慕仙凑过来在常宇身边低声道:”外边风大,风声也紧,贫道劝您还是别乱溜达了“。
常宇嘿嘿一笑:”道长倒是知我“长呼一口气:”终究是狗改不了吃屎,就好这一口可怎么办?“
李慕仙叹口气:”这儿不比其他地,那边既知你要来了,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且宁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的,如此一来风险就更大了,督公还记得来之前皇帝如何交代的么,其实不用皇帝交代您自个也该知道,如今的您不是以前的您了,不能再如此冒险“。
确实,常宇那时候就是个毛头小子,孤家寡人的做事不计后果,可如今他有家有业,自身安危便是大明安危。璬
可是……
”李道长,您觉得说了这番话便能让咱家改变心思么?“常宇淡淡一笑:”还是那句话狗改不了吃屎呀!“李慕仙顿时无语,他自个都能说自己个狗改不了吃屎这话,那显然也劝不了他了,无奈道:”那贫道誓死相随吧“。
常宇摆了摆手:”外边风大又冷,道长还是留在堡里吧,再说您这一身行头实在不合适跟咱家出去浪“。
李慕仙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嘿,不让我去最好不过了,冰天雪地九死一生的,贫道可不好那口也不想遭那罪,更不想提心吊胆的。
可是嘴上还在尽最后的本分:”马总兵走了,您再出去溜达,那卢千户也不在,这堡内群龙无首,若此时有敌来袭……“
”不还有那祖家兄弟么,他们此时虽无军职,然毕竟都是沙场老将,无论是攻是守,其经验少有人能比,有他两人坐镇,无忧也“。
常宇随口一说却吧李慕仙惊的弹起来:”督公您……他们可是……“璬
”其实不止李慕仙“连旁边的王征南,屠元几人脸色也变了。
而变色的原因终究还是因为祖可法哥俩的职业履历,久在清营十年,岂能不防,而塔山堡又是桥头堡,就这么扔给俩人,心也太大了吧。
若祖大寿在这,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可若就他俩人……若无事发生倒也罢了,若真有战事,你觉得他俩会不会直接开城投降了呢?
”督公是要以此试探么,可未必太过涉险,若其真的……代价太大了“王征南有所担忧,毕竟重修这个塔山堡花了大半年时间耗费了多少精力兵力和物力啊,好不容易才站稳脚。
常宇轻摇头:”倒也非刻意为之,但该做的考验总归还得做,更何况有屠元在这镇着,又有李道长在,任他俩翻不出什么花来,且不说这二人手里也就那么几个人,堡中将士本就对他们心有隔阂,若有战事奋起反抗倒也能顺军心,但若举白旗,呼之不应,从者寥寥“。
看来常宇对宁远军的忠诚非常有信心,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宁远军的底子就是当年的关宁铁骑,他们驻防边关给鞑子干了多少年,早就形同水火,不说他们绝对的不畏死,绝对不会投降,可但凡有别的路子可走,就会宁死不降。
咱别的不说,松锦大战,以及当年的皮岛,惨败之后多少明军拒绝投降,或奔走或投海自尽!璬
就是那些投降的,也是因为忠于他们的将领,将领投降了他们才跟着投降的。
第2136章 各有各的活
“俺不”谁知这时屠元突然闹脾气了。淕
“不啥啊”常宇瞪了他一眼。
“俺也想出去溜达,俺不想窝在这堡里无聊”屠元斜仰着脸,相当的不爽,常宇白了他一眼:“你是率军之将,瞎溜达个啥,驻防城堡,率兵攻敌才是你的本分”。
“那您还是个主帅呢,怎就能瞎溜达呢?”屠元嘟囔着,常宇好气又好笑:“就因为咱家是主帅,所以才能想干啥就干啥,不服你就憋着”。
这话没毛病,众人低头掩口而笑、吴中却叹了口气:“老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说在堡里无聊,俺却羡慕的很啊,你在堡里烤着火喝着茶多自在舒服,俺却得在这冰天雪地里钻雪窟窿去……”
“那咱换呀”屠元哼了一声,吴中摇摇头:“你当老子不想和你换啊,问题是你的活我干不了,我的活你也干不了!”
“你啥活啊老子干不了,不就是杀人的活么,老子杀人可比你杀的多了”屠元哼哼不平,吴中且了一声:“你是比老子杀的人多,但是那是在战场上毫无技术可言,老子玩的就是技术活……得嘞,术有专攻,隔行如山,老子给你扯个嘚啊”。
屠元正欲反驳,常宇却已开口,盯着吴中道:“听你这话里意思,对现在工作很不满意啊”。淕
“没呀”吴中双手一摊:“相当的满意,工作环境好,风花雪月的空气好,自由自在的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哪像在这堡里闷死个人,大人您没瞧见有人都羡慕嫉妒俺了么?”吴中一脸得瑟,气的屠元想踢他。
塔山堡作为两军冲突的前沿阵地,这里的士兵神经都是崩的紧紧的,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冲突,需要出任务,或轮值去巡视,去侦查,去护送,去迎敌,又或去杏山堡厮杀。
但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士兵还是相对放松的,特别是在这种风雪天气,那是他们难得的舒适日子,窝在营房里吹着牛逼唠着磕,八卦着道听途说也是一种享受。
当然今儿头条八卦自然是有关大太监的,常宇的身份在这儿并不保密,甚至有些张扬,张扬的有些故意。
常宇的到来给这些士兵增添了很多茶余饭后的话题,却也没打扰他们的清闲和舒适,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需要搞排场,走一些形式主义,简而言之,和平时一样该干啥干啥。
祖泽润和祖可法兄弟俩见了常宇之后便又给他喂了马,然后两人也回到了营房里头,对,就是普通士兵的营房。
祖大寿在的时候,他们做为亲兵住在隔壁亲兵营房,祖大寿一走,他们便是普通士兵,只是他们显然还是和普通士兵有区别的,比如,对他俩并没有那么亲近!淕
虽然回来有一年了,他们也刻意的要和这些士兵走近些,想融入其中,但总归是有隔阂的,士兵对他们是礼貌有余,尊敬不足。
至于原因大家都知道。
他哥俩也知道,心里边也是五味杂陈,特别的压抑。
就如同当年投降满清时,也是费尽心思想和他们融入一起,用了十年时光,尽心出力,虽居高位,但在他们眼里,依旧有别,依然是满汉不亲,依然充满偏见不屑和排斥,不管你做了多大官,在他们眼里依然是个奴才。
如今回来了,却又要费劲心思和当年掏心窝子并肩杀敌的故国故人示好,就问你讽刺不讽刺,累不累。
去了那边杀自己人与鞑子套交情表忠心,回来后又要杀鞑子表忠心……问题是如论你怎么证明,人家始终怀疑你,不信任你,久而久之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又恶心又心累,任凭你如何努力,隔阂依然在。淕
回来这一年多,参与了数十场大小冲突,杀了数十鞑子,表了忠心,但依旧被猜忌,你说心里压抑不压抑?
可是这又能怨谁呢?
毕竟自己在清营十多年为了表忠心,也杀了许多明军和百姓。
怨不得别人,但怨自己么?
只怨天意弄人吧。
与营房里别的士兵吐沫横飞不同的是,哥俩坐在营房门口看着外边发呆,刚才见了大太监,虽寥寥几句话,却让自个战战兢兢,而后大太监让他俩去喂马,看似羞辱实则又捉摸不透。
给大太监喂马不丢人,也谈不上羞辱,多少人想抢着干且以此为荣呢。淕
他俩知道这是大太监在考验自己,都四十多岁要奔五的人了,什么人情世故什么心思不懂呢,若是年轻时候,心中或许还有不忿或许有别的心思,都这年纪了,人也稳重了,凡事也都想透彻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取舍,更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俩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是卖主求荣一心想着荣华富贵的那种人,虽说在清营当是十年的官,突然回来一无所知心里是有落差的。
但这些落差在别的方面根本不值得一提,何况他们身边还有祖大寿这尊家族大佛镇着,时时刻刻耳提面命。
“督公需要一个熟悉地形的外出侦查,你俩谁去?”正在发呆的时候,屠元出现在营房门口。
“卑职愿往”祖泽润两人赶忙起身异口同声。
“只要一个”屠元冷冷道。
“卑职去……”两人又同时抢着要去,屠元盯着两人瞧了一会,祖泽润两人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却不敢多说一句话。淕
“算了吧,看你二人这般年纪也跑不动了”屠元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奉督公令,你二人临时代领堡内兵权,处置军务,有功赏,有过罚”。
啊……祖泽润两人一怔,面面相觑,刚想问什么却见屠元头也不回的走了。
屠元回到屋里,李慕仙正在品茶,手里翻着一本经书,见屠元进来,便道:“什么反应?”
“都爽快的紧,没有丝毫犹豫”屠元呼的坐下,端起茶杯灌了一口,却被烫的哇哇叫,李慕仙挑眉:“这二人跟随论文论武都是个人物,年纪大城府深,咱们须多谨慎些”。
“巴不得他们出幺蛾子呢,老子正好一刀给剁了”。屠元没好气说道,李慕仙嘿嘿笑了:“若能杀,督公早杀了,不杀是给祖大寿面子也是让祖大寿承他情,督公不能杀的人你都敢杀,你就不怕祖大寿找你麻烦”。
“老子怕他个求”屠元哼了一声:“他俩若安生的自然没人动他们,若是使妖,杀了便杀了,就不信祖大寿还敢护短!”
“年轻人,贫道是相当佩服你呀”李慕仙懒洋洋的说道,屠元赶紧止住他:“别,道长每次一佩服俺,俺那钱袋子就会瘪”。淕
“莫听别人挑唆”李慕仙一本正经:“且不说你钱袋子,就只问你贫道给你请的平安护身符有没有用吧”。
“这倒也是,俺每次厮杀都犹如神助,少有受伤”屠元打心里佩服这道士的,若是常宇在少不得要砸李慕仙饭碗了,有用是有用,只不过就是个心里作用。
“道长的护身符如此灵验,为何不给督公大人请一个,他那么爱涉险,有这护身符可保万一啊”屠元好奇问道,李慕仙轻咳几声“心诚则灵,咳咳咳,督公大人心不诚”
“啥意思,他不信道长这仙术?”屠元一脸蒙蔽。
“咳咳咳,他不愿意出银子供奉三清祖师……”李慕仙倒也不掩饰:“俗话说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嘛,三清祖师爷得吃香火的对吧,没香火如何修炼仙术……”见屠元瞪大个眼睛,又赶紧道:“咳,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督公大人乃杀神下凡,他不杀人别人都烧高香了,谁人又杀的了他”。
啊,屠元一怔,神神秘秘的朝外头瞧了一眼又低声问道:“督公大人真的是杀神下凡?”
李慕仙煞有其事的道:“亦神亦魔”。淕
第2137章 雨露均沾
啊嚏!塔山堡西数里外的山沟里,常宇一个喷嚏老响,摸了摸鼻子:“哪个狗日的背后说老子坏话了”。杆
“不对呀,应该是谁念着大人才是”裹着像是个熊的吴中蜷缩在沟里的草丛里:“一想二骂三风寒,大人就打了一个喷嚏,那保不齐是有人念着您了”说着还挤眉弄眼的,旁边王征南和况韧相视低头暗笑。
哎,常宇叹口气,望着远处西山:“你就可劲的贫嘴吧,能贫嘴就多贫几句,回头死外头了想贫都没得贫”说完弯腰从脚底下抓了把雪塞进嘴里。
吴中哼了一声:“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谁叫俺吃的这碗饭”。
“哎哟喂,倒是挺押韵的呀,改行做rap么,小伙子现在看的很透彻么”常宇揶揄他,吴中耸耸肩:“往年浪迹江湖时都想着破罐子破摔,唯一遗憾就是没给我吴家留个后,如今俺也有儿子了,吴家有后便无遗憾,此后这条命便卖给督公您了”。
这话也就是在常宇身边说,换个权监你这么说他会觉得你嘲讽他,非弄死你。
“哎呦,可把老子感动坏了”常宇翻了个白眼,况韧打趣道:“咱们这才刚出发,您两位便……是不是有点不吉利呀”
吴中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也就朝里的文官大老爷们忌讳这些,咱们军营里的谁在乎这些”常宇跟着点头,倒也不假,不过据说江湖上倒是讲究这些。杆
“那可不,走江湖的都要讨吉利,讨个好彩头”吴中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没瞧着牛鼻子那扭捏的样,话说的漂亮,实则一点儿都不想出门,必然是又是那一套什么什么日,不宜出门,我呸!该他倒霉,喝茶都能呛死他”。
常宇几人听了忍不住低笑,况韧道:“老吴,你也是江湖出身,怎么不忌讳这些?”
“当年也忌讳些,毕竟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可如今从了军,反而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了,没那么多讲究了”吴中说着看向常宇:“大人,这叫啥来着?”
“或许是负负得正,物极必反吧……”常宇淡淡一笑:“如同第一次杀人后胆颤心惊怕这怕那,待你杀的多了,鬼见了你都怕了,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对,就这意思”吴中嘿嘿一笑,对况韧说:“当兵打仗,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生死由命,老天爷让你今儿死,不会因为你忌讳什么不出门就死不了的,年轻人,慢慢你就会懂的了”
况韧呵呵干笑,他确实也年轻,不过二十多岁,但吴中也不大三十左右而已,说话却老气横秋,至于常宇才十七八不及弱冠,说话也是那个德行。
四人中也就王征南最正经最正常了,瞧着三人打趣只是低笑不语。杆
正说笑着,从不远处山坡的树林里钻出三个人影,王征南和吴中随即拔了刀卧下藏了身形,况韧一手按刀猫着腰迎向前。
那三人走到山沟旁边的一棵树下矮子身子四下张望,四处白茫茫一片看的人炫目,领头那人嘀咕一声:“地方没错,人呢,不会是还没到吧”。
“候着你们多时了”一个声音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似的吓得仨人一激灵,随即拔刀警戒,却见不远处一块山石旁边钻出两个浑身披着白布的家伙,一脸笑嘻嘻:”瞧把你们吓的“。
”靠,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么……“领头的一脸怒气,正要再说什么,便瞧见从沟里爬上来的况韧:”那是……“
自己人,身披白布的人转头看了一眼:”大人在那边候着,赶紧过去吧“。
”小的见过督公大人“三人近前赶紧就跪了下来行大礼,脸上难掩激动,常宇探手将他们三人一一扶起来,几位兄弟辛苦了。
这仨不用说都是明军的夜不收潜伏在附近的,先前收到信息让他们来和一个重要的人接头,当时还疑惑这个重要的人会是谁呢,却没想到是大太监。杆
常宇往日的辉煌战绩在军中早都被传的神乎其神,特别是当年和一帮夜不收潜入闯军大营杀了李来亨,被军中夜不收奉为神之作,对他那是无比的崇拜。
此时见到了那真是激动的不知道说啥好,甚至连客气话都不知道说了。
”你不会过来傻笑的吧“吴中皱眉,三人听了一阵慌张,领头的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常宇接过摊开,这是一张地图,从塔山堡到锦州方圆百里山川河流,以及明军的一些藏身处都做了标注,这种地图军方也有,但远没有这么详尽,这都是探子自个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用命换回来的。
常宇看了一会将地图塞入怀里:”这条道隐秘么?“
”不说绝对隐秘,但少有人来“那人赶紧回道,其实这时候两军的冲突已经白热化,双方探马几乎都在明面上侦查,若无特殊任务,很少会迂回走小道深入敌后。
又问了几句,常宇指着不远处山沟里的几匹马:”你们将马送回堡里头去吧“说完一招手,便带着吴中几人沿着山沟往北走。
“大人”这时身后一人突然喊住他:“可否带小的同往,小的路熟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力,若是伤了或者被俘也绝不拖累大人,自己会了断”。杆
常宇看着他一脸的热忱和期盼,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小的叫苏大明”那人咽了咽口水,常宇赞道:“好名字,本督记着你了,若日后这次行动有成果,本督定会告诉所有人,苏大明参与了,本督这边已有带路的人,且人数不易多所以你不必同本督一起涉险,做好份内事便好”。
苏大明有些失落,但转而用力点点头:“小的知道了,吴总兵曾经说过这叫各司其职”。
常宇笑了笑:“吴三桂带出的兵,不会差的”。
“大人,俺叫陈一水”
“俺叫张勇”
另外两个夜不收也赶紧说道。杆
常宇点点头:“本督记得了”说着挥挥手转身离去,三个夜不收站在原地,脸上激动不散,可转过身的常宇几人脸色却异常的沉重,内心一时无法平静,夜不收是军中最危险的一个军种,干着最苦最累和最危险的活,下场也通常都很惨,能活下来的活的长久的寥寥无几,他们随时都可能被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抛尸荒野更是最平常不过,不幸被俘更是要遭遇各种惨绝人寰的虐待,最后也难逃一死。
致敬这些无名英雄。
常宇不敢回头,怕忍不住答应了苏大明,可此行危险至极,甚至有可能有去无回,没必要多搭几条命进去,何况也早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就比如前那两个披着白布探路蹚雷的,其实是马科的手下,也是参加过松锦大战的老兵,对周边地势非常熟悉,说是带路,其实也是死士,必要时都是用来挡刀尖堵枪眼的。
或许有人和李慕仙一样不解,常宇作为主帅,为什么总喜欢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冒险行为呢?
首先,喜欢冒险刺激是他性格里与生俱来的东西,其次他并不觉得这些行为没有意义,甚至可以说意义太大了,提高自己在军中的威严和凝聚力,扬名立万都是次要的,确可提己方士气,给对方的军心和士气施压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曾开玩笑给李慕仙说的,一碗水要端平,李闯有的,多尔衮也必须要有,雨露均沾嘛。
第2138章 松山堡
虽才刚要立冬,但处于小冰河时期的这个时代,边关已是冰冷至极,虽还不至于寒澈入骨,但也不远了,特别是那北风呼啸掠过时,冷的让人忍不住的缩脖子。
马科骑在马上缩着脖子兜着手目光凝重,身后跟着二十个亲兵,在他前头姬际可和卢大成并驾齐驱正在说着什么。
这冰冷的天出来给手下人收尸,真的么?
是真的,但却也不是他们出兵的完全目的。
没错,给常宇打掩护。
常宇喜欢玩,喜欢闹,那就配合他一下为他吸引鞑子注意力
但这也是其一,另外目的则是故布疑阵,让鞑子摸不清他们想干啥。
昨儿下了一晚上的雪,今儿大降温,天气冷的滴水成冰,茫茫荒野上几乎看不到人影,也看不到马影,因为这种天气行军,很容易造成人马雪盲,便是连双方的侦骑也少了许多。
至于怎么防止人马出现雪盲,古代没有墨镜,但有智慧,比如士兵每隔一会朝远处眺望,看黑山黑水,若没有,那就带着黑纱蒙眼,人如此,马也如此。
侦骑虽少,但还是有,从塔山堡方向过来千余明军的情报很快就送到鳌拜这里,这让他一时不解,昨晚刚走,今儿又来,他想做甚,他怎么这么大胆子,晚上你偷袭伏击就算了,但白天你上门找事,是不是太小瞧我了,而且还就千把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鳌拜不敢大意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让侦骑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啥!
去杏山堡了。
昨儿一场厮杀吴巴什率残部退回松山,此时的杏山堡不见人影,连死人都被昨晚一场雪给掩埋了,马科和姬际可率百余人上了堡,游走一圈朝正北张望,卢大成则在下边的战场上收尸,昨儿马科和屠元的手下在山下与鞑子激战两场,损失三十多人,尸体与清军的混在一起被雪覆盖,需要一个一个的寻找。
遥望西北松山堡,可见荒原上有侦骑来远远绕着跑。
“总兵大人,你汝之见,鞑子会出兵么?”
马科摇摇头:“若无昨日之事,十之八九也要出,但今儿他不敢!”
姬际可澹澹一笑:“这虚虚实实的招数着实被督公大人给玩透彻了,亦将鞑子弄得疑神疑鬼不敢擅动”。
“疑神疑鬼倒是真的,却未必不敢动,或许他们在等待一场大动作”。
姬际可知道他话里意思,转头四望,杏山堡依旧残垣断壁,清军在这修整几个月,被明军又给拆了好几次,依然是烂尾工程。
两堡相隔仅数十里,若取此地可进可退,与吾等大善。姬际可叹息:“这杏山堡可比塔山大了许多”马科嗯了一声:“杏山可驻兵上万,可是就因为距离松山太近,鞑子是不会允许咱们占了此地的,即便咱们占了此地他们也不会给你机会修筑工事,可这小山头若无工事,占了也没啥用,守不住一时三刻,否则祖将军又何必每次将其击退便收兵呢,实则也是无法子,眼下能做到不让鞑子占了已是最大的努力了”。
“所以,何不直接占了那松山城呢”姬际可抬手一指远处:“总兵大人是这么想的吧”。
马科长呼一口气:“何止本将如此想,督公和祖将军都是这般想法,只是这儿能驻兵数万炮利城坚,想打下来谈何容易,可若要取锦州,必先取松山,而多尔衮也知这道理,所以才重修松山的同时又抢修杏山,想为松山多一道屏障,一旦开战可以围城打援”。
姬际可望着远处松山城沉默许久,突然问了句:“松山真的不好打么?”
马科苦笑不语,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三年前,即崇祯十五年的那场让大明惨败痛失关外数百里国土,直接改变局势的松锦大战就发生在这区域,之所以说叫松锦大战就因为战区就在松山和在锦州范围,且松山城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锦州并非孤立一城,东南十八里有松山城,松山偏西南三十里是杏山堡,杏山偏西南二十里是塔山,在往南一百二十里便是宁远城了!
这是一个完整的防御战线,叫宁锦防线,而塔山,杏山,松山以及锦州则是为一体的防御工事,想干锦州,必先解决这个防御体系的外边三个堡垒。
其实一开始洪承畴率部十三万来援时,在锦州和松山之间的乳峰山(现今的罕王殿)激战,打的清军那是落花流水,当时已经生病快死的皇太极带病日夜奔驰五百里地观战,然后商议出一个战术,那就是在将这个防御体系割开,然后逐个击破。
于是他在杏山和松山之间,东西横着扎营,将两处隔开,又开始挖壕沟,从锦州西开挖在往南,然后一直挖到海边,挖了三条大壕沟将明军分割包围起来,你知道挖这么长的壕沟用了多长时间么?
一天!
当年八月二十日开挖,二十一日洪承畴统兵激战,未能闯过壕沟。
也就是说,这么大的工程,数万大军一天搞定!而且就在明军眼皮底下,竟然无人出来阻拦!
松锦大战的惨败是多方面的原因,外部粮草饷银不足,内部将领不和,朝廷掣肘太多,特别是崇祯和兵部尚书陈新甲不明前线的困境,一直催催催,令洪承畴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和节奏,再加上士气低落等等原因,但锦州最终的瓦解是还是因为松山城破,洪承畴等大老被擒,让祖大寿看不到一丝希望了,只得投降了。
但松山城怎么破的呢?
就如同姬际可问的好不好打呢?
不好打,即便被围困孤立无援,即便皇太极把围困锦州的主力都拉过来打了十日也没破。
可是你说不好打吧,他破城就在一瞬间,当松山副将夏承德通敌,放梯子开城门擒洪承畴等人,于是松山城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破了!
在这儿顺便聊一下松山堡的地理位置,因当年城破之后皇太极令人炮轰将城夷为平地,数百年间沧海桑田,后世对其原本位置存疑,虽有史料记载,但却杂乱不堪,便是有关明朝的松山堡便有多处记载,山西有,辽宁开原也有,便是锦州旁边的这个松山堡也有许多记载,但位置却大不相同,因为很多地名都改了,比如当年的乳峰山现在叫罕王殿。
不过大部分都认定是后世的松山村,村子东边是松山,这不禁让人疑惑了,松山堡竟然不是建在山上的,而是在山西边几里地外!
为何要放弃易守难攻的松山,而建在山下平原呢?还有既然不在山上,为何山上有城垣痕迹呢?
俺后来也差了很多资料,广宁中屯卫元锦州,属大宁路,洪武初州废,二十四年九月置卫,东有木叶山,西有东,西红螺山,西南有杏山,东南有乳峰山……又南有松山堡,在松山西,宣德五年正月置中左千户所于此,辖杏山驿至小凌河驿“
如此可见,松山堡,确实在松山西,而非松山上。
可为什么没像杏山和塔山那样建在山上呢,原因很简单,这个山虽高,但也就是因为高,挖不出水来,一个军堡没有水,地势再好也没法驻军,若在战时不用围自个都渴死了!
而山西边数里外确实极佳的建堡选址,因为这儿有条河,既能有护城之用,又能引水入城,且平地本就容易挖井。
于是松山堡就建在山下边,可为什么山上还有城垣遗址呢,相邻如此近又是高地,自然也会被物尽其用,筑城可驻兵,可屯粮,虽因缺水不能久驻兵马,但在战时作用可就极大了!
就比如此时,清军重修松山堡的时候,鳌拜先修山上工事,驻兵马在山上。
因为松山堡是个大工程,一时半会不可能修好,为了防止明军袭扰,便将兵马驻在山上随时可驱来袭明军,又可防备明军偷袭。
后来松山堡城墙工程完工后,里头驻了兵,但鳌拜依然分兵驻防在山上,只因这儿地势好,易守难攻又可登高望远,至于水的问题,反正这会明军又不会来围困,平日让那些朝鲜二鬼子运水就是了。
还有一点,同为军堡,但史料多以松山城称之,是以他比之其余军堡大的多了,容兵量自也大的多,当时松山战场明军战死就五万多,当然这些兵力不都是在松山城内的,但当时突围未果后,洪承畴,邱民仰,王廷臣,曹变蛟等人逃入松山城那会,城里头兵力多达两万余,比之塔山那种最多容个三四千的那可大的多了,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人挤人的状态。
第2139章 小曹之勇
“汝刚才问松山好不好打,其实该问锦州好不好收”马科苦笑长叹一口气:“汝可知那场大战打了多久?”
姬际可略一沉思便道:“前后应该打了三年吧,据说从十三年便开始围锦州,到十五年结束”。
马科点点头:“是呀,鞑子取锦州用了三年,而在这三年之前又做了很多年的准备,比如筑义州城,摧毁大小凌河城等等,如今咱们想收回来,汝觉得当用多久?”
姬际可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马科长呼一口气,朝着西北方向一指:“就那,当年皇太极的大营就驻扎在那!”说话间时而睁眼时而闭眼,呼吸变得急促,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激烈又惨烈的战场上:“鞑子十三年围锦州,十四年三月洪承畴奉命总督军务从京城前往关外,七月二十六日,率吾等八总兵在宁远誓师开拔锦州,二十八日抵锦州城外在乳峰山和鞑子一场血战,将其杀的屁滚尿流,八月二十一日,吾等被困壕沟内突围未果,后因为王朴率部逃跑引发恐慌,军心不稳,王朴和吴三桂逃入杏山,吾同李辅明入塔山,余下洪承畴等人突围未成,陷松山,之后数月明军被困各堡,难以突围,十五年二月十八日松山城陷,三月八日,祖大寿投降,四月二十二日,鞑子炮轰杏山,守将吕品奇不战而降,至此松锦防线尽失!”
战事虽已过了三年,但对马科来说历历在目,甚至连一些重要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此时只见他缓缓道来,姬际可在旁一时无语。
“松锦大败,吾等皆为罪人!”马科叹了口气,姬际可赶紧道:“末将曾听督公大人说过,松锦大败非一人之责,所涉甚多,若如掣肘太多,军心不齐……当然更多是一些叛国狗贼临阵投降……末将可不是说祖将军啊,督公一直说祖将军是被逼无奈!”
马科澹澹一笑,又是一声叹:“不论功过,当年参战的故人……嘿嘿早就物是人非了!姬将军汝可知当时八总兵都有谁?”
“知道的”姬际可点了点头,也没一一说出来。
马科却忍不住说了:“王朴事后被朝廷斩了,杨国柱战死了,王廷臣和曹变蛟被俘后被鞑子给杀了,白广恩后来投了闯贼,在保定大战时为督公所擒后被论斩,当年的八总兵,仅余唐通,吴三桂和本将了!”
“有的人死的无愧天地,有的死了活该!而更多的则是该死还没死的!”姬际可咬牙切齿道,马科知道他说的那些该死没死的是指投降的一些将领,闻言又是忍不住叹息:“汝可知,谁死的最为可惜了”。
“为国尽忠捐躯的都可惜,但末将却听督公说过,曹变蛟最为可惜!”
“是呀”马科点点头:”曹家乃将门世家,曹文诏乃一代名将,曹变蛟亦可作当世第一勐将!“说着看向姬际可:”督公麾下如屠元,如汝等皆为一等一的勐将,然则依本将看来,尚逊那曹变蛟不少“。
姬际可赶紧躬身道:”不敢比肩前贤,莫说与曹总兵媲美了,末将连马总兵都远远不及,闻将军有小曹第二美称“。
马科哈哈大笑:”汝莫自谦,吾亦不以第二为耻,但实则那曹变蛟骁勇无比,汝可闻其勇?“。
姬际可轻摇头:”常闻其勇,未知详细,还请将军说说“。
马科目光又落在原先那处:”刚才与汝说那是皇太极的中军大营所在,也是防护最为严密的地方,有他最精锐的御军保护,但汝可知,当年皇太极就差点死在那儿!“
哦,姬际可顿时来了兴趣,马科接着说道:”当时松山被围困许久,将士数次突围未果,军心涣散,事实上那时候不只是手下士兵知道无法突围了,便是洪承畴,曹变蛟也知道难以突围出去,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突围的心思,要听天由命了“。
但曹变蛟不服气!
他率麾下精壮出城突围,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突围而出,然而他却是本真正黄旗的大帐去的,也就是皇太极的中军大营所在!那个时候他早已知突围无望,是抱着必死决心想要杀掉皇太极,汝可知,他当时仅率数百悍卒,却所向披靡杀到鞑子中军大营前,当时鞑子的左领章古力率部阻拦,最先死在曹变蛟的刀下,随后鞑子正黄旗的中军试图阻击,无不横尸刀下,其率部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鞑子的额驸多尔济率亲军前阻击,被杀散,内大臣步延和塔瞻率部来战,又被杀溃,直接杀到了皇太极大帐跟前,皇太极的亲军护卫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拼死阻挡,刺伤了曹变蛟,但其部此时已杀红了眼,依旧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势不可挡的将这些亲卫都给砍杀干净,而皇太极麾下以勇毅闻名的固山额真图尔格和弟弟尹尔登,内大臣锡翰,遏必隆等鞑子将领见无法以勇抵挡,情急之下占据营门拼命放箭,将曹变蛟射伤,此时周围的清军已混乱中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朝中军聚集,此时已失血过多的曹变蛟,已近昏厥,见突入鞑子内营无望,才又退回松山。
”勇,当真是勇冠三军,勇悍无匹!“姬际可忍不住喝彩,都说上将可在千军万马中去对方主帅人头易如反掌,但听的多,见的少,最接近的也就屠元和常宇这样人物,但比之曹变蛟这种逆天之举,确实还有差距!
马科见他一脸钦佩,又道:”当时皇太极可是吓的快尿裤了,事后大怒,重新整顿他的御林军,甚至还降罪一些人,比如那个额驸多尔济就被降职,还有人降罪入狱呢“。
虽然说的是别人的英勇事迹,但马科却是津津乐道,眉色之间也没了刚才那般凝重,姬际可则一脸敬佩:”曹将军之勇末将佩服的紧,但更佩服他凝聚军心的本事,在那种情况部下还能齐心并力勇往直前,当真是可敬可佩又可畏!督公说过,松锦惨败的诸多原因中,将心不和,军心不齐也是其一,据说那时候军心涣散毫无战意“。
马科脸先羞愧之色,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许久,马科又道:”世人皆知曹变蛟死的最为可惜,汝可知谁最该死?“。
第2140章 最是无奈
姬际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夏承德,督公大人常念叨此獠!”
马科嘿了一声:“能让督公大人常念叨的可不多啊,但只要被督公大人念叨的人怕是活不久的”说着看向姬际可:“督公只说此獠最该死,可曾与汝说过此獠为何最该死!”
姬际可点头:“失锦州,世人皆罪祖将军,然则他又有何罪,敌军来攻他坚持到了弹尽粮绝又不是不战而降,即便是吴巴什开了外城投降令他困死杀人而食都没有投降,真正让他放弃的则是松山城陷,再无外援,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的情况喜下”。
是谁断了他的希望,是谁让松山城破的?
夏承德这个狗日的!
若不是他通敌投降,或许松山城也会破,明军也还会大败,但那只是或许,一切都还有翻盘的可能,但就因为他通敌投降,让别的可能再无可发生,也加速了明军的大败,也让这场大败板上钉钉的了。
如果只是他投降让锦州外援尽失,让祖大寿无奈投降倒也还罢了,最让常宇无法容忍的是,因他投降,让当时困在松山的,洪承畴,祖大乐,邱民仰,曹变蛟,王廷臣,张斗,朱文德……等以及参将以下共一百多文官还有近万明军被俘,而之后鞑子将除洪承畴和祖大乐之外的全部给杀了!
而且最可耻的是,别的通敌大多是敌军过来拉拢,他倒好,他是主动联系,在松山被久困之下,他派他弟弟夏景海四次跑到豪格的大营纳款!
纳款这个词啥意思知道不,归顺投降缴纳款项,说白了就是,你想投降还得给人家送礼,让人家接受自己投降!而且为了取得豪格的信任,还将儿子夏舒送过去为质。
这还不算完,他还要蛊惑他人一起投降,受豪格指派劝降中营前锋副总兵朱文德,被严词拒绝,当时朱文德赶紧将这事报告给了洪承畴,不知这货怎么想的竟然不以为意(后来想想或许洪当时也想投降了吧,只是拉不下脸,所以知道才不阻拦?若是阴谋论的话,有可能就是他授意)
再后来就是豪格派兵攻城,先到了夏承德守卫处,上边直接给搭梯子拉上来,等到其他守将发现时候,清军已经全部上城了……
再之后的这货便成了清廷的功臣了,据说当时皇太极命令他们的礼部尚书出城十五里宴劳,他手下的降卒及妇孺从属千余(一说三千多)都被重点安置了!
而更让人恨的牙痒痒的是,因为当时朱文德拒绝了他的劝降,所以心怀嫉恨,力劝豪格杀掉朱文德,如愿后又想斩草除根想法设法弄死朱文德的儿子,不过这次未能如愿,却也引发朱文德旧部的怒火,他手下的百总孙三和家丁徐七欲为朱文德报仇闯入夏承德家中,诛杀夏承德未遂,杀了他几个家丁后两人自尽!
松锦大战降将虽多,该死的人也多,但像夏承德如此该死的确是独一份!
所以常宇每每和麾下谈及松锦战事时总是念叨着夏承德,必杀此獠。
“若遇此獠,必斩其狗头!”姬际可遥望松山城恶狠狠的说道,身边马科呼了一口气:“狗贼人人得而诛之,且此番大有机会与其遭遇”。
见姬际可一怔,马科又道:“汝觉得吴巴什,诺木齐在此是偶然么?”
姬际可恍然大悟:“多尔衮是要以汉制汉?”
马科点头:“此番收复之战亦可称之为二次松锦大战,但实则是咱们自己人和自己人打啊,多尔衮起用往日松锦降将来应战,手段可谓阴毒的很”。
姬际可嘿了一声:“既已降敌,便算不得自己人了!”心里头也感慨多尔衮的阴险,起用往日松锦叛将拒敌,也不怕他们临阵反水,因为那些叛将自个也知道,一旦被俘就是死路一条,且即便再反水也得不到明廷的原谅,即便当时会原谅你,事后必秋后算账,依旧难逃一死,自古反复无常者就没有一个落地好下场的,所以,他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清廷卖力。
“洪承畴不会也来了吧”姬际可突然问道,马科遥望松山城神情很是纠结:“或许吧”。
“总兵大人,咱就是说,若洪承畴突然乞降,朝廷会容他么?”姬际可突然问道。
马科苦笑摇头:“虽说他当时因夏承德通敌被俘,但他投敌之后所为实则为人所不耻,所以除非他有本事将锦州送过来,除此之外,即便朝廷能容他,督公大人能容他么?本将记得督公大人也常常念叨他啊”。
见姬际可不说话,马科又道:“降清虽可恶,然亦有人不得已而为之啊,可有的人的不得而为之却又大相径庭”。
“您是说祖将军么”姬际可看了马科一眼:“督公曾言,祖将军有功有过,降清虽逼不得已情有可原,但他身上的污点却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
“你说的污点可是他杀了何可纲?”
姬际可点点头:“督公大人如此说的,末将也这般认为”。
马科长呼一口气:“是呀,千不该,万不该,即便他纵有千百个不得已”
姬际可瞥了马科一眼,见他神情落寂,言语中多无可奈何之意,想到当年松锦大战时,马科困塔山,实则属于战区外围,真正的主战场在杏山和松山以及锦州之间,也因此他才能侥幸逃出,否则孤军被困之下,要么战死要么也就降了,或许也因此他更能理解那些降将的心情吧,所以在神色和言语之间多有感同身受之意。
果然,马科接着说道:“但本将说的不是祖将军,世人皆可惜曹变蛟之死,恨夏承德该死,然在诸降将中,汝可知谁最无辜?”
“吕品奇?”姬际可脱口而出,马科有些意外:“又是督公大人与汝所言?”
姬际可微微颔首:“末将其实对松锦大战往事只知皮毛,也是后来经常听督公大人谈及,才有所得知”。
马科叹了口气:“督公年纪轻轻,知之详,知之深,实则令人惊奇”。
“督公天纵之才,广闻博识,无所不知远非吾等可及,听他说论松锦降将时曾言,吕品奇虽开杏山投降,实则真正无奈之举,虽为世人唾骂,却最为无辜,日后相逢,可饶他一命,若其反水亦可受”。
“这话说道本将心里头了马科一声长叹。
祖大寿投降后,朝里头也曾吵翻了天,有人唾骂要抄他家灭他族,有人则为他鸣不平,那种情况下,不降也就死路一条了,而且死的不是他一个人,是全城皆亡!反正那会儿朝野上下吵的不开交,但吕品奇,则受到了大多数人的理解。
只因他是最后一个投降的,崇祯十五年二月十八日夜,夏承德通敌松山失,洪承畴一众大老悍将被俘杀,三月八日,眼见已无生路的祖大寿无奈开城投降,四月八日,清军爆破塔山全歼守军七千人,马科和王朴突围走还海路逃走,二十二日,炮轰杏山,吕品奇率部下六千八百人不战而降!
不战而降,听起来让人很气愤,也很羞辱
可是你让他怎么战?
塔山没了,松山没了,锦州没有了,全线溃败那么多的大老死的死逃的逃,俘的俘,你让他一个副将守着一个四下无援的孤城,面对数万敌军,他怎么战?
战必败,而且必死无疑,且还是全部要死!
话说在这个同等的条件下,你是选择全部战死还是投降呢?
第2141章 出山
“报,明军千余,已至城下!”摻
松山之上,鳌拜得报之后,眉头紧皱,上了城头便见一老者早他一步正在观望,此人不是别人,便是原大明蓟辽总督,松锦大战的主帅洪承畴。
只不过他现在啥都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呢,洪承畴投降以后,隶属镶黄旗的包衣牛录,简单说就是皇太极的家将类似千户这么个军职,表面上皇太极对他恩宠有加,实则处处防范,终皇太极一朝都他没重用过。
而他真正被重用是在李自成破京城崇祯帝自尽后,洪承畴给多尔衮出谋,趁他病要他命,随后清军入关,他受重用总督南下兵马,才开始平步青云。
而这个时候,皇太极虽然死了,但清军还没入关,或者说入关失败,而且是惨败的那种,洪承畴当然还是沈阳被监视被晾着。
原本可能就一直这样了,可谁知,明廷这两年竟奇迹般的起死回生,竟也要趁清廷大病要他命,或者说趁机拿回失去的锦州,开启第二次松锦大战!
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早已精疲力尽的多尔衮不得已,便又将洪承畴给拽了出来,当初是你是援兵,如今还是你来打,当年你来攻,如今你来守。摻
但还没给他实权,说实话就是个谋士。
洪承畴也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此番若不能建功,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想不想建功,当然想了,既然换了阵营那就只有以功搏名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或许有人觉得,洪承畴也是无奈投降啊,朝廷那边使劲的催催催,逼着他往坑里跳,手下将士不齐心,加上夏承德通敌才导致被俘投降,假若他又反水明廷为什么不能接受他。
原因很简单。
他让明廷和崇祯帝丢脸了,丢老大的脸了。
洪承畴被俘之后,有逃兵告诉吴三桂说,从清军口中听说洪承畴被杀了,吴三桂便把这个消息上报朝廷,崇祯帝听了那是相当难过啊,下旨称赞“洪承畴节烈弥笃”,并指示“速与优旌,以慰幽忠”。摻
之后又有洪承畴的家仆陈应安等从乱军中逃回北京,也向朝廷报告洪承畴“殉难”始末,称洪承畴被俘后“骂贼不屈,惟西向叩头,称天王圣明,臣力已竭,死之。从来就义之正,未有如臣家主也”。
这下崇祯帝更难过了震悼痛哭,下令设祭坛于朝天宫前,准备亲自前往祭奠。
六月,崇祯帝又下旨,对洪承畴赐祭九坛(一说十六坛),设立祠堂,议定谥号。他临轩垂泣,说:“我不曾救得承畴。”反正就相当的自责。
但毕竟还有冷静的人,比如负责恤典的礼部侍郎王锡衮提醒道:“因关外诸逃将塘报游移,并无确据,其意恐以抗节之忠,形其偷生之丑,以惑兵部。臣两次行咨兵部,俱不回复。”
意思就是这时局乱七八糟的,谁知道真真假假的呢,咱们还是先确定后再做决定吧,
再后来崇祯帝听说洪承畴降清的消息,取消停止亲祭议谥,并将正阳门内关帝庙中供奉洪承畴牌位的祠堂改为供奉观音。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直到明亡前夕,明廷仍未得知洪承畴确切消息,毕竟那时候信息不发达,且北边的情报网因那场惨败导致崩溃,弄不到确切情报,有的说洪承畴死了,有的说他降了,说啥的都有。摻
甚至还传出各种花边新闻,比如说洪承畴投降是因为孝庄的色诱……更有后来的名剧戏《洪母骂洪畴》更是扯淡,说洪承畴入关之后做了大官,回老家接他妈,被骂的狗血淋头,而事实上这些都不过是百姓yy,又或为他洗白,实则洪母以及洪一大家子都屁颠的去享荣华富贵去了。
咱就是说你一开始打造精忠报国,宁死不屈的完美人设,我信了,而且为你伤心欲绝,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哭又痛为你大办后事,为你建碑立嗣的,结果,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我崇祯不要脸面啊。
更何况,事后分析,夏承德的通敌有太多疑点了,若说你不知便也罢了,朱文德都给你说了,你还置之不理,那就令人玩味了。
所以说,即便洪承畴是被迫投降,但明廷这边也不会轻饶他,即便回来不弄死他,但决然也少不得扒皮。
这一点洪承畴也认识到了,毕竟去年阿济格被俘后,明廷拿他换了祖大寿一大家子,却提都没提他!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自己可是蓟辽总督没,是一品大员啊,竟还不及祖大寿一个带兵的将领?他不过一个总兵而已,可老子当年随随便便都指挥好多个总兵,不管是吴三桂还是曹变蛟哪个不在自己手下听令行事!
可交换人质的时候,提都没提他。摻
这让他知道自己在明廷的分量已经不值一提了。
其实他不知道是,当时交换俘虏的时候朝里头不是没人提过他,毕竟有大部分人觉得他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而祖大寿都是反复投降了,且还有杀何可纲的污点。
但对常宇来说,祖大寿这样的战将原本洪承畴这个文官有用的多了,他本来就要抑文扬武,而且并不觉得洪承畴有多大的本事,至少御下本事就不行,八个总兵十几万大军,乱作一团。
也并不觉得黄得功,周遇吉甚至吴三桂等武将有多没用,恰恰相反在他眼里这些悍将本事大的很,能耐也大的很,只是被文官掣肘太多,十成本事发挥不出来一二!再看看如今他们在常宇手下做事,哪个不都能独当一面!
正盯着山下深思的洪承畴见鳌拜上来,赶紧向前见了礼,他此时没有官职在身,但鳌拜不一样,将门世家,本身也战功赫赫,皇太极死之前他就封爵一等梅勒章京,又因拥福临有功成为议政大臣,松锦大战又因功成为护军统领,而且他还是豪格的坚决拥护者,在清廷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何况他还是清军中一等一的猛将。
鳌拜微微点头,虽然洪承畴此时并无官职在身,他却也没小瞧或者不屑,毕竟对方也曾是明廷的大佬,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他出身明廷熟悉明军的种种,在此役中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并且,鳌拜也嗅到一点其他的东西,洪承畴被晾了几年如今出山了,看似多尔衮急病乱投医,又何尝不是准备要起用这老头了,一旦这老头有功之后一切都顺水推舟了,但不限于此,而是这老头背后的汉人势力。摻
自毛文龙,三顺王之后,投降清营的汉人汉将越来越多,他们的势力也越来越大,甚至专门成立八旗汉军,而投降的这些人论官衔来说洪承畴最大,虽然被晾着,但他那些人隐然都视他为龙头老大。
而如今,兵马紧缺,战事却紧,汉军将会成为主力,这些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且一旦拉拢住这些汉军汉将,对内斗也有很大帮助的,毕竟现在清廷内部斗争激烈的很啊。
所以,鳌拜也不想拉仇恨,甚至也有拉拢之心何况现在还要和这老头并肩作战呢。
第2142章 山中无老虎
他们在作甚?輅
鳌拜在山上张望,见正南数里之外白茫茫的荒野中有一团黑,那便是明军的阵列,粗鲁估摸有千余人,这和侦骑所报相差无几。
可是他们在干吗,想干吗,却让鳌拜看的一头雾水,侦骑报知这支兵马先去了杏山,然后又行至松山外一动不动,却也不允清军侦骑靠近,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清军侦骑探到,这支兵马属东厂卫的黑鹰营。
难怪如此嚣张,敢孤军深入至此。
鳌拜脸色变了又变,东厂卫的名头虽大,可吓唬不了我,何况你孤军至此,就不信你三头六臂。
心中虽不惧,但鳌拜却也没擅动,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明廷那个大太监做擅长作妖了,而且他也吃了不止一次的亏,这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更何况,鹰营的编制不过三百骑,这儿竟有千余兵马,保不齐里头还有厉害角色,会是谁呢,那不成是那大太监?他若在的话,那一准是个坑,故意想引我上钩……
就在鳌拜胡乱猜测时,身边的洪承畴突然说道,他们莫不是在收尸?洪承畴早已在这观察半响,虽看不真切的,但总觉的有些怪怪的,忽然想到昨夜图赖去支援杏山就是在哪儿遭袭的,此时东厂卫的千余人马所在之处便是昨晚的战场!
收尸?鳌拜又蒙了。輅
一大早跑来就是为收尸?这不科学,必藏鬼怪!
话说,这事搁谁都怀疑,毕竟哪怕是后世的战争,若战事不了也没有谁来清理战场收尸的,真真的就是抛尸荒野,等战事了了,才由战胜方来清理,也不过是集中一起挖个坑草草埋了。
所以此时东厂卫的来收尸,在他们看来特别的奇怪和诡异!
鳌拜不相信他们是来收尸的。
洪承畴也认为没那么简单。
不若出兵试探一下?鳌拜眯着眼,举起千里镜四下张望,茫茫荒野中就他们这一撮人马,但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在我眼皮底下嘚瑟,莫非还有伏兵?
想到这点,有朝西边松山堡张望,那边不管刮风下雨工程都还在继续,显然里边的守兵也发现了明军,站在城头上警戒张望。輅
难不成想引走松山兵马,而后袭击松山堡?
鳌拜想出兵试探一下,但被洪承畴劝住了,不得妄动,或许对方也是试探之意,你若动了正中其怀,最好还是按兵不动,在看看。
洪承畴是出了名的稳,决然不会冒险,就按兵不动,看看明军到底想干啥!鳌拜思虑再三也忍住了,若在平日怎么滴也得出兵去试探一下,可是一想对手是那个大阴逼太监,他心里就不踏实,何况上头正在准备一场大动作,且莫在这关头打草惊蛇了,所以忍忍吧,就看你要玩什么花样。
姬际可横刀立马,眯着眼望着远处的松山,马科在他旁边神色淡然,时而四下张望时而抬头望天,他们身后数百骑列半圆形阵列,再往后便是卢大成的手下正在雪地里翻尸体,昨儿黑虎营的人在这战死二十余。
“鞑子窥锦州久矣,若从崇祯四年祖将军在大凌河筑城保卫锦州算起,至今都已十余年了,而让锦州丢失的松锦大战都打了三年,才让他最终得手,如今朝廷和督公都有意收复锦州,姬将军你觉得咱们多久能如愿”马科突然问道。
姬际可看了马科一眼,淡淡一笑:“末将不知,但末将却知祖将军在宁远经略一年,已推进至塔山堡,所以无论如何都用不了十几年吧”随即反问:“以马总兵看来当需多久?”
马科呼了一口气,轻轻摇头:“变数太大,或三年两载,又或一年半载,又或……谁说的清呢”姬际可又笑了:“若马总兵说的变数是督公大人的话,末将对结果就相当乐观了”。輅
马科闻言一怔,随即也笑了:“汝说说看”。
“三年前鞑子是攻咱们是守,如今反过来,三年前鞑子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但去年一场惨败让他们伤筋动骨,元气远不如从前,三年前咱们有八总兵十几万大军,但良莠不齐,军心也不齐,眼下虽仅有数万兵马,但确是宁远军独一家,从上到下同仇敌忾!”
“三年前主帅是洪承畴,如今是祖将军,末将不敢说祖将军的本事大过洪承畴,但洪承畴毕竟是个文官,且当时掣肘太多,但如今朝里头可并没给祖将军任何牵制”。
说到这里马科忍不住插了句话:“也不是没有,前阵子朝堂上催促发兵的声音可不少,不过都被督公大人给挡住了,他让祖将军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哦,这个末将倒是不知,但如总兵大人所言,便是上头再有掣肘也会被督公大人给挡下的,这样一来祖将军便可毫无顾忌的撸起袖子放开干了,再者说了,祖将军虽为主帅,但总督这边的还是督公大人啊,末将不敢说祖将军才能比过洪承畴,但洪承畴论打仗的本事自是比过督公大人的吧,李闯闹了十几年,朝廷打了十几年未能平定,可督公大人只打了两年,嘿嘿”。
马科点点头:“论行军打仗如今大明天下,若督公说第二没人敢论第一,不过,洪承畴也并非无能之辈,他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也不会从一个小小的主事到陕西三边总督又到兵部尚书再挂帅总督蓟辽”。
姬际可微微一笑:“听闻洪承畴也是从剿贼升迁的,打过高迎祥打过李自成,原是陕西三边总督杨鹤手下,但手段可比杨鹤毒辣和有用的多了,最擅杀俘!”輅
马科嗯了一声:“崇祯元年陕北大乱,杨鹤总督三边朝廷令他“剿抚兼施,以抚为主”第次年韩城有贼军造反,杨鹤手下无将不得已硬着头皮让当时还是参政的洪承畴领兵出战,却一战成名,杀敌三百余,随后因功升迁次年被任为,延绥巡抚,自此成为杨鹤手下干将。当时杨鹤对贼人的政策是按照朝廷的意思:“边剿边抚”可是那些贼人反复无常,撑不住了就投降,缓过气来又复叛,反反复复,作为部下的本该执行上司命令和政策,但洪承畴那时候就已大开杀戒,不仅围剿还杀降,据说当时他杀俘多达数万之众,这一点可不比督公大人少啊,手段也是相当。而且在他继任三边总督之后,直接“全力清剿,以剿坚抚,先剿后抚”说道这儿马科叹口气,虽说对阵鞑子洪承畴败了,但莫以成败论英雄,他在剿贼方面做的还是相当不错,大有功劳的”。
看的出来,马科对洪承畴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或许洪承畴曾经是他仰慕的人吧,又或其他,所以即便如今洪承畴降清了,对他也并非全是践踏。
但姬际可却一脸不以为然:“总兵大人,您可知督公对洪承畴作何评价?”
马科一怔:“未曾,洗耳恭听”。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姬际可嘿嘿一笑,神色中多少有些不屑之意,马科又是一怔,但听姬际可接着说道:“督公大人曾说过,洪承畴是有几分本事,甚至在一段时期内显得本事很大,但实际上并不是他有多大本事,而是全靠同行陪衬,总兵大人,自韩杨卢袁孙之后,您看朝堂上都是些什么货色!”
果真强将手下没怂货,这话一般人还真不敢说。
马科再再再一怔,随即苦笑。輅
姬际可口中的韩是韩爌,杨是杨嗣昌,袁是袁崇焕,卢是卢象升,孙是孙传庭,这些都是崇祯朝的大佬,也是真真有本事的人。
然而这些人死后,再看看朝廷上还有啥人?也就陈新甲,洪承畴能拿出来撑个门面了,是的,只能撑个门面,余下的那些货色连撑门面都不够格,比如魏德藻,周延儒,等之流,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第2143章 将有大事发生
服,就一个字服!桠
黑鹰营三百骑兵在前列阵,卢大成率五百兵负责警戒巡视以及收尸,望着不远处的杀气腾腾的黑鹰营的将士,心里头非常震撼,不过三百骑竟有这么大的气势,所谓鹰击长空便是如此吧。
而让他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则是两个主将,马科和姬际可,竟在鞑子的眼皮底下谈笑风生,指点江山,好似那松山城数千敌军是草扎的一般,真的就不怕对方杀出来?
还是说,自信可硬撼人家数千兵马!
聒噪!正在和马科在阵前闲聊的姬际可,突的皱眉望向正西,那边有数千鞑子侦骑在远处来回乱窜,每当他们靠近百米之内,卢大成的人则会去驱赶,但对方不死心反反复复,惹得姬际可看了火气,竟自顾拍马冲了过去,他身边几个亲兵见状也急忙追了过去。
那些侦骑见有人冲了过来,便打马欲走,尚不及回头,便闻劲风袭来,心道不好,胯下战马嘶鸣一头栽倒,马上人啊的一声摔出好远,正要爬起来又被一箭穿脑,余骑见状四下狂奔。
眼见统领如此骁勇,鹰营将士欢呼不已,马科心中无尽感慨,这姬际可枪法入神却不料箭术亦不凡,一身杀伐之气比己当年丝毫不逊色,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姬际可猎杀鞑子侦骑的一幕也正好被松山上的鳌拜和洪承畴看到,两人虽未发一言,但神色都无比的凝重,虽不知对方是姬际可,但心中也是相当震惊,东厂卫果真骁勇不凡。桠
走了,他们走了!正瞠目时,鳌拜突然见山下明军调头离去了,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难道真的是为收尸?
怎么可能。
打死鳌拜他也不相信,大太监一大早遣兵马过来只是为了收尸,必是暗藏阴谋,一定是,然后见自个没上当便又离去了。
这若是搁以前的鳌拜,在姬际可的人马到来时候他便出兵迎敌去了,或在其离去时出兵追击,但此时他咬紧牙关忍住了!
一句话,主打的就是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桠
鳌拜这么能忍,都出乎洪承畴的意外,毕竟鳌拜虽是猛将但也是莽的很,而此时竟能忍住按兵不动,看来这一两年愈发成熟稳重了,不似往年那般莽撞。
而能让鳌拜变得成熟稳重些,有一大部分归咎常宇的功劳,毕竟入关那场惨败让他见识了太太监的手段是多么的无底线,情敌的代价是多么的惨痛,当然还有他重伤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以及当下的局势,让他不得不谨慎些,不得不学会忍耐。
鳌拜能忍,洪承畴更不用说了,这老东西主打的本就是一个稳。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观察。
我就看你玩什么花样!
洪承畴知道,此番出山事关重大,自己的前途,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在此一举,所以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在情况不明或者局势不利的情况下,先求稳,然后再稳中求险!
就如同眼下局势,明显明廷占优,在加上大太监这个阴间老六在前线,你就更不能涉险,能维持现状,拖延一段时间稍稍恢复元气就是最大的胜利,当然不排除在这期间也给他来一记阴招。桠
待明军离开之后,鳌拜派人去往事发地查看,得报明军确实是收拾来着,鳌拜不信又令人尾随侦查,探子回报说,杏山下的明军尸体也被收走了,然后他们就回塔山了,方圆数十里内再无明军大股兵马……
我擦,鳌拜和洪承畴一脸蒙逼,还真的是来收尸的?
他怎么敢的,就只派数百人来到我眼皮底下收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有诈,只是还没被我发现罢了。
洪承畴老谋深算,隐约已感觉到,对方这次或许真的就是来收尸的,而且算准了己方不敢出兵,他甚至下次还会如此,目的就是制造一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保不齐哪天忍不住就中了他的套!
这狗东西实在阴险,对人的心理把控已到了令人骇然的地步。桠
可不管你虚虚实实,我就以一招稳中求进来应付便可,在这点洪承畴和鳌拜的观点和策略还是一致的,那就是日夜不停巩固松山的防御工事,并以杏山为幌子牵制明军令其疲于奔波,从而无法袭扰松山的工程进度。
至于军事行动,时不时的去塔山溜达袭扰,但不会大规模出兵,你来杏山我就打,打不过就撤回松山,可你若敢来松山,那就死磕。
而且他料定,以此时明军在塔山的兵力,是不会轻易来攻打松山的,即便无援兵的情况下,他们那点兵力也破不了松山,更何况松山身后十八里外就是锦州,大军随时就能支援,可明军呢,他们的援军在将近两百里外的宁远!
所以你爱来不来吧,想溜达就溜达来吧,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惹烦了冷不丁给你一下,且看你到底有什么阴招,鳌拜在山上登高远眺,脸色时而凝重,时而不屑。
却在这时,锦州来人通知,多尔衮让他回锦州议事,洪承畴同往。
这让两人略感惊讶,毕竟鳌拜是前线主帅不能随意擅离,一般情况下有什么事情都是遣人送信传话,看来这次应该是要商量什么大事了,想到前几日上层的一些计划,两人猜测应该和此事有关,便赶紧领着数百亲兵前往锦州。
松山到锦州相隔不过二十里,但要穿过乳峰山,全程几乎都是山路,所以用时较长,至锦州时已是傍晚,顾不得休息便急往总兵府。桠
总兵府是原本祖大寿的总兵府,此时已为多尔衮所据,可以说是他在锦州的摄政王府,每日起居已处理军政大事皆在此地,其安保也是锦州城内最为森严的地方。
待鳌拜和洪承畴赶到时,总兵府内各旗主将领已齐聚一堂,连很少露面的范文程也来了,两人便知此番商议的必为大事,要事。
果不其然,刚坐下多尔衮便直奔主题,根据可靠情报,大太监此时就在塔山堡内!他决定出兵塔山堡,一举破城擒杀大太监常宇!
第2144章 抓舌头
以当前的局势来说,多尔衮是相当的被动,内外交困已足以令其焦头烂额,能挡住明廷的步步紧逼已是大幸,却又为何想要反客为主,主动出击呢?
对于打塔山堡,一开始众将各怀心思,有反对的也有支持的也有犹豫不决的,但最终还是统一了意见,从觉得瞎胡闹到觉得非常可行。
而理由也逐渐充足,首先可以将内部矛盾外移,他们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同时也给沉阳的朝廷看,其次,一旦破了塔山堡,明廷的战线又会被压缩到两百里外的宁远,这样对于锦州来说是非常大的好事,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锦州无忧也!又能多喘口气。
而最后则是剑指大太监常宇,情报确定其在塔山堡内,只要破了塔山堡,或擒或杀,往后无忧!
所以众人一致决定,开干。
随即多尔衮点将,阿济格为主帅,鳌拜为先锋将,洪承畴随参,提步骑炮兵马八千余进攻塔山堡。
“啥事都没有?”
姬际可和马科回到塔山堡,屠元便来追问,得知清军竟龟缩不出,让他很是意外又相当的失望,这也太怂了吧。
“或许是天儿太冷,又或咱们去的太早他们没起呢”马科嘿嘿笑着一边卸甲,屠元竟信了:“他妈的早知如此,咱们带上炮,轰他个稀巴烂”。
李慕仙抚须澹笑:“督公行事虚虚实实,久而久之令人愈发捉摸不透,鞑子昨日刚吃了大亏,今儿自是谨慎小心,莫说提兵近前,便是去他城门口撒泡尿他也不敢擅动,生怕是计”。
“俺还道鞑子真的怕冷贪睡呢”屠元摸摸头略显尴尬,众人哈哈大笑,马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说实话,这大冷的天贪个舒服觉也是人之常情,若非替手下兄弟收尸,本将也想窝在屋里贪个舒服呢”。
李慕仙叹口气:“可有的人,偏偏喜欢遭罪”。
众人知他言中所指,或摇头苦笑,或一脸平静。
见没人说话,马科又道:“那哥俩……”
“没下城,没进屋,倒是尽责”李慕仙澹澹说道,屠元撇撇嘴:“保不齐就是做给咱们看的”。
“那你想怎么着?”李慕仙侧头看了他一眼,屠元站起来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空,阴,冷。
“不管是不是做给咱们看的,俺都想看看”。
李慕仙皱眉:“天色已晚了,莫闹出大篓子”。
屠元回头笑而不语,目光看向马科。
马科低头喝茶,他知道常宇这些手下对祖家两兄弟心里有芥蒂,或者说不信任,总想找茬或试探,可根据他本人这几个月的观察,祖家上下对祖大寿敬畏有加,言行举止但有出格之举都会遭到训斥甚至惩罚,他也不知道祖泽润等人是否可信,但是他信任祖大寿。
但在常宇的手下跟前,他又不能说什么,更不能担保什么。
所以他也不打算参与,装看不见,装听不见。
很快祖泽润和祖可法便被叫了过来,两人一早被告知暂代兵权后便没闲着,不管是份内之事还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反正堡内有太多事需要忙活了。
“吾今日同马总兵至松山下叫阵,鞑子一反常态按兵不动,似有图谋,汝可知内情?”姬际可单刀直入,祖泽润兄弟俩如今虽暂代堡内兵权却也管不到东厂卫头上,且两人没有军职,论官职地位都比不了姬际可等人。
两人连忙摇头:“未探知鞑子有何图谋”。
姬际可皱眉不语,屠元砰的拍了桌子:“军中有令,一日三探,却也不是让汝等走过场的,要探到有用的东西才算本事,否则只是到外边熘达一圈便回来,如此搪塞,岂不误事”。
塔山堡作为明军的前线堡垒,每日都要侦骑去往杏山,松山周边刺探情报,监视清军动向,也就是屠元所言的一日三探,但也并非每次都能探到什么,比如今儿清静龟缩不出。
祖可法哥俩一听屠元这话,便知是找茬,姬际可和马科都到人家眼皮底下熘达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情报,你倒还埋怨探子不给力。
但明知是找茬,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说今日鞑子未有动静,稍后再探。
可屠元显然不满,要求去抓舌头。
祖可法便派人去,可屠元却道:“汝亲自率队前往,务必抓到”。
好嘛,原来在这等着俺呢,祖可法和祖泽润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也没说什么,便欲同往,被李慕仙止住:“城中不可无将,留一人,去一人”。
于是,祖可法便去了,同去的还有十二骑。
“舌头不好抓,从一开始就不好抓,敌我遭遇都是下死手,而且即便抓到也几乎问不到有用的情报,因为探子只负责侦查,也只是个探子,不属于权利中心触及不到一些己方的机密……”祖可法走后,祖泽润留在房中喝茶,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
李慕仙,屠元和姬际可三人面无表情,马科却点头深以为然,他来宁远好几个月了,在塔山堡也断断续续待了好久,也曾亲自带队侦查,与鞑子侦骑厮杀过,也曾俘虏过对方舌头,确实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否则这么久了,他们都还不知道在杏山的是吴巴什,在松山的是鳌拜,一方面是对方在保密,甚至连探子都是从锦州调来的,其次,探子只负责刺探情报,确实不知自家的事。
祖泽润说这话,看似在述一件事实,其实何尝不是对李慕仙几人表达不满呢,天都要黑了,还让他们冒险出去抓舌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
“汝之意,舌头没用,便不用抓了?还是说,每日放出侦骑根本没有必要”姬际可冷哼一声,祖泽润连忙说不敢,只是想表达抓到了舌头可能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抓舌头和能不能得到有用的情报是两回事,之前没用,不代表这次没用,这次没用不代表以后没用,不能因为没有用就不抓了,且不说出侦骑的必要性了,咱们所在是前线,要随时掌握敌军的动向,祖兄从军数十年,这点道理总不会不懂吧”姬际可目光如电,祖泽润被他瞪的浑身不自在,赶紧起身:“将军所言极是,卑职并无此意,卑职只是……”嘴里解释着,心里头却在悱恻,真特么的会过度解读啊,我根本就没这意思,你偏偏说我……
马科也看出来了,便出来打圆场:“此番令汝等出去抓舌头,实则也不指望能得到什么有用情报,话说从舌头那儿能得到什么机密情报呢,此举一来是为侦查敌军是否有异动,二来不过惑敌之举罢了”说着看向李慕仙:“道长,可是如此?”
李慕仙抚须而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总兵大人说是便是”。
侦查敌军异动,这个祖泽润还是能理解的,不过惑敌之举……想着大太监用兵走的就是阴险的路数,虚虚实实真假难辨,这次莫非又是要故弄玄虚?可是又觉得至于这般简单吧,若只是故弄玄虚为了迷惑敌军,也犯不着让祖可法亲自领队出城啊,或许是一举二得吧,既为了迷惑敌人,又为了找茬,可又觉得,好像也不仅仅如此吧。
但剩下的他想不明白了,大太监从早上露个脸后就见不到人了,有的说在休息,有的说他出去了,但具体干啥了,祖泽润也不知道,也不敢打听。
第2145章 各种烟雾
且说祖可法刚出了城,一股寒风卷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骂了句狗日的。
至于是骂天气的,还是其他,那只有他自个心里清楚了。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即将拉开,白日依稀可见的杏山此时望去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如此阴冷的天出门确实是遭罪,但这也是塔山堡明军侦骑每日都要做的事,而且除了常规三班倒的侦骑外,外边还有很多潜伏的暗探,他们或化为民隐身在某个村子里,或蜷缩在某处地窝子里。
只不过今儿是祖可法率队。
“酒都喝过了,余下生死由命,不过看在酒的份上,今儿便给老子弄点有用的东西”祖可法看了身后十二骑澹澹说道。
有人脸色凝重,有人一脸平静,也有人一副吊儿郎当:“这能不能弄到有用的东西也得看天意,咱们至多去松山看看他们动静,能否抓到舌头还是一说,便是抓到了又能从他们那问到个啥,他们又能知道个啥”。
“咱们只管抓舌头交上去,剩下的就不是咱们的事了”祖可法长呼一口气,看着远处的眼神相当复杂,身后有人叹息:“能不能抓到且不说,还有可能反被人抓了呢,便是咱们抓到了,回来还能剩几个呢?”
“你他妈的刚出门就比比歪歪,这么胆小怕死赶紧别他妈当兵了,逃了算了求”有人忍不住骂道,那人顿时大怒:“老子胆小怕死?老子从军七年了,要死早死了,要胆小早逃了,老子命大死不了……”
“死不了你叫唤个鬼啊……”
“怎地,感慨一下还不行啊,身边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死了一拨又一拨,老子感慨一声还不行么……”
眼见手下吵了起来,祖可法皱眉:“都闭嘴,想感慨等活着回来感慨吧,此行若是死了也不用感慨了!”
祖可法也不是第一次带队出任务,从重修塔山堡开始那会,甚至在这之前他就经常奉令外出侦查,和敌军探子遭遇厮杀也是家常便饭,运气加上实力使得他虽九死一生却也活着下来了。
至于为什么要亲自冒险,前边已说过了,简单一句话就是给宁远军递投名状,给自己洗白。
过去每一次都凶险异常,因为这里是两军的最前沿阵地,双方探马相互渗透侦查,遭遇几率非常大,拼的也非常凶狠,只要遇到就干,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祖可法知道这一次同样凶险,虽然出发前已从其他探子口中得知今儿清军的侦骑比之往常少了许多,且多在杏山和松山之间活动,塔山周边则几乎不见身影,但祖可法知道,越是平静的湖面,下边凶险越大。
何况白日姬际可和马科刚去撩了人家,晚上又出动侦骑去人家门口熘达,保不齐对方就突然掀桌子了呢,说此行凶险万分,真不是开玩笑的。
祖可法将十二骑三人一组分了四小队,这是夜间侦骑的标准操作,此举可扩大侦查范围不容易落入对方的伏击圈,若有一队中伏其他队可及时驰援,若是不敌也能及时撤离不至于全军覆没,在主动技能方面,也可以一队为诱饵,设伏对方。
你要舌头,我就给你抓舌头,你要证明,我就证明给你看!祖可法心中纵有万千无奈,此时也得硬着头皮去干,他要用实际行动来堵住悠悠之口,用血来为自己洗白,他也知道,每次出去都未必能回来,这一次也是如此。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次任务,抓舌头也罢,侦查敌军动静也罢,递投名状也好,洗白也好,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为某人打掩护罢了。
某人是谁,自然就是常宇了。
他此时就在杏山堡西北十几里外的山沟里一处草窝里蜷缩着,而在数百米外边有一个小村子,依稀可闻犬吠声。
草窝就是在树丛里用枯枝干草搭建的,很是隐蔽,一般人别说找不到,便是身在附近不仔细看都看都发现不了,这儿是明军夜不收的一个落脚点,草窝不大能容三五人,一半在地上一半地下挖的坑,里头铺着干草蜷在里头倒也能避风雨,却也不怎么冷,但也仅限于此,不能生火更不能造饭,人多的时候挤的连翻个身都是问题。
常宇四人蜷缩在里头,两个夜不收则在外边的树丛里警戒,他俩是马科手下老兵,一个叫二根一个水生,两人也曾参加过当年的松锦大战,对周边地理也相当的熟悉,几个月前跟随马科到塔山堡后数次负责暗中侦查曾在锦州城外潜伏许久,这次负责给常宇带路。
两人视此行为生涯荣耀,一路上尽心尽力,又谨慎小心,也因此走了一个白天才摸到杏山堡正西,算下来从塔山堡到这儿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十里地,可实际绕了近百里地!
走的常宇腿发软,否则也不会天刚黑就窝在这不愿意走了,实则是有点吃不消。
“那村子里有咱们的人么?”常宇啃了几口干粮,低声问道,外边的二根听到后悄悄的爬到草窝门口:“回到大……东家,有咱们的人,但也只是线人,靠不住,绝对不能进村夜宿”。
哦,常宇起了好奇:“为何靠不住。?”
“那些村民既为咱们通风报信,同时也为鞑子通风报信……平日互相套点消息倒也无妨,但眼下,嘿嘿东家的安全是第一位,咱不可冒险,保不齐此时村子里头就有鞑子”。
好家伙,双面间谍啊,常宇嘿了一声,这种事太司空见惯也好理解,这个时代大部分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多深的家国情怀,特别是这种边民,加上这几年清廷开始抚民政策,对汉民怀柔,这边的老百姓也就更无所谓了,谁当皇帝管我屁事,只要让我过日子,过安稳日子就行了,所以我这地儿属于清廷属于明廷又有什么区别呢,很重要么?
也因此,如今两方剑拔弩张想要开战,各路侦骑开始互相渗透刺探,区域内的百姓很多成为了耳目,但他们却少有绝对的忠心的,就是两边应付。
“水浑才好摸鱼啊!”常宇滴咕一声,王征南挑眉:“东家是要进村啊?”
“挤在这草窝里苦熬,何不进村找个宽敞地方睡个舒坦”常宇随口说道,外边的二根一听有些急了:“东家,晚上路好走,白日的话,途中多耳目多有不便……”
意思就是说,干咱们这行的,要趁夜抹黑走啊,你怎么能去睡大觉呢。
常宇笑了:“二根啊,你还没搞清状况,咱们此行可不是趁黑偷鸡,不是去杏山也不是去松山,咱们是要大大方方的进锦州城!”
二根啊了一声,进锦州城。
其实他事先并不太清楚常宇此行目的,只知道带路去锦州,至于常宇去锦州干嘛他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却没想到连去锦州的方式都和原本想的不一样,而且听他话里意思不只是去锦州刺探情报,而且还要进城!
可那先前还和那些夜不收接头要地图的……
额,不会是故弄玄虚的吧……
故意放出烟雾弹,虚虚实实。
没错,祖大寿手下有专业的侦骑和夜不收,白天和晚上常规侦骑可监视杏山和松山清军动向,在锦州外也有很多夜不收暗中盯着那边的兵马调动。
所以常宇此番若只是刺探对方的兵马布置或调动,那实在没有必要冒险,那将会没有任何意义。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干,刺探军情自有专业的侦骑和夜不收去做,而他的专业则是浑水摸鱼。
想摸鱼就要把水搅浑了,越浑越好,因为常宇自个心里也清楚他此时的境地有多危险,只要多尔衮知道他在塔山堡,必定来干他!
那为什么他还大张旗鼓的来塔山堡呢,而且来了就去杏山和松山干一架,生怕别人无法确定他来呢?
还是那一套虚虚实实,越是这样对方越迷湖,越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来了。
这其实就是已经把水搅浑了,水一旦浑了,既能保护自己还能趁乱摸鱼。
常宇是个谨慎的人,大胆且谨慎,可他又爱冒险,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点,出发前必定将水给搅浑了,先干一场,让对方不知虚实,即便认定他来也认定他此时躲在塔山堡里,谁能想到他暗中已悄悄摸过去了呢。
且不说为了让水更混一些,更是让姬际可和马科去到松山城外收尸,你以为是挑衅?还是故弄玄虚让对方摸不清状态,同时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就连让祖可法去捉舌头也是如此,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明军的常规侦骑白天才会熘达远一些,夜间基本在塔山堡周围熘达,对方夜间也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范围内,毕竟嘛大晚上的你跑到对方城外能侦查到个啥,若对方真发兵前来,堡内有瞭望塔,隔着十几里几十里就看到了,没必要还派人跑到对方家门口盯着的,也就是说,要捉舌头,基本上是白天,晚上你想着就要去对方势力范围内,那风险是极大的,但如此反常也必会引起对方的疑惑、。
第2146章 老疙瘩
天又黑了些,也又阴冷了些,常宇紧贴树干朝村子方向张望,那边灯火又稀疏了几处,这年头没手机没电视的,天一黑老百姓就吹灯上床睡觉,有媳妇的搂媳妇没媳妇的就闭上眼想别人媳妇,哪怕睡不着也不会点灯熬油的,毕竟都穷,能省点就省点。
远处有个黑影隐隐靠近,非常小心且谨慎但还是被不远处的况韧发现了,缓缓张弓搭箭瞄着那黑影……
咕咕咕,黑影爬在地上发出几声鸟语,窝在常宇脚边的二根也咕咕叫了两声,黑影快速窜了过来,果真是水生。
“村里头怎么样?”二根赶紧迎过去问道。
“问了老疙瘩,这几日有咱们人路过讨了水喝,也有陌生人路过……”水生话没说完就被二根打断:”什么陌生人,就他么的鞑子呗”。
水生点头嗯了一声:”是汉人,但是鞑子的人”。
常宇听了好奇问道:”若对方探子也是汉人,如何分辨是咱们的还是鞑子的?”
水生和二根相视一笑:”要是被俺们俩碰到,一个眼神甚至一句话就能分辨的出来,但对于老百姓来说就难了些,不过有经验的老百姓从对方问的话就能猜出个十之八九,比如老疙瘩就可以”。
老疙瘩是谁?
村里的老逼登,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住在村头以打猎为生,出入深山去过锦州城,在村里头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凡谁找他聊天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不聊的你头晕目眩不算完,说白了就是个话痨,和谁都能聊的来。
这种人就是十里八乡的包打听,也是夜不收最爱结交的人。
“看来这条道还挺热闹的啊,数日间至少有三批人经过”常宇听完不由感慨,二根嗯了一声说:”咱们去锦州,他们去宁远来来回回就两条道,一条走东边海道一条走这儿山路,海边路不好走,视野空旷无藏身之处,若被发现被追捕无路可逃,但这边就不一样了,隐蔽性强,沿途村子多,落脚点也多,被发现了或者遭遇厮杀不敌还能往山里头逃……”
“那你们可曾遭遇过?”王征南忍不住问道,二根笑了:”您该问遭遇多少次”说着伸出手掌翻了翻:”不下十次,有时遇到就干,有时遇到各自撤离,有时也能干赢了,也曾被人追的和丧家犬一般”。
“好家伙,那你命挺大的啊,这么多次都没死掉”吴中由衷感慨,二根摸着头嘿嘿笑着:”老天爷抬爱呢”常宇却不爱听这话,抬腿就给了吴中一脚:”听你说话真他么的来火”。
吴中趁势滚到一边岔开话题:”那老疙瘩怎么说?今晚能住他那么?”
“他知道俺们底细,说怕传出遭鞑子报复……”水生正说着又被二根给打断了:”他么的通敌就不怕咱们报复么,上次他自个都说有几个鞑子的人……”
“你听俺说完”水生止住二根:“他说得要这个”说着搓了搓手,二根听了更来火:“这狗日的还管咱们要银子……”
常宇摆摆手:“得嘞,打尖住店还得要银子呢,给就给了,总不能白吃白住老百姓的”
“东家您不知,这老小子平日没少拿俺们好处……”二根还想说什么被水生拽了一下,便住了嘴。
“他拿了你们不少好处,自然也给了你们不少方便,既是交情又是交易何必计较”常宇澹澹一笑:“花点银子买个舒服,总比咱们在这野外挨冻不是”。
“这外头虽然挨冻遭罪,但却安全的很,去了村里头却不好说”二根还是很负责很谨慎的提醒着。
“用你们话说,碰到就干,只要不是千军万马,若只是来个十几二十个的话,便是阴沟咱们也翻不了船的,惹的动静大了,大不了不去锦州便是了”常宇说着便往村子走去,众人见状赶紧轻脚跟上。
“东家说的是,以东家骁勇,便是来个百人也给他杀个精光”二根跟在后边狠拍马屁,本以为常宇会谦虚一下,哪知他却拍了拍胸脯:“若是往日不敢吹这牛,可如今,来个百八十个还真不够看”。
吴中听了直撇嘴,滴咕一声:“装犊子!”
“你说啥?”常宇伸手就去拽他,吴中一熘烟就窜出老远:“说东家牛气的很,比那牛犊子还牛气”。
村子很安静,几个人惦着脚缓缓朝老疙瘩家靠近,生怕弄出些动静惊扰了村里的狗,引人怀疑。
老疙瘩家就在村头,三间草房,一人多高的石头矮墙,周边也不挨着人家,最近的一户都在十多米外。
“老疙瘩家不是有狗么,咱们都这么近了怎么不闻狗叫,莫不是个聋狗”况韧突然想起先前水生说的话。
水生嘿嘿一笑:“他家狗听话的很,不让叫就不叫”况韧听的一头雾水心想莫不是给下药了。
就在这时,柴门打开,一个黑影探出头,低声问:“可都来了么?”
“来了,来了”水生迎向前和老疙瘩在门口低语几句,然后朝黑暗处招了招手,二根这才缓缓走来,一脸的不爽:“老疙瘩你他么的忒不仗义了,如今借个宿还得要银子了”。
老疙瘩一脸的尴尬:“年岁大了,上不了山打不了猎,您总得让小老头弄点营生湖口啊”。
“擦,你tm就靠这个湖口了是吧……”二根还要说,水生连忙打断他:“得嘞,今儿话这么多,赶紧进来吧”。
“就你们两位么?”老疙瘩一怔。
“都在你屋里头呢”二根没好气说道,老疙瘩又是一愣,扭头朝院子里望去,果真见到屋子里有几个人影。
好家伙,这些人做事果真谨慎啊,一边在门口给自己扯闲澹,一边就翻墙摸了进去,生怕里头有埋伏咋滴。
不过老疙瘩也能理解,毕竟他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不谨慎些死的快啊。
常宇进了屋子扫了几眼,老疙瘩可谓是家徒四壁,三间屋子一目了然,一张床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家伙什堆在一起,一条老狗充满恐惧爬在床脚一动不动,屋子正中还有个灶台,另外一间房竟还是羊圈,里头有四五只羊,骚气冲天。
“东家,外边都查过了,没啥可疑的”况韧走进屋里低声说道,常宇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正好迎上老疙瘩回屋,这是个瘦弱的小老头,真看不出来还是个猎户。
“你们手脚倒是利索,没点声响就进了院子”老疙瘩甚至都没抬头看常宇一眼,滴咕一声就进了屋子。
“你这狗怎么不叫唤一声”吴中忍不住问道,老疙瘩苦笑:“和俺一样,老了不中用了,连叫唤的力气都没咯”。
说着又转身出了屋到院子里的草垛抱了些干草铺在角落里:“就在这凑着吧,俺那床你们挤不下也受不了那味,若是冷的话给你们烧些干柴……”
“这些俺们自个来弄,你去给俺们烧点热水喝吧”水生说着转身到院子里抱了个树根进来,今晚就靠这个取暖了。
门一关,火光不外泄,外人倒也很难发现,只是一屋子的烟熏的人难受,不过慢慢就能习惯。
第2147章 半夜喊门
烤着火喝着热水,身体很快就暖和起来,几人窝在墙角的干草上或坐或躺,奔波一天都已疲惫也不想说什么话,更不想和老疙瘩唠嗑,很快便昏昏欲睡。
倒是常宇精神头好的很,斜靠在墙角嘴里嚼着干粮,看着火堆发呆,老疙瘩已经上床睡觉了,那只狗蜷缩在床脚半睡半醒。
实在是睡不着,常宇想起身到屋子外走走,又担心弄出动静将其他人惊醒,只得无聊的打量这空旷的房子,又开始看着墙上的兽皮发呆。
兽皮!
常宇心里头突然有了个主意,便起身朝老疙瘩床边走去。
“你想干嘛?”还没走到跟前,老疙瘩勐地起身一脸的戒备。
好家伙,这小老头倒机警的很啊,常宇有些意外:“给打个商量”
“啥事啊”老疙瘩见他没恶意,神情舒缓了些,却也将王征南几人惊醒了,纷纷看了过来。
“那兽皮你卖不?”常宇问道。
“自是要卖的,不过卖不到好价钱,准备过些日子等天冷了些去锦州城里头卖……”老疙瘩絮絮叨叨,常宇打断他:“卖给俺们得了,出个价吧”。
“你们买他作甚?”老疙瘩一怔。
“天冷啊,裹着暖和”常宇随口说道,老疙瘩竟也信了,毕竟这些人大冷天的风餐露宿确实遭罪,有兽皮裹着也确实可以防寒取暖。
连况韧和吴中都信了,但王征南却觉得常宇此举必有深意,只是一时间想不透罢了。
能不进城就把兽皮卖了,且价格给的还不错,老疙瘩很是欢喜,话也多了,只是常宇几人并不想和他多扯闲澹,简单几句打法了,便又倒头睡了。
院子里的草垛里蜷缩着两个人。
二根和水生
领路,警戒,这是他俩的职责所在,虽说来村子里借宿还是钻草堆,但总比再野外只能干冻着舒服多了。
草堆避风还暖和,两人虽乏却睡不着:“水生,你说这趟咱们要是事成了,回头那督公大人能不能给咱们升个官,俺要求也不高,能弄个把总就行了”。
“俺不稀罕着当官,最好能给咱们赏些银子,回头俺老家娶媳妇去”水生一脸的暖笑。
“嘿,你倒是想的远,就不想着万一咱哥俩撂这了”二根叹了口气:“咱们身边这个是个爱冒险的主,你没听他说要进城的么,嘿嘿,往日是九死一生,这次只怕……”
“且,便是死了,咱们也能拿一笔不菲的抚恤不是么”水生澹澹一笑:“听说跟着他的手下兄弟,无论生死都能享荣华富贵呢,至少抚恤金相当可观”
“说的也是”二根舔了舔嘴唇:“从军八九年了,不死已算大幸,如今竟还想着升官发财的好事,哎,俺当真是不知足啊……”
夜越来越深,两人在草堆里低声说这话,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想,只不过干他们这行的警觉性比常人高了无数倍,几乎没有沉睡一说,都是半睡半醒,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
二根就突然醒了,推了水生一把:“听到了么?”
水生嗯了一声:“好像听到了有狗叫……”话没说完,两人赶紧钻了出来。
于此同时,屋子里的常宇也突然醒来,因为突然听到一种野兽的声音,睁眼一看,那老狗俯在地上,瞪着大眼盯着门口,呲着牙发出阵阵低吼。
正疑惑时,门突然被推开,睡梦中的吴中,王征南还有况韧,潜意识的拔刀翻身而起噼向那冲进来的黑影,所用动作一气呵成,却也戈然而止,因为就在一刹那间,他们看清进来的人是水生。
“有人进村了”水生一边说着,一边拎起门后的水桶将火浇灭,然后又轻轻将门关上,屋子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外边隐隐传来几声狗吠,屋子里的老狗又低吼起来,老疙瘩低声呵斥一声:“黑子”……老狗伏地无声。
吴中和王征南持刀躲在门后,况韧张弓搭箭瞄着门,常宇握着刀站在老疙瘩的床前,水生则不知躲在何处。
好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动静,有人翻墙进来慢慢朝房子靠来,脚步虽轻却还被众人听了个真切。
“老疙瘩,老疙瘩”那人靠近屋子却没推门也没敲门,只是轻轻叫了两声,众人听出这不是二根的声音,全憋着气,待其进来直接给按了。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那人却没了动静。
又等一会儿,门外传来咳嗽声,二根推门进来:“他们走了”。
二根之前并没有进屋,他躲在草垛里盯着,见有一个人翻墙进来,墙外还有两个探头探脑,所以对方至少有三个人。
至于那人怎么突然走了,二根说他发觉了不对。
“那儿不对了?”常宇问道。
“气味”
诸人一怔,随即想到了是刚才水生浇灭屋子里的火,对方可能闻到了,一个独居老逼登深更半夜的在屋子里烤火取暖?好吧即便是,怎么突然又给浇灭了呢?
“他们竟然这般机警”况韧忍不住感慨,吴中叹了口气:“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活,不机警早就死了千百回了,你当二根和水生这般命大靠的都是运气啊,不过他们还不够机警,他们是从村后过来的,所以才引的村子里其他狗吠,若是从村外绕到老疙瘩这,咱们不一定还就发觉了”。
“咱们的人还是鞑子的人?”常宇比较关心这个,二根轻轻摇头,他躲在草垛里天又黑看不真切,对方说的又是汉话,所以很难判断,但他说凭直觉不是自己人。
“那这地方还能待么?”况韧赶紧问道。
二根看向床上半躺着的老疙瘩:“老东西你说句实话,俺们来之前过人了没?”
老疙瘩摇摇头:“昨儿过了一波,从南边过来的,今儿你们是第一波”。
“南边过来的,那就是从宁远过来的”吴中滴咕着:“妈的,错过了,不然全给宰了”。
二根又看向常宇:“东家,您说走不走?”
常宇想了一下:“咱们不确定他们身份,他们也不能确定咱们身份,即便假设他们是鞑子的人,刚才没动手就说明他们人手并不多所以才撤走的,既是如此又有何可惧!”
“可若他们去搬救兵呢?”况韧总觉得这地方不安全了。
“深更半夜去哪儿搬救兵,又能搬多少,就是来个十个二十个咱们又有何惧”常宇实在不想大半夜的再折腾了,而且他仔细分析了,走这道的都是潜伏的夜不收,最多也就三五人一组,即便某处据点有援手也最多不过寥寥几人,搬不来大部队的。
见他这般说,众人也只好依了,只是经此一番折腾,再也睡不踏实,反倒是常宇和老疙瘩呼声震天。
迷迷湖湖中听到鸡鸣声,已至清晨只是天还没亮,就在这时突然听院外二根大呼:“狗日的还来”。
第2148章 去而复返
还在熟睡中的常宇等人翻身而起,拔刀就朝外边冲了过去,依稀见可见院子里有五六个手持兵器的家伙,一脸惊愕,很显然他们没料到,屋子里的人这么机警,还没摸到门口就被对方发现了,更没料到对方在院子草垛里还藏着两个。
“是鞑子的狗”水生一声大喝,从草垛里钻出来挥刀就朝那几人砍去。
刚冲出的常宇等人,原本还犹豫要不要立刻动手,毕竟还不知是不是自己人,听了水生这话,直接就扑了过去,院子里那几人也不搭话也不退,挥刀就迎了上去。
常宇冲到最前,对着一人一刀噼过,被对方架住,正欲再砍,旁边冲过一人对着他就一刀,被他侧身躲过,反手一刀砍中对方肋下,只可惜对方衣服厚实竟没破皮见血,但却也疼的直咧嘴,骂了一声狗日的,挥刀往常宇头上砍去,却突的一声惨叫,半个脑袋被吴中一刀给噼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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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话长,其实都是眨眼间的事,两拨人上来就干,呼吸间就倒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被况韧在不远处射杀,就这几个瞬间便让常宇暗自吃惊,对方是硬茬子!
按理说,以他和吴中,王征南之勇,理论上是快刀砍乱麻,瞬间搞定的事,眼下虽眨眼间砍倒三个,可老话说的好,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虽做掉了对方三个,可也惊险万分,生死都是差之分毫的事。
“外边还有人”就在要解决另外两个的时候,二根大呼,便见院墙外还有数人正翻墙进来。
“妈的,就凭你们这些瘪三想吃掉老子是么”吴中一声喝,踢翻一人,顾不得挥刀砍死,转头就朝一个刚从墙头翻进来的家伙头上砍去,那人就地一滚,随手一刀扫来,吴中不敢大意,一个翻滚过去,对方又紧紧扑了过来乱刀补上,一时间竟将吴中逼的手忙脚乱,忍不住大骂到:“狗日的茬子够硬啊”。
“够硬才带劲呢”常宇这边一打二,对方又凶又狠一刀接一刀,刀刀朝头上挥,令他惊险万分,王征南那边也被两人缠住一时难以救援,而二根和水生则二打一尚且险象环生,两人此时心中震骇不已,这伙人怎滴这么厉害!
但听啊啊几声惨叫,在门口张弓的况韧又连续射伤三人,解了常宇和王征南之围,两人联手扑向围攻吴中的那几人,转眼间便将那三人砍的招架不住,翻墙就跑,最后一个跑的慢了,又被况韧射翻在地,吴中冲过去一刀将其脑袋噼开。
几口茶的功夫不到,院子里多了八具尸体,几人除了况韧之外,全部带伤,其中二根大腿被砍了一刀,血流不止受伤最重。
而全场最稳的则是老疙瘩,抱着他的老狗站在屋里头从头看到尾,直到打完了,才走出来,扶着二根进了屋帮他止血包扎。
常宇身上带着最好的伤药,给各人包扎好,站在院子里皱着眉头看着天空。
有些不对劲啊。
刚出塔山堡没三十里就遭袭,这属于出师不利啊,而且这伙人实在扎手,不似一般的夜不收,好像冲着自己来的。
难不成锦州那边的已探知自个的行踪了?
不可能,若真探着了,来的可不止这么点人了。
“或许是巧合吧”王征南走到常宇身边低声说道,他猜出常宇的心思了。
“他们或许是刚才发现老疙瘩这有人,当时没把握拿下,便去找了帮手想将其吃下,却没想到撞到咱们了”王征南说着一顿:“但这伙人却是扎手,不想一般的探子”。
“我刮了那么大的风,他必然要回多大的雷”常宇澹澹一笑,他想通了,这些人确实不是一般的探子,而是专门针对他的探子,他来宁远来塔山堡搞出那么大的风声来,多尔衮自然也得有所准备有所防备,所以抽调一批精兵应付,时不时到宁远,到塔山周边寻找机会,刺探消息,只要碰到明军的人就干,万一真踩着狗屎运碰到大太监能干掉最好,就是碰不到也没啥损失,等于多设一道防线。
刚才来的这伙人或许就负责这片区域,晚间在外边游荡的累了或者冷了向来老疙瘩找些吃喝又或借宿,却闻到了明军的味道,当时不知深浅,便及时撤离,这也和二根之前说的一样,有时候和敌军遭遇,双方掂量一下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则会各自撤离,但这伙人撤离之后发觉对方竟然没追上,便得知对方人手显然也不足,既是如此……便去附近摇人了,想来个团灭,却没想到自个差点被团灭了。
当然这也只是常宇几人的推测,却也中了十之八九。
“看来此行比之先前所料凶险百倍啊”常宇忍不住一声叹,吴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怕个球,你一个能打上百个”。
“我尼玛,刚才不是老子救你,你现在就嗝屁了”常宇没好气的骂道,吴中嗯了一声:“那俺要不要给你磕个头”。
“我看你是皮痒了”常宇骂道,王征南听了心里头直叹气,这吴中越来越没规矩了,却又羡慕不已,他也想和常宇这般亲密无间,可以肆意插科打诨。
“要不然俺们回去?”况韧觉得对方既然有了防备,再顶风上去危险系数太高,不过常宇却不以为然,冒险的人就是这样的性子,越是刺激越来劲。
可是二根腿部受伤不能走了,在这养伤也不安全,这让众人一时无计,二根说自个可以回去,常宇心知让他自个回去等于送死,这条道又不是明军专属的,碰到自个人还能搭把手,碰到鞑子的人那就死路一条。
常宇显然不会让他这么去送死的,水生提议去联络其他据点的人来接应,快则两个时辰,慢则一天,前提还是途中不出什么意外。
也就是说常宇等人还得在这等着大半天到一天的,这显然不是个好法子,毕竟这地方已经暴露,对方随时可能还会来人的,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常宇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个主意:“不用回去,依原计划便是”。
二根愣了,他腿部受伤不能带路不也不能护卫遇到厮杀只有挨宰的份,说白了就是拖油瓶是累赘。
其他人也不解。
但常宇并不想在这解释,就说这么定了。
“既然东家已经决定了,那咱们就赶紧走吧”王征南说着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尸体,又看了老疙瘩一眼:“这儿交给你了”。
老疙瘩苦笑叹口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这算替谁消灾了”二根没好气说道:“至多算是出点苦力”老疙瘩连忙应了:“确实是苦力,要埋掉八个人可要费老大劲哟”。
“这活不着急,你慢慢干”常宇嘿了一声转头对王征南道:“咱们也不着急走,吃些热乎饭再走也不迟”。
“东家”水生急了:“那些人有可能去而复返,咱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等着他们返回来呢”常宇嘴角一勾:“他们能搞偷袭,咱们为何不能阴他一把,而且他们也认为咱们早已逃走了,未必就会回来呢”。
众人一怔,随即醒悟。
院子里的老疙瘩看着一地尸体,不叹口气又摇摇头,从墙角拿起一把锄头走了出去。
“这老货明显对这些已司空见惯了”吴中看着他背影啐了一口,常宇则澹澹一笑:“我是很欣赏这老头,实在”。
“实在人死的快,这老货熬到现在还没死也是个奇迹”吴中没好气的说道。
“或许就是太实在了,所以才活着”王征南叹口气:“或许两边都觉得他有用,所以才留着他性命,说来就是个夹缝求生的苦命人”。
“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二根没好气说道,常宇乐了:“二根啊,你好像对着老壁灯很不满啊,人家刚才还帮你止血包伤口呢”。
“就是俺不管他那两副嘴脸……”
“哎呀,死人啦,死人啦……”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惊呼声。
此时天色已亮,刚才的厮杀声惊醒了不少村民,待消停了终于有大着胆子的过来瞧一眼,却看到满地尸体,顿时吓的哇哇大叫,连滚带爬……老疙瘩家死人了……老疙瘩死了……老疙瘩全家都死了……
第2149章 意外相见
“都吵吵啥啊,是没见过死人还是咋地”就在村民闻声聚在院子外七嘴八舌的时候,老疙瘩扛着锄头走来过来,村民赶紧围过来问七问八,他们是见过死人,而且经常见,时不时就在山里头,沟里头能碰到死尸,有的是明军有的是鞑子的,但却从来没见过一下死这么多,还是死在村里一户人家里头。
面对村民的各种疑惑,老疙瘩说自己也不知道死的是什么人,只说一大早几个人来讨水喝,随后又突然来了一拨人,然后两方人就干了起来……
明军和鞑子遭遇厮杀这种事对于战区内的老百姓来说也是司空见惯了,听了老疙瘩的话也没什么怀疑的,还帮着埋尸,一边可惜着这些大好年纪的士兵就这么的死了,一边又担心千万别受到牵连什么的……
人多好办事,村民们很快挖了个大坑将那八具尸体给埋在村边的一处沟旁,而这一切都在况韧的注视之下。
村民们忙着挖坑埋尸,可谁也没在意到老疙瘩屋后边的那棵老槐树上趴着一个人,此时树叶虽早已凋零,但粗大的树干上趴着一个人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楚,何况这种阴沉沉的天气。
不光阴沉还有点雾蒙蒙,况韧在树上看着村民埋尸后各自回家,又看到了村里头鸟鸟炊烟,再往远处看,四处灰蒙蒙一片,最多也就能看清楚百米之内。
老疙瘩烧了一窝稀粥,分给了常宇几人,他们躲在屋子里没出来,受了伤的二根则躺在羊圈里,水生给他在羊圈的角落里铺了干草,味是大了点,但舒服又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
正吃喝着,突然头顶传来呼哨声,常宇几人赶紧放下碗快,拔刀在手,吴中一声低喝:“狗日的来的挺快的啊!”
水生刚要出去,被常宇拽住:“你守着二根,哪儿都别去”说着给王征南使了个眼色,两人躲在门后,吴中也伏身羊圈里。
“东家,来的是骑兵”屋后树上,况韧盯着正东方,百米之外依稀见数骑奔来,这让他心中不由一紧,便赶紧出声示警。
屋里头的常宇几人听了心里头也个嘎嘣一下,骑兵难缠啊,而且骑兵怎么来这边呢,难不成是那伙人逃了之后,正好碰到杏山附近游荡的鞑子侦骑,便一同来了?
“有多少”常宇问道。
“看不清楚,有个六七……咦,不对,后边还有,靠,差不多二十余”树上的况韧终于看清楚了,正东方向有二十余骑正朝这边冲过来!
艹!常宇暗骂一句:“还躲个球赶紧跑!再晚就迟了!”吴中从羊圈里跳出来:“跑个球,你跑的过他们骑马的么,给他们干了,咱们在村子里给他绕,区区二十骑还困不住咱们,可是一旦跑出去,咱们就毫无招架之力了”。
“你说的这些老子能不懂么”常宇一边让水生背着二根,一边往外走:“你以为老子怕他二十骑,怕的是被他们缠住拖住,如料不错后边必定还有大部队,咱们往山上跑,他们有马也没用!”
吴中恍悟,一边急急往外走,一边不忘警告老疙瘩:“老逼登你要是敢出卖俺们,回来弄死你们!”
“放心好了,小老儿只会说你们跑了,不会说往哪儿跑的”老疙瘩很澹定,常宇苦笑,几人冲出院门正要往西边山上跑时,却听后边况韧突然大呼:“东家,是咱自己人!”
呃,常宇几人赶忙停下脚步,吴中松了口气,我擦……
“不好,前边是自己人,后边是追他们的人!”况韧的一句话又让气氛变了,吴中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说话大喘气啊!”
“闭嘴”常宇皱着眉头,抬头问况韧:“看清楚了,是在追咱们的人么?”
况韧现在看的很清楚了,头先六七骑距离他只有百米之遥,虽看不清面目,却从军服看出是明军,而起后边数十米,则是清军的骑兵,有十余个,一边张弓射箭一边呼喝。
前头数骑打马狂奔一边还射,但眼见跑不了多远就能被追到,从他们冲着村子来便知其心思,若在空地和对方缠斗,十之八九落不得好,便打算进村与其纠缠还有机会,又或往村子西边的山上跑。
“况韧,阻他们一下!吴中干活”常宇果断决定要出手相助,吴中叹了口气:“别他么的把自己搭进去了!”
“放心好了”常宇嘿嘿一笑:“只要不是奔着老子来的,他们后边就没援手,区区十几二十骑,拿下他们不在话下,搞不好都还不够况韧自个吃的呢!”
“如料不错是咱们的侦骑被鞑子为围了,慌不择路逃往这边”王征南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一家人的院墙往屋顶翻,那户人家看到刚要嚷嚷,便被他喝住:“鞑子来了,赶紧进屋!”
若真如猜测那般,前头数骑明军直奔这村子而来,其实村子东边还有条河,只不过已结冰,但冰面滑的很,战马险些滑倒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而后边追兵转眼就到了跟前,见对方在冰面上,张弓就射,却在这时,几道劲风来袭,两个鞑子兵应声而倒。
余下鞑子一惊,没想到对方的箭法这么好,追了十几里到这才露了一手,他想当然以为是前边明军还箭,却没想到是百步之外站在树上的神箭手况韧所为。
而这一切,前头的明军一点都不知,他们只想着赶紧逃进村子里,后边追兵的呼喝声让他们神经崩的紧紧的,根本没注意前头树上还有弓箭手呢,更不知道还帮他们射杀两人。
当况韧射倒第四人时,对方终于感觉不对了!
可一时间也不知哪里不对,顺势就跟着明军侦骑冲进了村子。
“别跑了,给他们干就是了”几骑想穿村而过往西山跑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吼,心中顿时一喜,便知有自个人在这村子里,忍不住问道:“有多少兄弟在这?”
“多少不重要,够摆平他们的”王征南一声吼,从屋顶一跃而下,直接将一骑追兵砍翻,骑上他马就跑,于此同时引于各处的常宇和吴中也动手了,树上的况韧居高临下,张弓搭箭,一个,两个……
数骑明军见状立刻勒马回头厮杀,立刻让后边跟着追进来的清军大乱,怎么都没想到村子里竟还有埋伏,慌忙间在村子里乱窜,反被明军追杀,这下却便宜了况韧,一箭一个,只要被他看到的,箭无虚发。
常宇和吴中也都夺了马,追着敌军死死不放,这股敌军有蒙古人,有满人也有汉人,但不管什么人,追上去就砍!
而且这股清军并不菜,也算骁勇,奈何突然调入陷阱让他们惊慌失措,加上头上还有个狙击手,箭箭抱头,哪里敢恋战,只想冲出村子逃命!
最终还真的让他们逃出几骑,常宇纵马追了半天没追上,便折回村里,见到那几个明军却不由一怔。
竟是祖可法!